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65 作者：南馨藝 音頻：辛迪夫
20年前的5月20日，一個新生的國家——東帝汶民主共和國出現在了世界地圖上。作為21世紀第一個獨立的國家，東帝汶有着怎樣的曆史過往，現在又發展得如何了呢？
在澳洲進行的東帝汶獨立示威。圖源.wikipedia
東帝汶位于馬來群島南端的帝汶島上，這座島嶼是檀香的重要原産地，它的名字很早就出現在了中國的古代文獻裡，宋代《諸番志》稱其為“底勿”，在《海島逸志》中也被譯作“地問”。1515年，葡萄牙殖民者以貿易為名入侵了帝汶島。1618年，荷蘭在帝汶島西部建立基地，并把葡萄牙勢力排擠至東部地區。1859年，葡荷兩國簽訂條約，該島東部以及歐庫西地區歸葡萄牙所管，西部則被并入了荷屬東印度。兩國殖民者的這一行為，為這座島嶼日後爆發的内亂埋下了禍根。
東帝汶位置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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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期間，帝汶島曾短暫落入日軍之手。1945年，葡萄牙恢複了對東帝汶的殖民統治。1951年，東帝汶名義上成為了葡萄牙海外的一個省。但在1974年4月25日，葡萄牙爆發了康乃馨革命，國内出現了去殖民化的聲音，新上台的政府也宣布放棄所有海外殖民地，葡萄牙駐東帝汶總督便允許東帝汶人民成立政黨并自行推動民族自決。
然而東帝汶内部很快就在決定國家前途這一問題上産生嚴重分歧。當時該國政治勢力分成三派：主張獨立的東帝汶獨立革命陣線、主張繼續和葡萄牙維持關系的民主聯盟（成員大多為殖民時期的統治階層）以及主張同印尼合并的帝汶人民民主協會。1975年8月16日，這三派互相之間爆發了内戰。11月28日，東帝汶獨立革命陣線單方面宣布東帝汶獨立，成立東帝汶民主共和國。
盡管東帝汶實作了名義上的獨立，但印尼很快就對其豐富的天然資源虎視眈眈。1975年12月，印尼以懷疑東帝汶當局和印尼共産黨有密切關系為由而出兵占領東帝汶。印尼在東帝汶扶植成立了“東帝汶臨時政府”及“東帝汶人民會議”。同月聯合國大會要求印尼撤軍，并呼籲各國尊重東帝汶的領土完整和人民自決權利，但有着澳洲和美國的默許，印尼自然是不予理會。1976年7月5日，印尼國會通過法案，蘇哈托當局宣布東帝汶為印尼的第27個省。
印尼政府捐助了帝力一尊象征種族融合的雕像，意在向東帝汶人表達：“與印尼合并就是從殖民地解放”。圖源.upmedia
印尼為了進一步加強對東帝汶的統治，不停地往當地遷入外來人口，試圖同化東帝汶人民的文化以及語言。印尼這一行為激起了東帝汶人民的反抗，自1975年起，當地的革命遊擊隊伍就時不時和印尼政府軍爆發了大大小小的沖突，印尼當局也開展對當地平民的血腥鎮壓，造成了将近10萬人傷亡，東帝汶的經濟發展也是以停滞不前。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重創印尼經濟，獨裁總統蘇哈托被迫下台。1999年1月，新上任的總統哈比比宣布，同意賦予東帝汶特殊自治地位，如果東帝汶不願接受自治，則可以舉行全民公投決定是否獨立。1999年8月30日，在聯合國安理會特派團的監督下，44萬東帝汶人參與了投票，最終78.5%的東帝汶人選擇了獨立。印尼當局起初還不肯接受公投結果，便挑動了東帝汶的親印尼政黨和獨立派成員爆發内亂，聯合國不得不介入當地成立了臨時過渡政府。2002年5月20日，東帝汶正式獨立建國，成為了亞洲最年輕的國家。
哈比比宣誓就任印尼總統。圖源.wikipedia
維和部隊進駐帝力。圖源.wikipedia
盡管東帝汶成功走向了獨立，但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内亂，該國的經濟基礎設施基本遭到摧毀，數千平民也是以流離失所。據統計，當地大約有20%人口失業，52.9%的人口每日生活費不足1.25美元。由于無法有效吸引外資發展經濟，東帝汶至今依然十分仰賴國際社會的經濟援助。
發放救濟米。圖源.wikipedia
但是東帝汶有着十分豐富的油氣資源，該國擁有13.6億桶的石油儲量，比文萊的11億桶還要來得多。早在2002年東帝汶獨立之時，東帝汶西南海域有一座名為巴玉吳丹的油田正在開發中。該油田在2004年開始産油時，正好趕上了國際油價一路上升的黃金時期（直到2008年7月國際油價一度達到147美元每桶，對比2021年12月僅為70美元每桶），東帝汶也是以享受了石油收入所帶來的紅利，戰後國家重建也獲得了足夠的資金。
帝汶海油氣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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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石油畢竟不是永續産業，随着巴玉吳丹油田産油量于2012年開始逐年減少後，東帝汶經濟也開始惡化。事實上，東帝汶還有一座名為大日升的油田可以開發，這座油田不僅距離東帝汶海岸線更近，而且還比巴玉吳丹油田的儲油量更大，隻是很不幸的，大日升油田的大部分收益都被鄰國澳洲給“偷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1972年，印尼和澳洲開展了關于領海邊界劃定的談判。二戰後，美國宣布對其海岸的大陸架擁有主權，海洋權益意識濃厚的澳洲也是以主張擁有帝汶海大陸架的主權，認為這是澳洲領海的一部分。由于印尼當時經曆政治動蕩等一系列的内憂外患，在各領域都亟需澳洲的援助，便接受了澳方提出的 “兩個大陸架” 的說法。
兩國便在同年簽署協定，帝汶海槽成為了兩國海上天然分界線。帝汶海槽距離帝汶島隻有40海裡，但距離澳洲卻有250海裡，結果造成了印尼和澳洲之間的海域絕大部分都成為了後者的領海。彼時的東帝汶還是葡萄牙的殖民地，由于葡萄牙不認同也不接受澳洲的領海主張，便一直不和澳洲簽署領海邊界協定，這就導緻澳洲與印尼在東帝汶南部海域的海洋邊界上形成了一個 “帝汶缺口”。
1972年海洋邊界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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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1975年印尼吞并東帝汶将其變成了自身領土的一部分，澳洲看到了封閉帝汶缺口的希望。為了獲得帝汶海豐富的油氣資源，澳洲在1978年承認了印尼對東帝汶的吞并，以此“催促”印尼同澳洲就帝汶缺口的問題展開談判。當然經曆了70年代阿拉伯國家石油禁運的痛苦，印尼也深刻明白到了石油資源的戰略價值，于是這一次印尼便拒絕了澳洲企圖繼續以1972年帝汶海槽為邊界線的劃界方案。
東帝汶東南沿海。圖源.wikipedia
經過了一番讨價還價，印澳雙方于1989年達成了《帝汶缺口條約》。根據這份條約，兩國将帝汶缺口劃分為三個區域，中間部分為A區，油氣資源雙方各占50%；B區的油氣資源由澳洲開發，印尼享有10%收益；同理C區的油氣資源由印尼開發，澳洲也享有10%收益。可憐的東帝汶則完全無法享有自家海域的油氣收益，憤怒的東帝汶人民便在條約生效的1991年在首都帝力爆發大規模抗議遊行，遭到了印尼當局的無情鎮壓。
ABC區域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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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眼來到20世紀末，随着冷戰結束，印尼在西方國家眼中的地位也發生了變化，後者再也不需要印尼作為他們在亞洲防範共産主義擴張的前線基地。在這一情況下，澳洲轉而大力支援東帝汶獨立，為監督獨立公投的聯合國特派團捐贈了2000萬美元。當東帝汶成功獨立後，澳洲便以助力獨立有功為由，要求東帝汶繼續執行《帝汶缺口條約》。但東帝汶表示這是澳洲同印尼侵略者簽訂的非法條約，要求澳方停止對油田的勘探開采。
雙方僵持不下，最終在石油公司的資本壓力下，東帝汶在正式宣布獨立當天和澳洲簽訂了新的《帝汶海條約》，原本油氣收益各占50%的A區，改為東帝汶占90%，澳洲則占10%。問題看似解決了，不過雙方卻在大日升油田開采權的問題上繼續争執，2003年6月，由于東帝汶又遭受内亂，需要一大筆資金解決燃眉之急，便隻好同澳洲簽訂了《大日升油氣田統一開發協定》。協定規定大日升油田20.1%的收益納入聯合開采區，但澳洲依舊以大部分油田位于自家領海為由，将油田東側79.9%的收益納為己有，東帝汶明顯又吃虧了。
東帝汶便開始舉全國之力，希望通過外交手段将本屬于自己的油田奪回來，畢竟這可是自己國家僅有的“救命錢”了。2006年1月，東澳兩國簽署了《特定海上安排條約》，大日升油田的收益由兩國平分。但是作為附加條件，澳洲要求東帝汶放棄對海上邊界等其它海洋權益的索要，成功地将領海邊界給固定了下來。兩國之間的油田争端看似得到了解決，卻因為一個竊聽事件打破了所有平靜。
2017年，東帝汶人民抗議澳洲 “偷竊” 了自家石油。圖源.socialism
2013年，一名化名 “目擊者K” 的澳洲前情報局特工披露了一個内幕：澳洲在協助東帝汶建立總理辦公大樓期間，在會議室的牆壁中安裝了竊聽器，東帝汶在《特定海上安排條約》談判期間的一切底牌都被澳洲摸清，使得後者成功在談判過程中占盡優勢。東帝汶政府這下徹底被激怒了，将澳洲告上了國際法庭，要求宣判2006年簽訂的條約非法。
但國際法庭的審判程式往往十分漫長，澳洲也利用了這一點不停拖延時間，繼續持有大日升油田的大部分收益。就這樣一直拖到了2018年3月，兩國才又重新達成新的協定，在這一協定下，如果開采出來的石油和天然氣運到東帝汶去加工，收益由東澳兩國“七三分”；如果是運到澳洲去加工，則是“八二分”。然而這些年來大日升油田早已被澳洲開采得差不多了，東帝汶依舊嘗不到什麼甜頭。隔年東帝汶花費6.5億美元購回了大日升油田的控股權，但一切都為時已晚。随着2020年疫情爆發導緻國際油價下跌，東帝汶即使拿回了自己的“救命錢”，經濟卻依舊沒有起色。
西方國家并沒有要救東帝汶的意思！圖為位于帝力的基督像。圖源.wikipedia
近些年來，東帝汶積極地發展和中國的經貿關系，中國在東帝汶剛獨立之時就率先同該國建立外交關系，如今兩國也是共建“一帶一路”的重要夥伴。中國除了援建東帝汶的政府設施，也在當地開展了“一網、一路、一港”建設項目，即和東帝汶合作建設東帝汶國家電網、蘇艾高速公路和蒂壩港。東帝汶當地的電力短缺問題得到了解決，基礎設施水準也逐漸有所提升。
2018年11月，由中方承建的東帝汶蘇艾高速公路正式通車。圖源.中國駐東帝汶大使館官網
在農業領域方面，中國除了向東帝汶贈送農機以外，也努力幫助東帝汶咖啡産品進入中國市場，如今東帝汶咖啡已經成為了中國消費者眼中的網紅産品。不少中國醫生和農業專家也開始駐守東帝汶，大幅提升了當地群眾的生活水準。
東帝汶咖啡豆。圖源.新華社
2022年11月11日，在高棉首都金邊召開的東盟峰會上，東盟國家上司人一緻同意原則上接納東帝汶成為第11個成員國。這對東帝汶來說是個好消息，一直以來東帝汶都希望通過加入東盟來建立更好的對外關系，以此吸引更多外資來助力國家發展。
2022年東盟峰會。圖源.wikipedia
從殖民時期到被他國吞并，再到如今的獨立自主，東帝汶可謂是飽受磨難。但東帝汶人民對自己國家的未來充滿信心，作為一個新生的國家，東帝汶依舊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參考資料：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東帝汶；楊光海：東帝汶問題的由來與進展；新華網：東盟各國原則上同意接納東帝汶為成員國；Tom Allard: Australia accused of playing dirty in battle with East Timor over oil and gas reserves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緣谷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