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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有鬼,還是小心有人?紀曉岚《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人鬼哲思

小心有鬼,還是小心有人?紀曉岚《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人鬼哲思

影視劇中的紀曉岚

紀昀,字曉岚,清代直隸獻縣人,曆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四庫全書》總纂官、禮部尚書、兵部尚書等要職,但是清代的紀曉岚萬萬不會想到,百年之後會有電視這種形式的娛樂方式,更不會想到他會因《鐵齒銅牙紀曉岚》這部電視劇而“名垂千古”。同樣很多人不知道身為四庫全書總纂官的紀曉岚竟然惜字如金,沒有一部文集、史書傳世,僅留有《閱微草堂筆記》這一本專門收集奇異志怪的“小書”。《閱微草堂筆記》由五部分組成,共收錄1200多則故事,主要包括日常生活、官場見聞和奇聞異事,在書中作者為我們建構了一個人、鬼共處的折疊空間,在這個折疊空間中鬼不僅不是臉譜化的妖怪,同樣和人一樣有着自己的家庭、社會關系和喜怒哀樂,甚至和人還有密切互動,在這個世界中,人類也習以為常地和鬼共處,并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處事方式。

一、鬼有哪些種類?

其實鬼也是多種多樣的,有的陰險狡詐,有的貪杯好酒,當然也有通明事禮,喜好文墨儒雅之鬼,甚至還有鬼中隐士,且聽我一一道來。

在《貪杯之鬼》中,屠夫許方晚上肩挑兩壇酒在樹下休息,看到一個鬼從草中走來,十分害怕,就拿着扁擔躲起來。鬼看到酒十分高興,喝了一壇又一壇,醉倒在地不能動了,許方見鬼喝了他的酒,十分生氣,加上這個鬼看起來也沒什麼本事,就沖出來,拿着扁擔一陣亂打,隻見鬼慢慢化作濃煙,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了。自這一刻,這隻鬼魂不再存在于世了。這是一個貪杯鬼,不僅人喝酒誤事,連鬼都無法擺脫酒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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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世界上也有很多想要害人的鬼,不過他們很難直接發動實體攻擊,隻能通過幻象來迷惑人心,使人走向深淵。比如在《廢院度帆樓》中,一對男女在閑置的院落偷情,發現屋外有鬼在散步,吓得不敢動。此時,家中狗發現了女鬼,狂吠了起來,家人以為進賊,就拿着火把、武器沖了進來,鬼見此因遁了,男女私情也被發現了。後來女仆感覺無地自容,多次試圖自殺,都被救了下來,主人沒有辦法将其送回家中。衆人這才明白鬼的險惡用心,她就是想引别人進去發現這對男女,然後迫使女仆自殺,進而加害别人,真是用心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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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多鬼也是很有禮貌的,隻要以禮相待就能和平共處。在《廢寺多鬼》中,德州老醫生葉守浦趕夜路辦事,遇上風雨,隻得到廢寺避雨,但是廢寺門闆上用白粉寫着“寺内有鬼,行人勿住”幾個大字,然而外邊風雨交加,無處可去,葉老先生隻得祈求:“我是趕路的人,路遇風雨,還希望神靈收留我,雨停了我就走,不會在這久呆。”别說,廢寺裡面的鬼竟然答話了:“我很感激你的禮貌,但是今天我喝多了不便接待你,你自己靠着東邊的牆壁休息吧,西邊有蠍子窩,我怕他們會咬你。”葉醫生十分害怕,雨一停就走了。由此可見,鬼也是通情達理的,隻要人有禮貌,也不會亂傷人。

在鬼中甚至還有隐士和文雅之鬼。在《鬼隐之地》中,明朝有位姓宋的人在安徽的深山中遇到暴雨,就鑽到山洞中避雨,山洞中傳來聲音:“不要進來,洞裡有鬼。”此人十分驚訝,問:“那你為什麼在裡面?”此人回答:“我就是鬼。”宋書生倒也不怕,進去和他攀談起來,問他為何在此處?鬼就說起他的生平,他本是神宗時期的縣令,厭惡官場,辭官回家,死後跟閻羅說不想轉世為人,閻羅就根據他的品級給他在陰間任命為官,沒想到陰間也是烏煙瘴氣,和人間官場一個樣,他就再次辭官回到墓穴,可是周圍鄰居衆鬼嘈雜,他就移居至此,從因果中逃離,潛心研究自然萬物,不知歲月,唯有四季。臨走前,鬼還提醒宋書生,他要移居他處,宋書生就不要做武陵人再來了。書生臨走之前在洞口的石頭上寫上“鬼隐”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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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境之境》中,一書生兩次遇到文雅之鬼。第一次是在北京,書生遇到另外一個讀書人乙,兩人攀談起來交流各地的奇聞異事,書生乙說此處環境甚好,就是多墓地多鬼讓人讨厭,書生勸到:“鬼也是有很多不同種類的,有的鬼很是文雅,我在西山遊玩的時候遇到一個人,文采斐然,寫出‘深山遲見日,古寺生早秋’這樣的佳句,我本來想請他共飲一杯的,然而此人笑說你不讨厭我就很好了,怎麼敢讓您下廚呢?轉眼就消失了,我才知道此人是鬼,是以鬼不一定都可怕。”書生乙聽完感覺非常有趣,說道:“聽您講這故事非常有趣,那您怎麼就知道您是在給人講鬼故事呢?”轉眼間書生乙就消失了,書生恍然大悟,原來聽故事的人也是一個鬼。通過書生的經曆,我們可以知道鬼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可以吟詩作畫,學識過人。

二、在哪遇到鬼

既然鬼有多種多樣,那麼《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人都是在在什麼情況下遇到鬼的呢?

根據分析,遇鬼四要素分别是:1、深夜;2、深山;3、空宅;4、作死。

首先遇鬼的時間絕大多數都是深夜,這也很好了解,白天陽光太強烈,鬼自然不好出來,晚上夜深人靜,正是鬼活動的好時機,并且晚上路上行人稀少,有利于鬼的發揮,畢竟人多力量大,互相壯膽容易把鬼打死。是以《閱微草堂筆記》中鬼出現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深夜,而鬼出現的地點主要集中在深山和空宅,畢竟人怕鬼,鬼也不見得願意和人住在一起,是以往往選擇人少的地方安家。當深夜和深山、空宅兩個因素疊加起來,遇到鬼的機率将大大增加,這也構成了故事的時間、空間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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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些都好了解,但是最讓人意外的就是《閱微草堂筆記》中很多人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不作死就不會遇鬼這樣一個人生真理。很多人遇見鬼都是作死導緻的,在《逞勇遭辱》中,耿某是位勇士,曾棒打猛虎,聽說某寺廟後面經常鬧鬼,竟然自告奮勇前去打鬼,結果打鬼不成反而被群鬼調戲,後耿某改過自新,剛猛之氣消失,成為一個溫順的人。

在《假鬼引真鬼》中則直接指出:“妖由人興”,甲某膽子很小,乙某要戲弄他,就讓自己的仆人躲在屋裡裝鬼,結果沒想到引來了真鬼,吓得兩人狼狽而逃,這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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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遇到鬼怎麼辦?

遇到鬼大家也不要心生恐慌,畢竟鬼隻是天地間陰陽之氣,不能動手傷人半分,隻要你不害怕,鬼也隻能自讨無趣。

在《不畏鬼三則》中,嚴老師就是見到鬼後明确否認鬼的存在,還拿起戒尺要打鬼,鬼落荒而逃。另一位書生在院子裡遇到鬼,雖然沒有攜帶戒尺,但是果斷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批評鬼:“你也是當過人的,現在怎麼這麼不講禮數,半夜跑到别人院子裡?”鬼羞愧而走。最後一位沈先生,在一個雨夜中迷路,見到一座廢棄的寺廟,傳聞裡面有衆多鬼,沈先生不僅沒有躲避,還到寺廟裡面圍着大殿向鬼問路,沒有回音就在大殿休息一夜天亮出發趕路。通過這些故事我們可以得知,鬼也是講道理知廉恥的,隻要你謙虛有禮,鬼也會以誠相待。

小心有鬼,還是小心有人?紀曉岚《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人鬼哲思

另外遇到鬼的時候一定要硬鋼到底,千萬别慫。在《巨鬼》一文中,某人放言自己從不怕鬼,租下一座空宅,晚上鬼就出現了,變幻成各種可怕的樣子,問他:“你真不怕鬼嗎?”他回答:“是的。”鬼聽了緩和了一些,說道:“我也不是非要趕你走,但是你這樣我很沒有面子,隻要你說一句怕,我馬上就走。”誰知那人嘴硬說道:“不怕就是不怕,想怎麼樣你随便。”鬼聽了一生氣就走了。事後有人責備他說怕鬼是人之常情,你說一句怕又怎麼樣呢?誰知那人回答道:“我沒有很高的定力,隻能靠正氣壓制,如果當時氣餒,就會被鬼乘虛而入,那鬼一直給我下套,還好我沒有上當。”由此可見,當你不幸和鬼相遇,一定要保持定力,不要慫,面對面開幹,一旦氣餒,那就輸定了。因為鬼自己都承認無法靠近傷害“氣盛”的人,在《田不滿夜行遇骷髅》中,田不滿在路上踩了骷髅,骷髅竟然威脅到:“你敢踩我的臉,你要有災禍了。”田不滿大聲呵斥:“誰讓你擋我的路?誰把你放這的你去找誰啊。”骷髅無奈地說:“那人氣勢正盛,我不能把他怎麼樣。”田不滿笑罵:“難道我氣衰嗎?欺軟怕硬,你算什麼東西!”然後徑直走開。由此可見,不想遇鬼的最好辦法就是早睡早起,鍛煉身體,保持好心情,這樣鬼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小心有鬼,還是小心有人?紀曉岚《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人鬼哲思

紀曉岚通過鬼的口吻表達了自己對于人和鬼的看法,在《鬼倚白楊下》中,一人躲避仇家跑到深山裡,看到鬼倚在白楊樹下不敢動,鬼看到了呵呵一笑說道:“鬼何畏焉?使君颠沛至此者,人耶鬼耶?”這則故事堪稱本書的點睛之筆,全書中被鬼捉弄的都是狡詐之徒的因果報應,而正人君子就算遇到鬼要麼以禮相待,要麼怒斥鬼怪,全身而退,可知紀曉岚并不認為鬼能傷人半分,一切都是因果循環,而傷人最多,讓人颠沛流離的,都是人啊。

文史君說

紀昀年少得志,位列高官,可謂實作了萬千士人的夢想:封将拜相。但是久經宦海浮沉的紀昀對官場、對人性有更深刻的認識,在《閱微草堂筆記》一書中,人鬼交錯,人亦是鬼,鬼亦是人,恍然間已無法區分一些話到底是鬼說的還是紀曉岚借鬼之口說的,讀完此書竟有一種“我害怕鬼,鬼未傷我半分;我不怕人,可人讓我遍體鱗傷”的感覺。你說,人世間最可怕的,是人?還是鬼?

參考文獻

(清)紀昀:《閱微草堂筆記》。

(作者:浩然文史·我好餓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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