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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孤獨者的100分鐘,坂本龍一為疫情演奏,撫慰隔絕之苦

獻給孤獨者的100分鐘,坂本龍一為疫情演奏,撫慰隔絕之苦

3月17日晚,坂本龍一特别線上音樂會《Playing the Piano for the Isolated》在國内平台上線,“為在新冠疫情之下生活經受着影響、懷揣着巨大的不安和壓力的人們傳達安慰并獻上聲援”。演出時長為100分鐘,精選15首曲目,由坂本龍一本人的鋼琴獨奏,本條秀慈郎的三味線獨奏以及二人的即興二重奏組成,視訊影像由坂本龍一親自監修。坂本龍一在音樂會上表示,“一直待在家裡可能很艱難。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我們這樣做,希望這能給你一點安慰......在大流行病結束後,我希望這種過度全球化和金融資本主義的狀态能夠減緩。我祈禱有一個更慷慨的世界,在那裡我們可以感受到我們是自然的一部分。”

坂本去年患上直腸癌,他之前已與喉癌搏鬥數年。癌症沒有阻擋創作的腳步,他依然在音符中流連,尋找自然、生命與死亡的意義。接受治療時,他靠藝術消解肉體痛苦。“鋼琴鍵盤的起落、(音色的)衰敗與生命和死亡有很大關聯。這不是悲傷,我隻是在用音樂對死亡進行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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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後之歌

西西弗斯,希臘神話中被神懲罰的王子,他被判日複一日将沉重的石頭推上高山,快要到頂時又滑脫重來。坂本龍一對《紐約時報》說,他想在歌劇《時間》中讨論的是人想征服命運的天性。《時間》曆時四年創作而成。在這段時間裡,坂本經曆了癌症手術與化療。他将舞台設計在一個注滿水的平面上,表演者手持日本傳統管樂器演奏。“(我想表達)一種人的天性。就像西西弗斯,一種天生想開辟道路、征服自然的激情。”歌劇最後以暴雨與海浪的畫面收尾,坂本說那是“人想征服自然——比如水——但他一定會失敗”。

獻給孤獨者的100分鐘,坂本龍一為疫情演奏,撫慰隔絕之苦

▲坂本龍一在演出現場。

“我想要一場滔天洪水,或者海嘯,來展現水的猛烈力量。幾乎所有民族都有對大洪水的一些印象,也許我們都有一些在洪水中幸存的深刻記憶。”坂本龍一說。

2014年,坂本龍一首次查出喉癌。摸到脖子上的腫塊時,他以為那隻是“衰老的證據”。患病前他的飲食作息都很規律,“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健康”。經過數年治療後,坂本重新回到公衆視線中。《衛報》記者觀察到,為了不再刺激喉嚨,他講話的聲音更加細小緩慢。他用一種溫和的幽默感讨論平凡日常與嚴肅的死亡。坂本說他從來沒有回避過死亡這個主題:“我從2009年左右就意識到我的音樂中與死亡有關的主題。鋼琴鍵盤的起落、(音色的)衰敗與生命和死亡有很大關聯。這不是悲傷,我隻是在用音樂對死亡進行冥想。”

獻給孤獨者的100分鐘,坂本龍一為疫情演奏,撫慰隔絕之苦

▲坂本龍一在倫敦表演。

2017年,坂本龍一推出專輯《async》,一些樂評人将這張專輯稱為他最私人的作品。外部環境極大地影響了坂本的創作。不僅是癌症,還有2011年日本地震與海嘯。“海嘯、地震與疾病讓我想到生命與死亡。海嘯摧毀了我們的一些文明。人類是以獲得警示,文明如此脆弱,自然的力量是多麼偉大。癌症也讓我更深刻地思考生命與死亡、自然。”他之後制作了影片《坂本龍一:終曲》。在片中,坂本在一架走調的鋼琴上表演,鋼琴被福島海嘯的水浸泡過。坂本認為走調的聲音很美:“大自然把它調好了。”

“那次海嘯讓我深入思考了那架鋼琴的意義。思考自然到底是什麼。海嘯之後幾年,我被診斷出患有癌症。今天我是癌症幸存者。在我心中,這一切都是聯系在一起的:自然的力量、鋼琴、我的身體。我認為所有東西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或者說是自然的一個過程。得病是自然的過程,海嘯與地震也是被自然力量破壞的過程。認識到這一點讓我放心下來。”坂本龍一在52insight網站的采訪中說。談到自己的病,他隻說自己很幸運,“癌症沒有奪走我的聲音”。

“我一度認為這可能是我的最後一張唱片,”坂本龍一說自己從未如此接近過死亡,他是以更想挖掘這種經曆,“是以我把自己最想聽到的東西都寫下來了。”

東西音符交彙處

在對抗癌症最痛苦的時候,電影是坂本轉移注意力的出口。有時疼痛太劇烈,他無法閱讀,全靠看電影排解。“我看了許多邵氏兄弟的功夫片,還有張藝謀、賈樟柯、陳凱歌,當然還有天才般的楊德昌。”坂本在許多采訪中說,音樂、藝術是從小陪伴他的最親密夥伴。坂本龍一的父親曾是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與大江健三郎的圖書編輯。在坂本的回憶中,童年的家裡一直有許多年輕作家來訪。因為家裡堆積太多書,他必須小心活動,“避免書掉下來砸到身上”。他的母親喜歡意大利導演費裡尼,常帶他到戲院去看費裡尼的作品,這成了他的電影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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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坂本龍一與日本畫家高古史郎。

6歲,坂本龍一正式學習鋼琴。他對東方與西方的文化同樣着迷。11歲,他愛上了披頭士與滾石樂隊,但“連他們是英國人還是美國人也分不清”。上了高中,坂本一度沉迷于現代藝術雜志,他在上面認識了安迪·沃霍爾與約翰·凱奇等藝術家,又四處搜集電影,觀看他能找到的任何影視作品。他也聽巴赫與海頓。坂本将巴赫形容為“我的音樂之根”。在不同的文明中,他找到了共鳴:“亞洲音樂影響了德彪西,德彪西又影響了我,這是一個很大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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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龍一與英國音樂家大衛·西爾維安。

大學時期,他開始創作音樂,之後在東京的小酒吧裡演奏。他擅長将電子樂與爵士等各種風格融合,因為《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與《末代皇帝》等作品,坂本是西方認知度最高的日本音樂家之一。但他排斥被稱為“日本音樂家”:“我不喜歡東方和西方的表達。每次有人問我日本音樂如何如何,我都會非常憤怒。我明白很多年來歐美都是藝術的主宰,我是非常罕見的例外。但對我來說,我認為自己隻是藝術家。”坂本對《GQ》雜志說。他不僅擅長為影視劇配樂,還與許多新一代電子音樂家合作。年紀漸長,坂本的音樂風格越來越安靜。奧地利電子音樂家Fennesz說,坂本龍一教會他“留白”:“我從龍一那裡學到最重要的東西是音樂中的沉默。沒有人能像他那樣,在兩個音符之間留下如此多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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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坂本龍一出席柏林電影節。

“死去之前,我唯一的願望是灌錄一張完美的唱片。”坂本龍一曾對《南華早報》說。死亡與自然從未像現在這樣影響着他。與坂本一同出演《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的藝術家大衛·鮑伊在坂本獲得金球獎提名的同一天去世。坂本說自己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接受這個消息。疾病降低了他的工作效率。過去隻需一個月就能完成的作品如今需要六個月,他常感覺自己無法站立,“無法發揮最好水準”。但他依然在創作,“我永遠不會對自己滿意”。

“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制作一張完美的專輯。我唯一的傑作。這是我最熱烈的願望。”坂本龍一說。

“我正在努力實作這個夢想。”

内容來自《周末畫報》,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撰文——YG

編輯——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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