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鳳凰傳奇和陳奕迅都沉默了#沖上熱搜，起因是一位網友将鳳凰傳奇《自由飛翔》和陳奕迅《孤勇者》混編為《孤勇飛翔》，改編成了一首6-60歲都愛聽的神曲。這就不得不感慨《孤勇者》的魔力——這首動畫《英雄聯盟：雙城之戰》的中文主題歌，除了霸占各大音樂榜單、熱搜外，在#孤勇者#話題下，抖音已有41.9億次播放，甚至已成為衆多國小生熱愛的“兒歌”。
陳奕迅《孤勇者》
一首由知名遊戲IP衍生而來的歌曲如此大火，印象裡還是頭一遭，這是遊戲跟音樂成功融合的延續，并借助動畫實作了泛年齡層覆寫。更重要的是，像這樣優秀的遊戲歌曲，也直接引起大衆對遊戲音樂新的認知和了解。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在中國遊戲行業高速發展的當下，遊戲音樂的産值卻很低。據《2020中國音樂産業發展總報告》顯示，當年（2019年）中國音樂産業總規模3950.96億元，而遊戲音樂收入約1.83億元，占比遠未到千分之一。這也說明，遊戲音樂還有不小的發展空間。
《英雄聯盟：雙城之戰》海報
《孤勇者》有多火？
播放量超40億且還在攀升
QQ音樂上，熱搜TOP1、785萬熱度、連續在榜14天、評論10萬+；網易雲音樂上，沖入熱搜榜、評論10萬+；在抖音，有超過293萬名使用者以它為背景音樂釋出短片，而#孤勇者#話題下，已有41.9億次播放，且還在攀升……
前些日子，一段視訊在網上蹿紅：一群國小生正看着電視，齊聲合唱《孤勇者》。這首被網友們稱為“難唱”的歌曲，在國小生的口中卻毫不費力。為此，陳奕迅本人還發了2022年第一條微網誌回應：“聽說我出了首兒歌？”
人民網評《孤勇者》截圖
陳奕迅微網誌截圖
單從資料來看，2021年11月8日正式上線的《孤勇者》，是一首不折不扣的爆款歌曲。“陳奕迅的《孤勇者》是多年來難得一見的華語流行音樂金曲，也是環球音樂2022年以來全球範圍内流媒體播放量最高的歌曲之一。”環球音樂集團大中華區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張松輝評價道。
坦白講，這首歌的演繹對于陳奕迅而言中規中矩，但在紅星新聞記者看來，詞曲創作卻皆為一流，尤其是歌詞：“誰說站在光裡的才算英雄”“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總能在不經意間打動你我。詞作者唐恬是公認的才女，她還創作了《人世間》《體面》《追光者》《你一定要幸福》《如果愛下去》《筆記》等耳熟能詳的作品，全民歌曲《唱得響亮》也出自她之手。雖然遭遇了人生重大變故，但她從未放棄過生活。對她來說，《孤勇者》不隻是她的目标，更是“可以用來标記一段人生的寶物，承載時光和夢想的重量”。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唐恬生病時，她父母曾帶着她的歌詞來到一檔綜藝節目，幫女兒表達了為陳奕迅寫首歌的願望。如今，她如願與陳奕迅完成合作，而《孤勇者》也因為唐恬的故事變得更觸動人心：整首歌曲立意宏大，歌詞中表現出的勇敢、信念、希望，實實在在地鼓舞到了每一位前行的普通人。
《孤勇者》出圈原因：
天時、地利、人和
演唱者陳奕迅，詞作者唐恬，曲作者錢雷……這樣的頂級配置，《孤勇者》不紅才怪。但如此出圈，成為全民歌曲，還是令人吃驚。衆所周知，《孤勇者》是動畫《英雄聯盟：雙城之戰》的中文主題歌。這部籌備多年的動畫，在上映之前就已被遊戲玩家廣為期待，并在上線後獲得了普遍的好評。豆瓣上15.4萬使用者給出了9.1的高分，爛番茄新鮮度高達100%。
回過頭看，《孤勇者》本身是作為全球知名的遊戲IP衍生劇推廣曲誕生的，并很快與國内玩家群體形成了共鳴。紅星新聞記者注意到，這首歌釋出之時，恰逢中國遊戲戰隊EDG獲得“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冠軍，天時、地利、人和，也讓《孤勇者》出圈具備了堅實的閱聽人基礎。“《孤勇者》出圈背後，展現的是不同屬性的優質内容結合所帶來的疊加效應，而具有高沉浸體驗且占據了年輕人大量時間的遊戲，也已經成為帶動音樂傳播的新動力。”某資深音樂人告訴紅星新聞記者。
紅星新聞記者了解到，《英雄聯盟》的出品方拳頭遊戲本身非常重視音樂，被戲稱為“遊戲界的音樂公司”。《英雄聯盟》衍生出來的金克絲角色主題MV和虛拟女團K/DA，都是遊戲和音樂融合的成功案例，相關作品在流媒體上有數以億記的播放量。
K/DA《ALL OUT》專輯封面
“首先是動畫劇集非常成功，叫好又叫座；其次是詞作者唐恬，除了功底非常深厚外，她自己身上的抗癌故事也能觸及更多使用者；最後，我覺得和這兩年的疫情也有關系，歌曲很勵志，能夠振奮人心。”國内一流遊戲音樂品牌、小旭音樂創始人盧小旭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關注，這首歌在抖音表現非常好。其實我們音樂圈很多人在讨論，終于（有）一個霸榜歌曲不是抖音神曲，抖音神曲我們聽起來别捏，但是它就是有流量。但《孤勇者》品質高且流量高，非常難得。”
遊戲音樂産值很低
音樂在遊戲中處于配角位置
《孤勇者》的火，是遊戲跟音樂成功融合的延續，并借助動畫實作了泛年齡層覆寫。更重要的是，像這樣優秀的遊戲歌曲，也直接引起大衆對遊戲音樂新的認知和了解。
遊戲和音樂的合作由來已久，最開始音樂僅作為遊戲中的BGM（背景音樂）出現，由于早期聲音晶片的局限性，迫使作曲家選擇易于哼唱和簡單和弦的旋律。據紅星新聞記者了解，發展至今，遊戲音樂門類龐多，除了遊戲配樂外，還包括主題歌曲、角色歌曲、活動歌曲、宣傳歌曲、賽事歌曲等衆多門類。正如電影配樂一樣，遊戲音樂正逐漸成為主流音樂類型之一，在數量上呈現逐年增長的趨勢。
《王者榮耀》交響音樂會海報
《魔獸世界》巡演音樂節現場
在國外，遊戲和音樂結合最成功的案例無疑是2020年《堡壘之夜》與美國說唱歌手特拉維斯·斯科特合作的虛拟演唱會，時長僅20分鐘便在全球範圍内吸引了2770萬使用者觀看；在國内，《和平精英》《摩爾莊園》《龍族幻想》等遊戲也紛紛試水遊戲中的虛拟演出，頭部唱片公司也陸續投資布局；線下方面，以遊戲音樂為核心内容的現場演出也屢有落地，無論是《王者榮耀》交響音樂會，還是《魔獸世界》巡演音樂節等，都引起了廣泛讨論。
但是，從《2020中國音樂産業發展總報告》來看，遊戲音樂在國内的産值并不高。報告顯示，當年（2019年）中國音樂産業總規模為3950.96億元，而遊戲音樂收入約1.83億元，占比遠未到千分之一。“因為它是功能性的音樂，很少有人去分享。大衆對遊戲音樂的認知，有可能離開了遊戲單獨去聽，就沒有什麼感覺。”盧小旭坦言，“還有遊戲公司的重視程度不同，大廠很重視，中小型公司不太重視。國内每年上線幾千款遊戲，真正對音頻重視的可能隻占20-30%。同時，遊戲的研發制作人，對于音頻的感受能力相對比較差。”
盧小旭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在遊戲中，音樂始終處在配角位置，是被忽視的藝術。他舉例說，國外一個遊戲的成本預算中，音樂能占到20%，但在中國，這個比例甚至不到1%。“國外的同行，一年完成一個遊戲音樂的所得，可能就足夠生存的了。但在國内，這顯然是無法想象的。”
“遊戲+音樂”的跨界生意
更大的使用者增長和變現空間
遊戲音樂産值低下，換個角度講，意味着遊戲音樂有不小的發展空間。從騰訊音樂資料研究院釋出的報告《雙賽道加持下，“遊戲+音樂”這門跨界生意的現狀與未來》來看，2021年上半年的遊戲音樂數量已經超過了2020年全年。目前中國遊戲市場的規模約是音樂市場的20倍，遠高于全球市場資料，是以與遊戲結合，可為音樂帶來更大的使用者增長和變現空間。該報告明确提到，“大型線上遊戲中，社互動動的功能越來越多，遊戲具備了更多社交空間的屬性，這對于内容的傳播無疑是巨大利好。據MRC Data資料顯示，目前全球28%的Z世代音樂聽衆使用電子遊戲來發現新音樂。和遊戲更多進行跨界關聯，有助于推動音樂的傳播和宣發。”
（《雙賽道加持下，“遊戲+音樂”這門跨界生意的現狀與未來》截圖）
據《2020中國遊戲産業報告》顯示，國内遊戲使用者的增速在持續放緩，獲客成本水漲船高，行業從流量時代邁入存量時代。“包括騰訊、網易這樣的大廠也注意到了旗下營運的5-10年長線遊戲，都在面臨使用者增長和付費瓶頸的問題，老玩家們在遊戲裡的投入有天花闆，達到一定程度後會對付費項目越來越挑剔，這時有兩個解決辦法，一是拉新，二是開發衍生周邊，并配合IP做内容營銷。”某資深遊戲音樂人告訴紅星新聞記者。
是以，遊戲廠商通過内容來做品牌的曝光和分發正在成為趨勢之一，音樂營銷正成為此趨勢中的重要分支。據《雙賽道加持下，“遊戲+音樂”這門跨界生意的現狀與未來》顯示，從APP STORE及騰訊WeGame平台來看，絕大部分頭部遊戲IP對遊戲歌曲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包括《王者榮耀》《劍網3》等，在2019-2021年發行遊戲歌曲的數量均超過10首。
此外，從2019-2020年新發遊戲歌曲中，當年播放量破千萬的遊戲歌曲來看，頭部遊戲IP均加大投入，紛紛選擇與人氣音樂人進行合作，力圖拓展遊戲IP的影響力，覆寫更大範圍的目标使用者。如《王者榮耀》找到易烊千玺、周深、汪蘇泷合作，《夢幻西遊》選擇了張藝興，《天涯明月刀》則是押寶王一博。此外，鄧紫棋、張碧晨、張韶涵、毛不易、火箭少女101等人氣歌手紛紛成為頭部遊戲IP的合作者。
（《雙賽道加持下，“遊戲+音樂”這門跨界生意的現狀與未來》截圖）
“主要跟明星合作的還是（遊戲）歌曲，要他們的流量去做歌。”盧小旭坦言這其實跟遊戲音樂是不太一樣的，“就像電影配樂，檢驗好不好的标準是它跟電影的配合。遊戲配樂也是如此，要看跟遊戲的融合度怎麼樣。與明星合作，更多是在于宣傳，是你的市場有效。”盧小旭認為兩者都很重要，但他覺得與遊戲的融合度，比選擇與流量明星合作更重要。
遊戲市場進一步發展
遊戲音樂或成音樂行業新增長點
2013年，國外媒體曾做過一份關于美國程式員、遊戲畫師、遊戲策劃、制作人和全職遊戲音樂師的收入報告。報告顯示，在組成遊戲的幾個大職位裡，全職遊戲音樂師以平均年薪95682美元位居榜首，其次才是程式員93251美元，足見遊戲音樂師的重要性。而國内的遊戲音樂師尚未達到這個水準。幾年前就有媒體報道，國内音樂制作費用達不到總預算5%的例子比比皆是，這一數字在國外則為10%-30%。
換句話說，即便2022年了，國内遊戲音樂師的平均年薪也難達到程式員水準。“國外其實他們的競争更大，是以現在世界的作曲音樂人都在中國來接活，包括日本的。因為中國的業務大、市場大，但是他們國家的那些競争真的是更飽和。”但盧小旭也向紅星新聞記者透露，其實從事遊戲音頻行業的音樂人，薪資水準在整個音樂行業裡都是最高的。“我個人認為是屬于前20%的，因為遊戲公司有錢，這個行業能賺到錢。”的确，對标國際來看，随着遊戲市場走向品質化，可以為遊戲音樂師提供一份不錯的就業崗位。
小旭音樂創始人盧小旭
2021年，遊戲和電子競技被寫入《“十四五”文化産業發展規劃》，提到促進電子競技與遊戲文藝行業融合發展，遊戲市場在得到進一步發展的同時，也能為音樂行業提供新的增長點。
據《雙賽道加持下，“遊戲+音樂”這門跨界生意的現狀與未來》顯示，“遊戲+音樂”在行業變化中迎來更多交集，雙方的發展正在向彼此靠攏。更重要的是，“元宇宙”概念興起，“遊戲+音樂”内容生态的發展，将進一步推動行業對于沉浸式、強互動和延展性數字型驗的探索。“在元宇宙的概念快速興起，近幾年人工智能、大資料、雲計算、AR/VR等技術全面進步的市場背景下，文化娛樂産業的發展業态、應用場景和商業價值，正在快速拓展與升溫。盡管，包括元宇宙在内的概念仍難以界定，但未來人們與數字及虛拟世界的關系,娛樂消費的方式都将從根本上發生改變，全面整合包括遊戲和音樂在内豐富多樣的差異化媒介資源，會是末來文娛行業打造全場景下具備沉浸式、強互動和延展性數字型驗的大勢所趨。”
行業“大佬”盧小旭：
遊戲公司需提高對音樂的認知水準
盧小旭是土生土長的成都人，2001年背着吉他開始北漂，2005年成立音樂公司，已在遊戲音樂打拼16年。據紅星新聞記者了解，他的小旭音樂，為《天龍八部》《誅仙》《完美世界》《古劍奇譚》《QQ鬥地主》《鬼泣》《仙劍奇俠傳7》《我叫MT》等上千部遊戲配樂，完成了數萬首原創音樂，是這個細分領域當之無愧的“大佬”。其知名度最高的作品，當屬遊戲《完美世界》的主題歌《完美世界》，這首由水木年華演唱的歌曲，在2006年曾登上春晚舞台。
搖滾音樂人的夢想都在北京，盧小旭經不起音樂的誘惑，還在讀大學時就開始北漂：“北漂生活跟故事裡是一樣的，住地下室，在酒吧唱歌這些都經曆過。飽一頓餓一頓是常有的事情。”當時盧小旭任職的唱片公司叫喜洋洋，有水木年華、田震等歌手。“我當時就幫别人打雜，有機會就給水木年華、孫悅他們寫歌，勉強能糊口。”
非典過後，唱片行業不景氣，請盧小旭寫歌編曲的人越來越少，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接觸到遊戲音樂。“當時水木年華還是三個人，除了盧庚戌、缪傑之外，還有一位叫姚勇。他在樂隊待的時間不長，本身也在從事遊戲行業。有一次他問我要不要給遊戲寫音樂，當時我已經很久沒活幹了，便一口答應了！”第一次寫遊戲音樂，盧小旭拿到大概4萬塊的收入，“對我來說是一筆巨款。”
盧小旭接觸遊戲音樂的機會越來越多，後來央視體育頻道一檔遊戲專題節目還做了他的專題，讓他在遊戲圈受到極大關注。“當時北京音樂圈挺不規範，拖款的現象很常見。我給明星做歌，半年都沒有結款。後來實在忍不了，去找這位歌手要錢，他說這是公益歌，他都沒有錢。相比之下，遊戲公司從來不拖款。是以我就開始全心做遊戲音樂。”盧小旭透露了做遊戲音樂的動機，直言算是把兩個愛好緊密結合起來了，“我很喜歡玩遊戲，又是做音樂制作的。”
盧小旭
談到目前國内遊戲音樂存在的問題，除了遊戲公司不重視外，遊戲的同質化現象也非常嚴重。“中國風的仙俠武俠遊戲這幾年特别多，可能占了市場佔有率的70%，但裡面的音樂都差不多。或者對于客戶的認知而言，仙俠武俠就需要加入笛子、二胡之類的中國風元素。我們也很想突破，但音樂畢竟是給遊戲量身定做的，要想突破，難度挺大。還是呼籲整個遊戲行業從業人員音樂素養的提高吧。”
在他看來，要想吃遊戲音頻這碗飯挺難的。“不管是對遊戲還是對音樂，都需要很懂。甚至你要對一些遊戲開放的流程、程式設計也要懂。不像一些抖音神曲，随便在淘寶、閑魚上找個人編個曲、錄個音就能賣歌。”
按照盧小旭的經驗，培養一個遊戲音頻人才可能要5年以上的時間。相比16年前自己的單打獨鬥，他的公司在2014年和2017年分别獲得遊久遊戲和宋城演藝的兩輪投資，是國内有一定規模和影響力的音樂品牌，除了北京總部外，還在廣州和成都設立了分部。公司業務除了遊戲音樂，也涉及抖音MCN孵化。盧小旭表示，自己見證了中國遊戲的成長，但要想再上一層樓，或者是對整個遊戲音樂行業起到推動作用的話，“重要的還是遊戲公司對音樂的認知怎麼樣。如果他們的認知水準不能提高，我們音樂人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希望能通過像《王者榮耀》《英雄聯盟》這樣的成功産品，對整個行業的音頻水準有所引領，這是非常重要的。”
紅星新聞記者 任宏偉 實習生 餘雪嬌
編輯 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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