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清淺
電視劇《人世間》裡肖國慶的媳婦吳倩應該算是六小君子的媳婦裡最不讨喜的一位，甚至可以說令人讨厭。一張大嘴啥都說，簡直口無遮攔，喬春燕說她說得沒錯，活脫脫一個祥林嫂，甚至比祥林嫂還可恨，祥林嫂的悲劇本質是受封建思想毒害，而生長在新時代的吳倩，她的不受待見則是個人原因，隻知訴苦不懂感恩，永遠在對别人尤其是過得比她好的人發洩不滿，卻從不尋思改變自我，報恩于人。
吳倩當初嫁給肖國慶，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無奈選擇。首先，她是普通人家出身，國營飯店的服務員，那年代飯店服務員地位可不高，比肖國慶這一木材廠勞工差多了，肖國慶這木材工雖幹着又苦又累又髒的活，但好歹是勞工身份，而服務員不是勞工身份。那個時候勞工身份地位老高了，代表根正苗紅、覺悟高，一般不會被打倒。如此對比之下，同是普通人家出身的肖國慶就比吳倩條件優越了。是以有一次，六小君子在她工作的國營飯店吃飯時，在一邊服務的她與同僚閑聊時，腼腆又自豪地說坐哪個位置長相啥樣的那個是她對象，還特意強調是勞工。同僚聽後很羨慕吳倩，說勞工好啊，地位可比我們服務員高，為了讨好即将要嫁給勞工的吳倩，還讓吳倩去就坐，服務的事交給她。
其次，吳倩長相普通，還體毛旺盛，老長胡子，每天都要刮一遍，不然沒法見人。這個情況下，也就老實、善良、本分的國慶看得上她，同是出渣工卻做着娶個落難民間高幹家的姑娘、連喬春燕都不太放眼裡的曹德寶可看不上她。
再則是肖國慶人好，對她也好，上頭還是兩個姐姐，還都下鄉插隊了，估計是一輩子鄉下過日子了，嫁鄉下了，就此不回城了。如此等于肖家的房子都是她和肖國慶的了，即使他們沒本事搞個大房子，公公婆婆的那間看房子也夠他們住了。
綜上三個原因，無論是找個丈夫、找個依靠、找個容身之所，還是為未來生活做打算，嫁肖國慶都是不錯也是她的條件所能找到的最好選擇。
可惜啊，她打死都想不到沒幾年下鄉插隊的知青全都回城了，包括自己的兩個大姑子。大姑子回來時，他們已經生了孩子，一大家子七口人很是擁擠，更可怕的是兩個大姑子回城後沒工作，全家就靠她跟國慶支撐着。對此，她曾在年初三聚會時毫不掩飾地抱怨。肖國慶要尊嚴，覺得整個吉春像他們家情況的多着呢，何況那時候六小君子裡也沒哪個混得比較好的，沒人能幫上他們，說出來這不掃大家的興嗎，為此夫妻倆還吵了起來。
往後，每年初三六小君子（随着唐向陽、呂川考上大學，隻有四小君子了）聚會，吳倩年年照舊說困難、發鬧騷，抱怨肖國慶沒本事，抱怨肖國慶家境不好，沒能讓她過上好日子。1980年春節聚會，抱怨肖國慶大姐在丈夫死後帶着兩個孩子回來，跟他們一家三口以及兩個老人擠一間屋，又見此時已經官複原職的喬春燕又搬回了上司樓，對比自己的慘狀，自從大姑子回城後就沒好日子過，說着說着愈發踩肖家人，要不是喬春燕、周秉昆等人攔着夫妻倆當場幹架。也是在這一次，被喬春燕說她是祥林嫂。
當着衆人的面都鬧到這份上，可見平日裡私底下吳倩對肖國慶撒潑有多可怕，也就肖國慶脾氣好，能忍，不然日子簡直沒法過。肖國慶又何嘗不想給她好生活，可普通人家能力有限、資源有限，抱怨又有什麼用呢，與其天天窩裡鬧，還不如多想想怎麼找出路。當然，因學識眼界資訊限制，出路也不那麼好找，也隻能安貧樂道，一家人和和氣氣過日子了。可吳倩眼高手低，老想着過好日子，指望通過訴苦讓别人把幸福送到家，沒有像喬春燕那樣能屈能伸，依靠忍耐和能力實作鹹魚翻身，更沒有鄭娟、周秉昆那樣互相了解，攜手默默奮鬥，也難怪日子越混越差，完全經不起任何變故。但時代在大闊步發展、前進，倘若一直活在抱怨裡，不思進取隻會被時代狠狠抛棄。
随着改革開放，吳倩所在的國營飯店實施承包制，她不再是編制人員，要麼拿點錢走人，要麼就繼續幹，但收入是有差别的，像他們這幫三十多歲的服務員收入遠沒有那些年輕漂亮的服務員員工資高。對此喬春燕說你就是性子太軟了，憑什麼呀，畢竟你為他工作了呀。吳倩本來就為當初被說是祥林嫂的事記恨于心，如今又被喬春燕這麼一說，更覺得對方站着說話不腰疼，此時的喬春燕雖說隻是一區婦聯副主任，但好歹是個幹部，住着寬敞明亮、帶自來水和獨立衛生間的樓房，又豈能體會到她的心情。
是以做飯時，總要把話題扯回到她自己身上，既明諷自己，也暗刺喬春燕，說到最後也不指桑罵槐了，直接針鋒相對。搞得大大咧咧的喬春燕都受不了了，說你還有完沒完了。吳倩鐵了心要杠到底，有完沒完又能怎麼着，我們飯館現在是承包出去的，咱們跟人家公家鬧一鬧還行，跟承包商鬧，人家把一點錢掏出來給你，就叫你滾了。
一邊的于虹怕兩人吵起來，說起家裡小姑孫小甯沒事幹，現在工作不好找，喬春燕見剛才吳倩說他們飯店招年輕服務員，便順口說讓孫小甯去吳倩他們飯店幹。結果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又刺激了吳倩，說是啊，我們飯店現在就招年輕漂亮的服務員，年輕漂亮就是好，就是資本啊，像我們這幫老人已經不配當服務員了，就配幹點苦活累活，那就是跟大廚配菜的小工，平常也就是洗洗菜、擇擇菜，刷刷碗、端盤子。見喬春燕臉色不好，更得意了，說怎麼，又嫌我不招人待見，我祥林嫂是嗎，我還就不招人待見，還就祥林嫂了。說着特意湊到喬春燕面前更得意地說，我不可能因為你喜不喜歡我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時的于虹更着急了，再不出口一定要打起來，眼前這兩主都不是省油的燈，何況吳倩說話确實過分、難聽，而且喬春燕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師父，在吳倩的負能量影響下，她也想數落一下丈夫孫趕超家呢。于是，勸吳倩少說兩句，說現在有份工作就不錯了，有多少人沒工作呀，你想想，那下鄉返城的不說，高中畢業生是一茬又一茬，有多少人待着在家沒事幹的。接着又說起小姑子孫小甯，天天哭喪着臉，像是他們欠她兩百吊似的……這回算是轉移注意力成功了，但孫趕超卻和于虹動起手來了。看着身邊還有個人跟自己一樣慘，吳倩心裡得到了些許滿足，終于暫時停止對肖國慶的數落。
隻能說吳倩真的是活該不受待見，一如于虹說自己小姑子，像别人欠她兩百吊似的，每次聚會都在訴說自己有多難、孫國慶有多差，誰家沒個困難呢，無論是看着不錯的喬春燕、曹德寶、周秉昆，還是确實不好的孫趕超，有哪個像她這樣沒完沒了呢。就如喬春燕說的，說是要說，畢竟出門靠朋友，朋友能幫得上忙的，說出來能幫就幫，幫不上忙也沒辦法，但也不能老說，老指望人家，關鍵還是得靠自己。然而在吳倩那裡，仿佛多訴說幾次自己的慘，就有人出來送溫暖，讓她日子變好一樣。如果隻是訴苦倒好，更可恨的是還總喜歡冷嘲熱諷那些比她過得好的人，而且貪得無厭，簡直是個白眼狼。
她不想想，當初要不是喬春燕牽線搭橋，讓自己那個懂中醫的師傅給她治體毛旺盛的毛病，現在還得每天刮胡子呢，可她卻不知感恩，總是見不得喬春燕過得好，恨不得喬春燕又像當初幹部身份被撸那樣，又回到澡堂給人洗腳丫子。
至于對周秉昆就更絕了，可以用毫無底線形容了。周秉昆知道好朋友肖國慶在六小君子裡最困難，是以書店開起來後，把自己僅有的兩個招人名額給了一個吳倩，吳倩不知足開口讓周秉昆把肖國慶也弄進去，周秉昆沒答應，而是把另一個名額給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孫趕超家，即孫趕超妹妹孫小甯。對此，吳倩大為不滿，哪怕是後來周秉昆又給肖國慶找了個保安的工作還是有抱怨。更狠的在後頭，周秉昆買了大房子後，把光字片父輩蓋的兩間老房子讓給肖國慶、吳倩住，一分錢不收。沒多久，周秉昆買來的大房子被原主人收走，而拿了錢的假房東早拿錢消失了，房錢兩虧的周秉昆沒有辦法，隻能難為情地到肖國慶那裡哭了一把，明事理的肖國慶當即了解，并決定搬家，而吳倩呢卻理直氣壯地說——秉昆你這不是要逼死我們家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情況……
這話是盡顯吳倩的貪婪與自私，那房子本來就是周秉昆的，哪怕沒有被人騙的事，要收回房子也是天經地義的，吳倩應該為白住了那麼久而感恩，何況周秉昆被騙了，身無分文，若不要回老房子，全家老小就得留宿街頭了，這個時候要回房子不應該嗎，要回房子時周秉昆還很不好意思、很難過，甚至開不了口呢。朋友、人情都做到這份上了，吳倩還不知足，隻顧自己舒坦，不顧房主人、老公的好朋友周秉昆家的死活，這可以說已經到了道德淪喪的地步了。好在肖國慶還有人情味，主張搬回自己家，不然簡直把周秉昆坑死。
吳倩如此蠻橫無理，雖有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客觀因素，但她個人修養人品問題也是一方面，她就是一個文化低、情商低、不會說話，還小肚雞腸、得隴望蜀、貪婪無比的人。這是她可恨的地方，而可憐的是她壓根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總以為全天下都欠她的，永遠像祥林嫂那樣逢人就說自己的慘，還理直氣壯地堅持到底。
大姑子還沒回城、日子還不錯時，周秉昆剛才監獄出來宴請大家吃飯，既為慶祝，也為感謝，一大桌人就她一提鄭娟就小寡婦小寡婦地叫，還帶着微笑，仿佛有一種優越感，也不怕周秉昆、鄭娟介意。對喬春燕也是說話陰陽怪氣的，就見不得别人好，也就對跟她差不多條件的于虹說話态度好些。更可怕的是還堅持自己這臭脾氣，而這堅持不改威脅得了誰呢，如喬春燕之前跟周秉昆說自己被安排去澡堂洗腳丫子的，即使死了又能威脅得了誰呢，不過是讓别人難受，讓自己更加孤立無援罷了，她要是能像喬春燕樂觀、鄭娟隐忍，也不至于成為六小君子媳婦裡甚至光字片裡最招人煩的人。好在個個都寬容她，尤其是秉昆無條件地幫助他們家，不然她隻會更慘。正是這份尖酸、妒忌、貪婪，這才做出大冬天不開門把公公冷死在外頭的事來。
其實，吳倩的最大财富是嫁了個人品不錯的老公，所謂家和萬事興，她要是不當祥林嫂，改改自己的性子不至于過得那麼慘，活成個孤家寡人，沒人願意跟她親近。她的人生正是應了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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