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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icron 毒力降低,為什麼吳尊友說死亡人數高于同期 Delta?

4 月 6 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召開的新聞釋出會上,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介紹,關于「Omicron 毒株流行造成死亡人數高于同期 Delta 毒株流行導緻的死亡人數」這個結論,是對外國公開資料再分析得出的。

例如,英國在 2021 年 8~10 月以 Delta 毒株流行為主,死亡率為每 10 萬人口 16 人死于新冠;而在 2021 年 11 月至 2022 年 1 月,即 Omicron 毒株流行為主,死亡率為每 10 萬人口 22 人死于新冠。

美國在 2021 年 8~10 月的死亡率是每 10 萬人口 40 人死于新冠;在 2021 年 11 月至 2022 年 1 月死亡率是每 10 萬人口 42 人死于新冠。

而與國外相比,大陸新冠肺炎病死率低。今年 1 至 3 月,大陸累計報告病例十餘萬人,其中重症和危重症 197 例。病死率低的原因,是大陸一直在采取多項措施預防或減少死亡。

如何看待吳尊友說的這段話?北海道大學神經科學碩士、盛諾一家進階醫學顧問、微網誌科普大 V 莊時利和作出解讀。

莊時利和:先說一下流行病學的一些名詞解釋——死亡率和病死率。

很多媒體報道當中常常會把這兩個術語混用,包括一些科普文章中為了友善了解也會混用,但實際上這兩者有着巨大差别。

死亡率(mortality rate)表示在一定時期内(通常以年為機關),人群中因某種疾病而死亡的人數在人群中的占比,是測量人群死亡危險最常用的名額。

病死率(case fatality rate, CFR)表示一定時期内,因某種疾病而死亡的人數在該病患者中的占比,是測量患者因該疾病死亡的風險。

簡單來說,死亡率的分母是人群,而病死率的分母是患者;死亡率通常用來衡量特定時期内一個疾病對于全人群的影響力,而病死率通常用來衡量一個疾病對于患者個人的風險高低。

關于後面這點,我們展開說明一下。一個病的病死率高,不代表它的死亡率也高。

比如狂犬病,大家都知道它的病死率極高,但由于狂犬病發病率低,其死亡率并不如艾滋病。

2020 年,中國狂犬病死亡人數 188 人,而艾滋病的死亡人數是 18819 人,前者的死亡率隻有後者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說,狂犬病對中國普通人群的影響小于艾滋病。

但是,狂犬病仍然是一種緻死性極高的疾病。另外,艾滋病的病程遠遠長于狂犬病,HIV 感染者隻要及時、規範接受抗逆轉錄治療,預期壽命可以接近正常人;而狂犬病的病程通常隻有 1~3 個月,極少超過 1 年。

是以大家現在應該知道兩者的差別了。

當我們要看一個病在一定時期内對于全人群的影響、或者防疫工作的整體效果,我們通常會選擇死亡率作為參考名額;

當我們要看一個病的兇險程度、或者我們的藥物幹預措施是否起效時,病死率的參考價值會更大一些。

那麼回到 Delta 和 Omicron 的話題上。

比較詳細的資料,吳尊友在釋出會上已經提到過了,我們就取其中一個例子說明。

美國每日新增感染病例和死亡病例的曲線

我們先說一下病死率。

新冠病毒的病死率,主要取決于幾個因素:年齡、疫苗和藥物、變異體。

年齡:是影響病死率的最重要因素,随着年齡增長,病死率呈指數增加。

疫苗:完全接種疫苗(及加強針),可以大幅降低重症和死亡風險。

以上兩點,在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真實世界資料中都有充分的展現,比如新加坡和中國香港的資料。

藥物:受制于産能瓶頸,藥物的作用目前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但是一些口服抗病毒藥物在 III 期臨床試驗中已經展現出了強大的保護力,大幅降低高風險門診患者的住院或死亡風險。

變異體:從新冠原始毒株、Alpha 到 Delta,病毒的傳染性在不斷增高,但毒性卻沒有顯著減弱,顯著減弱主要出現在 Omicron上,Omicron 與一些肺上皮細胞的融合能力減弱,這是它緻病力下降的重要因素。

但是 Omicron 緻病力減弱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有大量的人已經被之前的變異體感染過或者接種過疫苗,體内已經有了保護力,可以降低感染後重症的風險。

是以即便毒株完全不變,随着時間推移,人群中由于感染帶來的整體免疫力提高,病毒的緻病力也會逐漸下降(當然這是理想情況下,病毒不可能不進化)。

是以以今年年初康奈爾大學發表的研究為例,相比于 Delta 疫情期間,Omicron 疫情期間病死率從 5.3% 下降至 0.9%(這個是初步研究,死亡病例存在滞後性)。

而根據英國國家統計局 2 月底釋出的研究,Omicron 的死亡風險下降了 67%。

目前各國絕大多數研究都表明,受内在和外在因素影響,Omicron 的病死率都顯著低于 Delta。

上面是病死率的差異。但是,當我們關注死亡率時,情況就不一樣了。

上面提到過,死亡率的對象是一個地區的全人群,當這個地區出現大流行,有很多人感染時,死亡人數可能就上去了。

相比于之前任何一波疫情,Omicron 在大多數國家引起了新冠大流行以來最大的一波疫情巨浪,我們從美國的那個圖中就能發現。

同樣情況還出現在一些以前控制的比較好的國家或地區。在過去兩年,中國香港的疫情控制是非常不錯的,但是面對傳染性極強的 Omicron BA.2,香港的防線被很快擊穿。香港三月份一天的死亡人數直接超過了過去兩年的總和。

而 Omicron 除了傳染性強以外,它的另外一個特性是免疫逃逸能力很強,這在我們今天要說的話題上展現為,對同樣是已經接種過兩針疫苗的人群來說,可能可以扛得住 Delta,但很可能扛不住 Omicron。

以美國佛羅裡達州為例,在 Delta 疫情期間老年人約占死亡人數的 60%,而 Omicron 這個比例上升至大約 80%。

年輕人隻打兩針和老年人隻打兩針,意義是不同的,香港上個月公布的真實世界研究結果也展現出了這一點,三針疫苗可以顯著提高老年人預防死亡的保護力。

但是當香港群眾明白這個道理時為時已晚,香港成了全球每百萬人每日新增死亡最高的地區。香港在這波疫情中死亡的老年人,為全世界帶來了最慘烈的教訓。

這就是緻病力低的病毒大爆發時的情形。即使每個病例重症和死亡的風險都更低,但當你将這個風險乘以一個非常大的感染數字時,你會得到一個相當大的死亡數字。

是以傳染病和流行病學原理、疫情期間各國的疫情數字和各種真實世界研究都告訴我們,Omicron 并不是大号流感,它對這個世界的破壞力遠遠強于季節性流感——雖然對于一個打過加強針的人而言,它的症狀可能輕于流感。

理清病死率和死亡率的概念,是我們正視 Omicron 的第一步。每當疫情爆發時,人群中最脆弱的那些群體總會成為風險最高的,比如老年人和有基礎疾病的患者。

是以盡管這句話我已經寫過無數次了,但是在這裡還是要再重複一遍——沒打疫苗的盡快去疫苗,能打加強針的也盡快去打。

比如我經常收到的一些咨詢是關于惡性良性腫瘤患者、應用免疫抑制劑的患者可否接種疫苗,實際上風險并非安全性。

已經有不少研究表明這些人群接種疫苗的安全性與普通人沒有顯著差別,風險主要來自于保護力,因為有一些藥物會抑制疫苗帶來的保護力,但有一點保護力也比沒有任何保護力強得多。

另外,面對傳染性極強的 Omicron,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對醫療系統的沖擊。全社會中醫護人員的數量是相對穩定的,并且整個醫療系統并非專門為應對某一種特定的傳染病而設計,平時需要接診各種各樣的急重症、慢性病和孕産婦等。

而在 Omicron 爆發之下,如何合理配置設定醫療資源就成為最棘手的一個問題,因為如果将大部分醫護人員都拉去支援抗疫,那麼必然導緻大量其他疾病的患者得不到有效救治,而其中一些疾病的病死率是遠高于 Omicron 的。

是以醫療系統的擠兌,最終導緻的不隻是新冠死亡的增高,而可能是超額死亡的升高——也就是所有原因造成的死亡人數與常年相比的升高。

到了這個層面,就不單單是對比 Omicron 和 Delta 病死率的問題了,而是更複雜的一個問題。如何合理分診新冠不同症狀的感染者、如何配置設定醫療資源以盡力維持其他患者的需求,這對許多國家來說都是難題。

最後,對于你自己而言,做好個人防護就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勤洗手戴口罩,如果你已經接種過加強針,Omicron 對你健康的威脅其實是很小的。是無數普通群眾組成的免疫屏障,阻擋了疾病的蔓延,這才是真正的群體免疫。

策劃:地貓、z_popeye

監制:gyou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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