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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唐朝是中國封建社會曆史上最為輝煌的時期,書法藝術發展進 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初唐書法有包括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和薛稷的“初唐楷書四 大家”,以及陸柬之、孫過庭等人,他們各有風貌,開啟了“唐書尚法”的新格局。

唐代楷書書體成熟,書家輩出,唐初的虞世南、歐陽詢、褚遂良,中唐的顔真卿,晚唐的柳公權,其楷書作品均為後世所重,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其中歐陽詢的書法從晉、北魏走來,吸收了“二王”書法的秀逸雅緻和魏碑險絕健勁的風格,形成了自己筆力險勁、骨氣勁峭、法度謹嚴、結構獨異的書風。其楷書法度之嚴謹、筆力之險峻,世無所匹,被稱之為唐人楷書第一。

歐陽詢初學王羲之,後又汲取北朝峻拔淳樸書風而漸變其體,由篆隸書得筆,晉帖得韻,隋碑得神,最終形成筆力遒勁、結構險峻的“圓暢方挺”的新體。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隋炀帝大業年間,歐陽詢寫下了《隋尚書左仆射元長壽碑》。唐朝建國之際,歐陽詢已是年逾六旬的老者。入唐之後的二十餘年,是其人生最豐滿而光彩的時期,期間留下了不少傳世名作,書法史上才有了“歐體”的稱呼。歐陽詢本是唐高祖李淵的親信,太宗接位後,禮遇父親身邊老臣但并不親近,把他安排到東宮做太子率更令,因而後世又稱歐陽詢為“歐陽率更”。

歐陽詢在東宮雖無案牍之勞形,寫碑的差事卻不少,且多是豐碑巨制。按北宋金石家的著錄統計,歐陽詢在 唐朝寫的碑志有十通以上。其中,有大臣、名僧的墓碑和墓志,也有皇家宮館陵園的銘刻文字。歐陽詢篆隸楷行皆精,其篆書在《九成宮醴泉銘》碑額上可以看到,隸書如《房彥謙碑》,然其行書隻是一筆之轉的楷書快寫體,結字是縱斜的姿态,令人動色,但因“驚奇跳宕,傷于清雅之緻”。米芾在湖州寫就的行書《苕溪詩帖》和《蜀書帖》,變本加厲地發揮了歐陽詢行書的縱斜之勢。

歐陽詢以楷書著稱,其楷書筆畫方銳挺直,字形瘦削,結構森嚴,猶如“矛戟森列”。結字上半部分寬舒,下半部分緊斂,造成一種重心偏低卻又高聳的态勢,既“穩”且“險”。歐陽詢“筆力勁險”,宋朝米芾稱之為“險絕”,清朝人說他敢用“險筆”,總不離一個“險”。

歐體的“勁險”赢得了書家的贊歎,也因“勁險刻厲”而失于溫秀,寡于潤色,有人喻為“金剛瞋目,力士揮拳”。唐代張懷瓘在《書斷》中指出:“詢八體盡能,筆力勁險,篆書尤精,飛白冠絕,峻于古人,擾成蛇戰鬥之象,雲霧輕籠之勢......”蘇轼評其書謂:“歐陽率更書妍緊拔群,尤工于小楷,率更貌寒寝,敏悟絕人,今觀其書,勁險刻厲,正稱其貌。”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縱觀其所書《化度寺碑》《皇甫誕碑》和《九成宮醴泉銘》《虞恭公碑》諸碑,于平正中見險絕,有執法面折庭争之風,可謂“出類撥萃,固非随波逐流者也”(明項穆語),皆為唐代楷書典範。

其中《化度寺碑》清勁秀健,楷書法度最為嚴謹。清代書法家翁方綱一生精研歐集,對歐書各碑細察甚詳,對此碑極力推崇。曾在題跋中言之:“若以唐代書格而論,則《化度》第一,《醴泉》次之,《虞恭》又次之。若以欲追晉法而論,則《化度》第一,《虞恭》次之,《醴泉》又次之。”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化度寺碑》敦煌殘本拓本

《化度寺碑》原碑在長安(今西安)終南山佛寺,北宋慶曆年間石毀後翻刻甚多。翻刻本分南瘦北肥兩種。相傳北宋慶曆初年,範雍在南山佛寺曾見《化度寺碑》原石,歎為至寶。寺中僧人誤以為石中有寶,破石求之,不得而棄,碑斷為三石。後經南宋靖康之亂,殘石碎佚。宋時有人依據宋拓本翻刻,後陸續翻刻甚多。

書界所稱道的《化度寺碑》,多指遺落在宋時的唐代原石,其臨摩镌石極為精絕。後人誤将宋人翻刻本當作唐朝原石,仍聲稱唐石宋拓,這主要是翁方綱的錯誤。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敦煌石室曾發現舊拓《化度寺碑》剪裱殘本六頁,即敦煌殘本,後為法國人伯希和攜往國外,分存于法國巴黎圖書館和英國倫敦博物館。敦煌殘本幅面單薄,每面四行,行計五字,殘字或剪或塗,僅餘二百三十六字,文獻收錄屢有錯載,誤記為二百二十六字。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化度寺碑》傳世拓本中,唯吳縣吳氏四歐堂藏成親王舊藏本,簡稱“四歐堂本”,此本石花與斷痕最為自然,乃唐刻原拓孤本;冊首有吳湖帆繪《勘碑圖》《化度寺碑式》。冊中有翁方綱、羅振玉、吳湖帆、伯希和、沈尹默等人題跋,李鴻裔、朱孝臧、吳梅、蔣祖诒、葉恭綽等觀款,冊尾另裝入“敦煌殘本”影印件。

此本經明王偁(孟陽)、陳伯恭,清成親王、榮郡王、潘祖蔭等收藏,至潘氏又将其作為侄女潘靜淑的陪嫁物,歸今人吳湖帆收藏,吳氏合其所藏宋拓歐書《九成宮醴泉銘》《皇甫誕碑》《虞恭公溫彥博碑》三碑拓本為一匣,名曰“四歐秘笈”,現藏于上海圖書館。

由于《化度寺碑》原石早在唐或五代已斷裂,敦煌殘本可能為殘唐五代至宋初間翻刻後不久所拓,又據王壯弘考證敦煌殘本“實也是翻刻本”,故“四歐堂本”與敦煌殘本二者非出一石。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化度寺碑》書法鑒評

《化度寺碑》早于《九成宮》一年而書,除了字型稍小之外,下筆、收筆、挑出或轉折之處,皆小心收斂,故二者形神酷肖,風格極為相似,可謂歐陽詢楷書理性規範的極緻。

《化度寺碑》書法平正清穆、豐腴悅澤,用筆瘦勁剛猛,結體内斂修長,法度森嚴,其妙處在于嚴謹缜密、神氣深隐,具有體方筆圓之妙,有超塵絕世之概,在結構空間的表現上是無懈可擊的,也是唐代其他書法家難以比拟的。同時,此碑模勒之工,非後世所及,故稱楷法極則。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化度寺碑》清明、平穩,沒有絲毫的紊亂波動,點畫表現得有力、細緻,是以,謹嚴有餘舒展不足。但在結構方面,卻是無與倫比的。但是《化度寺碑》似乎比《九成宮》寫得更凝練一些,這便是楊守敬看出它比《九成宮》醇古的地方。

元趙孟頫跋此碑雲:“唐貞觀間能書者,歐陽率更為最善,而《邕禅師塔銘》又其最善者也。”明人王世貞更以為此碑“精緊,深合體方筆圓之妙”。清楊守敬《學書 迩言》評曰:“歐書之最醇古者,以《化度寺碑》為最烜赫。”康有為《廣藝舟雙楫》以為:“《化度》出于《晖福寺》及《惠輔造像記》耳。”郭尚先在《芳堅館題跋》中特意用了“淵穆”二字,以差別于歐陽詢的其他作品。

在這件作品中,歐陽詢書法一向所具有的北方書風,殘留的已經不多,而呈現出強烈的自我面目。從某些用筆特色來看,後來的柳公權似乎得力于此碑者頗多。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從《化度寺碑》審視歐陽詢

對楷法結構的研究意義

楷書妙在性情,能氣形質。“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性情”。唐朝人對楷書的結構有特别的研究,因專講結構,故精于楷書法度的書家特别多。就連草書大家張旭、懷素、孫過庭等都有紮實的楷功。孫過庭雲:“若運用盡于精熟,規矩谙于胸襟,自然容與徘徊,意先筆後,潇灑流落,翰逸神飛”。随着初唐儒學傳統的恢複,孫過庭提出建立規矩法度的要求:“運用之方,雖由己出,規模所設,信屬目前”。張旭寫《郎官石柱記》,端莊謹嚴,規矩至極,這種楷書功底使他的書法 “守乎法度者至嚴,則出乎法度者至縱”。

在書法藝術的發展過程中,人們一直以線條美為書法的本質,對結構美的研究似 乎較為冷漠,直到唐初歐陽詢的出現,對漢字結構的研究和書法空間的構築表現才被重視。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歐陽詢對結構很有研究,其《傳授訣》雲:“每秉筆必在圓正,氣力縱橫輕重,凝神靜慮。當審字勢,四方停勻,八邊具備,短長合度,粗細折中,心眼準程,疏密敬正。”歐陽詢以為八法尚不能包括 一切字的點畫,故增益減少其 所有無,著運作《八訣》,生動詳盡地形容了行筆的姿态。

同時,歐陽詢的《結構三十六法》是他對書法空間意識的研究成果,概括了楷書布勢的基本規律,是唐代論結體法度最詳盡的,成為楷書準繩。明代李淳《大字結構八十四法》,清代黃自元《間架結構九十二法》,皆是在此基礎上發展而成。

該法從書寫前的精神準備、執筆方法、書寫意境到結構原則與墨色的掌握,從肥瘦剛柔的控制、總體布局的原則到各種結構的要領等入手,簡練而又全面地概括了作書的道理。尤其對諸如“排疊”“避就”“頂戴”“穿插”“向背”“覆寫”......不同結構的組合、移位、變形,相同字的變化,異體字的寫法等諸多問題,闡釋得簡 明而清晰。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歐陽詢的楷書結構規律對書法空間構築的貢獻,一直被後世所重視。陳振濂如此評說歐陽詢:

“他的成功似乎向後人揭示出一種奇怪的風格範型:一方面,他是以整齊與正規的缰繩去套住北碑那脫缰野馬似的縱橫恣肆,這看起來有點像李斯秦篆對詭怪陸離的金文大篆的改造,似乎為書法家們所不取;另一方面,他在規整的結構基調上酌取北碑的線條風格,進而展現出與魏碑相近的險勁氣息,這一點又頗使書法家們心醉神馳。他的存在标志着楷書在書法史上取得了真正的無上地位。”

《化度寺碑》,歐陽詢楷法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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