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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 黃河口酒魂

黃河口酒魂

文 崔向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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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的中國文明史上,愛酒的文人墨客多到無以計數。以唐朝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為首的“酒中八仙人”,就是最讓人信服的例證。許多年來,一直非常喜歡李白的詩,卻一直弄不清楚到底是酒成就了李白,還是李白賦予了酒詩意的靈魂。

青未了 黃河口酒魂

我喜歡詩,愛屋及烏也喜歡酒。喜歡的詩文可以興起誦讀而不分唐宋,但對于酒,僅僅是一種關聯的喜歡而已,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品過它的滋味。中國是酒的故鄉,從江南的綿柔到北國的清冽,從杜康的秫酒到貴州的茅台,品種多到數不勝數。杜康的秫酒太遠了,遠的太不真實。茅台雖然可以買到,但卻不是尋常百姓的杯中之物。在這個白酒的文明王國,我可以不喝酒,但不能失了起碼的禮節,備三兩瓶上好的白酒招待自己的親朋好友。

上好的酒是用上好的糧食做的,籽粒飽滿的高粱,金黃豐滿的麥粒,都是做白酒的好原料。我們這裡的人都愛喝自己家鄉生産的馬場酒。正宗的馬場酒是軍馬場的廠酒,六十多年的曆史了,那些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酒香風吹不走雨淋不透,從酒廠的工廠中的房間一直飄散到每個村鎮的每一戶人家,在春夏秋冬的輪回裡綿延不絕。這個酒廠在孤島鎮,孤島鎮在東營,東營在黃河入海口。黃河九曲十八彎,萬裡奔湧而來,攜泥裹沙在黃河入海口淤積出大片的新淤地,新淤地上就是我的故鄉東營,以共和國最年輕的土地著稱的石油新城。一年又一年,黃河把粗沙和細沙在這裡層層鋪墊,沙土、壤土和黏土一片片擴充,肥沃的土地上長出顆粒飽滿的莊稼,也長出了一個酒廠的神話。

紅高粱、小麥、玉米……,都是最好的糧食。糧食的豐收與天空和大地關聯,糧食和村莊裡的生命關聯。風調雨順,黃河水滋潤,糧食又和酒有了關聯。東營的村莊好像都不大,好像又都很大,人和人之間都很熟稔很親切。父輩那一代人,來到家裡都是客,憨厚的笑臉迎着,有力的大手握着,踏踏實實地在火炕上坐定了,糧食收成,家長裡短,談古論今。豬肉是集市上割回來的,碧綠鮮嫩的青菜是自家院裡種的,炕下的竈火紅彤彤的,一口黢黑的大鐵鍋滋滋啦啦。平時不怎麼舍得喝的馬場酒一杯杯滿上,菜越吃越涼,心越喝越熱,敞開了心扉,聊起來沒夠。送客出門,主人不晃,客人也不晃。我們這一代人,沒有了菜園子,沒有了火炕,但心還熱着。家裡炒幾個菜,或者幹脆坐在酒店裡,自己帶的馬場酒。散裝的,瓶裝的,都好。菜越吃越涼,心越喝越熱,敞開了心扉,聊個沒夠。送客出門,主人不晃,客人也不晃。

青未了 黃河口酒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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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不同,酒與酒不同。好人暖心,好酒也一樣。好酒是好人釀的,用真誠的心,在酒界裡堅守。“踏踏實實做酒,老老實實做人。”有人說最懂莊稼的是農民,其實不然,做酒的人更懂莊稼。莊稼是農民的命根子,更是做酒人的命根子。“糧為酒本”,沒有好糧食釀不出好酒。山東人耿直爽快,山東人種出來的糧食也透着誠實。麥子黃熟了,高粱紅透了,酒廠的糧庫裡就堆滿了。都是黃河水滋養出來的一等一的好糧食,糯糯的高粱蒸熟了,雪白的大米蒸熟了,金黃的小米蒸熟了,都放進方方正正的窖坑裡藏着,捂得嚴嚴實實。“千年老窖萬年糟”,做酒人不着急,懂酒的人也不着急。

酒廠的工廠中的房間很大,袅袅的酒氣彌漫,濃濃的酒香氤氲。一排排的窖坑排列得滿滿當當,純淨的酒香裡裹夾着醉人的氣息。做好酒要用好曲,上好的曲都是用小麥做成的。做酒的人都明白。大曲比小曲好,塊曲比散曲好。塊曲的制造技術複雜,成本高,很費時間和人力,做酒的人不在乎,他們隻關心酒和酒的品質,關心喝酒人的腸胃以及自己面前那條越走越寬的大路。酒廠有三個通風良好的大曲庫,每個曲庫裡都堆滿了淡黃的曲塊。這些方方正正的曲塊像極了記憶裡故鄉的土坯,曲塊上密密麻麻的麥粒鎖着揮之不去的一些鄉愁。

嗅聞着曲塊的麥香,我想起了故鄉的土地和莊稼,想起了曾經揮汗如雨的自己。此刻,做酒的人也在揮汗如雨,他們不是收割莊稼,但他們一樣珍惜糧食。黃河入海口這塊土地适合種各種莊稼,這裡四季分明,有黃河有渤海,有風有雪有濕地,有蒹霞蒼蒼也有白露為霜。土地肥沃,莊稼人樸實。莊稼人一年年春種秋收不停勞作,為了豐衣足食為了幸福的生活。孩子的學費,老人的晚年,還有自己和老父親的酒杯。他們長年累月地用馬場酒松散疲乏的筋骨,驅走瑣碎生活裡的煩惱。他們把最好的糧食送進自己的口中,他們也把最好的糧食送進酒廠。老一輩都是趕着馬車送糧的,鈴聲叮叮當當。車上裝着堆成小山的糧食,也挂着打散酒的葫蘆,賣完糧食一轉身灌滿酒葫蘆,鞭梢上都能甩出甘冽的酒香。老一輩老了,馬車和馬匹也老了,但糧食不會老,酒香也不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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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酒的人都能喝酒,他們隻喝自己釀的酒。酒逢知己千杯少,愛喝馬場酒的人都是他們的知己,糧食酒,不上頭。馬場酒不跟杜康的秫酒比,也不跟貴州的茅台比,做酒的人隻想做出一種最養人的酒,養故鄉人也養外鄉人,隻要你愛喝,我就用心做。黃河入海口的糧食沒有高貴和卑賤的差別,用黃河口的糧食做出來的馬場酒也沒有高貴和卑賤的差別。葫蘆裡盛的,玻璃瓶裡裝的,都是好酒,誰都喝的起,誰都喝不夠。

人有初心,酒也有初心,做酒的人最初隻想把最好的酒給最懂它的人喝,現在還是。生活提高了,糧食漲價了,人工漲價了,酒也必須漲價。節儉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去買了其它牌子的酒喝,覺得便宜省錢,喝過兩回腸胃不舒服了,自己也想開了。騎着三輪車馱着酒葫蘆急火火直奔酒廠而來,貴點怕啥,又不是喝不起,自言自語地說,打酒人憋着笑。

青未了 黃河口酒魂

自古以來,酒是有文化的,做酒人的酒文化有唐詩宋詞的韻味,但更多的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踏實。他們的理念很正,做好酒,做好酒文化。酒文化很深,誰也品不到底,他們也品不到底,但是他們一直在努力。酒和酒文化都是養精神的,他們的精神被馬場酒熏染得特别務實。人心善良正直,酒風豐滿醇厚,這甘冽香醇的美好,足可以讓你我共冬而暖,也足可以安妥一個遊子那苦苦思鄉的靈魂。(2328字)

作者簡介:崔向珍,山東省作協會員,山東散文學會會員,入圍第三屆豐子恺散文獎,有多篇文章入選中考、中聯考模拟閱讀題及國中國文随堂教材。

壹點号青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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