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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華爾街十年,我在非洲做起WiFi生意

告别華爾街十年,我在非洲做起WiFi生意

來源 | 志象網(ID:passagegroup)

整理 | 唐詩(實習生)

編輯 | 王曉寒

\ 本文共6401字,預計閱讀16分鐘 /

在肯亞創業,做“社群WiFi”。

今年已經是周濤定居非洲的第四年,也是他的項目落地的第二年。他為20萬肯亞使用者提供網絡服務,成本不到本土營運商的十分之一。他擁有200人左右的團隊,卻僅有五六個中國人,其餘雇員均為本地青年。

1994年,周濤放棄上海交通大學學籍隻身前往美國留學,取得了Middlebury College和常春藤Dartmouth College雙專業學曆。畢業後,他去華爾街做起了金融分析師,卻在2年之後扔掉了人們眼中的金飯碗,去Dartmouth College修學工程管理碩士。

在2003年的時候,周濤回歸國内,此時正值阿裡、騰訊等國内網際網路起步,他選擇加入了一家高科技公司億科三友Exavio,雖然後續并未成功,但周濤已經積累了雲計算相關的經驗,随後便在2006年開啟了長達11年的雲相關創業之旅。

有意思的是,2012年,周濤在第一次踏上非洲土地時,便在坦尚尼亞的計程車上被搶走了手機,而今他卻在肯亞外交官David的幫助下,與非洲這片“最後十億人”(last billion)的土地,結下了不解之緣。

“有時候你可能會看到有些報道說非洲人不願意加班,但實際上我們的銷售人員早上八九點鐘開早會,到了晚上還要去做客戶的支援或維護。” 周濤這樣描述他的非洲雇員。

傳奇的經曆和不平凡的事業,令人矚目。為此,志象網與周濤進行了交流,以下是對話内容:

創業11年,最終選擇了非洲

周:大家好,我叫周濤,大家都叫我Tiger,目前在肯亞創業。來非洲之前,我在國内科技行業創業十多年。機緣巧合下,我在北京認識了一位肯亞的外交官,他現在是我目前的創業夥伴。

胡:您的經曆非常豐富,在大學階段去美國留學,畢業後在華爾街工作,回國後紮根到非洲。2006年-2017年這11年期間,您一直是在自己創業嗎?

周:對,我一直在創業。正式的創業做了三個公司,一開始的企業級網絡存儲;2012-2013年做了一個關于雲計算公司;2014-2015年的時候,把存儲和雲計算結合起來,做了一個所謂的超融合。

胡:您在做雲計算公司的過程中就已經開始看海外的機會了嗎?還是說純粹是因為在機緣巧合下,跟一個肯亞的朋友認識了,才決定去海外發展?

周:應該說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特别是在我第二次的創業經曆中。在2011-2012年的時候我集中地去非洲旅遊和考察,在這段時間内做了很多思考,也已經接觸到了幾個非洲的朋友,他們當時就對我的項目很感興趣,并且希望能夠把這個産品能夠引入到非洲來。到2017年後,其實也在看一些關于産品出海或者說出國創業的可能性。

胡:中國出海最開始是以工具為主,那個時候大規模的往海外去相對來說是比較少的。

周:在2013-2014年的時候,我注意到有一個工具出海叫aPaaS,後來的獵豹移動。後面就是Abase之後,逐漸有一些内容出海,TikTok可以說是現象級的産品了。2015-2016年我在國内做了一些嘗試,在Facebook上面做了一個搞笑網站,當時在一年的時間内,把使用者數從 0 做到了150 萬,挺令人興奮的。最後發現,在非洲如果要産生長期有價值的網際網路經濟,是離不開網絡的,且必須是一種相對廉價的網絡。之後我就認識了David,肯亞外交官也是我的合夥創始人。

胡:你們認識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周:我跟David很早就認識了。2012年他擔任肯亞商務參戰,對肯亞以及東非的各種資訊和商業環境有很深刻的了解。在這個過程中,我逐漸發現肯亞部長對肯亞目前絕大多數的使用者不能廉價上網這件事情耿耿于懷但又無可奈何。而中國有很多的技術和産品,也有實踐的經驗,中國出海的企業其實是能夠把成本降到一個很低的水準,并且把成本的優勢通過廉價的方式惠及到大量使用者的,這其實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項目的一個萌芽。

胡:您當時有沒有考慮過東南亞或者印度?這些市場相對非洲來說其實更大,您選擇去非洲單純是因為您有比較好的人脈基礎嗎?

周:不完全是。我覺得我進入一個新的國家和地區,快速地熟悉當地的環境,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其實當時想進入非洲并不隻是因為了解肯亞,而是看到一個“最後十億人”(last billion)的機會。另外,從長期發展的視野來說,如果早期有幾年時間能夠有比較少的競争,安安心心地落地,找到适合的解決方案開始發展,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是以最後經過深思熟慮,選擇了非洲。

把流量價格做到本土市場1/10

胡:您能不能大緻講一下,當時網際網路在肯亞發展的基本狀況?

周:其實肯亞在整個東非或者整個非洲來說,智能手機和上網的普及率算是比較高的。因為它是東非的主要門戶,又是一個橋頭堡。得益于傳音手機,肯亞的智能手機普及率在城市裡面超過了70%-80%。另外,肯亞有幾個比較大的營運商,特别是Safaricom,它在東非或者整個非洲相當于中國電信或中國移動在中國的存在,是以在肯亞幾個主要城市,走到哪你都有4G信号。

最大的困擾其實是上網資費,一般來說,1G流量需要的費用是1美金以上。另一方面,在非洲寬帶相當落後,因為寬帶需要把光纖接到家家戶戶去,而光纖的成本非常高,還需要回收之前的投入。肯亞目前隻有所謂的中高端社群和人群能夠享受到家庭寬帶接入,每個月的資費至少從 30 美金起步,一般 30 美金到 60 美金。像一些非洲南部的一些國家,比如辛巴維(威)或南非,平均下來要 100 美金以上的家庭寬帶費用,是相當高昂的。

對廣大的平民百姓來說,他們居住的環境是非常擁擠的,本地的 ISP 營運商是不會做到那去的,因為投入和回收不成正比。這些地方的居民承擔不起超過 15 美金或 20 美金一個月的網費,是以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

有一個很重要的資料,在那時候Safaricom的每個月至少有 1000 多萬3G、4G 使用者,但是平均每人每月使用的資料量甚至不到1G,就是因為網絡資費太高。雖然大家有智能手機可以上網,但大家還是不願意支付或者說支付不起。是以這是我們目前項目的一個基礎,我們要去解決的其實就是如何給使用者提供真正的廉價網絡服務。

胡:您具體是怎麼做的呢?可以簡單說一下嗎?您是具體怎麼實作這個目标的?

周:2020年3月份我們的項目開始落地。其實前兩年做了很多嘗試,也碰了很多壁,最終我們還是選擇了光纖加WiFi的道路。我們需要在每個非常密集的居民樓裡面拉網線,給每家每戶或者每個樓道連上比較廉價的AP,AP相當于WiFi的發射器;還要在社群裡面部署光纖,把光纖再彙聚到一個大社群的網絡中心,我們叫pop的節點;然後從這些社群之間又要建立區域的資料中心或網絡中心,把光纖進一步彙聚到那;再經過幾十公裡成域的光纖,最後接到内羅畢的一個巨大的核心資料中心。這個資料中心中有一些全球的網際網路供應商,比如說中國電信。從電信的核心交換機到我們的服務社群,再到社群裡面每棟樓的每一戶人家,所有的基礎架構光纖都是我們自己建設或組織起來的。

胡:相當于在社群裡給大家提供了公共的 WiFi ,但WiFi是需要收費的,可以這麼了解嗎?

周:對,可以這樣了解。我們很快就會推出免費的IPTV,這個電視盒子也是利用WiFi上網的,如果使用者家裡有AP的話,他們就可以看高清的網絡電視。因為低收入人群兜裡的錢十分有限,是以我們不隻是按月收費,也可以按小時收費,比如八個小時、一天或者一周,以一種很靈活的方式收費。并且在付費的時間段内,上網是不限流量的。

胡:您為他們提供同樣的1G服務,相比其他的電信營運商成本,你們大概能夠控制到多少?

周:這是非常好的問題。肯亞本地的營運商,他們1G的成本目前準确來說是1.1 美元,目前每個月使用者的資料流量大約為1.5個GB。我們在營運了兩年之後,社群使用者平均下來一個月要用到接近40G的流量,而且這40G絕大多數都是從手機來的。我們通過實際的平均付費除以流量,得出了我們1G的收費其實是0.1美元,相當于本地市場價格的1/10。成本已經跟國内持平,甚至比國内還要更低一些。

胡:您的網費價格隻有傳統電信營運商的1/10,那您會不會擔心當地的電營運商會采用一些手段來跟您對抗?

周:很難。如果撇開政治因素,會有一些不确定性。但畢竟本地的營運商是比較商業化的,并不是國有的,從商業角度來說,他們很難跟我們競争。

胡:目前在您的平台上大概積累了多少使用者?

周:馬上要超過20萬了。從2020年3月我們項目開始落地到擁有1萬個使用者,用了6個月,也就是2020年9月達到一萬使用者。到 2021年9月底,我們的使用者數就達到了10萬,現在不到半年我們的使用者超過了20萬。

胡:您剛才提到,其實項目正式開始啟動是在疫情之後,您覺得在疫情期間您的項目遇到比較大的困難或挑戰什麼?

周:應該說,疫情對我們的發展是有一些幫助的。在疫情的大多數時間内是有宵禁的,使用者使用習慣逐漸培養了起來。當然挑戰還是有很多,比如疫情中員工的各種防護措施增加了一些負擔。另一方面,疫情期間的宵禁使大家無法出門,其中也包括我們的運維和銷售人員。但這也讓我們更快地建立一種雲上辦公的模式。目前我們整個團隊接近 200 号人,通常大家都在社群裡面跑,協同辦公平台就把我們的企業通過雲的方式組織起來,随時溝通、了解現場情況。

雇傭社群青年服務社群使用者

胡:您公司200多人的規模裡大概隻有五六個是中國人,這說明本地管理是非常重要的。國内好像普遍有一種感覺,覺得非洲員工是比較難管理的,他們的紀律性會比較缺乏一些。從您的角度去看,您覺得是這樣的嗎?或者說您有什麼心得可以跟做國際化、本地化管理的中國出海者分享的?

周:對于這一點我确實還是有很多的感觸。在項目啟動之前,兩年的時間内我們招到的極少數員工也碰到了一些挑戰。那些人留不住,或者說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後來我們這個項目開始啟動以後,我們已經改變了思路和政策。

相對來說,肯亞的精英人士或受教育程度比較高的白領,他們一般更容易接受西方的理念、文化。但其實他的管理或單元介入語境跟我們現在的團隊很不一樣,我們目前的團隊主要是從社群裡面找來的,可以說他們普遍受教育程度不是很高,特别是我們人數不少的銷售人員和施勞工員,被我們招來以後以結構為導向進行了集中統一教育訓練管理。

我們為什麼主要在社群裡面去招募呢?跟我們的項目性質是有關的,我們做的是低收入人群的社群。低收入人群社群裡面的使用者,相對來說收入低、受教育程度不高,但另一方面他們又形成了這個社群裡面的亞文化。是以,我們要有效地給社群提供網絡和服務,要面向社群做營銷,就更加需要依賴于本地的肯亞人,還有社群裡面的這些年輕人。

在這種社群,低收入人員失業率更高。但是我們會給他們提供就業機會,也就是說我們在做商業的同時也在給社群做貢獻,這樣就可以提升我們的社會責任和影響力。我覺得這條路還是走得比較正确的。

至于你說國人可能對很多非洲人有不誠實、懶散劣根性的固定成見,但是我覺得在一個文化架構裡,要讓他看到他通過努力、通過勤奮,他能夠獲得更好的生活。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說起非洲人,有時候你可能會看到有些報道說他們不願意加班,但實際上我們的銷售人員早上八九點鐘開早會,每天在社群裡面挨家挨戶敲門做營銷,到了晚上,還要去做客戶的支援或維護。我經常在半夜十一二點看到不少的銷售在發郵件,回報問題。我們運維團隊也是同樣的。

胡:您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周:其實我們從一開始沒有加班的概念,我們的初衷是服務好我們的客戶。而且我們的客戶和我們在社群裡面招聘的員工之間的關系,就算不是兄弟姐妹,也有很多是同族的或者同樣部落的。是以我們提倡内部的團隊跟團隊之間的協作是一種上下遊的服務關系,就是我們的施工團隊必須要把品質做好,能服務于我們的驗收團隊。因為驗收團隊跟運維團隊是結合在一起的,是以運維必須要提高标準。這樣的話,他們今後運維的壓力就會減少。而運維團隊又要服務于銷售團隊,施工團隊也要服務于工程團隊,都要去服務于銷售團隊。這樣銷售團隊才能更好地去服務于我們的客戶。

最終我們所有的團隊成員,包括行政人事,都不是管理的角色,而是一種服務的角色。我們要把我們的員工全部都服務好,這樣員工才能真誠地去服務于我們最終的客戶。大家逐漸的産生了服務意識,就不會太計較工作時間或工作強度。

同時,我們開始有意識地加強一些社會責任或社群的活動。通過這些活動讓大家更好地感受到,我們組織的這些活動給社群的小孩或者成年人,帶來各種價值,會讓他們覺得很開心并提高他們的積極性,他們也确實感覺到他們自身的價值。

胡:多問一句,現在肯亞年輕人的失業率能夠達到多少?

周:我看到一個資料說在肯亞,salary worker是屬于有固定工作的。而這個salary worker隻占整個肯亞人口的5%。而且在5%的salary worker中有74%的人收入不超過450美元。也就是說肯亞正式工作的人其實是相當少的,即使有正式工作,他們的平均收入也是相當少的。

到了非洲社群裡面,你就會發現整個社群幾乎就是一個大市場,大家都住在兩三層到七八層的樓裡面,樓底就是所謂的底商,每一棟小樓下面是一家家非常小的店,小店之前還有攤位,形成人擠人的情景。

是以說感覺大家好像都沒什麼正式的工作,但是你會發現在這裡的商業氛圍非常的好。比如說我們在肯亞或非洲一些好的地區,晚上的時候,你在路上看不到什麼人,燈光也是暗暗的,店鋪早就關門了。但是在社群裡面的話,在晚上九、點十點甚至更晚,街道上還有很多燈光,因為大家還在做交易,因為大家要生存,他們也沒有時間概念。

說到這一點,我也感覺到如果我們正兒八經去招一些白領員工,或許可能會對加班有很多的意見。但是在社群裡面的話,年輕人并沒有一個所謂加班的概念,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正式上過班。

胡:了解。我覺得我們要改變對非洲青年的印象,整體上大家的心态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生活,對吧?

周:其實肯亞一些中高收入人群對社群也有一種固有印象,像是髒亂差,甚至是強盜橫行,他們都不敢去。我的本地合夥人是在内羅畢土生土長的,他之前也有類似的印象。但他現在會跟他的肯亞朋友說,是我把他帶到了社群裡面,他發現社群是安全的,大家都是很友好的,都在心平氣和地做生意,沒有太亂七八糟的事情。

胡:我特别想再請教您,除了肯亞内羅畢之外,是不是非洲還有很多國家的經濟發展的水準,整個網際網路發展階段其實都是挺接近的?這種模式已經在内羅畢驗證的話,是不是可以擴充到其他的地域區域裡?您在接下來三到五年中有什麼樣的計劃?

周:是的,有一個還挺大的計劃。我們計劃在今後四五年的時間内,把整個肯亞所有的城鎮人口覆寫,與此同時,我們想争取在明年開始踏踏實實地往周邊一些區域或國家輻射。因為這個模型我們通過幾年的打造已經比較成熟,在城鎮人口相對比較密集的聚居區,基本上都可以實作落地,能夠迅速地建設起來。

在今後的十年時間内,我們期望能夠讓非洲人口衆多的十幾個國家,至少有十五或二十個國家裡面的絕大多數城鎮的人口獲得廉價上網的方式,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在他們有了廉價上網的方式後,在這個基礎上開始建立生态,建立一個大的生态流序。

這一點又可以利用到我們在國内做了很多年的雲計算。其實我們目前雲計算也是一個基礎架構,當你有了網絡以後,你就要開始資料服務,在App這一塊進行。我們也會用相對廉價的方式去搭建分布式的個雲計算資料中心,開始去承載主要的網際網路形式,像網絡視訊、O2O商業模式,也會涉及到物流、資訊流、支付、金融等等。這些并不是說全部都要我們自己來操盤,當有了網絡基礎和使用者基礎,我們也會非常歡迎跟網際網路開發商合作。

胡:我覺得您做的事情是非常有意義,如果能夠做成相當于普惠網際網路的一個入口,除了非洲地區的中産階級或更上層的階級可以利用網際網路,還可以讓網際網路普及到很多普通的社群。吸引了更多人通路網際網路,那麼您這邊變成一道一道門,這裡的區域其實是可以連結更多的應用,建立起一個更大的生态的流渠。

您是怎麼看待中國出海企業在非洲的前景?您覺得還有哪些機會是我們可以關注、可以去捕捉到的?

周:我覺得機會還是非常多的。國内有一個條件其實跟非洲有點相像,就是人口。我們沒有選擇印度更傾向于選擇非洲,是因為相對來說,雖然非洲的部落文化差異很大,但是殖民曆史使得他們的語言比較統一。從族群的角度來說,雖然本地的語言部落有很多,但從曆史的角度而言,非洲的幾大部落的根源還是比較相像的。但是印度各種各樣的差異就太大了。我們覺得同質化的人群或者地區,可以快速的推廣網際網路。

我認為在非洲今後的發展中,隻要踏實把基礎架建構立好,對國内更多的網際網路公司來說是很大的機會。這個機會是一個廣闊的處女地。可以在這上面耕耘,而且相對來說競争也沒有那麼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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