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工在制作線香。張鵬飛 攝
勞工在制作沉香手鍊。
張鵬飛 攝
作為電白沉香産業重鎮，觀珠鎮早已成為遠近有名的沉香集散地。沙垌村沉香一條街自不用多說，這條長約2公裡的街道全是經營沉香的商鋪，集結了種苗研發、種植、生産、加工、銷售等産業鍊上的各個環節。而在觀珠圩一帶，沉香路上也開滿了經營沉香的店鋪，商業氛圍濃厚。
盡管觀珠沉香行業發展曆史已久，但七八年前，沉香交易市場并沒有這般濃厚的商業氛圍。“那時候交易的主角都是粗加工的沉香片塊，交易地點基本都是在香農自己家裡。”2013年，黎瑞在沉香路開了一間名為語香居的商鋪，成為最早一批專門銷售沉香的專門店，打通了外地香商連接配接本地香農的鍊條。
幾年後，再走進語香居，名貴的沉香片塊依然是店鋪不可缺少的産品，而沉香精油、沉香擺件、手串手鍊、線香等各種沉香相關産品也琳琅滿目，讓人應接不暇。
這是一個個人和行業的奮鬥史，也是沉香産品形态變化的發展史。經過多年的持續努力，電白在整條沉香生産加工産業鍊上，已發展出沉香醫藥、沉香日化用品、沉香美容化妝品、沉香裝飾品、沉香煙酒、沉香燃香、沉香食品等七大類産品形态，産品種類有100多種。如今，針對沉香産業鍊終端産品的探索，依然在進行中。
撰文:鄧建青 盧曉娟
策劃:黃小猛 劉俊
統籌:鄧建青 劉棟銘 賴廣昭
古老的産品形态
“有一次不小心切到手，當時流了不少血，我就拿了一些沉香粉敷上去。”觀珠香農溫鎮先一邊說，一邊伸出了自己拇指，那上面的傷痕看上去可能有半厘米深，頗有些觸目驚心。他淡定地繼續說道：“敷上沉香粉以後，血很快就止住了，過了幾天手指就伸展自如了。”
這是老一輩香農處理傷口的土辦法。而自古以來，沉香确實是以其藥用價值而被世人所熟知。
中國古代醫學家發現沉香具有行氣止痛，溫中止取，納氣平喘的功效，遂用之為藥。醫書中，将沉香的藥材性狀記載為：呈不規則塊、片狀或盔帽狀，有的為小碎塊。表面凹凸不平、有刀，偶有孔洞，可見黑褐色樹脂與黃白色木部相間的斑紋、孔洞及凹窩，表面多呈朽木，質較堅實，斷面刺狀，氣芳香，味苦。常用于治療胸腹脹悶終痛、胃寒嘔吐呃逆、腎虛氣逆喘急等病症。
當代中醫醫藥圖書，在傳承古代中醫傳統的基礎上，對沉香的藥用價值也有記述。人民衛生出版社1994年出版的《中國基本中成藥》所記使用沉香的中成藥達47種。而綜合各類書籍記載，至今可知以沉香組方伍的中成藥尚有160多種，如沉香化滞丸、沉香養胃丸、沉香化氣丸、八味沉香片等。民間應用的驗方則更多。除了應用極廣的臨床醫療之外，民間還廣泛采用芳香療法和燃香法。
現代實驗科學研究表明，沉香成分主要為兩大類，即倍伴萜和色原酮，其中的色原酮類化合物是自然界中具有多種生物活性的物質，這類化合物具有抗炎、抗菌、抗病毒等多種功效。現代醫學對沉香研用之方向，趨于治療和預防心腦血管、惡性良性腫瘤、骨質疏松、腹瀉等疾病，此類藥物多從色原酮類化合物中提取合成。
沉香除了可以入藥之外，因其香氣靈動而超凡脫俗，是以早已旁枝出，衍生異花，在古時廣泛作為品香、祭神、飾物之用。自古以來，沉香就是“香”的代表，有“衆香之王”的美譽，主要被人們用于熏衣、熏體、熏室，尤被皇家貴族大量使用。
因其所散發出的幽香奇妙而深邃洞通，沉香木被認為是中國傳統工藝品中最上乘的原材料之一。古時愛美人士熱衷将沉香制成手串、發簪、環佩、耳環等配飾，當做自身重要裝飾的一部分，并尊其為祥瑞之物。資料顯示，至明清兩代，宮廷皇室和富貴人仍崇尚用沉香木制作各類文房器材、鎮宅擺件，工藝精細得可與犀牛角雕媲美。
至20世紀90時代，沉香交易市場仍基于結香采香而延展出來。香農上山找尋野生的沉香樹木，找到以後就用小鋸子将樹木結香的部分鋸下來。鋸下的樹木去掉白色部分後，所保留下來的黝黑片塊，就是沉香的初級産品形态。而後，沉香藥材、燃香、香料、雕刻擺件等都是基于沉香片塊的再加工。
時至今日，盡管占市場主流的奇楠沉香藥用價值仍有待明确，但沉香産業鍊上的其他諸多産品形态，與古時仍是一脈相承。
嶄新的明星産品
沉香屬的樹木在生長過程中受蟲蛀、動物撕咬樹身或人工開鑿産生創口，受損位置凝聚樹脂，日久成為沉香。“野生”與“意外”，是傳統沉香産品的兩大關鍵詞。随着野生沉香樹存量急劇減少，人工種植沉香成為香農新的嘗試，繼而在沉香産業鍊條上形成了一種新的産品形态：種苗。
2000年前後，電白香農汪科元在觀珠、沙琅開發規模宏大的“沉香山”，人工種植白木香樹面積超過3萬畝。傳統的沉香品種白木香十年左右才能采香，且産量較低，從種植收益層面而言，因為回報周期過長，對于大衆而言，仍頗有些曲高和寡的意思。但在“沉香山”帶起的風潮中，吸引了一部分人購入白木香樹苗，參與到沉香産業發展的新程序中。
2015年，電白香農以野生奇楠母樹為基礎，嫁接繁殖出奇楠樹，并且結出奇楠沉香。大約2017年前後，奇楠種植便如雨後春筍般在觀珠、電白乃至全國推廣開來。這也在當地掀起一股購買奇楠沉香樹苗的熱潮，奇楠樹苗由此成為電白沉香産業鍊上舉足輕重的“明星産品”。
在這波浪潮中，為滿足旺盛的市場需求，許多香農轉為經營沉香苗圃，專門出售沉香種苗。與此同時，由母樹嫁接而成的奇楠沉香樹苗也出現了不少分支。香農經母樹先後嫁接出綠油王、張勺子、指天椒、葡萄藤、紅寶石、藍寶石、波浪仔、鴨頭綠、透頂綠、黃金葉、汝湖、榨油機、大葉婆、油葉子、尖葉子、凹身木、子彈頭、烏身圓葉、香使1号至10号等五花八門的奇楠種苗。種類雖然繁多，但市場交易卻一天比一天火熱。
“2017年年初，30厘米高的奇楠苗一棵賣一兩百元。到6月，價格就漲到700元一棵。又過了兩個月，沒有3000元根本買不到一棵苗。到那年年末，出的價都是每棵5000元、8000元，甚至剛嫁接還沒養活的苗也有人搶着訂！”有香農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仍覺得頗為瘋狂。
“2019年前後價格就慢慢穩定下來，現在市場上的奇楠樹苗售價大多10—20元一棵。”随着市場逐漸平穩，奇楠樹苗的售價已趨于大衆化，但沉香苗圃場在觀珠、沙琅等沉香重鎮仍是随地可見。據統計，僅在觀珠鎮沙垌村，就有沉香育苗場300多個，每年吸引衆多買客。
“賣種苗的時間成本更低，幾個月就可以出一批苗，可以快速形成周轉。”一些從業者坦言，沉香種植基本需要三五年才能采香，且結香品質受種植技術等影響，相較之下，銷售種苗是個不錯的選擇。據了解，目前電白區種有沉香逾10萬畝，年育棋楠木苗1500萬株，占全國市場的80%以上。除本地種植外，奇楠樹苗還大量輸往海南、福建、汕頭、珠三角等地，也迎來送往了不少來自越南、馬來西亞、高棉等東南亞國家的客商，形成了一個龐大的交易規模。
終端産品多樣化
從觀珠鎮沙垌村路口放眼望去，百餘塊帶着沉香字樣的廣告牌錯落有緻，這裡就是有名的沙垌村沉香一條街。
“最頂級的沉香往往被用來當做收藏品。”香農陳林漢翻出一堆黝黑透亮的沉香片塊，給筆者介紹起如何區分沉香品質的優劣。這些沉香片塊曾經有收藏者出大價錢購買，陳林漢沒舍得賣。
“沉香全身都是寶，可以用來制作手鍊、擺件、精油、線香、佛香等。葉子可以做成茶葉。采香後，剩下的勾絲可以用來煮湯、泡酒等。”一家作坊主劉七說。
開料、打孔、打水磨、打磨、抛光、串鍊……從勾好絲的原料到佛珠手鍊成品，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在沙垌村經營自家作坊的盧宏科說，最多時會請幾十個勞工，每人每天平均可以生産10串手鍊。
走進木澤坊沉香科技有限公司的沉香線香加工廠房，負責人溫全章介紹，這個1000多平方米的廠房日生産加工沉香産品1噸，包括線香、禮佛香、盤香、養生香、沉香禮品、香料、精油、沉香日用品、沉香化妝品等百餘類。
聞着香味走進離沙垌路口不遠的一間透頂綠沉香茶葉廠，後院晾曬着一地的奇楠樹葉，前院勞工們則正忙着加工葉子，将其制成沉香茶。展廳陳列的沉香茶産品種類繁多，包裝精美。
觀珠鎮是全國最大的沉香交易集散地，素有“中國沉香第一鎮”之稱。該鎮2019年被省評為“沉香專業鎮”、2020年被省評為“沉香特色小鎮”。如今走在觀珠街上，沉香門店随處可見；走在鄉間，盡是香農忙碌的身影；走在沙垌沉香街，都是生産加工、直播帶貨、打包發貨的場景。
電白區農業農村局的資料顯示，目前，在電白從事沉香事業的人員近4萬人，擁有市級以上沉香龍頭企業5家、區級65家，農民專業合作社1068家，家庭作坊800多家，形成了種植、加工、銷售“一條龍”的經營模式，産業年産值近30億元。在整條沉香生産加工的産業鍊上，有超100種産品，主要分為沉香醫藥、沉香日化用品、沉香美容化妝品、沉香裝飾品、沉香煙酒、沉香燃香、沉香食品七大類。
随着經營規模的不斷擴大，以及在現代化的生産裝置幫助下，從業者不再局限于擺件、手鍊、線香等正常産品業态，沉香枕頭、沉香面膜、沉香洗髮乳、沉香沐浴露……越多越多的沉香産品走向普羅大衆，一些從業者甚至奇思妙想地生産出了沉香皮帶、沉香手機殼等産品。與此同時，電白區還與華南農業大學等多所高校、科研機構開展專題科研，在産業鍊終端上作更多探索。
探索文旅康養領域
“我希望未來能将沉香山打造成為一個以沉香為核心的醫養文創小鎮。”汪科元說，這座山種植沉香已有20多年，寄托了父輩和他的夢想。
從某種程度上說，藥用品、工藝品、日用品等一類産品仍未跳脫沉香樹木結香取香而形成的單一産業鍊。如何突破有形的産品形态，從無形的“香文化”層面去進一步豐富沉香産業業态，是許多從業者不懈的追求。
在電白區委、區政府乃至各鎮街等層面，也開始積極嘗試取得突破。
為進一步加快沉香産業融合發展，電白區近年來大力推動電白沉香文化、科技、養生、産品與旅遊有機融合，先後建成沙垌沉香文化一條街、忠良沉香文化街、廣東省沉香現代農業産業園，建造水東忠良沉香街、觀珠蟠坑沉香山、觀珠鎮沉香專業鎮“一村一品、一鎮一業”等景點，發展以沉香主題的鄉村旅遊、休閑農業、文化康養一二三産融合的産業，打造一張電白“望山看海品香”新的旅遊名片。
其中，忠良街是帶有地标性的沉香特色街。2015年，電白區将沉香文化與旅遊文化融合發展，以水東街道忠良街騎樓古代建築文化和曆史文化為依托，通過“文化+旅遊”模式，融入富有特色的沉香産業，并結合臨近水東城區美景的優勢，緻力打造融聞沉香、賞海景、觀紅樹、遊綠道為一體的特色旅遊觀光景區。目前，忠良街已發展成為一個獨具特色的沉香産業文化和旅遊文化步行街。
2022年，位于沙琅鎮琅西村的沉香主題公園已全部落成。沉香主題公園是一個以沉香為主打元素、融合衆多景點組成的特色公園，核心區域打造成為展示沉香從培植、嫁接到采香、品香全流程的科普基地和鄉村旅遊好去處。
令人矚目的還有建設中的茂名市瑜豐沉香文化創意産業園。瑜豐沉香創意産業園位于沙琅鎮與觀珠鎮之間的觀珠大榕村，是省級現代農業産業園。項目規劃用地1000畝，通過“文化+産業+旅遊”模式，打造以生态文化為核心，集特色産業、觀光旅遊、休閑養生、文化體驗于一體的，以沉香為主題的文化産業園區，推動沉香産業、文化交流和旅遊觀光的融合發展。
在不久的未來，當這些依托沉香産業和沉香文化而延展開來的文旅康養産業發展壯大，電白離“香飄世界的‘國際香都’”的目标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