李彥宏，有一點急

作者：任尚坤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2023年3月15日淩晨，大洋彼岸，OpenAI召開了GPT4釋出會。但不同以往，這次，并沒有太多技術細節。總裁格雷格·布羅克曼（Greg Brockman）示範了GPT-4的實用功能，從制作網頁到讀圖識圖，再到處理稅務問題等。

一句話，這個家夥要開始賺錢了。

而社交媒體上，有關基于GPT3的AI聊天應用ChatGPT的讨論熱度還未完全消退。官方回應對“準确性”問題做了改善。它采用了雲的方式。這意味着，用的人越多，其成本也将會下降。在它所宣稱的應用場景中，其新增的圖檔識别功能面向的視障群體頗引人矚目。

一個巧合。3月16日16時是百度“文心一言”既定釋出會。全網翹首以待，隻是仍需内測邀請碼。李彥宏說，内測中“文心一言”并不完美，但市場有需求必須推出來，文心一言中文語言能力優于任何大型聊天機器人。他早前說，百度相關技術已布局已久，并非趕熱度。

李彥宏在“文心一言” 釋出會上發言。圖源：視覺中國

GPT4在前。AI世界的變化越來越猝不及防。

期待

這可以說是百度近年來被期待最高的一次新聞釋出會。據官方人士透露，這次釋出會的媒體席位很少，名單皆由高層審定，安保極為嚴格。

除了文心一言外，跟李彥宏一起出席釋出會的，還有一個叫王海峰的人。在百度過往高管團隊中，王海峰的公衆熟悉度并不十分高。

王海峰在“文心一言”釋出會上發言。圖源：視覺中國

王海峰是目前百度CTO，跟李彥宏相似，一位技術專家，其早期工作經曆專注于自然語言處理（NLP)和語音基礎理論研究，以及機器翻譯系統研發。他于2010年加入百度，牽頭了深度學習等領域。八年後的2018年底，百度新一輪組織架構調整，王海峰被任命為了CTO。

在百度能得到李彥宏青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彥宏曾說，全世界能做百度CTO的人不超過三個。王海峰上任前，距離百度上一任CTO李一男卸任已有九年。在這之前，創始成員“百度七劍客”之一的劉建國曾任CTO一職，不過任期也隻有一年左右。

10年來，李彥宏首次移交了集團CTO的權杖。當下，王海峰處在風口浪尖。

衆所周知，AI和技術是百度的底色，也是李彥宏常年行走的辨別。2017年，王海峰整合内部AI資源，成立了百度AI技術平台體系。到2020年，該架構進一步更新為包含兩大群組（技術中台與智能雲）的百度人工智能體系（AI Group，縮寫為AIG）。這曾被視為基本确立了李彥宏之外，以王海峰為中心的AI業務體系。

文心一言，對王海峰是一次機會，當然，更是挑戰。去年5月，李彥宏發全員郵件再一次啟動新一輪幹部輪崗，王海峰負責的智能雲事業群組（ACG）由沈抖接手，手裡仍掌管技術中台群組（TPG），同時王繼續擔任集團執行副總裁兼CTO。關于該人事變動，内部各有說法。

前不久，ChatGPT大熱之際，财經作家吳曉波旗下的“頻道”欄目刊發了一篇文章，有百度員工就上述調整稱，“自此，感覺王老師在内部的存在感下降好多。”面對突如其來的ChatGPT和文心一言，内部人士也表達了自己彼時的心态，“這次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就像私人訂制一樣，希望能接住。畢竟王老師過去搞了很多形态的搜尋，說實話，不求創新，也不求東西出來多驚豔，隻求把ChatGPT抄個九成就行”。

百度股價接連大漲。自2022年底ChatGPT逐漸走紅，百度股價漲超125%。

不過，也有百度NLP部門的員工表示擔心，唯恐文心一言會步“希壤”後塵。“希壤”是百度在2021年底釋出的元宇宙産品。隻是當時内部正大力執行降本增效，原由遊戲部門主導的希壤項目，改由安全部門接手，推出後市場反響與内部評價都不算高。

這讓不少百度人士對新品釋出吊起了顆心。

在此前吳曉波頻道訪談中，也有些員工覺得，就算“文心一言”上線效果差強人意也沒關系，畢竟OpenAI是專門做這一件事，百度突擊半年不可能一蹴而就，隻要能做到與之能力接近，打遍國内無對手足矣。這同樣是不小的期待。

文心一言面世。百度和李彥宏将面臨拷問，就像拷問當下與過去的産品一樣。

産品的盤子

這些年，百度做過不少産品，即便談不上全家桶，也能列隊于一旁，其中最重量級應當屬百度的起家利刃搜尋引擎了。這讓百度占據了資訊入口位置。巨大流量成了先發優勢。

在Web1.0的PGC（機構生産内容）時代，網上的各類新聞，以及專業資訊，都由門戶掌控。那是個資訊管道匮乏的階段，需求遠大于供給。

“使用者體驗”這樣的概念性說法還要在挺久的時間後才廣為流行。2021年初，在跟《沸騰十五年》作者林軍的對話中，前百度産品副總裁俞軍說彼時整個網際網路業都很小，大家也分不清産品經理之間的差別。他一個人做了除研發外所有搜尋引擎産品相關工作。

從百度搜尋框第一天上線，俞軍在百度待了八年。在他2009年離開百度前，他說沒有聽到過“技術驅動”的講法，“那時有強調‘工程師文化’，但跟‘技術驅動’不是一回事，前者是強調坦誠平等簡單，講資料講道理的内部溝通”。

社群形态的貼吧可算百度步入移動網際網路前夜的明星級産品。俞軍一手締造了貼吧。再之後，經非典疫情洗禮，國内電商站上橋頭。俞軍在貼吧年代引入的李明遠，被李彥宏委以重任，其于2007年就職百度電子商務事業部總經理，負責旗下百度有啊和百付寶等業務。

李明遠先後在百度移動産品部、移動-雲事業部輪崗。到2013年，李升為百度副總裁，至2014年4月成為E-Staff成員，正式進入最高決策層。對當時剛31歲的李明遠，他或許也未想兩年後因貪腐離職。那正值百度多事之秋。在2012年李彥宏重登中國首富後的幾年時間裡，他還沒出一個足夠趁手的兵器，以搶奪新船票。李彥宏四面出擊。

2022年有一則消息并未引起太多外界關注。曾被李彥宏親自站台的C位産品百度糯米官宣，将于年底正式停止服務。百度2015年淨利潤曾同比下滑1/4，李彥宏承認這跟他投下200億砸向O2O有關。李當時的業務主線，除O2O外，還有LBS，即百度地圖。

意圖殺入外賣市場的百度，缺少地面部隊基因，也少些煙火氣。

抖音崛起還要到2017年。百度當下的二号位沈抖成了被選中抗衡頭條，李彥宏口中那個“能打勝仗”的人。百度那年做了手百App，在這之前，易平台、框計算、輕應用都摸索了遍。當初重注O2O，百度把包括視訊、音樂、文學等都打包賣了出去。沈抖接手全面轉型資訊流，百度内容端開始有了百家号、好看視訊、小程式等。流量跟營收資料上有了些起色。

百度仍要做入口，打造一個資訊的盤子。就像做小程式時不斷延攬各大機構一起玩，此次文心一言釋出前夕，不少企業接入的新聞已見諸網端。作為扛起AI大旗後鮮少一次高聚光燈下亮相，外界有聲音稱，文心一言是百度不能輸的一戰。

2019年，“新聞實驗室”主理人方可成控訴作為搜尋引擎的“百度已死”，指責百家号傳播假新聞，且在搜尋首頁占據高權重。百度事後回應，百家号内容全站占比小于10%。

資訊爆炸時代，供給已遠大于需求。百度跟微信不同。以中心化和強入口為特征的百度，它對流量和資訊的配置設定責任或許也更重些。

與資訊體驗一起，這共同構成了使用者的期待。

“摸着回報卷創新”

2016年，魏則西事件。那應該是百度史上最危急時刻，甚至沒有之一。

百度的新戰事從這之後才算正式開始，同時伴随的是高頻率的組織變動。2017年初，曾被看作“矽谷華人之光”的陸奇出任百度集團總裁兼COO。陸奇到崗第一件事是梳理了業務線，定下兩大方向：主線（夯實移動基礎）、副線（決戰AI時代）。沈抖也自此直接向陸奇彙報。

不過，陸奇在任不到500天即離任。包括吳恩達、張亞勤、向海龍等十多位高管的先後離開，百度是以引來頗多關注。交流與溝通是兩個層面的事。陸奇的到來更像給百度引入了一種新的溝通氣氛，且力圖成為機制。知乎上，一位百度基礎架構部工程師曾稱，他在内網發了個文章，探讨搜尋業務問題，然後在新風會上提問。他沒料想陸奇拉了搜尋跟資訊流的負責人，當面跟他讨論，陸奇另外給文章每一段标出了核心思想，并加上了自己的想法。

百度當下核心收入源仍是内容端廣告，第二和第三曲線是智能雲和自動駕駛等AI業務。

近半年裡，李彥宏高密度提到的詞，應該是“創新”。

2022年10月公司内部總監會上，他完整講述了百度的創新理念——

市場或建立在社會變遷與公衆普及基礎上。市場有一定滞後性。

面對媒體，李彥宏曾坦陳自己的不足，說更喜歡坐在電腦前，去關注産品，關注技術，并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他無疑是頂級的技術專家，最擅長解決技術難題。這也是他的樂趣與能量所在。隻是當網際網路逐漸演化為基礎設施，疆界擴充到既具體又抽象的社會問題時，李彥宏多少有些失焦。這是他要解決，也是他帶領百度走向新AI時代終無法繞過的問題。

事歸事，人歸人，各表一枝。2017年，貴陽。李彥宏再次講創新與技術的關鍵性在資料之上。2018年，有一位姓馬的人士表達了一點對人工智能的看法，說AI是技術，但又不是一項具體技術，它是認識外部世界、認識未來世界、認識人類自身的一種思維方式。

說起來，到底是什麼這件事，有時也挺重要的，而否定之否定又是最難的。

*題圖購買于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