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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海玲:​坂本龍一“人生相談”曾這樣回答網友提問

作者:東瀛萬事通

中文導報訊 3月28日是坂本龍一離世周年。被稱為教授,起因是他在大學院時外貌就很像教授,在組建YMO樂隊時,愛稱就是“教授”,傳播開去。除了公開出版物,其實坂本龍一還曾在日本的網絡上擔任人生導師答讀者問,名叫“坂本龍一相談室”,時間是2015年。《中文導報》編輯特此編譯問答,以飨讀者。

杜海玲:​坂本龍一“人生相談”曾這樣回答網友提問

一、别信算卦的,信你自己

提問:到處流行占蔔算卦,我對此無興趣,坂本先生呢?

坂本龍一:我也不懂算卦的。雜志總有一個角落寫運勢,街頭總有算卦的大姐,電視節目也常有。但我毫無興趣。然而我去年去奄美大島請那兒的算命師傅算過,在蒙古也遇到過據說很厲害的。我從民俗學意義上對他們有興趣。記得在蒙古,我那麼老遠穿過草原去的,結果算命的老奶奶一來就說,天神生氣了!你們獻貢的順序不對,為什麼一開始不拿錢出來?

在我去之前,已經有人幫我聯系好她,她訓示要帶三樣貢品:錢、糖果和汽油。草原上缺甜的,要糖果我可以了解,錢也是的,可是汽油是怎麼回事?然而到了當地我一看才明白,算命奶奶的孫子有台機車(笑)。

因為她說天神生氣了,是以我又按照她說的順序,錢、糖、汽油,給她。她開心了,就開始給我算命。我關心地球環境問題,就問她,這樣下去地球會怎麼樣。

她好像沒了解問題,支吾着說,嗯,蒙古會出來新的大統領。

我可沒問你蒙古的事兒啊,我想。我又問她,蒙古人來算卦都問啥,她說,都問,丢失了的家畜在哪兒?

她就答,在那座山的另一面。

總之,我認為占蔔算卦是一種對世界的解釋方法。因為人都喜歡将用腦子想象出來的事物放在身旁。對于世界,也不是用自己的眼睛确認,而是用腦子解釋。養老孟司(譯者注:日本腦科學家)說人類“腦化”,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

占蔔算卦來自人類對未來的恐懼心。這種心理将永遠存在。

也有人跑去算命問,我的戀人會是誰?我能找到工作嗎?

這種事兒居然問人?人家怎麼知道?

我想這些人其實是知道答案的,隻是在享受這個對未來不确定去求助的狀态吧。

我就說結論吧:别依賴算命的了,信你自己。

二、生物的基本形态是母系

提問:坂本龍一教授覺得向女性所求的是什麼?

坂本龍一:我向女性所求的是強大,可依賴。然後,就是美吧,雖然這麼說太普通了。還有就是如果能賺錢來就更好了。比如獅子就是母獅子去捕獲獵物回來,雄獅子什麼都不幹。

40億年的生物系基本形态是母系,男人沒啥可幹的,有沒有男人都行。因為男人沒事幹,是以就去戰争以及賺錢遊戲。

我願意自己悠閑,讓女人幹活,我遵守生物系基本形态。

話雖這麼說,我可是幹了好多工作呢(笑)。

三、鑒定朋友就看遇到強盜你給誰打電話?

提問:相信坂本教授有很多好朋友,你認為真正的友情是怎樣的?要獲得這樣的友情,需要自己是怎樣的人呢?

坂本龍一:對于朋友,我有一個指針。我剛搬到紐約現在的家時,有一天清晨5點,強盜破門而入,我非常害怕(還好隻是新品自行車被偷了)。當時我深深想到,在這樣危機的時刻,我會給誰打電話,會向誰求助,這就是是否真朋友的基準。當時我想到的是阿托林賽(美國歌手),但當時是早上5點,我還是沒打。我在日本、歐洲、巴西等各個國家都有一兩位這樣的朋友,也許這就是幸福吧。

杜海玲:​坂本龍一“人生相談”曾這樣回答網友提問

四、戀愛和結婚 我是否必須經曆

提問:現在婚活一詞已經上了國語字典了。我最近在想結婚的目的和必要性。我挺享受現在一個人的生活,但現在馬上40了,到了生育最後期間。請教教授怎麼看婚戀問題。

坂本龍一:喜歡上别人,那是陷阱。我的回答和社會常識沒什麼關系啊。也許不能稱為答案。我覺得,結婚很簡單,隻要一張紙,但要結束卻非常麻煩,要耗費好多勞力(笑)。是以那是種陷阱。

但當人愛上别人時,是盲目的,而那就是陷阱啊,當然不止人類這樣。這是刻在DNA裡的,因為DNA需要人作為載體來傳遞。

五、和女人分手時就當渣男吧

提問:請教和女人分手的方式。是不是和女人也要有适當距離那樣交往?

坂本龍一:好的分手方法和适當的距離都是不存在的。(男)人們都在努力,都在承受疼痛而度過難關呢(笑)。我不知什麼是好的分手方法,但狡猾的方法是,自己主動成為過錯方。自認都是自己的錯,全都背鍋,這是最簡單最清爽的方式了,我個人是這樣的(笑)。我也這樣教給兒子了。

分手時,将責任都推到對方頭上那是最輕松的,都怪對方,那麼事情就過去了。是以要讓女人覺得自己沒錯,錯的全是那個男人,于是這事就成為過往了。是以男人(女人也是?)隻要忍耐自己是過錯方這一點,就能擁有玫瑰色的人生。

六、什麼書影響了你?

提問:教授,感覺你讀了很多書。想問問有什麼是改變了你的想法或價值觀的,也就是你深受影響的書。

坂本龍一:影響我的是吉本隆明和埴谷雄高,時期是進入高中後。當時我是在圖書館借來讀的,估計我家也有這書,但找起來麻煩。吉本的書是《共同幻想論》,埴谷的書叫《虛空》。高中時高年級的同學推薦我讀的,我在家聽我父親打電話也經常提到這名字。他們的想法影響了我。從高中到大學讀的書,是我現在思考問題的邏輯方式。那是人最能讀書的時代,現在總是堆積着來不及讀的書。社交媒體、郵件,現代社會有很多影響人讀書的事兒。我想引退後讀民俗學者、國學者折口信夫的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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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注:吉本隆明是知名左翼思想家,師從藤田省三。上野千鶴子也深受其影響。他是吉本芭娜娜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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埴谷雄高也是日本知名作家,他出生在台灣,《虛空》寫的就是被占領為日本殖民地時期台灣往事。他寫道自己作為日本人,看到日本人對當地居民的差别眼光而産生不快感。)

七、忘我做想做的事就是路

提問:我是南韓學生,我想去日本繼續學習語言,可是,家裡不寬裕,需要我邊打工邊申請獎學金,而且聽說學語言後也很難找工作。我該繼續向前嗎。

坂本龍一:嗯,那麼想學的話,就學呗。看起來你有不安啊,“不安”,說明沒有投入去做想做的事,如果投入,不安就會消失了。你問我該繼續向前嗎,如果我答“趕緊停住”,你會聽嗎。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吧。隻要忘我地去做喜歡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記得我年輕時候,是一種近視眼型的人,就是隻看得見眼前,我每天都很開心投入,明天的事情想都不會去想,今日不知明日事。

八、我讨厭誰 誰就讨厭我

提問:教授,請問你對人有喜好和讨厭之分嗎。我讨厭很多人,不知道怎麼樣能喜歡人。

坂本龍一:我當然也有喜歡的人,讨厭的人。接下來我的回答可能太普通了。到了我這個歲數我明白了,我讨厭誰,誰也讨厭我,是以,原因在你自身。先讓憤怒和嫉妒平靜下來,讓自己對人不要帶有各種情緒。雖然這樣做挺難的。一般來說,人不會讨厭對自己有好感的人。

九、針灸戒煙

提問:現在很多地方都不讓抽煙了,特别不友善。我也想戒煙但是戒不了。請問教授是怎麼戒掉的。

坂本龍一:說實話,我意志薄弱,早就被說成是“意志就像樹葉那樣脆弱”。但我長期抽煙,有時胸部不适,自己也覺問題嚴重。但我知道依靠自己的意志很難戒煙。有次我見到朋友勞瑞安德森,他是個煙鬼,但那次見面他沒抽煙,我很驚訝,問他:“勞瑞,發生什麼事了?”他告訴我,他喝了世界上最難喝的茶,是以戒煙了。

我聽說後,立即向他取經,跑到他介紹的紐約一個中國女中醫那兒,對她說,請給我世界上最難喝的茶。結果那位漢方醫生說,那不是茶,勞瑞能夠戒煙,是因為紮針了,煎的茶隻是輔助作用。然後我也請她給我紮針,雖然有點怕痛。

我兩天去一次女醫生那裡紮針,但好像沒作用,每次針灸一小時後,一出診療所得大門我就已經把煙塞嘴裡了。我去了九次針灸都沒用,我就想,再去一次,沒用的話,我就不去了。第十次針灸完出來,關上門,我又取出煙,發生了奇怪的事,我的身體不想抽煙了。“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我想。心情是想吸煙的,但是身體不想。

從那以後,我就不吸煙了。這事教給我,人的心是多麼的保守執着,而身體卻是常常在變化,跟着環境變化。針灸調整了我身體内部。

十、做藝術家僅僅是成為自己

提問:我是藝術大學的學生,我的老師說從今往後的社會将需要藝術家,但我完全不這麼認為,我認為藝術家需要的是深刻的思考,思考自身和他者的關系,以及如何在日本這樣的藝術環境生存下去。我想問問坂本先生,當藝術家有什麼條件?以後的世界需要藝術家嗎?

坂本龍一:社會不需要藝術,藝術是多出來之物。是以,如果想成為被社會需要的藝術家,那是愚蠢透頂的想法。藝術家是“額外“之物,是希望成為自己而成為的,與是否被社會需要毫無關系。

有時看見人們利用藝術來渲染環保、拯救貧困,我覺得莫名其妙。那是利用藝術和音樂洗腦,藝術不該是宣傳工具。我讀過《薩德、戈雅、莫紮特》,1789年7月14日,發生攻占巴士底獄事件時,他們三人在不同的場所活着。在法國革命推翻舊體制之前,音樂、繪畫等藝術都是在當時的權力者如教會、王公貴族那裡發展的,之後經過了布爾喬亞,現代則是有錢的企業、付錢的消費者來支援藝術。也就是說,在絕對君主制時代,工匠和藝術家是同樣的意思,都是被有錢人雇傭着,對此大家都不存疑惑。“為了藝術而做點什麼“,那是最近的事了,從法國革命開始形成了新社會。我說一句反話:藝術隻在有錢的地方發展。

是以,不要考慮對世界的必要性,就走你的路吧。成為藝術家沒有條件,也不要想在學校學到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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