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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炳新:疫情大于天

趣微口袋周刊 第7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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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大于天

●姜炳新

姜炳新:疫情大于天

早上,手機跳出個陌生電話,我沒有細瞅,就給滅了。如今廣告電話橫飛,詐騙電話猖獗,人人深惡痛絕。

不一會兒,手機又響了,我拉開一看,還是那個電話,毫無疑問又把他拉了。

之後接二連三,沒完沒了地打,哪個龜孫子,故意和我過不去。要不是孫子在外邊練球需要聯系,我早把機關了,一刻也不想看到這個鬼号碼。

我實在被攪得有些難忍,才勉強點開接聽鍵。

“喂!哪位?什麼事!什麼,大點聲。”口氣自然有些生硬。

“大、大、大什麼?”“啊!是大山。”

隻要提到大山,我來了精神,高興小樣,差點蹦起來,心想:“好懸呀,險些出口不遜,要不,怎麼向大山解釋。”

大山是三十多前一個連隊的戰友,老家山東,他怎麼想起我了。

“啊呀,呀呀!老戰友好,老戰友早上好!”

我好像變了個人,語氣香甜又和善,顯得格外親切。

“老戰友好,你在哪裡?”

“在A市!”

“A市?”

A市離家隻有四五十裡路,小車高速路隻需半個鐘頭,這樣說來,老戰友就在家門口。

我一面尋思着怎樣和老戰友會一會,一面和他攀談了起來。

“稀客稀客,趕緊上家裡玩。”

“什麼,沒有時間。”

“怎麼可能呢?”

“既然到了家門前,何有不進家的道理?”

“大山,你我還需要客氣嗎?你無論如何要到我家裡玩上幾天,要不然,不會讓你走的,咱們兄弟好好聊一聊。”

“機會難得,千載難逢,平時想請你都請不到。”

“大山,就這樣定了,别猶豫,好不好?”

大山被我軟磨硬泡後,終于松口了,我感到很是愉悅,把住址以及行走路線圖詳細地告訴了大山。

此時,一旁老伴聽後,極不高興,臉上一下子堆起了烏雲。

老伴為人,我是清楚的,今天咋整的?好像不願配合,這不符合她平時大度的性子,怎麼變得小肚雞腸了。

當我們挂斷電話,心裡激動萬分時,誰能料到,老伴一盆冰冷的水從我頭頂澆了下來。

她說:“天水,你傻逼一個,眼下疫情反彈,形勢嚴峻,嚴禁與陌人接觸,社群和上級政府三審五令,你卻當成耳邊風。”

原來如此。可她哪裡知道我和大山有特殊關系,老伴看我梗着勃子,沒有搭理她,又重重追加了一句:“你如果讓他來,你就是觸犯規定,挑戰法律。”

老伴搬起千斤重的石頭來壓我,企圖阻止我們相會。

老伴越這樣做,我越不想聽她的。

“不,大山兄弟是我闊别三十多年的老戰友!我們之間還有一段難忘的故事,是患難之交,我有今天,大山是我的救命恩人,任何理由都阻擋不了我們戰友一場熱烈相會。”

“什麼關系能大于國事,你不能向大山解釋清楚?非常時期特事特辦。”

“我這邊熱情好客,那邊又挂出閉門謝客的牌子,這算玩的是什麼鬼把戲,讓大山怎麼想我。”

“你這個人怎麼難溝通呢?死腦筋。”

我最痛恨口是心非的孬種,堅決不做讓人瞧不起的熊事,這是我做人的底線,至于被老伴咒罵幾句,權當沒有聽見。

老伴仍然訴說着,緊緊相逼,非要讓我打這個電話不可。

我心想:“你做黃粱美夢去吧!萬萬辦不到,我丢不起這張老臉。”

在和老伴激烈較勁之時,大山電話又打進來了,這一下子,可熱鬧了,把我推向風口浪尖,是接好,還是不接的妥,我心裡七上八下,左右為難。

我心想:“大山、大山呀,你早不打,晚不打,當我與老伴激烈紛争的關頭,你這個時候的出現,不是等于倒插上一杆,火中加油嗎?真是千不該萬不該。”

老伴讓我趕快和大山說清楚,不要誤失良機。

其實借我一百個膽,大山這個電話真的不敢接聽。

老伴看我遲遲不接,上來奪過我的手機,眼看我僅有的一點顔面将要被她撕破,在關鍵時刻,老伴讓我痛罵的狗血噴頭:“你這人就是冷血動物,好個瘋婆子,做事缺德,不顧人情世故。”我什麼難聽的話都罵盡了,老伴好像沒有半點反應。

大山電話被老伴接通之際,我渾身上下直冒冷汗,每個細胞好像凝固了。我雙眼緊閉,心想這一下徹底完了,我們用生命編織出的戰友情要徹底讓這個瘋婆子給搗個稀巴爛了,我恨不得上前抽她個大嘴巴子,堅決阻止她在大山面前丢人現眼,可是什麼都晚了一步。

“喂!大山老哥好,我是天水的老婆,天水剛出門辦點事兒,手機忘了帶上。”瘋婆子顯得平靜自如。

“弟妹好,原來是這樣的,我經過反複考慮,決定不去你家了,非常時期,咱們不能給政府添亂,請你轉告天水,我們今後有的是機遇,謝謝你們熱情相邀,你們心意大山領了,等疫情全殲,你們到我們山東來看看,我們家鄉是個山美水更美的好地方,還是文明中外的旅遊聖地。”

我很想奪回手機,手又軟了,大山分明是給我一個合理的台階下嘛,傻瓜也能看清楚。

頓時,把我拉回到三十多年前的過往。

那是個極其平常的星期日,又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

那天,我們幾個新戰士舍棄節假日,自發地搞起農副業生産,種菜和澆水,大家樣樣幹得歡,突然,擔水的我一不小心,人和水桶滑進了池塘,在水裡,對于我這個旱鴨子而言,是什麼概念,不難想像,我一點本事沒有,掙紮隻有越滑越深,當時周邊看不見一個人影,菜園離池塘又遠,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水很快沒過脖子,我甘心就這樣與這個世界拜拜了。

大山看我一人挑水忙不過來,也擔起水桶跑過來幫忙了,當他看見眼前一幕時,慌了神,二話沒說,“嘣”的一聲紮入水中,其實,他水性并不是很好,當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拖上岸時,他也喝下不少水,險些把命撂在那裡,當時他要有個小小的私欲和顧慮,這也很正常,那麼,該是什麼後果,反正我的曆史就不是這樣寫了。

他心裡隻裝有戰友,裝有他人,救人擺在第一位的,别的他什麼也沒有想過。

萬難見真情,從此以後,我們成了生命之友,兄弟般感情越處越深。

俗話說:鐵打江山流水的兵。我們總有分開的時候,複員的那天晚上,我們兄弟緊緊抱在一起,久久不想分開,我們互相鼓勵着對方,并立下地動山搖的誓言:“今生今世做好兄弟,不論你我走到天涯海角,兄弟般的友情永長存。”

複員後,我們回到各自家鄉。頭幾年,那份感情像熊熊烈焰,書信頻頻,傳遞着彼此真情。

随着各自建立家庭,生活奔波,年齡逐漸遞增等種種原因,我們之間書信少了,而且越往後越少得可憐,不知道是哪一年,我們失聯了,但是隻要提起大山,親情依舊,還是那樣激動。

今天,大山已經來到我家門前,非要把他堵在家門外,想想于情于理都不容。當年響亮的誓言哪裡去了,這不是自己抽自己的大嘴巴嗎?

“不!我決不能食言,毀我戰友鑄造成鋼鐵般感情;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要有絲毫動搖,不就成為白眼狼了?”

“我甯願被隔離,甯願偷偷跑去,隻犯一回,下不為例……”

“總之,我非要和他見上一面,啥得一身剮……”

“值!”

其實問題并沒有老伴闊得這麼嚴重,我經得社群同意。馬上有了個注意,我要直奔A市火車站,帶上我的一顆心,稍上全家人的深情厚誼,哪怕跟大山說上一句話,哪怕見上一少會面,我才能心安理得,不然我的良心會倍受煎熬。

想到這,為了努力實作這一願望,我決定到A市火車站,與老戰友相見。

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心急如焚,又如歸心似箭,我再一次撥打大山手機,目的是,讓大山在火車站等我,或者,在車站周圍找一家飯店,邊吃邊暢談别後的風風雨雨,和我們三十多年的過往,我知道這是多麼珍貴,這是三十年後的握手,份量有多沉甸,意義有多麼深遠,我相信,我和大山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四五十公裡路,我自駕小車飛上高速路,心想用不上幾十分鐘就能趕到,大山老戰友一定要等我哎!

當我以最快速度趕到A市火車站時,大山又來電話,他淡定地告訴我,已坐上了列車,他所坐的列車已徐徐開動。

此刻,我火冒三丈,這不是耍猴子嗎?但靜下來,還是傻了眼,因為沒有看到大山,心裡所有念想化為泡影,就現在心情和打翻五味瓶沒有兩樣,啥都有了。

“大山,我的好兄弟!你為什麼不等我。”

這是一次完全能實作的願望,卻被流産了。

我再也扛不住感情大瀑發,兩眼淚汪汪。

我将雙手高高舉在半空,向剛剛駛出的列車,揮着揮着,目送大山遠去,列車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大山好兄弟,一路順風。

大山戰友走後,我再靜靜地想着一件事兒,難道大山真的就一點不思念他曾經險些用生命救下的戰友嗎?!

說他薄情寡義,他為什麼苦苦拔打我二十多個的電話,而且一直被我挂斷,他從沒放棄,一直拔打,直至打通為止。

你說他心裡萬般牽挂着戰友情,又從何處說起,為什麼明知道再等一會,我就趕到,他卻這一分鐘等不起。

這些謎團我越繞越糊塗。

大山悄悄走,最終還是啟迪了我,疫情大于天。

圖檔來源于網絡

作者簡介

姜炳新:疫情大于天

姜炳新

浙江省江山市人,現住上海市嘉定,一九八九年從部隊轉業地方,中共黨員,曾在網絡上和地方報刊上發表過上百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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