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彥磊”是中國同行給道達爾能源集團（TotalEnergies）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Patrick Pouyanné起的中文名字。
前兩天，某跨國石油公司的朋友向清泉推薦了一篇英國金融時報報道Pouyanné的文章，于是要來了全文，看得我心潮澎湃。心想，這才是跨國石油巨頭掌門人該有的樣子。
這裡，對這篇文章做了摘錄，給大家介紹一下Pouyanné——一位遊刃于油氣和新能源領域的石油大亨。
1// 石油人的崛起
從1997年加入法國埃爾夫（Elf）公司，到3年後該公司被 TotalFina收購（成為TotalElfFina，即目前的道達爾能源集團），Pouyanné 打造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石油人職業生涯輝煌故事。
30 歲出頭時，他被“發配”到安哥拉，當時安哥拉正處于内戰之中。不久，他輪換到了卡達，掌管道達爾最重要的國别市場，在那裡他引起了公司時任首席執行官馬哲睿的注意。後來，Pouyanné相繼在公司勘探、生産和精煉業務闆塊擔任負責人，職位不斷上升——這是石油公司培養接班人的多崗位曆練典型做法。Pouyanné在卡達建立起強大的人脈，今年6月，道達爾在令人垂涎的290億美元卡達LNG擴建項目中成為第一個外國合作夥伴，早于其他歐洲競争對手和卡達傳統上最親密的合作夥伴——埃克森美孚。
“Pouyanné與卡達等國的關系可以追溯到20年前。”該公司的一位人士說。“即便是高明的政治家，也不會擁有如此長久的密切關系。”
Pouyanné的父親是海關總監，母親是法國郵政部門的從業人員，他在法國巴斯克西南部地區度過了他青年時代的。他具有超乎尋常的數學天賦，畢業于法國最精英的工程大學——保利技術學院（Poly technology）。加入Elf公司之前，Pouyanné 首先在法國政府部門謀了一份顧問的工作。
大學同學回憶起 Pouyanné 至今仍為人所知的一些特征：思維靈活；1.91米的笨重體格和笨拙的步态；當被批評或被告知以某種方式做事時會變得敏感。“他來自法國頂尖工程院校，在那裡你被教導推理和使用思維的力量。他的做法是‘我已經考慮過了，我是對的，這是我要強加給每個人的觀點’。”一位熟人說。
這種執着态度使他成為一名成功的首席執行官。“Pouyanné 的特點是他永遠是對的，但有時他不需要如此直率或大聲說出所有事情。”
有時，這種直率會演變成不耐煩和憤怒。幾位前道達爾員工說，他的“火山爆發”有時讓同僚們顫抖，并促成了團隊“自上而下”的氛圍，盡管他曾與一名教練（國外公司的高管一般都擁有自己的私人“教練”）一起工作以控制自己的脾氣。
潘彥磊的前任馬哲睿
2// “Pouyanné牌”石油
2014年，Pouyanné 以戲劇性的方式被推上最高職位。
當年10月的一個晚上，時任公司CEO馬哲睿的公務機在莫斯科機場停機坪上撞上了除雪機。卡達埃米爾出席了他在巴黎的葬禮；俄羅斯總統普京後來向這位商人緻敬，并于2017年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艘帶有破冰功能的液化天然氣運輸船，船頭的logo便是馬哲睿那極具标志性的“八字胡”。（馬哲睿亦是享有盛譽、極具個人魅力的石油公司CEO。彼時，俄羅斯北極亞馬爾項目投産，馬哲睿是該項目的推動者之一，該項目的另一大外國合作夥伴是中石油）。
道達爾的董事會任命了Pouyanné作為新的首席執行官，這是馬哲睿一直在培養的兩個潛在接班人之一。另一位候選接班人一直在公司負責可再生能源業務，負責傳統油氣業務的接班人勝出。2016 年底，Pouyanné再次被任命為公司董事長。
從那時起，Pouyanné 一直擔任道達爾集團的“首席交易撮合者”，他對每一個重大舉措都進行嚴格掌控。“他經營TotalEnergies 就像經營他自己的‘Pouyanné 牌’Petroleum 一樣。”一位法國商人開玩笑說，并将他的做法與法國最成功的家族控股公司，如奢侈品集團 LVMH相提并論。
他不太願意聘請中介，包括收購過程中的投資銀行，而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是能力強的石油公司CEO的典型特點，即便聘請中介顧問，也是驗證自己已有的判斷，而不是讓中介顧問成為自己的“拐棍”）。“他一般不參與公開的兼并收購，也不是通過投資銀行來達成交易。他自己做，自己和資源國政府談，這是一個顯著的特點。”跟随道達爾25年的法國興業銀行石油和天然氣董事總經理艾琳·希莫納 (Irene Himona) 如此說。
Jacques Veyrat 是一位能源企業家，也是保利技術學院的前同學，他于2018 年将法國電力集團（Direct Energie）的控股權出售給了 TotalEnergies，他說 Pouyanné 參與了整個談判。“當然，合同上有律師把關。但有幾次他打電話給我說‘你看過這個條款嗎，這不好’。” Veyrat說。“他什麼都看。”
同僚和商業夥伴注意到馬哲睿時代一些顯著特點變了。CEO辦公室的一個酒櫃被拿出來招待客人；取而代之的是裝滿檔案的櫃子。一大幫秘書和助理的工位被并購業務人員代替，業務部門轉移到他的樓層，以便随時聽候他差遣。
這位高管表示，他相信親自動手的方法是完成工作的最快方法。“如果我參與其中并與GIP基礎設施基金公司老闆就收購美國 Clearway 項目進行談判，他們會看到 TotalEnergies 的Pouyanné。他們相信這一點。”
Pouyanné在 今年5 月份以 24 億美元收購美國風能和太陽能發電場開發商 50% 的股份後表示。“這是關于縮短決策流程，關于快速行動，并像小公司一樣行事。”
潘彥磊拜會盧旺達總統卡加梅
潘彥磊拜會安哥拉總統洛倫索
3// 非洲國家元首的座上賓
今年，Pouyanné 的一個重要“外交”活動是前往莫三鼻克，途中要在中非小國盧旺達停留。
盧旺達沒有石油和天然氣，隻有1300萬人口。然而，Pouyanné 和盧旺達總統卡加梅（Paul Kagame）還是簽署了合作協定，同意探索開發可再生能源項目的機會。
該協定對這家法國能源巨頭而言幾乎沒有商業價值。但在過去幾個月裡，盧旺達通過向莫三鼻克部署,000名士兵來平息伊斯蘭國（IS）恐怖叛亂，由于恐怖襲擊，道達爾公司不得不暫停莫三鼻克1區的巨型天然氣及LNG項目，而該項目對道達爾來說是“無價之寶”。
在盧旺達首都基加利短暫停留是 Pouyanné 的典型風格。Pouyanné 是業内知名的石油和天然氣高管，以利用外交關系為道達爾的商業目标服務的能力而聞名。“你需要找到盟友來搞定一些事”當被問及這次會議的情況時，Pouyanné 告訴英國《金融時報》。“這是一個小而富有同情心的國家。它有一位在盧旺達以外以及在非洲聯盟有影響力的總統（指卡加梅總統）。我們正試圖進入東非。這對我們來說是新市場。”
目前，莫三鼻克安全局勢仍不穩定，道達爾無法恢複項目投資和建設。但該項目隻是 Pouyanné 在世界具有挑戰性的地區進行的一系列複雜的石油和天然氣開發項目之一，正如該行業停止此類活動的環境壓力正在達到頂峰一樣。
盡管歐洲競争對手BP和殼牌對在以前未開發的地區開發石油和天然氣項目越來越謹慎，但 Pouyanné 一直在努力，迄今為止大多數股東都支援他。
“我認為我從未見過一家石油公司的股東們對首席執行官的信任度如此之高，而這發生在潘彥磊身上。”伯恩斯坦分析師奧斯瓦爾德克林特說，他已經研究了 20 年的石油行業。“人們堅信他能夠管理好地緣政治風險。”
道達爾的新能源業務估值為350億美元
4// 油氣和新能源“雙管齊下”
自 Pouyanné2014年擔任公司掌門人以來，道達爾已成為能源行業最鮮明的典範之一，盡管政府和公衆都在呼籲消除化石燃料産品，但對化石燃料産品的持續需求卻一直困擾着這一悖論。
Pouyanné似乎決心在這個悖論的兩個方面都發揮作用。他管理的集團正在尋求該行業一些最具争議的發展機會，如上述在莫三鼻克總投資達200億美元的LNG項目，以及在烏幹達價值100億美元的石油開發和配套管道建設項目。
與此同時，該公司去年更名為 TotalEnergies 以表明其多元化的戰略定位，公司正投資數十億美元用于清潔能源項目，從英國北海的風電場到伊拉克的太陽能發電廠，再到橫跨美國和印度的氫能裝置。投資銀行RBC Capital Markets對道達爾的低碳業務的估值為 350 億美元，遠高于其競争對手。
Pouyanné“雙管齊下”的業務戰略帶來了回報：自他上任以來，道達爾的股價上漲了約10%，而其大多數競争對手在能源轉型的背景下都在下跌。該集團的股東總回報是六大超級能源巨頭中最好的。BP等競争對手雖在遠離化石燃料方面邁出了最大的一步，承諾到 2030 年将石油産量削減 40%，但其财務表現要糟糕許多。
道達爾對股東的投資回報遙遙領先于其他國際大石油公司
對油氣長期需求的不确定，使得任何重大化石燃料投資成為風險越來越大的賭注，尤其是在願意支援此類項目的銀行和保險公司數量逐年減少的情況下。
“我們希望他們的模式迅速轉變。”法國互惠銀行 Crédit Mutuel 主席 Nicolas Théry 說，他是今年投票反對道達爾氣候計劃的11%股東之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仍在投資石油項目。“我們的基準不是将它們與競争對手進行比較，而是氣候變化。”
Pouyanné表示，道達爾将繼續勘探開發新的油氣區塊，尤其是天然氣，至少在未來十年内，汽車仍将需要汽油，道達爾的可再生能源投資将需要融資。
他認為他的批評者過度簡化了能源轉型。“圍繞氣候和能源的整個話題的問題在于，能源世界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世界，有許多互相關聯的部分。”他說。“看看一些政客剛剛發現電價與歐洲天然氣價格挂鈎的方式，就說明他們根本不了解油氣行業。”
在全球石油界，潘彥磊被視為是一個有信念的人，執拗于這個世界仍然需要石油天然氣，即便他本人正在大力推動能源轉型。盡管風險越來越大，道達爾的大多數股東都相信他會追求大項目，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取得了回報。對 Pouyanné 來說，挑戰可能是認識到何時停止。
在法國總統馬克龍和阿聯酋總統本紮伊德的見證下，潘彥磊和阿聯酋阿布紮比國家石油公司CEO賈貝爾博士簽署協定
5// 管控好風險
Pouyanné在公共關系方面的才能超越了企業領域，延伸到了動蕩的國際關系和能源地緣政治領域。
在烏幹達，道達爾在該國與剛果民主共和國接壤的邊境地帶作為作業者，負責開發了一個日産230,000 桶石油項目。據說 Pouyanné 與烏幹達總統約韋裡·穆塞韋尼建立起了無與倫比的個人關系。
“Pouyanné的話，穆塞韋尼能聽進去。”一位在該項目上工作了十多年的進階石油高管說。
他願意與穆塞韋尼和盧旺達的卡加梅等上司人做生意，他們都被人權組織指責為壓制反對黨和壓制批評者。他的做法其實在國際石油界并不罕見，但他被指責沒有和“獨裁者”劃清界限。
烏克蘭危機爆發後，道達爾和Pouyanné受到法國和海外一些政界人士和活動家的抨擊，因為道達爾公司沒有做出完全退出俄羅斯的承諾，其中包括在俄羅斯北極總投資約210億美元的液化天然氣項目的股份。該項目原定于2023年開始出口。而同期，BP和殼牌表示，他們将在幾天内退出俄羅斯項目。
此後，道達爾表示将停止在俄羅斯的所有新的投資，并在找到合适買家後剝離其項目。目前，道達爾公司繼續從其在俄羅斯的亞馬爾天然氣項目向歐洲運送LNG，因為它表示法國政府鼓勵它這樣做。知情人士說，Pouyanné與馬克龍總統就俄羅斯問題進行了交流，總統呼籲天然氣繼續流動，并支援道達爾不急于退出的決定。
雖然一些股東因道達爾投資俄羅斯減持該公司股份，但大多數人支援該公司。上述RBC Capital Markets公司的分析師 Biraj Borkhataria 說：“如果這件事的當事人是其他公司，我認為他們的日子會更艱難。”“但顯然道達爾公司受到了‘特别關照’，而這與該公司在業内的口碑分不開。”
當然，道達爾對新的石油和天然氣開發的興趣也引起了環保主義者和活動家的不滿。
“道達爾的活動正在扼殺地球，在人權層面上存在極大問題，”工程師和活動家Charles de Lacombe 說，他是今年5月在巴黎堵在道達爾股東大會入口處的數十名抗議者之一。“當然，我們不能一夜之間就抛棄石油。但我們不應該再開發油氣新項目。”
烏幹達的輸油管道受到多起法庭訴訟的影響，并且一直是針對道達爾激烈抗議的焦點。“很明顯，就當下正在進行的能源轉型而言，我們已經成為眼中釘”Pouyanné 說。
不過，Pouyanné 重申，在該項目（烏幹達管道）上屈服于反對者意見會危及道達爾的聲譽。“我們對信任我們的國家做出了承諾，”Pouyanné 說。“如果我明天說我要放棄烏幹達，就會有其他國家對我們失去信心。”
道達爾的計劃是，到2050年将石油和天然氣的銷售額減少到目前銷售額的四分之一，這一水準基本符合國際能源署（IEA）實作淨零排放的願景，盡管對實作這一目标的途徑存在很大分歧。IEA去年表示，若要在2050年實作淨零，則從現在起就不能新地區開發新的油氣田。
Pouyanné不同意此說法，他在道達爾的絕對權威地位意味着公司将按照他的意志轉向更清潔的能源商業模式。到目前為止，他高超的能力和公司靓麗業績表現使他在公司内部和股東那裡沒有遭遇嚴重反對。
确實，與其他超級巨頭相比，道達爾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位極具個性首席執行官的堅持和其做出正确選擇的能力。而與此同時，一個很大的風險是，如果Pouyanné 的判斷萬一錯誤，是否有足夠強的聲音将它指出來。
但是誰敢告訴這個永遠正确的人他是錯的呢？Pouyanné 的特點是，他有自己的“公式”來回答這個問題，TotalEnergies之外的“粉絲團”以及他的内部團隊都是他的顧問。
“你需要確定，如果你在做一些愚蠢的事情，人們會告訴你，”他說。
2019年，北京，潘彥磊參加由中國石油和沙特阿美聯合舉辦的“國際石油技術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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