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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莊遊
體育大生意記者
當英國政府終于開啟了“體育冷戰”的新紀元，從二戰後至今曾塑造了幾代人體育精神的商業環境正在坍塌。
英國雖貴為“現代足球發源地”，但英國首都倫敦直到2012年，才首次獲得歐洲俱樂部賽事的最高榮譽。在2022年，倫敦才迎來了第一個全滿貫球隊。但阿布拉莫維奇和切爾西的情緣，看起來不僅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而且大機率将以并不友好的方式分别。
作為21世紀全球最成功的體育投資人之一，羅曼-阿布拉莫維奇将為他作為俄羅斯人（即使已經取得以色列和葡萄牙國籍）而付出慘痛代價，同樣受到牽連的，還有歐冠衛冕冠軍、新科世俱杯冠軍、大滿貫俱樂部切爾西。
按照英國政府的說法，制裁阿布的原因是“阿布與普京走得太近”，阿布在礦業和鋼鐵集團耶弗拉茲持有大量股份，而耶弗拉茲曾向普京政府提供多種幫助，包括向俄羅斯軍方提供鋼材以制造坦克。
你很難相信，在自诩自由商業幾十年的地方，一支頂級球隊會因為政治鬥争的牽連，而一夜之間遭遇營運困難的處境。“足球是社群的”，但社會上的一切，首先都需要站隊正确，這是2022年英國的真實寫照。
藍橋坍塌？
3月3日，羅曼-阿布拉莫維奇通過切爾西俱樂部發出官方公告，将俱樂部公開挂牌出售，也意味着阿布執掌切爾西的19年生涯進入倒計時。（延伸閱讀：英超放逐阿布，俄資“讓道”美資）
雖然在那份公告中，阿布明确表示，将免去切爾西對自己的約15億英鎊債務，同時會将出售俱樂部的淨收益全部捐贈給烏克蘭戰争的受害者，以此期望切爾西的易主能夠“安全着陸”。而更早之前，阿布已經将切爾西托付給
但阿布構想的“安全着陸”，卻并未實作。根據英國政府最新釋出的制裁令，包括了旅行交通禁令，以及禁止他與英國個人或企業進行交易。同時，阿布在英國的資産也被當機——而切爾西也在其中。
足球俱樂部在英國球迷文化中常常被看做社群公共資産，除了是商業屬性，還承載了巨大的社會價值和文化價值。為此，英國政府也對切爾西俱樂部“網開一面”，希望在制裁嚴重波及切爾西俱樂部的情況下，保留切爾西俱樂部基本正常營運——同時也更利于切爾西俱樂部保留原有的商業價值。
3月10日，英國文化部長納丁·多裡斯通過社交媒體表示：“我知道這（制裁）會帶來一些不确定性，但政府會與英超聯賽、俱樂部合作，以確定在制裁達到預期目标的同時，足球比賽能夠繼續進行。足球俱樂部是我們社群的文化資産和基石，我們也會保護它們。”
不過，切爾西受到的影響依然嚴重。雖然得到了“繼續營運”的臨時許可，但賽事售票、商品銷售都陷入了停滞狀态。僅已出售的季票持有者可以繼續前往現場觀賽，而這會讓切爾西的上座率出現下滑。在歐冠比賽中，甚至可能出現沒有球迷的情況。
此外，球隊無法引援、續約，主場比賽的單場開銷不得超過50萬英鎊，客場比賽的支出被限制在2萬英鎊以内。而即使在英格蘭内部，這樣的客場經費也未必足夠。俱樂部未來所有電視轉播收入僅能用于基礎營運，如工資的發放。
目前，切爾西的胸前贊助商“3”已宣布與切爾西解除贊助合同。而合同相關的權益保障上，切爾西也可能面臨無法讨回損失的處境。與此同時，切爾西的其他贊助商也可能跟進。這對球隊的商業價值和收入，将産生負面的影響。
無法引援、無法續約，更是讓切爾西的球隊陣容營運陷入停滞狀态。而在切爾西陣中，包括蒂亞戈-席爾瓦、呂迪格、阿斯皮利奎塔、克裡斯滕森等人，均面臨今夏合同到期的情況。如果“臨時營運”的狀态延續過久，切爾西将繼續遭受競技實力上的損失。
切爾西俱樂部在3月10日的公告中表示，将進一步與英國政府讨論，以使俱樂部盡可能地正常運作。但截至目前看來，切爾西仍然面臨着資金鍊斷裂的風險。切爾西目前的“臨時經營”許可證，也将在5月31日就到期，隻剩下不到3個月的有效期。
據英格蘭媒體《每日郵報》報道，受制于當下的情況，切爾西将會在17天内用完俱樂部1600萬英鎊的現金儲備。由于球隊被禁止出售門票和商品，俱樂部收入不足，單單每個比賽日就少了約60萬英鎊的收入。
“Football is coming home”
3月10日和3月11日，多家英國媒體表示，英國政府并沒有徹底禁止切爾西轉讓，不過允許轉讓的前提是，阿布将轉讓的操作權交給英國政府，并且阿布本人将無法從切爾西俱樂部的轉讓中獲利。
擺在阿布面前的隻有兩個選項：
1.保持自己對俱樂部的所有權，但這支由他帶成歐洲頂級豪門的球隊，将在短時間内肢解衰落。
2.徹底放棄切爾西，不僅自己無法從俱樂部的股權交易中得到任何回報，甚至無法親自為切爾西選擇一個熱愛足球、經營妥善的買主。
顯然，投資了切爾西近20年的阿布并不願意看到切爾西的迅速滑落。而英國政府也不願看到一家鼎盛的豪門在短時間内支離破碎，進而引發球迷的不滿情緒。
在英格蘭足球的曆史中，社群化一直是足球運動在基層開展的基石。頂級豪門也無一例外地在足球社群化上發力。但豪門俱樂部的商業屬性，卻早已不是以簡單的社群足球模式就能經營成功的。
在切爾西遭遇一系列限制之後，球隊可預期的虧損将增加，但開支仍維持在高位，每個月僅薪水開支就有約2800萬英鎊之多。如果參照社群足球模式，這些虧空将需要由會員填補，顯然對于切爾西來說并不現實。
英國政府早前曾對是否制裁阿布态度模棱兩可。但随着輿論壓力的更新，英國政府最終做出了對阿布的制裁，即使這也會傷到切爾西及其球迷。
“足球終于回家了”——回到了他們希望站隊的方向，回到了英國人的手中。
“金元英超”開始挑剔資金來源
體育投資“去全球化”
如果把時間拉回到20年前，英超還是曼聯、阿森納“二人轉”的年代，彼時的英超距離歐洲第一大聯賽仍相去甚遠。但英國自身良好的經濟基礎、開放的商業理念、以及切爾西、曼城等新貴先後成功打破壟斷，促成了此後一段時間内英超對于世界資本的巨大吸引力。而英超實作大批球隊自負盈虧，也離不開當初的外資大批湧入。
阿布拉莫維奇入主切爾西後迅速打造起具備争冠實力的球隊，釋放了英超開放多元的信号，在随後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資本投資英超。其中既有帶着國家背景的前泰國總理、阿聯酋财團，也有華爾街投資公司、來自世界各地的富商。最近的例子則是背靠沙特主權基金，由英國商人阿什利牽頭收購的紐卡斯爾聯。
成為最具商業價值的足球聯賽後，又随着歐超計劃的破産，英超已徹底坐穩了第一聯賽的位置，與歐洲各大聯賽逐漸拉開差距的同時，在一些商業資料上甚至已經能夠比拟歐冠。
但不再缺資本的英超，也開始在資本層面越來越講究“正确性”。最近的紐卡收購案即成為典型案例。曾因資本來源的“正确性”而設卡，随後也因來自英國政府的戰略目的而通過收購案。
因俄烏沖突而衍生出的英國境内一系列制裁，阿布原本并不在制裁名單内。但随着英國輿論的發酵，就連英國首相約翰遜也曾被直接在新聞釋出會上多次提問是否制裁阿布。最終歐冠衛冕冠軍也未能幸免于難，成為犧牲品。
切爾西球迷在斯坦福橋球場外挂出口号：“是歐洲在資助戰争，而不是切爾西俱樂部”。
而切爾西主帥圖赫爾則表示，“隻要有足夠的球衣和一輛大巴，我們就會繼續比賽。”——不到一個月前才奪得了世俱杯冠軍的主帥有如此發言，令人唏噓。
曾經阿布的到來，開啟了英超金元盛世。如今阿布的離開，是否也意味着一個時代的終結，也開啟了英超的“逆全球化”？
近兩年來，歐洲職業體育出現了遠比此前更多的紛争。從2020年疫情引發的停擺，到是以引發的商業合同糾紛、俱樂部和聯賽與主管部門圍繞損失補貼的糾紛，再到複賽後的防疫政策、旅行政策、各聯賽的重振計劃，以及相關借款/投資事宜引發的糾紛，歐洲職業體育正在變得越來越需要法律背書，也越來越需要參與者審時度勢。
在疫情期間全球體育整體下滑的背景下，英超原本在歐洲各大聯賽中處境最好，經濟層面也最為穩定，随着西方徹底“躺平”不再防疫，原本被資本方看好。
但在頻繁被來自足球世界之外的因素影響幹預後，英超正逐漸失去商業上的确定性與可靠性。在西歐、北美等國的文化和輿論風向經常保持高度一緻的情況下，這樣的不确定性，也很可能進一步延伸到足球的其他聯賽，以及其他體育項目。
不過目前在英超覆寫面超1/3、在歐陸也在疫情期間極速擴張的美國資本，卻并不需擔憂類似問題，原因也不言而喻。
在過往的中英、中歐體育商業交流中，由于當地相關法律和權益保護制度完善，中國企業常常依賴當地司法體系的開放與穩定，作為法律背書的基石。
而阿布被逼出售切爾西并可能最終一無所有的事實，也昭示着當局正将歐洲職業體育資本的來源進一步“逆全球化”——至少對于非歐美陣營的資本，友好度正在急劇下滑，所釋放的風向令人擔憂。
在世界形勢更加複雜的2022年，對于體育領域存在涉外業務的中國企業方來說，除了此前老生常談的“法律意識”，還需要更多一分敏銳嗅覺。
注：本文所用圖檔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