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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顧顧的畫

讀顧顧的畫

顧顧是隐于市的畫家,她不熱衷于參加熱鬧的展覽,也沒有大尺幅大題材的作品,甚至于評論她的畫,“觀念”、“意義”這些有分量的大詞都用不着。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給現代漢語詞典貢獻了一個詞:小确幸,意思是微小而确實的幸福。讀了她的畫,你能感受到她畫的内容就是那些在生活中不經意間打動你的 “小确幸”。

黑色長發,平底鞋,灰色系棉麻寬松連衣裙,從認識顧顧以來她就是以簡潔優雅的格調出現,她關注時尚又能夠堅持自己的風格,有自己一貫的生活态度,不徐不疾地用畫筆來記錄能打動心靈的生活細節。畫也是一樣的秉性,以淡然卻不失細膩的眼光觀察生活,将那些普通的生活場景納入畫面,熟悉、親切、溫暖,沒有距離感,她畫鍋碗瓢盆,畫停在船隻上的小鳥,畫旅行途中的孩子和老人,把自己那份對生活的熱愛,生活中瞬間的感動記錄下來,傳達給觀者輕松和愉悅。

讀顧顧的畫

《藏族少女》是顧顧2009年的作品,畫家以細線淡彩的傳統工筆畫技法,勾勒出盛裝的藏族少女形象,層層暈染中滲透了她對古典中國藝術的領悟和日積月累的傳統文化修養。同一時期創作的《摩梭族老祖母》融入了西方古典油畫的技法,紅色的纏頭巾與墨綠色的背景強烈對比,老祖母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經過中國式細膩的刻畫,中西方技法的融合産生了奇異的視覺感受,滄桑靜谧,意味悠長。

《海岸》系列作品是顧顧畫風轉變的重要階段,經過一番遊曆後,顧顧的題材更加豐富。墨色暈染和水彩畫透明的寶石藍非常協調地融合在一起,對中國傳統水墨畫不太了解的西方人欣賞她的作品,也是沒有距離的。

讀顧顧的畫

《悉尼的正午陽光》将畫面定格在午後的一把遮陽傘和沙灘椅上,空無一人的沙灘,墨線分割畫面,非寫實的陰影,雖然是異域風光,卻能将觀者帶回到自己的記憶中,讓人想起強烈的午後陽光照耀下,人們都在午休,一個人偷跑出來遊蕩的童年時光。正午陽光帶來的眩暈和困倦交織在一起,能帶給人超現實的體驗,就如同巴爾蒂斯的作品,顧顧同樣把這種感受賦予在這幅獨幕喜劇中,看似漫不經心的視角,寂靜的椅子,幾何分割的墨塊,似乎原封不動地把當時的時間凝固下來,用超現實的手法記錄精神感受,畫面是客觀的,傳達的是感性的精緻的現實。

畫家何多苓在一次訪談中說:“我覺得繪畫是件帶給人愉悅的事,畫家所觀察到的客觀世界的萬事萬物都可以表達出來,而且畫家可以将自己的主觀感受,将自己的心靈嵌入這個表達,在這個表達中可以給自己留有足夠的娛樂空間。”顧顧的作品就是輕松的,親切的,愉悅的。她更願意向内探尋精神世界,而不是急于表達外在喧鬧的表象。她的題材多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個角落,路上偶遇的一個老人,用她的話來說,是“覺得有意思,願意提筆記錄下來的題材”。内心油然而生的對日常生活中人與物的興趣,讓她的畫面聚滿了喜悅和美麗。

讀顧顧的畫

前段時間讀潔塵部落格,她和一些攝影愛好者成立了一個群體,叫做“宋黨” ,其中她解釋何謂“宋”的時候說:“日常、精微、歡喜、雅緻。回溯之路遙遠漫長,他們在路上慢慢逛着,不求抵達,隻願愉悅。”這句話用來評論顧顧的畫十分貼切。顧顧的畫小巧精緻,沒有強烈的視覺刺激,不奪人眼球,在當代藝術以視覺和激進等形式強勢沖擊的洪流中,顧顧似一位隐者,不求聞達,不追随各種藝術潮流,遠離當下熱門的社會性和現實性的宏大主題,安于靜谧自我的精神世界,在她的作品中,寂靜的空間和幾何分割的趣味構圖傳達給觀者田園詩的氛圍,畫者将客觀存着的物體賦予了自己對生命的感悟,平淡是另一種意味悠長的美感。

顧顧的畫雖然是中國的筆墨,卻讓人聯想到西方的莫蘭迪,同樣是微小的題材,躍然紙面的卻是耐人尋味的甯靜與親切。她的畫面遊離于日常物體的“似與不似之間”,如《海鷗》,形象是我們熟悉的,但是将船和海鷗放置在空白的空間中,看似是不合理的位置造成了非現實的空間,進而産生了畫面的趣味性和獨特的審美性。這種主觀營造與客觀描繪結合的超現實手法與西方的莫蘭迪不謀而合。

讀顧顧的畫

莫蘭迪曾經說:“我的畫交流的是甯靜和私密感,我最看重的是情緒。”“即使在一個簡單的題材裡,一位偉大的畫家仍然可以實作讓我們即刻産生感動的情感強度和視覺莊嚴”。顧顧的紙上趣味與莫蘭迪的繪畫理念不謀而合,同樣是在微小的事物中尋找題材,從那些為人熟知又忽略的生活細節中抽取出藝術的表現力。

顧顧初學視覺設計,後又跟随孫志鈞先生學習工筆人物畫,随段正渠先生學習油畫,随杜大恺先生學習水墨,掌握了不同種類的繪畫方法,她的作品反而不被這些藝術形式所拘束。她不拘泥與傳統繪畫的章法、筆墨的形式,而是将學到的這些藝術元素吸收滲透于筆下,随性而不随意。她的作品跳出了傳統水墨畫以墨色為主,顔色為輔的形式,轉而讓大塊的顔色占主角位置,傳統的水墨畫中融入了設計的視覺感和水彩畫的輕盈感。她所經營的畫面,筆法和章法讓位于自我感受和純粹的藝術美感,在吸收西方繪畫營養的同時,也保留了中國傳統水墨畫的技巧,并将兩種藝術元素融合得恰如其分。

讀顧顧的畫

孔新苗在《安東尼奧·洛佩茲·加西亞》的前言中寫道:“标示一位藝術家的創作是否具有價值,不是看他選擇了多麼時髦的語言形式和喚起了多麼強烈的視覺震驚;他身上帶着多少标示社會等級的頭銜;作品賣了多高的價格……而是看他的作品是否給我們啟示了觀看身邊生活的新經驗、新視角。”《柏林的早晨》就是一幅視角奇特的作品,題材延續了顧顧的家常風格,畫面布局畫着将觀者帶入畫中,一起從室内窺向外面的景色,從樓上的窗子望到的街道,屋頂,作者大膽地用兩塊墨色把原本細長的畫紙分成三段,因為畫紙兩側的陰暗,反而讓觀者将視點集中在了中間更窄的一條室外風景上,如同自己正在撥開窗簾向外看,兩側的墨色是簡潔的,僅僅以少許逆光手法暗示畫面環境是室内,畫筆集中刻畫了中間部分的風景,引起觀者的好奇和興趣,因為畫面細膩刻畫的部分彙內建從上到下的窄窄地豎條,就像攝影機搖動式拍攝,讓觀者可以關注到畫家表達的每個小細節,立意新穎獨特,又讓人倍感親切。

讀顧顧的畫

顧顧是邊繪畫邊思考的畫家,她畫那些能激發起她的熱情的事物,保留了傳統繪畫的寫意精神,去除了本土藝術自元代以來文人畫家以沉重的墨色來抒發胸懷的色調,感性地把水彩的流動色彩控制于畫面中,這種立足于中國意境的嶄新視角值得我們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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