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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接着我們的《說文解字》課程,本課隻講“丮”部的一個漢字“[亯羊丮]”,這個字的《說文》字形在現代漢語已經不用,但它卻不能當成生僻字處理,因為它實際上就是現代漢語的“孰”和“熟”,“孰”不算生僻字,“熟”甚至是現代漢語常用字,收錄在《現代漢語常用字表》中,是以,本課所講的這個字,其實也是重點漢字,其詳情如下:

[亯羊丮](孰、熟)【為了表述友善,下文統用“孰”替代】。讀shú(用作熟時另有讀音shóu,多用于口語)。《說文解字》給出的解釋是:“孰,食饪也。從丮,[亯羊]聲。《易》曰:‘孰饪。’”許慎認為是形聲字。本義是食物煮熟,引用的《易·鼎卦》“孰饪”就是煮熟食物“的意思。但實際上這個字的字形解說有問題,我們需要看一下字形演變: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孰的字形演變)

關于字形的發展,《字源》李守奎先生所下的斷語基本合理,我們轉帖過來:

1.“孰”字本不從“[亯羊]”,從“亯”;2.“亯”本像宗廟或陵墓上的享堂,從“亯”從“丮”,會“熟”義迂曲;3.“亨”或“享”是“亯”字篆文的隸定,在古書中多用為“烹煮”的“烹”,“烹”字是在“享”上加意符“火”而成的後起字,4.“孰”古書中或用為“熟饪”之“熟”,“熟”是在“孰”上加意符“火”而成的後起字;5.《說文》引《易》之“熟饪”,三體石經及傳本皆作“亨饪”,“熟(孰)”與“亨(享)”異文不是偶然的。我們的推測,“孰”本是“亯”的異體字,“孰”的生熟義當是在“亯”演變為“享”或“亨”并有了烹煮義之後,受其影響類化而成的。(《字源》,李學勤,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年,218頁)

但也有問題,從“亯”從“丮”會意“熟”義并不迂曲,因為享台上的食物到了可以用手(丮)去拿着享用時,表示這些食物“熟”了,能會意出“熟”的意思。是以,“孰”實際上是會意字。本義是(食物等)熟。實際上,能享用的食物,本來就有“熟”的意義,果實成熟、食物烹饪成熟等。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享台上的食物)

孰本就是熟的本字,如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所說:“後人分别熟為生熟,孰為誰孰矣。”曹憲曰:“顧野王《玉篇》始有熟字。”《字彙·子部》:“孰,古惟孰字,後人以此字為誰孰字,而于生孰字下加火以别之。”古代的人,表示食物生熟的熟,本來就用“孰”,後來為了差別表示孰意義的“誰”與生熟的“熟”的意義,在孰下面加了“火”字,成了現代漢語常用字“熟”,這個“熟”字,在顧野王的《玉篇》中才開始收錄。顧野王是南朝梁、陳之間的文字學家,顯然,“熟”這個字出現得相當晚了。

既然這個字既是“孰”,又是“熟”。我們就需要分開說:

“孰”一般用作代詞,表示疑問,就是上面說的“誰孰”之孰,用法有二:

(1)相當于“誰”、“哪個”。《爾雅·釋诂下》:“孰,誰也。”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孰,與誰雙聲,故一曰誰也。”《論語·公冶長》:“女與回也孰愈?”(孔子問子貢):你和顔回,哪一個強些?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影視劇中的孔子和子貢)

杜甫《夏日李公見訪》:“苦遭此物聒,孰謂吾廬幽。”因為周圍蟬聲鳴叫,是以杜甫發問,誰說我的草廬幽靜呢?

(2)相當于“何”、“什麼”。《論語·八佾》:“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這都可以狠心做出來,什麼事是不可以狠心做出來呢?在這裡出了一個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意思是絕不能容忍。其中的孰,意即“什麼”。

再來說“熟”,這其實是“孰”的本義。用法更多:

(1)食物加熱到可吃的程度。《玉篇·火部》:“熟,爛也。”《論語·鄉黨》:“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國君賜以生肉,一定煮熟了先進奉給祖先。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煮熟的大蝦)

(2)成熟。《廣韻·屋韻》:“熟,成也。”《孟子·告子上》:“五谷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五谷是作物中的佼佼者,如果不成熟還及不上荑米、稗草。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成熟的小麥)

(3)有收成;豐收。《書·金縢》:“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有大熟。”凡大樹所壓的莊稼,要全部扶起來,又培好根,這一年的年成是個大豐收。比如我們平常說的諺語“湖廣熟,天下足”,熟,就是豐收的意思。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豐收)

(4)量詞。指一年内農田作物成熟的次數。比如:一年兩熟。

(5)美善;精美。《史記·大宛列傳》:“漢使者往既多,其少從率多進熟于天子。”裴骃《史記集解》引《漢書音義》曰:“進熟,美語如成熟者也。”漢朝使者出使西域的漸漸多起來,那些自少年時代就随着出使的人,大多都把自己所知的精美之物(好東西,好物産)向天子彙報。

(6)指經過加工或制理過的。比如:熟鐵;熟皮。《封神演義》第二十六回:“且說比幹将狐狸皮硝熟,造成一件袍襖,隻候嚴冬進袍。”所謂的硝熟,指的是用芒硝、樸硝等鞣制動物皮革使之變軟(見前面的課程“鞣”字解說)。

(7)指土地經過多次耕耘而适合作物生長。《農政全書·農器·圖譜》:“一耖(讀chào,在耕、耙地以後用的一種把土弄得更細的農具。)用一人牛,有作連耖,二人二牛,特用于大田,見功又速,耕耙而後用此,泥壤始熟矣。”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耖)

(8)因常見或常用而知道得清楚。比如:熟人;熟客。

(9)(做某種工作的時間久了)精通而有經驗。如:熟能生巧。歐陽修《賣油翁》:“無他, 但手熟爾。”我也沒有别的奧妙,隻不過是手熟練罷了。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賣油翁》文意圖)

(10)仔細;精深。《韓非子·解老》:“行端直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行為正直,思慮就精深;思慮精深,就能得到事物的規律。也指程度深。《呂氏春秋·博志》:“故曰:精而熟之,鬼将告之,非鬼告之也,精而熟之也。”是以說:“用心深徹,鬼将告知。”并不是真的有鬼神告知,是因為了解的程度深啊啊!

(11)熱。《素問·疏五過論》:“不知俞理,五藏菀熟,癰發六府,診病不審,是謂失常。”如果不知取穴的理法而妄施針石,可使五髒積熱,癰發于六髒。若診病不能審慎周密,便是失常。

偶爾也有熟用同“孰”的,比如《易林·未濟之姤》:“仇敵背憎,熟肯相迎。”但這種用法相對比較少。

“[亯羊丮]”的小篆寫法如圖:

《說文解字》541課: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孰”字何義?

([亯羊丮]的小篆寫法)

(【說文解字】之541,部分圖檔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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