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高檔寫字樓裡做金領麗人的上海友人告訴我：她經常幻想能擁有一間林中小屋，那裡有高矮錯落的樹和随遇而安的花，月光穿窗而入，鳥鳴随晨曦而至；渴時飲一掬山泉水，饑時拾幾枚林中果；可以仰望一朵悠悠的白雲，可以注視一隻獨自歡喜的蝴蝶，可以欣賞一群螞蟻渾然忘我的忙碌，也可以對着一片晚霞默默發呆……
我說：你這是身居鬧市繁華，神往山間草木香啊。她回一句：“我很想與花鳥比一比，看看誰更多情。”此語令我心動。一個願與花鳥比多情的女子，必定懷有一顆向美之心，也定然懂得如何将樸素的日子過成詩吧？
不由想起曾讀到過的一件趣事：明太子少師姚廣孝去蘇州西山探望隐居的好友王賓，見其居所四周空寂、狹徑荒草密、石上苔痕濃，不禁慨歎：“寂寂空山，何堪久住？”王賓卻怡然自得：“多情花鳥，不肯放人。”
是那些花鳥在依依挽留，還是多情的王賓身處詩畫卷中不願離去？似乎無需一個明确的答案。此時此刻，隻要相看兩不厭，便是一段值得珍惜的好光陰。
那年夏天，在呼倫貝爾草原，我遇見一位衣着素樸的攝影師。他戴一頂尋常的草帽，挎一架帥氣的單反相機，拍花，拍草，拍鳥，拍緩緩移動的羊群、靜默的蒙古包、草原上往來的遊人……
他興奮地說：“那麼多的美，不停地闖進我的鏡頭，像是多情的老朋友。”
“它們都在跟你掏心掏肺地交流？”我逗他。
“那當然，它們多情，我比它們更多情。”他爽朗的笑聲裡，漾着幾分叫人羨慕的得意。
我知道他曾是一位明星企業家。問他當年是怎樣賺到錢的？他很認真地說：“做自己喜歡的項目，像對待夫妻一樣傾心投入，好結果自然而然。”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如此奇妙的經商之策，先是驚訝，繼而暗自佩服。賺錢之事都做得那麼有情趣，難怪他能灑脫轉身，興緻勃勃地四處遊走，開開心心去看山河遼遠、賞花鳥魚蟲、聽溪水潺潺了。
那個夜晚，我倆坐在一地潔白的月光裡，看螢火蟲逡巡草叢，彼此什麼也不說，眼裡卻有掩不住的喜悅。
一個春寒料峭的時節，我漫步江畔，忽然看到一段枯萎的枝杈上站着兩隻小鳥，它們啾啾地對鳴，似乎正在發生一場愛情，那般地你情我侬，真是一道溫馨的風景。
我趕緊拿起手機，與好友視訊分享眼前的畫面。她正在辦公室裡整理雜物：舍不得扔掉已枯的花，把它靜靜地留在另一瓶中，就像多年前的一首小詩，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卻依然映襯着歲月的多情。
“且與花鳥比多情。”一個句子倏然滑落心田，瞬間在我心裡葳蕤起來，眼前的日子也陡然俏麗。
文：一葉知春 ，原标題：《且與花鳥比多情》
來源：《品讀》2022年第4期
責編：張初 田文（實習生）| 校對：黃琛茜（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