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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作者:适說新史

1949年11月的一天,周總理在中南海勤政殿設宴,招待張治中、邵力子、劉斐等原國民黨和談代表,特意邀請了原胡宗南機要秘書熊向晖。席間,張治中看到熊向晖頗為詫異:“這不是熊老弟麼?你也起義了?”周總了解釋道:“他不是起義。是歸隊。”

張治中聽了後非常詫異,在國民黨内部,誰都知道熊向晖是胡宗南最器重的心腹,而胡宗南又是黃埔系将領中最受蔣介石器重的。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竟然是共産黨的卧底,可見共産黨對國民黨的滲透有多麼的可怕。

其實,讓張治中詫異的,又何止一個熊向晖。1950年的一天,張治中又向周總理提出一個疑問:“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的紅人,并非‘雜牌’軍人,也不是受排擠、沒出路的人,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跟着共産黨走?”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張治中

甯夏固原,大西北一處相對貧瘠的山區,滿眼望去全是黃土。韓練成就出生在這裡的一個山村,全家住在一個别人遺棄的窯洞裡。他放過羊,剝過羊羔子皮,那把沒有護手的小刀在他手中揮舞得遊刃有餘。村子裡的長者都說,“這娃刀使得利索,長大了肯定是個刀客。”

韓練成的刀沒有一直揮舞下去,卻在16歲那年得到一個拿槍的機會。馬鴻逵的軍官教導隊招生,韓練成因為不夠資格,借用了同村甘肅省立二中畢業生的韓圭璋的文憑前去報名,順利考上,從此進入馬鴻逵的部隊受訓。畢業後随軍參與北伐,由于作戰勇敢、機智有謀,屢屢升遷,到1927年已經是獨立騎兵團團長。

當時正是國共合作期間,韓練成所在的西北陸軍第七師被編為國民革命軍聯軍第四軍,政治處長是共産黨人劉志丹。以馮玉祥為總司令的國民軍聯軍,總政治部部長是共産黨人劉伯堅。1926年,韓練成在行軍途中遇到了劉志丹。窮苦人家出身的韓練成,聽到共産黨的理念後,立馬就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信仰。

後來,劉伯堅、劉志丹都曾單獨找韓練成談話,認定韓是一個好苗子,劉志丹給他發了一份“革命軍人登記表”,并為他指定了加入共産黨的聯系人。遺憾的是,“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馮玉祥開始響應蔣介石清黨,驅逐公開身份的共産黨員,劉志丹被禮送出境,韓練成還沒來得及入黨就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系。

直到抗戰期間,韓練成在重慶跟周總理取得了聯系,他當即提出要求加入共産黨。但周總理考慮到當時是國共合作抗日,而韓練成當時已經是國民黨第十六集團軍參謀長,發展這樣一個身居要職的人成為黨員,必然會引發糾紛。是以,周總理希望韓練成繼續在國統區,在蔣介石集團内部開展工作。

在那一次會面中,韓練成跟周總理詳細講述了自己過去的經曆以及對革命形勢的看法。在談話行将結束,快要分手時,周總理突然問:“韓參謀長,你是桂系将領,剛才你說在西北軍為煥公(馮玉祥)解圍,又是怎麼回事呢?”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韓練成

韓練成介紹了他與馮玉祥的淵源後,周總理馬上又問道:“那麼,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後,你也在西北軍了?有一位,也姓韓,叫韓圭璋的人,你認識嗎?”韓練成驚呆了,半晌才說:“我就是韓圭璋!”

這裡不得不佩服周總理的心細,原來,當年在陝北時,周總理曾聽劉志丹說起過韓圭璋這個人,是以就記在了心上,見到有類似經曆的韓練成時,便想了起來。遺憾的是,劉志丹已經犧牲了。不過,韓練成也是以确定了跟黨的同志關系,開始在周總理直接上司下,開展秘密工作。

韓練成原本是西北軍将領,怎麼在周總理口中又成了“桂系将領”呢?而在本文開頭,張治中又稱其“并非雜牌軍将領”,韓練成身份的轉變,究竟有着怎樣曲折離奇的經曆呢?

在西北軍馬鴻逵部隊,韓練成憑借着作戰勇敢、指揮有方,節節攀升,但終歸還隻是在西北軍中。1935年,他考進陸軍大學,結識了白崇禧的副官石化龍,他的人生道路出現了巨大的轉折,從此官運亨通,飛黃騰達。

在石化龍的引薦下,韓練成和白崇禧第一次見面時,就給白崇禧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韓練成待人彬彬有禮,交談時引經據典,侃侃而談,展現出高深的學識,深得白崇禧賞識。白崇禧認為韓練成是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連夜向李宗仁報告。

第二天,李宗仁接見了韓練成,幾經交談,也覺得他是個人才,便委任他為一一七師師長。三年後,李宗仁又提拔他為四十六軍軍長。1947年在萊蕪戰役中,韓練成便是作為軍長率領四十六軍參戰,在最後關頭脫離部隊,造成群龍無首的混亂場面,為陳毅、粟裕全殲李仙洲集團,立下大功。四十六軍是桂系主力部隊,而桂系跟蔣介石可以說是積怨頗深,韓練成卻能以桂系将領的身份,成為蔣介石身邊的紅人,在國民黨内部也是極為罕見的。

萊蕪戰役後,陳毅曾跟韓練成見面。陳老總認為韓練成讓蔣介石吃了這麼大一個虧,潛伏工作肯定是到頭了,是以想征求他對今後工作的意見,盡量給他安排好。沒想到,韓練成卻果斷地說:“我還是回到國民黨那邊去,我先到南京,向老蔣報告戰鬥情況,要求他重建四十六軍,下次再送一份厚禮給你們,你看如何?”

陳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稱不妥,韓練成卻胸有成竹,“陳将軍,你放心吧,我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決定的。我是個特殊人物,蔣介石不會輕易殺我的頭。”

韓練成如此有把握,認為蔣介石不會殺他的頭,除了知道他臨陣脫逃的人,基本上都做了解放軍的俘虜外,還有一個重要理由:他曾救過蔣介石的命!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1930年4月,爆發了蔣介石與馮玉祥、閻錫山之間的中原大戰。4月6日,大戰開始。中旬,馮玉祥進駐洛陽,大軍集結徐州,布防在津浦、隴海、平漢鐵路沿線。雙方交戰後,蔣介石專車親臨前線指揮。

開戰不到一個星期,馮的部下韓複榘、石友三、楊虎城、馬鴻逵等部倒戈投蔣。韓練成所在的馬鴻逵部改編為讨逆軍第11軍,韓任所屬64師獨立團團長,5月31日的豫東鏖戰,蔣介石在歸德(今河南商丘)朱集車站的“總司令列車行營”上指揮作戰。

馮玉祥部“五虎上将”之一的鄭大章率騎兵部隊千餘人,夜間疾馳80餘裡,襲擊歸德飛機場,燒毀飛機12架,俘虜機械師和地勤人員50餘名。機場火光沖天,槍聲劃破夜空,蔣軍亂成一團。當時,鄭大章不知道蔣介石就在機場附近的朱集車站“總司令列車行營”指揮作戰,蔣介石的指揮部就設在列車上;更不知道蔣介石的總司令部隻200餘人的護衛,不然豈會善罷甘休。

随蔣的進階參謀陳調元,下令全部護衛分布車站全力反擊,形勢極為嚴峻,蔣介石更是驚恐不安,非常緊張。萬分緊急時允參謀總長楊傑挂通了歸德城守備指揮韓練成的電話,說敵軍包圍總司令列車行營。韓練成知道出兵地方後,部署了歸德守城兵力,立即率主力急奔車站“救駕”。

韓練成的任務是救人,是以兵力部署重點在車站。同時,對鄭大章騎兵的栖馬場也有少量兵力襲擾,目的是讓此時步戰的騎兵脫身,以緩解對列車行營的圍攻。

韓練成部介入後,與鄭大章部混戰在一起。鄭大章誤以為車站上還有兵力布防,又因夜間不熟悉地形不敢貿然進攻,未敢戀戰,即組織突圍。拂曉,韓練成攻入站台,蔣介石化險為夷。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蔣介石于馮玉祥。閻錫山

驚魂未定的蔣介石,請韓練成登上“總司令列車行營”,趁戰火平靜間隙召見了韓練成。

韓練成由衛隊軍官帶領進入行營車廂。他左手反握駁殼槍,右手向蔣介石敬禮,立正并報告:“報告總司令,駐歸德64師獨立團團長韓圭璋前來報到,車站亂兵已經平息,請總司令訓示。”

見到韓練成這位英武的年輕軍官後,蔣介石真是有絕處逢生之感。他緊緊地握着韓練成的手說:“好!你很好!”對于這樣一位年輕忠勇的團長,蔣介石憑第一感覺就認為他應該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學生,開口便問韓:“你是黃埔幾期的學生?”這突如其來的問話,使韓練成瞬間無以回答。參謀長楊傑急中生智,提醒韓練成:“總司令問你是黃埔軍校幾期?”“我就近投考西北陸軍第七師教導隊,無緣于黃埔。”韓練成作了簡略回答,回答恰到好處,把握住了火候。

蔣介石說:“也好,可以補入黃埔軍校學籍嘛!”

蔣介石有個習慣,他不與黃埔的學生握手,也不給錢,但是遇到非黃埔的學生,即其他各派系投誠過來的将領,不僅與他們握手,還會一見面就給錢,而且有時給很多。此時雖然誤以為韓練成是黃埔學生,但還是同他握手,是破了他自己的規矩的。看來,危急時期的也顧不上太多了。

“救駕”的經曆對于韓練成來說,其重要性并不在于能不能補上黃埔校籍,重要的是從此不忘救險之恩。蔣介石不僅對這位青年軍官緊要關頭勇于“救駕”的行為非常滿意,而且對他的勇敢與智慧留下了深刻印象,誇他為“白袍将軍”。

商丘“救駕”後,蔣介石給黃埔軍校畢業生調查處下了一道親筆手谕:

六十四師團長韓圭璋,見危受命,忠勇可嘉,特許軍校第三期畢業,列入學籍,内部通令知曉……

沒有“黃埔”經曆的韓練成,從此卻有了“黃埔”第三期畢業的學籍。

火車站“勤王”的經曆,給蔣介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為韓練成築就了一道讓别人做夢都難以企及的耀眼光環。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在蔣介石的政治生涯中,像給予韓練成這樣的特殊恩惠,也不是很多。這種罕見的例外,既是對韓練成的感激,也是對韓練成這種少壯派軍人的器重。從此,這位“禦批”的黃埔軍校“畢業生”,成為了倍受校長器重的“嫡系學生”。此後的歲月裡,蔣介石不斷賜韓以新的官銜,扶植其屢屢升遷。

1940年秋,韓練成被蔣介石調入重慶,擔任委員長侍從室進階參謀。正是在重慶,他通過民主人士周士觀介紹,認識了共産黨員李克農、潘漢年、夏衍等人,李克農又向周總理報告了韓練成的情況。周總理這才秘密跟韓練成見了面。

韓練成原本想直接去延安,但聽從了周總理的解釋後,繼續留在蔣介石集團。随後,他去國防研究院學習,畢業後繼續擔任蔣介石的進階侍從參謀,并兼任了參謀總長辦公室參謀組長。

由于曾經救蔣有功,軍銜也比較高(中将),又在參謀總長辦公室擔任參謀組長,韓練成在蔣介石侍從室的地位比一般的參謀要高很多。蔣介石曾親自介紹蔣經國、蔣緯國跟他認識,讓兩個兒子稱他為“師兄”,韓練成自然而然也成為了蔣介石的親信将領。

抗戰末期,蔣介石借“桂柳會戰”失利追究責任,整頓桂系勢力,撤換了多名桂系進階将領的職務。此時,在蔣、桂兩方面都深受信任的韓練成,再次被任命為四十六軍軍長。

蔣介石蓄意發動内戰後,韓練成的四十六軍被調到山東戰場參加内戰。在出發之前,韓練成接到周總理秘密訓示,速去上海見董必武談。韓練成立即趕赴上海,趁白崇禧不在将董老接到白崇禧的公館秘密見面,将他所了解到的蔣介石全面内戰的戰略計劃以及美蔣關系等全部情報交給了董老。

董必武也向韓練成交代了任務:是在戰場上相機率部起義,還是長期隐蔽,由你自行決定!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不久後,韓練成就在萊蕪戰役中派上了用場。他先是借推遲一天“突圍”,為解放軍合圍赢得了時間又在“突圍”時放棄對四十六軍的指揮,讓李仙洲兵團陷入混亂。最終,陳粟大軍殲滅國民黨軍五萬六千餘人,俘虜李仙洲以下多位将級軍官,取勝之快,殲敵之多,都是解放軍戰史上空前的。

戰後,韓練成孤身一人回到南京,蔣介石果然沒有處分他,但也沒有再讓他統領一支軍隊,而是成為了委員長侍從室的進階參謀。後來又調到蘭州,擁有中将軍銜的他卻隻擔任了一個旅長的職位。

1948年10月,韓練成在萊蕪戰役中暗通解放軍的事終因别人告發而洩露。蔣介石在盛怒之下,親自電令張治中将韓練成押送南京治罪。為此,張治中頗感為難。經過一番絞盡腦汁的思索後,張治中有了主意。

這天,張治中将韓練成找來,在談話中暗示他已得知了韓練成與中共的關系,并有意告訴韓練成,其在蘭州的安全不成問題,但若到了别處就難說了,希望韓練成善自保重。次日,張治中約集公署全體進階幹部吃飯,韓練成也參加了。

在便宴行将結束時,張治中當衆宣布說:“因有要緊公務須即刻到南京請示總統,飛機已經備好,請練成兄辛苦一趟吧。”然後,他便去辦公室寫了一封呈送總統的信,傳回來時手持一個墨迹未幹的信封,當衆交給韓練成說:“你回家準備一下就起程。”

實際上,韓練成感到事已敗露,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回家後,他趕忙拆開信封一看,裡面卻僅有半張當日的報紙。略一琢磨,他便恍然大悟,知道這是張治中在用計縱他逃走。于是,他馬上給南京的好友、時任甯夏省駐國民政府辦事處處長的周士觀發了一個急電,約其按時到機場迎接。

飛抵南京後,韓練成很快被周士觀安排用車送往上海,在當地中共地下組織的幫助下,轉赴東北解放區,由此逃出了蔣介石的魔爪。

1949年1月,韓練成輾轉到了河北平山縣,先後受到朱老總、周總理跟毛主席的單獨接見。朱老總稱贊他“為黨、為革命立了大功、立了奇功”。毛主席說:“蔣委員長身邊有你們這些人,我這個小小的指揮部,不僅指揮解放軍,也調動得了國民黨的百萬大軍啊!”

回到組織後,韓練成被任命為第一野戰軍副參謀長、蘭州軍事管制委員會副主任。周總理委托西北軍區副司令員張宗遜、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甘泗淇做韓練成的入黨介紹人,于1950年5月加入共産黨。此時,距離劉志丹推薦他入黨,過去了14年。但就像周總理說的,韓練成是一個沒有辦理過正式入黨手續的共産黨員。

1950年,張治中問周總理:韓練成是蔣介石身邊紅人,也是共産黨?

韓練成晚年

1955年大授銜時,按照韓練成的特殊經曆和條件,包括對人民解放事業的貢獻,如果按起義的國民黨軍長對待,韓練成可以授上将軍銜,軍委拟參照起義軍長待遇授予他上将軍銜。但按照1950年入黨時職務和1952年所定級别,他将被授予中将軍銜。為此,在授銜之前,周恩來總理還征求過他的意見。

經曆過戎馬半生的韓練成,對榮譽和待遇已看得很淡然。他對周總理明确表态:“新中國成立,和平建國,我就該解甲身退了,還争什麼上将、中将?我是什麼起義将領?再說,我幹革命以來就不是為着功名利祿。中将,已是政府給我的最高榮譽了。”

韓練成堅持按照自已的入黨時間、職務和級别,接受了中将軍銜,而沒有接受起義将領的上将軍銜待遇。周總理對此非常贊賞,經常講:“韓練成要黨員不要上将”。

回到張治中提出的疑惑,周總理也給出了簡單有力的回答:“這正是信仰的力量!”

張治中作為蔣介石麾下“八大金剛”之一,在老蔣面前的“當紅”程度,又豈是韓練成能夠比得上的。但他卻多次前往延安,多次為國共和談奔走,最終在北平和談失敗後,接受周總理的邀請留了下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誠如是。

參考資料

《十大卧底将軍》,胡兆才,上海人民出版社

《韓練成救蔣》,薛正昌,文史檔案

《張治中智救韓練成》,熊坤靜,湘潮

《韓練成的潛伏經曆》,王劍平,各界

《要黨員不要上将的韓練成》,韓兢,共産黨人

《信仰的力量——我父親韓練成為何加入中共情報組織》,韓兢,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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