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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搶走“最佳男主”大獎,打了整個娛樂圈的臉

作者:Vista看天下
她搶走“最佳男主”大獎,打了整個娛樂圈的臉

金鐘獎這次的視帝真是爆了曆史大冷門:

最佳男主角獎,頒給了57歲的女演員陳亞蘭。

她是憑借反串角色獲獎,就像《新白娘子傳奇》裡葉童飾演許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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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驚訝、爆冷門的應該是陳亞蘭的獲獎作品。

并非什麼正常的電視劇,而是歌仔戲《嘉慶君遊台灣》。

類似于越劇、贛劇、越劇,是一門閩南語系的傳統地方戲劇,非物質文化遺産之一。

也就是說,陳亞蘭是靠着少有問津的傳統戲曲,擊敗了星光熠熠的現代娛樂圈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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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獲獎後直接在台上泣不成聲,不像其他獲獎演員侃侃而談。

因為在獲獎之前,外界幾乎無人在意她為繼承歌仔戲做出的努力。

不知在熒幕之外,會有多少個“陳亞蘭”同樣泣不成聲。

在所有為自己認為值得的藝術苦苦掙紮的人當中,她已經算是最幸運的一個。

01

娛樂圈萬年綠葉

也曾輝煌過

算起來陳亞蘭已經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

但直到金鐘獎她意外獲獎,許多人才了解到她的真實身份。

過去在普通觀衆眼裡,她是港台圈裡一位不溫不火的前輩演員,在各種老劇裡承擔着古裝美人的角色。

《香帥傳奇》裡的高亞男、《天上聖母媽祖》裡的媽祖、《神機妙算劉伯溫》裡的馬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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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時候看過廈門衛視的觀衆眼裡,她是風格特别的娛樂節目主持人。

2005年陳亞蘭與廈門衛視簽約主持《娛樂鬥陣行》,當年許多娛樂節目幾乎和新聞一樣,主持人把一條條八卦新聞念完就結束了。

陳亞蘭插科打诨,讓廈門的男女老少眼前一亮,收視率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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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她的本職工作才呈現在年輕觀衆們眼前——

歌仔戲的反串小生。

而且是歌仔戲繼承人裡的頂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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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就出生在歌仔戲團裡,父親是團主。

但别以為她是什麼藝術世家的大小姐,那個年代有句俗語“父母無聲勢,送囝去學戲”。

陳亞蘭小時候因為擔心同學看不起自己,都不願讓大家知道她出身戲團,家裡辛苦又貧瘠。

國小時父母像流動馬戲團那般到各個鄉鎮演出,她被寄養在親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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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回憶,自己天天聞着鄰居家的鹵肉飯香羨慕不已,有一次沖去偷吃了一口,結果跑回家時太累在樓梯上睡着了。

醒來後發現偷吃的那口鹵肉還含在嘴巴裡,舍不得吞。

有很多非遺行當的從業者是為愛留下,但陳亞蘭最初不是,她繼承父母衣缽的理由無比簡單——窮。

家裡甚至沒有能力在她國中畢業後繼續支援學業,隻能是回家唱戲。

以至于至今的許多采訪裡,陳亞蘭都會說:

“我讀的書不多,很多道理都是歌仔戲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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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天賦好,又有家庭淵源,因為表現亮眼被當時的歌仔戲大家楊麗華收徒。

她最擅長的便是小生角色,女子反串男子。

不過讓陳亞蘭大放異彩的舞台,并非台下烏泱泱坐了一大堆人的傳統戲台。

而是七八十年代在國内流行起的一個特殊劇種——戲曲電視劇。

顧名思義,這一劇種就是用現代影視的手法,把戲曲搬上熒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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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電視劇《女驸馬》

同期其實有許多戲曲人士以各種形式涉足電視領域。

像86版《西遊記》,導演楊潔是戲曲導演,六小齡童來自于猴戲世家,扮演豬八戒的馬德華是昆曲醜角出身。

甚至連在劇中客串出場、飾演唐僧母親的馬蘭,都是正經黃梅戲演員,曾被譽為黃梅五朵金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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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電視劇應運而生。

它就像普通電視劇那般,會有不同的場景、對話。

早年間拍攝的滇劇《南诏奉聖樂》甚至是直接在雪山林地前實地取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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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會在原有基礎上适當加入一些不帶戲曲念白的台詞。

降低觀看門檻,但保留傳統唱段,最後的既視感其實與迪士尼電影裡主角們動不動開始唱歌有些類似。

相比于傳統戲台,電視拍攝手法的一大好處是放大演員的神态。

陳亞蘭在這一背景下脫穎而出,她不僅神态靈動,更難得的是反串性别時依舊自然融入。

演《新西江月》裡的毛頭小子,滿臉一副少年的機靈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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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乞丐與千金》裡的武将薛平貴,神情裡更多的又是孔武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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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仔戲領域還火過一位與陳亞蘭定位相似的反串小生,孫翠鳳。

她勝在扮相上,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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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起悲情戲碼,又在英氣之外生出獨特的脆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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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老一輩的觀衆追這些名角,如今日追星一般熱烈狂熱。

但兜兜轉轉戲曲沒落後,他們也大多退出了大衆視野之外。

隻有為數不多的陳亞蘭們,還在做讓戲曲回歸熒幕的努力。

02

賣掉所有房産的

孤注一擲

為了籌拍這次獲獎的《嘉慶君遊台灣》,陳亞蘭可以說是賭上了一切,四年沒出去掙錢還要貼補制作費。

記者問她有沒有自掏腰包,她說“房子早就賣光光”。

當時她的戲曲師傅、年近八十的楊麗華安慰她說:“下半輩子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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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年輕時與師傅合作,在《孫膑下山》中飾演龐涓

陳亞蘭最終的道路是背水一戰,但其實,這并非她原本選擇的方向。

前文有提及,年輕一輩觀衆如果有認識她的,能聯想到的多半是港台劇或主持人。

這些,才是她原本為自己選擇的謀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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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過往的選擇與履曆來看,陳亞蘭或許并非大衆想象中的理想主義者。

她務實,原本時時刻刻為謀生做打算。

國中畢業後她原本想去幹美容,一個新興的賺錢行當,可惜家裡并沒有支援她創業的資本。

靠着歌仔戲大火後,陳亞蘭也并沒有拒絕娛樂圈的邀約。

拍戲、唱流行歌、上綜藝、做主持……樣樣學,倒也算得上樣樣熟練。

她還是第一個在大陸取得主持證的台灣省藝人,采訪過許多古早明星,見證了李宇春等第一代快男超女的誕生、與大陸娛樂産業初期的飛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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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與廈門衛視簽約時成為了受關注的焦點,不少人去采訪她。

談論中提及近期的生活目标時毫無避諱:“想在廈門買房,就是目前還買不起。”

然後在兩年後的一則采訪裡興奮告訴記者:“我告訴你,我已經在廈門買房子了!”

而到如今的采訪——為了歌仔戲,房子賣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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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當初做出融入娛樂圈的選擇,從個人角度看其實是對的。

現代娛樂産業的沖擊、娛樂生活的日漸豐富,以及觀衆們的代際更疊,都帶來了戲曲文化衰落的不争事實。

戲曲電視劇這一門類,雖說是傳統戲曲适應現代影視的巧妙嘗試。

但時代沒有留給戲曲被新一代喜歡上的足夠空間,隻留下了一些殘存在記憶裡的烙印。

越劇中那句著名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是上世紀熱映的越劇電影《紅樓夢》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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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調婉約抒情、傳播起來朗朗上口的黃梅戲,也曾衍生過不少影視劇,戲曲大家們在熒幕上留下驚鴻一瞥。

像是如今已是湖北省戲曲藝術劇院的國家一級演員楊俊,她曾在《西遊記》裡飾演白骨精變的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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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大背景都是戲曲文化沒落,陳亞蘭面對的處境或許還要更艱難些。

大陸的戲曲觀衆基數多、保護與傳承環境較好,數十年來也在不斷建立學院化的繼承體系。

相比之下,台灣省内歌仔戲的生存空間要更狹窄些、人才流失嚴重。

這也是陳亞蘭重回戲曲界的契機——确實沒人了。

她意識到:“當我在演出歌仔戲時,我不能隻是個演員。”

并害怕起新一代隻能從紀錄片或曆史影像裡知道歌仔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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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傳承歌仔戲,她最後選擇在10年5月向廈門衛視提出辭職,隔年創辦了“陳亞蘭歌仔戲團”。

而走到金鐘獎的位置、引起人們重視,她和夥伴們至今花了整整11年。

03

“女視帝”的成就

證明了一種可能性

複蘇傳統戲曲毫無疑問需要創新,陳亞蘭他們做的第一次嘗試,是拍攝電視歌仔戲《天龍傳奇》。

拍攝手法與老式玄幻片很像,融入歌仔戲元素,陳亞蘭依舊女扮男。

它雖然掀起過一些讨論與關注,收視率靠前,但也有“雷劇”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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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提高關注度,陳亞蘭還穿着戲服主持一檔名為《萬秀豬王》的綜藝。

在節目上努力展示戲曲裡的一些有趣細節,比如抛扇子、轉劍這些帥氣動作。

當時已年近五十,卻還能輕輕松松地公主抱女演員們,轉圈上演浪漫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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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讓陳亞蘭獲獎的《嘉慶君遊台灣》,在網際網路傳播時最吸睛的也并非她本人的唱功、神态與技巧。

而是裡頭的搞笑醜角,主角身邊的一位扮醜侍女。

或許這也是為了傳播做的改動,放大了搞笑角色的荒誕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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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結果而言,我想已不必去較真這些努力是否真能起效,又或者是否與歌仔戲的傳統文化相沖突。

陳亞蘭至少讓更多人知道了自己,以及歌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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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翠鳳的歌仔戲扮相

人們免不了去猜測,陳亞蘭能拿到視帝獎項有一定傳統文化傳承的優勢在。

嘉獎她的堅持,以及在劇中能把男主從少年皇子演到老年皇帝的表演。

但坦白說,就算有這些優勢加成又如何呢。

對陳亞蘭來說,達到傳播的目的就以及足夠,她在頒獎禮結束後的采訪坦言,自己接下來會接一些綜藝工作來繼續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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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亞蘭在戲曲中的女裝扮相

而對戲曲這一門類來說,這次頒獎證明了一種可能性就足夠——

證明了傳統文化在有心人的堅持下,總有路可走、有火苗可燃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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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梅戲名家韓再芬

多年以來大衆對傳統戲曲最大的誤解,或許便是以為這門藝術難有新意、停留于傳承。

是老一輩才看的戲曲頻道,是春晚上拼接的戲曲串燒。

但其實在戲曲向現代影視融合轉型的過程中,它曾經閃爍過十分獨特的思辨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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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今天人人知曉的梁祝,曾在50年代經曆過改編。

最早版本的越劇《梁祝哀史》其實是一個夾雜了不少色情與腐朽凝視的故事。

裡頭把梁山伯沒識破祝英台女兒身,解釋為被祝英台勾了魂,猶如妖邪鬼魅。

當時一批越劇藝術家不認同戲中對女子求學的污名,決心改編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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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誕生了新版《梁祝哀史》,并催生了中國第一部彩色影片《梁山伯與祝英台》。

裡頭梁祝因觀念彼此賞識:

“我想男兒固須經書讀,女孩兒讀書也應該。”

“仁兄宏論令人敬。”

可惜的是當梁祝被改編成偶像劇、古裝劇後,卻又淪為了“馬文才與梁山伯該嫁誰”的無趣戀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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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是被多次改編翻拍的《紅樓夢》,不少版本都把筆墨放在寶黛愛情、金陵十二钗的個人各自悲劇上,去拍大觀園内的興盛與衰滅。

而越劇電視劇版《紅樓夢》在翻拍時,不少戲份留給了園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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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版《紅樓夢》隻拍了30集,其中卻抽出好幾集專拍賈府權威壓迫下、為平民百姓帶來的無端悲劇。

因王熙鳳貪錢,被活生生拆散、各自自盡的青梅竹馬;

因賈赦想要古玩扇子,被設計抄家、被迫上繳珍藏扇子的書香人家;

……

外部視角,去看這家族走向糜爛過程中帶來的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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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戲曲中絕不缺可供創新、讓人眼球一亮的事物。

像19年的粵劇電影《白蛇傳·情》,裡頭的水袖卷燈打戲,令不少人驚訝地以為是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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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缺少的或許是有心人。

與一個相信它有能力活過來、願意讓它大膽嘗試的市場。

讓它敢于走向人海,把它與其他品類的影視作品同競争。

而不隻是束在高高的台子上,唱着古舊缥缈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