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細珠是個命苦的女人，年近30了還沒個伴。
她一直嫁不出去的原因，是村裡人都知道她是個瘋女人，發起瘋來吓人得很，沒人敢接近。
而王斌也從介紹人那裡聽過這些，但他不太相信。
因為，他見過的細珠是個身材瘦小，皮膚白皙，臉上還帶着兩抹紅暈的可愛女人。
并且，細珠不像其他女人，會嫌棄他是個啞巴，反而好奇地和他學手語，甚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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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才見第一面，他就對她動心了。
他完全沒有辦法把這樣一個女人和一個瘋子挂鈎，但介紹人和他相交甚好，總不至于拿這種事情诓騙他。
不過也沒關系，他想反正自己也是個啞巴，隻要她不在乎，他也願意娶她。
還好，細珠也是喜歡他的，雖然第一次見面，他們都是在紙上交流，但她能感受到他是個好人，有禮貌，也不嫌棄她是個瘋子。
大概是兩個苦命的人的惺惺相惜，細珠和王斌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02.
其實，細珠真有瘋病，她的瘋病大機率來自她媽。
許是她爸早早地一走了之，扔下她這個拖油瓶的原因，她媽從她出生就不喜歡她。
記憶裡，她媽是讨厭她的，平時她坐在床上無論如何哭鬧，她媽都是堵着耳朵狠心地坐在一旁，就是有時晚上睡覺時，她把手搭在她媽身上，她媽都把她推得遠遠的，仿佛她是什麼髒物。
這讓小小的她，一度很渴望媽媽的溫暖，一度缺乏安全感。
隻是這份溫暖，她始終沒得到。
5歲那年，一個微涼的深夜，細珠從窘迫的尿意中醒來，發現媽媽沒有睡在身旁，心裡便有些慌張。
她環視四周叫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便立馬起身去找媽媽。
可就在院子裡，她看到媽媽站在井上，擡頭望着天空發呆，隻要再往前一步，就會掉下去。
她當時害怕極了，便哭着喊着求媽媽不要站在那裡，求媽媽抱，救媽媽不要扔下她。
可是，她媽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當着她的面，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她吓得跑到井邊，趴在井邊瘋狂地喊媽媽，瘋狂地哭，哭到聲音都沙啞了，最後直接昏厥過去了。
直到再次醒來時，她才發現自己躺在了奶奶的床上。
從那次之後，她就瘋了。
她因為這個病，遭到了大家的嫌棄，也沒有過朋友。
幸好，王斌不嫌她。
03.
細珠第一次在王斌面前發病，是在他們結婚半年後。
那時正值秋收，地裡活多，他們每日都要幹到傍晚才回家。
而那天晚上，細珠正好想早些回去給王斌做飯，就自己先回家了。
不巧，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隔壁村的一個混混。
混混看她長得好看，就想調戲她，抓着她布滿繭的雙手，嘴裡說着些輕浮的話，還說隻要她跟着他走，以後絕對不會讓吃苦。
混混肆意地調戲，手還不知深淺的亂摸，他用言語和動作不斷地侮辱着她，迫使她精神崩潰。
那一瞬，她像瘋了似地甩開那混混，大哭大喊到處跑着要媽媽抱，邊跑還開始邊脫衣服，她喊得凄厲，如同孩子叫喚母親一般。
她的哭喊聲引來村民們的圍觀，他們看着赤裸的她到處祈求抱抱，覺得她好像犯瘾了一樣，隻是大家也是冷冷地看着，害怕着，卻沒有一個人想伸出手給她披上一件遮羞衣。
幸好，是從地裡回來的王斌看到了這一幕，趕忙脫了衣服沖上去給她蓋着，死死地抱住她，直到她平靜下來。
等到家安撫她睡着後，他才找來了醫生，半比劃半寫地和醫生說明了她的症狀，并從醫生那裡得知她的是應激性精神病，一旦受到強烈的刺激就會發病。
可他并沒有是以覺得她髒，反而想起她和他說的童年的事情，更忍不住地心疼她，想要待她好一些，彌補她這些年的缺失的愛。
他覺得隻有待她更好，才能讓她少些想起以前的事情，少些發病。
04.
在王斌的呵護下，細珠幾乎沒有再發過病。
她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叫球球。
球球剛出生時很健康，也很可愛，他們為此欣喜不已，更慶幸他們的孩子可以不用像他們一樣，不健全的生活着。
王斌不會說話，卻還是努力張着嘴，咿咿呀呀地逗孩子。
可是，老天終究不肯眷顧他們。
球球自打出生起就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平時無論他們怎麼逗他，他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甚至到了兩歲還不會叫人。
這讓王斌很是擔心，怕球球有個什麼怪病，到時和他一樣遭人白眼。
是以，他特地拿出了大半輩子的積蓄，帶着細珠和球球一起到省城看了病。
挺不幸的，經過一輪番的檢查後，醫生告訴他們球球很可能是自閉症。
他們并不知道自閉症是什麼，便吓得問醫生怎麼辦？還哭着抓着醫生的手，讓醫生救救她們的孩子，千萬不能讓孩子像他們一樣，被人笑話一輩子。
醫生看他們這麼可憐，隻好安慰他們說，隻要耐心配合治療，多陪陪孩子，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他們這才感覺到一絲希望，帶着球球回家了。
05.
王斌是一定要治好球球的病的。
但那樣一筆龐大的醫療費，對王斌和細珠這種務農的家庭而言，簡直是要命的。
每年賣農作物賺的錢，都不夠他們交醫藥費。
沒有辦法，王斌隻能出去找份收入更高的工作，來給球球治病和維持生活，可他是個啞巴，很多工作都做不了，而且有些工資太低，也不适合他。
是村長看王斌這樣發愁，才給他介紹了一份按摩師的工作，雖然這份工作在村裡人眼裡不夠體面，但幫他解決目前的窘境才是關鍵。
細珠則留在家裡照顧孩子，順便看看那片地。
雖然球球還是不怎麼愛與人交流，可每回他願意開口回應，王斌和細珠也算滿足了。
06.
日子一天天過着，晃眼間就來到了球球上學的時間。
可毋庸置疑的，球球并不适合學校的生活，他不跟同學們說話，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角落裡。
有時要個什麼東西也不說，隻會用搶。
同學們是以不喜歡他，總是趁老師不在欺負他，而他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哭，哭起來聲音震天響。
老師看他這樣，覺得他影響其他孩子上課，便想着讓他退學去特殊學校。
這無疑是給了王斌一記悶棍，他那麼努力地想把球球送進普通學校，就是希望球球能夠早日好起來，這要是讓球球去那種特殊學校，豈不是讓球球的情況更糟。
他真的怕，便想讓球球留下來，還差點給老師下跪了。
是細珠勸他說，反正球球在這裡隻會加重他的病情，還老是要受欺負，這樣和他們當初被嘲笑的時候有什麼不同，這樣也隻會讓球球心情更差。
與其如此，不如給球球換個環境，興許這樣對球球的病有幫助。
他想了想，覺得也沒有更好的方式了，不如就讓球球去試試，畢竟特殊學校的老師更專業，能夠把球球教得更好。
出乎意料的，球球去了特殊學校後，心情似乎放松了，有時回到家裡還會對着他們笑。
也是特殊學校的老師告訴他們，可以找些球球感興趣的東西和或者一些感官訓練來引導球球，學會和他深入交流。
07.
王斌和細珠聽進了老師的話。
那日，他們帶着球球從城裡的醫院複查後，在路上遇到了個鋼琴店，老闆悠揚的琴聲一下就吸引了球球的注意。
他在鋼琴店門口停了下來，半天不肯走。
王斌第一次看他用那樣癡迷的眼神看着玻璃門後的鋼琴，便有些激動，想給球球買一台。
可鋼琴那麼貴，根本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家庭能夠買得起的。
然而，王斌這人平日裡随和溫柔，對待細珠和球球的事情，卻是一點不肯讓步。
他鉚足了勁賺錢，店裡有活他就幹了，甚至連清潔打掃的工作都接下來，和細珠日日三餐一個饅頭，終于攢足了錢，把店裡最便宜的鋼琴給球球搬到了家裡。
球球撫着鋼琴，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按着那個白色琴鍵，第一次笑開了花。
王斌看着球球的笑容，便覺得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不過球球沒有老師，剛開始彈出來的東西和鋼琴店老闆根本不一樣，又因為他是有自閉症的孩子，一遇到這種情況，就很暴躁，抱着頭在鋼琴旁瘋狂大哭。
王斌和細珠隻讀過幾年書，哪裡會用鋼琴這種東西，無奈之下，他們隻能去求着鋼琴店老闆教球球。
老闆看王斌一個啞巴，卻為了孩子這樣努力，覺得這樣的父愛很感動，便同意免費教球球彈琴。
但球球害怕陌生人，不願意給他教。
他們也手足無措，最後隻能讓細珠每日跟着老闆學，再回家教球球。
細珠白天和老闆學鋼琴，晚上回到家裡，就一遍一遍地教球球認琴鍵，一遍一遍地陪着球球彈。
慢慢地，球球熟知了琴鍵和琴譜，也開始自己練曲子。
自閉症的孩子，先天學東西慢，但卻有足夠的耐心，球球願意自己一遍一遍地練習，也開始逐漸有了點成效。
到後來，球球甚至會拉着王斌和細珠聽他的曲子，和他們交流對曲子的感受。
王斌和細珠多年的努力，總算看到了希望。
08.
後來，球球開始能正常上學了。
他白天去學校上課，晚上就在家裡，自己練習鋼琴或者去找鋼琴店老師學習。
他也懂事，知道王斌沒有能力給他請好的鋼琴老師，便自己下苦功夫研究。
經過漫長的堅持，球球終于最終考上了音樂學院。
王斌看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眼眶都紅了，細珠更是喜不自勝，抱着球球哭得不成樣。
是啊，縱使生活艱難困苦。
縱使他們一個是啞巴，一個是瘋子，也能通過不懈地努力完成自己和球球的夢想。
如今，他們的孩子，終于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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