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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健敏:新時代上司者的三項核心素質

作者:華夏基石管理評論
孫健敏:新時代上司者的三項核心素質

“速描”三代中國企業家,看上司和上司力的本質。

文5300字|閱讀約14分鐘

  • 作者 | 孫健敏,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博導,華夏基石集團領銜專家
  • 來源 | 華夏基石管理評論精選集《高管如何為公司創造高績效》
孫健敏:新時代上司者的三項核心素質

要在改革開放40年的大背景下來讨論上司者與上司力,就先來掃描一下上司與上司力在中國“是什麼樣”。不過,在中國,國企和民企的差異很大;地區之間的差異很大;産業間的差距也很多。我經常講,中國一直都是企業博物館,各種企業類型在中國都能找到,是以很難整體概括中國企業和企業家的情況,我們權且以民營企業的企業家為樣本,來解一解“上司與上司力”這個命題。

三代企業家“速描”

記得十幾年前,《中國企業家》刊登過一期“中國企業家畫像”的專題,以第一代民營企業家為主,他們之中有農民,有轉業軍人,還有蹲過監獄的人,以牟其中為代表,在上個世紀80年代,這些人的顯著特點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從時間上看,柳傳志、張瑞敏、任正非應該算是第一代企業家,但他們的共同特點決定了應該被歸為第二代,那就是相對來說受到過一些系統教育,文化素養相對更高,有一些專業背景。以馬雲、馬化騰、雷軍等為代表的企業家是第三代,他們是科班出身,真正受過系統訓練,直接或間接與所從事的專業有關聯,有的人甚至是這個領域裡的專家。

如果這個劃分成立,從商業經營領域的選擇來看,第一代是農民出身的企業家,簡單說就是萬元戶;第二代更多是從體制内出來的企業家,相對有些專業,不是完全的拳打腳踢、打擦邊球,或者,相對來說是“旁門左道”的經營;第三代是完全按照現代企業的模式運作的。而真正從上司力的角度來看的話,這三代企業家本質上差異不是很大。

上司者與上司力的本質

應該從兩方面來說:上司本身是一種現象,上司的現象到處存在。但是上司者是一個人,是一個位置,隻要有人群的地方——兩個人以上的人群就需要有一個上司者。作為一個上司者,要解決的問題是激發信心、給予激勵、上司變革,更多是角色行為。從這個角度講,在不同的情景下,每個人都可以是一個上司者。但當大家在一個特定的情景下,沒有想法,沒有主意,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有人說我們可以這樣做,大家都認同,他就有上司力。

我們黨一直強調公仆。上世紀90年代,西方也出現了公仆型上司的概念,我很喜歡這個概念,它最基本的定義是:一個人要想成為上司者,首先要給别人提供服務。你能夠給别人提供服務,别人就依賴你,這個依賴不是因為你的位置,而是因為他需要你、離不開你。

我曾經看過一個故事,說的是西方的一群達官貴人到東方去旅行,雇了一個仆人打點行程,這個仆人非常周到,把這群達官貴人照顧得非常開心,什麼都不用他們自己操心。結果有一天,這個仆人走丢了,達官貴人們就都迷失了方向,變得不知所措。大家突然發現,實際上這個仆人是一個上司者。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上司”一方面是領,另一方面是解決方向問題,這是上司的本質。這個本質說的是,一個人不管在什麼樣的位置,都可以領、可以導,給大家一個方向。

從這個角度說,在一個組織裡,上司者确實是被下屬定義的,下屬認同你,你就是上司者;不認同你,你就不是。認不認同,是内心是否心服口服。但這個角度不能走極端,一個人不是去哪兒都是上司者,在全球範圍裡也沒有人類共同認可的上司者。

在中國的傳統社會文化裡,講究尊卑有别、長幼有序,不在一定位置的人即便能夠提出一個好想法,也是人微言輕,不會引起重視,最後就把上司力和上司者混在了一起。混在一起也可以,那就需要上司者去激發信心、給予激勵、上司變革,去影響别人。上司力的本質就是去影響别人,讓别人跟着你走或者說按你定的方向走。

上司者靠什麼影響别人

那麼,靠什麼來影響?最常見的是行政手段,控制别人的行為,就像老師常對學生們說:“坐好了,好好聽,誰不好好聽罰站”。還可以讓别人心甘情願,最典型的是宗教。在中國傳統文化裡,還有法家靠制度、規範;儒家靠修身養性,等等。

這個影響靠什麼來實作?法家說,法、術、勢,三者缺一不可。法,就是制度規則,不管是誰,在制度規則面前人人平等;術,就是權術,也叫上司藝術;勢,就是威勢,在一個位置上,位高權重。要影響别人必須這“三管齊下”,少一個都不可以。

過去40年,法、術、勢三者普遍沒有平衡好、沒有兼顧好,容易走偏。相對來說,最弱的是法。我之是以佩服任正非,一個重要方面就是他在這三個方面相對比較兼顧,既有制度,玩權術也非常娴熟。比如,下屬犯了錯,不找下屬,而是把部門經理撤換,逼着下屬難受。這就是典型的權術,但是有“一箭雙雕”的效果,既考察部門經理有沒有擔當,也考察下屬敢不敢承擔責任,如果下屬主動承擔責任,不但不會受罰,還會得到表揚。另外,到了任正非的位置,适度的低調是有用的,位置越高的人越需要低調,最底層的老百姓則應該高調,因為連“調”都沒有,怎麼低呢!韓非子講,對于有一定位置的人來說,要懂得怎麼樣利用這個位置。這在實體學上叫“勢能”,也就是我們通常講的“氣場”。

從影響力看中國企業家的上司特點

從影響力這個角度來說,三代企業家都可以概括出一些共性的東西。第一代企業家做得不錯,但形式上不夠高雅,有點土,帶點農民習性。任正非所代表的第二代企業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多多少少也有些農民的習性,但還有一些東西超越了那個時代,比如遠見、抱負、追求,這些特質是決定中國企業能不能做大做強的根本。我之是以不太看好一些新興産業的創業者和企業家,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這真的不是唱高調。任正非進入電信領域時,沒有說過要做到幾千億、幾萬億,隻是說要在電信裝置領域成為世界級的領先企業,這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生抱負和追求。美國的老福特先生創立福特汽車時,沒有說要追求多少财富,要創造多少個億萬富翁,他想的是讓美國的工薪階層都開上小汽車。類似的還有愛迪生、紮克伯格,等等。這些人不是從賺錢的角度來做事業,隻是在這個過程中無意中發了大财,是偶然的億萬富翁。

與此相反,我看到和了解的許多國内企業的創業者,更多則是利益導向。想賺錢不能說是錯的,但和事業導向、價值導向相比,确實有差異。上個世紀90年代,李東升說,TCL的目标是一年做到1500億時,就知道這家企業不容樂觀了。方正集團當年提出要打造100個百萬富翁時,就知道方正也走不遠了。我們可以把錢當作一個副産品,而不能把它作為一個核心追求目标。人生核心的東西是價值追求和導向,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過時,這是必要條件,不是充分條件,沒有這個東西的話,也許可以賺大錢,但一定不能真正把企業做大做強。

“财聚人散,人聚财散”,這個話講的隻是一個方面,不是根本。當年我們在華為,從利益共同體轉換成命運共同體,要做大文章。一個普遍的問題是,大家通過奮鬥,成為富豪,擁有無數财富,但财富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還需要為什麼奮鬥?中國企業沒有根本解決這個問題。

任正非盡管沒有完全解決命運共同體是什麼、怎麼實作的問題,但至少有了比較明确的方向。不否認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利益導向,來華為就隻是淘金,淘到金子就可以走;但是隻有認同華為文化、傳承華為文化的人才能在華為長期發展,成為所謂的命運共同體。對很多企業來說,如果隻是在口号上提倡奮鬥、創新、共患難、家文化等,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

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企業家個人的追求、抱負、遠見、影響力,在相當程度上會決定企業能不能做大做強。越是高端人才,越不會被物質和一般的事業吸引。

西方曾總結出魅力型上司的七個特征,在馬雲、雷軍等一些企業家身上表現得很充分。但表現最充分的還是任正非,就算不出門、遍知天下事,他完全“自摸”,就知道五年以後、十年以後的事。總是折騰、總是變革,三五年就來一次,1997年,市場部集體辭職;2001,帶頭降薪;2007年,又是一波辭職……不斷地流程再造,不斷地折騰,這些折騰的出發點是思想觀念,落腳點是改變思想觀念,不斷引導新東西出來。還有就是中國傳統文化影響下的個人,在任正非、柳傳志、張瑞敏身上,幾乎沒有漏洞可鑽,即便有人想坑他,也找不到把柄,因為他們沒有不良嗜好,吃喝嫖賭絕對不做,這是在中國作為上司者的基本條件。

未來上司者的三個核心素質

現在對未來的描述,新名詞很多,比如大資料、物聯網、區塊鍊、衆籌、平台化、共享經濟,等等。不管是什麼産業方向、業務模式,在未來,對于企業的上司者,我認為有三個方面的素質是需要具備的:

一是個人的責任感。具體到企業,就是社會責任感會變得越來越突出。作為企業家,真的不僅僅是為幾個人謀福利,而是要為整個社會造福。隻有這樣,才會在大的架構、格局裡去經營布局,而不是機會導向下的野蠻生長。企業更新換代要展現在追求上,要有社會責任,要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創新經營模式、管理方式,進而盈利。

這對于未來的創業和經營可能都是一個挑戰,比如共享單車,不否認這個想法很好,但它自誕生時,社會責任感就比較弱,因為沒有考慮到環境問題,沒有考慮到幾年後這些單車怎麼處理。這些問題靠制度、靠法律防不勝防,是堵不住的,隻要靠企業家的個人自覺。法律和制度肯定需要強化,但道德底線要靠個人自覺。

在西方,不是所有人都信仰宗教,但相對來說,整個社會有宗教基礎。在中國,“五四運動”以前,修身養性的文化是起作用的,之後就相對弱了。華為好就好在,制度和文化兩個方面一直在強化,一直在超前引導,沒有短闆。

二是要有平衡能力。在我們國家,可持續性不太好的一個表現是:大家都很累,天天在加班。要讓大家活得更輕松一些,更舒服一些地去創造價值,這對于一個上司者全方位的、綜合平衡的能力要求更高。過去,一個上司者可以是某個方面優秀的業務人員;未來,一個上司者,特别是創業的上司者,更需要具備全方位的平衡能力。

按照西方的說法,所有的利益相關者都要兼顧,包括員工、客戶、股東、社會,等等。在具體工作的平衡上,就像華為的灰階管理,不僅僅在内部,在整個外部也要把握好度。比如考慮客戶時對股東可能就會有一些損失,考慮股東時就可能會損失客戶的一些利益,是以,怎麼樣平衡包括了方方面面。這裡就要用到西方最近發展、中國人早就有的一個概念——沖突上司或者叫悖論上司。

就是說,一個上司人一定是兩面的,而不是單一的一面,一面非常善良,另一面非常狠;這邊看到他的溫和,那邊看到他的暴躁。這一特點在任正非身上表現得很充分,涉及思想觀念問題、人的問題時,他不輕易放權;但是在财物和業務上,徹底放開,這一下就可以讓手下的人找到感覺。現在的輪值CEO制度也是如此,一方面在考察人,另一方面讓每個人都找到感覺。

柳傳志也是如此,按照他的說法是,我有把握的時候你就照我說的去做;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的時候,你可以去做,但要承擔後果。一方面授權,另一方面專權,看似沖突,但可以遊刃有餘,在沖突中保持平衡。這與全方位平衡不完全一樣,全方位平衡是指做事情,沖突上司、悖論上司更多的是思維方式和價值觀,一個成功的上司者身上相對會表現出兩種沖突的方面。

三是要有包容胸懷。按照中國的陰陽理論,事情沒有絕對的是或者不是,而取決于什麼情境下針對什麼人,不能用固有的方式針對所有人。這在相當程度上要靠“自摸”或者個人修煉。黑白分明、是非分明,眼睛裡不容沙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不好我就不跟你往來等等這些,相對來說就是不夠包容。不夠寬容,更多的不是能力問題,而是胸懷問題。

權術和技巧也是如此,上司者一定需要有一定的技巧,能夠在沖突中把握平衡。任正非是在外面低調,在公司高調;公司好的時候低調,公司不景氣的時候高調,看起來很沖突,實際上他考慮的是三五年以後的事。這些最終都落在個人修養和鍛煉上,在這個前提下,業務方面也會有差異。

總的來說,不管時代怎麼變,以上這些“主旋律”是基礎的東西,沒有這些不會長久,有了這些不見得長久,但是再加上别的東西,可能就可以更長久一些、更長遠一些。

(本文根據作者在華夏基石3+1論壇上的講話整理編輯,首發于《華夏基石管理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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