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浒傳》第二十八回“施恩重霸孟州道，武松醉打蔣門神”裡，武松被發配到孟州後，受到金眼彪施恩的照顧。為了報恩，武松前往快活林，将惡霸蔣門神揍了一通，迫使他把快活林還給施恩。
一
當時，武松在快活林蔣門神開的酒家喝酒，故意找茬。文中寫道：
“那婦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來與酒保，酒保把桶兒放在面前，又燙一碗過來。武松吃了道：“這酒略有些意思。”問道：“過賣，你那主人家姓甚麼？”酒保答道：“姓蔣。”武松道：“卻如何不姓李？”那婦人聽了道：“這厮那裡吃醉了，來這裡讨野火麼！”
從這番對白我們可以看出，武松故意問酒家的老闆姓什麼，酒保回答說姓蔣。武松接着問“卻如何不姓李”。就是這短短6個字，惹惱了那婦人（前文介紹過，婦人正是蔣門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小妾）。她罵武松喝醉了來找麻煩。
武松喝醉了嗎？
并沒有。他從孟州東門外一路行來，雖然每個酒肆吃三碗酒，總共吃了30多碗，但并沒喝醉，“雖然帶着五七分酒，卻裝做十分醉的，前颠後偃，東倒西歪”。等于說在裝醉。
武松故意找茬嗎？
這倒是真的。
當初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時，哪怕是為金翠蓮打抱不平，師出有名，但也要找點茬子，惹怒鎮關西，讓他先動手。這次武松也是同樣操作，憑借幾分酒意，來到蔣門神的酒家挑釁。“卻如何不姓李”便是挑釁的手段之一。
這是為什麼？隻因為武松這6個字裡，藏着一個現代人不懂的梗。
二
清朝乾隆時期有一個博聞多識的學者叫程穆衡。程穆衡著有《水浒傳注略》一書，這是曆史上第一部系統考證、研究古典名著《水浒傳》的專著。與金聖歎為代表的“評點式”小說研究不同，程穆衡更關注于細節、故事來源等方面的考證，被稱為“水浒學之父”和近現代小說研究的創始者。
程穆衡在《水浒傳注略》對武松這句“卻如何不姓李”專門作出批注：“見其時妓家姓李者多。”意思是說，在《水浒傳》故事發生的那個年代，大多數失足女子都姓李。
在《水浒傳》裡，與九紋龍史進關系甚好的東平府西瓦子娼妓叫什麼名字？李瑞蘭。與神醫安道全關系很好的建康府娟妓叫什麼名字？李巧奴。與浪子燕青交好的開封歌妓叫什麼名字？李師師。
在同樣以北宋為時代背景的《金瓶梅》裡，唱了一首就讓西門慶神魂颠倒，掏出5兩銀子的勾欄女子叫什麼名字？李桂姐。西門慶一時興起，娶回家中做了二房的勾欄裡唱曲兒女子叫什麼名字？李嬌兒。
是以，武松問一個女的“卻如何不姓李”，幾乎就等同于罵她為何不當失足女子。難怪蔣門神的小妾會發怒。
可是，那時候的失足女子為什麼會姓李呢？這與唐朝李隆基有關。
三
李隆基富有音樂才華，愛好親自演奏琵琶、羯鼓，擅長作曲，作有《霓裳羽衣曲》《小破陣樂》《春光好》《秋風高》等百餘首樂曲。他當皇帝後，在皇宮裡開設了教坊，專門在慶典或迎接貴賓時演奏樂曲。
後來，教坊逐漸演變成官家風月場所——教坊司。教坊司的女子精通音律，能彈琴瑟、琵琶等樂器，舞藝出衆，很受大衆歡迎。
此後，風月場所的人就把李隆基奉為祖師爺，“姓李”意味着來自李隆基門下，品質有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