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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古玩行什麼樣?老古玩行裡“鬥心眼”的買賣經

以前的古玩行什麼樣?老古玩行裡“鬥心眼”的買賣經

1870年代上門收購古玩字畫的古董商。約翰·湯姆遜攝

舊時代開古玩店,向來有“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說法,而精明的古董商人尤其喜歡和闊佬做買賣,他們可以漫天要價,而有錢的買主也毫不在乎。而另有一些讨價還價、“鬥心眼”的古玩買賣趣事,讀來令人忍俊不禁——

《清稗類鈔》上說,清代富商胡雪岩好集古玩,特别喜愛價值昂貴的,有許多古玩商人得知後競相登門求售。

一天,有位商人求售一尊銅鼎,張口便要800兩銀子,并說:“此實價,不賺錢也。”胡雪岩聽了大為不悅:“爾于我處不賺錢,更待何時耶?”如數付給商人銀子之後,揮手把他趕走了,說:“以後可不必來矣。”

這位出售銅尊的商人,不細究顧客心理,把闊佬當成普通人,進而斷送了以後從胡雪岩處賺錢的機會,真是活該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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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同治年間古玩鋪出售的青銅器。約翰·湯姆遜攝

和他不同,當年北京琉璃廠聚珍齋珠寶行的老闆常年與“少帥府”的于鳳至夫人和秘書趙四小姐打交道。

有一次,他派夥計高殿卿去“少帥府”兜售一個橢圓形綠寶石,這塊寶石是花1800塊大洋買下來的,于鳳至讓他把寶石留下找人鑒定,過了幾天,于鳳至打電話把高殿卿叫去,嫌寶石顔色不純,讓他把東西帶走。

高殿卿無精打采地走出大門時,和門衛搭讪,不小心把裝寶石的小袋忘在門衛那裡,再回去找時,門衛竟然将寶石昧了起來。高殿卿回到聚珍齋,真怕被老闆“炒鱿魚”。可老闆卻寬宏大量地說:“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這門衛是奉天老杆子,咱們惹不起;明看着他拿,你也得送給他。破财免災,隻要這條路沒堵死,用不上一件好貨就賺回來了。”高殿卿從此死心塌地願為聚珍齋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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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鋪經營最多的還是書畫與瓷器,行話稱之為軟片和硬片。

後來聚珍齋又用3000塊大洋買到一對祖母綠耳墜,仍由高殿卿送到“少帥府”請于鳳至看貨。于鳳至一看耳墜顔色純綠濃豔,做工精緻,欣喜地說:“這才是祖母綠寶石的,比原來那塊強百倍。這祖母綠寶石墜子我留下,給你多少錢?”高說至少15000塊大洋。于鳳至買珠寶,隻要心中喜愛,從不還價——她認為讨價還價有失身份——她一點頭,上萬個白花花的大洋就用車拉到了聚珍齋。

聚珍齋看上去損失了1800塊大洋,卻賺了12000元。據說聚珍齋和少帥府做高檔翡翠珠寶買賣,有時一次就可成交幾十萬銀元的生意。

收藏家在藏品交易時,也要絞盡腦汁,因為買賣雙方都在進行看不見的心理戰,而這種心理戰就像武林高手的内功比武,勝負往往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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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鋪的經營者一般學識淵博、眼力高超。海達·莫裡遜攝

20世紀的二三十年代,錢币收藏家宣古愚得到消息,南京路裘天寶銀樓有八十多種金元明清時期的元寶和銀錠,白銀的純重達5000多兩,銀樓有意出售。

于是他一番喬裝打扮,其實也不需要打扮,他腹大腰圓,平時就愛穿寬袖大領的棉布袍子,老花眼,又戴一副眼鏡,本身就像一位鄉下老人——懷揣一個清代同治年間的元寶,冒充鄉下佬前往裘天寶銀樓要求兌換法币。銀樓的夥計說隻能按銀價再加百分之十,宣嫌少,指明要見經理。

經理看他一身鄉下人的打扮,說給你加價百分之十已經很客氣了,這種元寶我們這裡多得很,你要是要的話,也不過加價百分之二十。宣古愚裝着不懂,要求看看那些元寶,經理真的當即搬出了80多種元寶。宣又問這些元寶進價多少?賣價多少?經理說進時加價百分之十,賣出加價百分之二十。“此話當真?”宣古愚步步緊逼,“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經理也不甘示弱。“你所有的元寶一齊賣給我!”宣古愚話一出口,經理的臉都變白了,但因為有言在先,隻好忍痛把元寶都賣給了他。最後隻說了一句話:“這種元寶,本來要照銀價一倍才肯賣,現在便宜給你了。”

以前的古玩行什麼樣?老古玩行裡“鬥心眼”的買賣經

小攤的貨物品質不高,甚至假貨充斥,但價格低廉可以講價。

從一尊商代的青銅器提梁卣的交易故事中,更能夠顯示出古玩商之間勾心鬥角的心理。他們為了低價獲得珍貴的古董,甚至采取放長線釣大魚的政策。

民國年間,成都忠烈祠壩街“正古齋”古玩店老闆劉宗源以300元購得一尊商代的提梁卣。行家們估價應值3—4萬元,但因“有價無市”,一時尚未找到買主。

一位“京溜子”——指被古董商從北京派到各地搜求珍奇文物、珠寶、字畫的“進階馬仔”——捕捉到有關這件提梁卣的價值的訊息後,立刻住進了忠烈祠街附近的旅館。

為了不洩露自己的意圖,以便為“殺價”作好鋪墊,他壓抑住強烈的好奇心和購買欲,不僅不要求“看貨”,甚至連“正古齋”的門也不進,即使偶爾必須經過忠烈祠壩街,他也隻走“正古齋”對門的街沿上過。

就這樣打了一年的“心理戰”和“精神仗”,劉宗源熬不住了,讓人去拉這“京溜子”進店“看貨”, 他也隻是哼哼哈哈地裝聾作啞,表示對這件提梁卣根本不感興趣。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劉宗源的緻命弱點,劉既愛嫖,又有鴉片煙瘾,總有急用錢的一天。

那一年年關将至,劉宗源需款甚急,手邊又拮據得連買鴉片煙的錢都沒有。正當煙瘾陡發、心癢難熬之際,“京溜子”向他表示願意接手提梁卣,但隻肯出價1400元。劉宗源隻好忍痛挨砍,接受了這個價格。“京溜子”将這件青銅時代的精湛制品提梁卣攜回北京,轉手就賣了70000元。“京溜子”的欲擒故縱的心理戰,使成都的老牌古董商也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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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鋪的老闆和學徒。海達·莫裡遜攝

收藏愛好者見到自己喜愛的藏品,本來應該像青春期的少年見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一樣,将興奮之情寫在臉上,但是且慢,你可能為此付出一筆可觀的冤枉錢——表情費。

是以從事收藏的老手,即使看到了中意之物,也能做到不露聲色,然後再和賣方進行“貓捉老鼠”的遊戲,或者對中意的藏品故意視而不見,或者聲東擊西,或者佯裝不懂,甚至來個掉頭就走,讓賣方弄不清你究竟是想要哪件東西,然後視賣方開價的高低狠狠砍上一刀,這樣就能以較低廉的價位買到較中意的藏品。資深的藏家諄諄告誡搞收藏的朋友,都少不了這樣一句話:“你一定要砍價!”

以前的古玩行什麼樣?老古玩行裡“鬥心眼”的買賣經

民國年間的古玩鋪中除了小件文物,還有大型佛像,有的是從石窟盜買的。

國内首屈一指的藏書大家韋力先生,收藏古籍善本幾十年,過五關斬六将的輝煌,多了去了。然而,有一次卻因為沒有參透賣家心理,賣家報價2000元的書,他一張口就給人家20萬,結果花落别家,上演了一部現實版的走麥城。

那次他和朋友到北京東五環之外的一個地方去收書,那樣一個破破爛爛的地方,超乎他的想像,原來這裡居住的都是收舊貨的人。賣主住在一間破平房中,地上是凹凸不平的磚鋪地,隻見他從三合闆分隔開的裡間吃力地搬出一袋書,嘩啦一下就倒在地上,倒出來的書有的還往下滴水。原來這些書曾經存放在出版社的地下室中,地下室管道跑水,書被泡在水裡,是以才當廢品處理掉了。這些書都是《管子》的不同版本,雖然有20多部,隻有一部明版朱墨套印本還算稀見,其他的線裝書基本上都是清刻本,根本不入韋力的法眼。最後一本民國排印本倒是吸引了韋力,因為上面有郭沫若和聞一多密密麻麻的批校,集兩位大家批校于一書,實屬罕見。談價格,賣家報價兩千,韋力張口就開了20萬,賣家哆哆嗦嗦一個“行”字還沒有落音,就被一邊的妻子扯了扯衣袖,最後改口成了“我考慮考慮,明天答複你”。

回去的路上朋友就埋怨韋力報價太高,說賣家本來是幾百塊收的,報兩千是讓砍價。結果這本書賣家以22萬元賣給了别人。韋力随後聽到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刺激:先是一個熟人說花120萬收到《郭批管子》,随後拍賣公司說180萬征集到手,最後一位朋友特意請他吃飯、觀賞,說:“260萬元買到的,便宜吧?”到了這個時侯,大藏書家小小的心靈,已脆弱到難以承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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