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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文|鄭玄的數學世界——鄭氏以數學注經的方式、背景與曆史貢獻

鄭玄的數學世界——鄭氏以數學注經的方式、背景與曆史貢獻

作者:朱一文

來源:《哲學與文化》第四十八卷第十一期

朱一文|鄭玄的數學世界——鄭氏以數學注經的方式、背景與曆史貢獻

内容摘要:作為兩漢經學的集大成者,鄭玄遍注群經、統一融合古今文說,又精通曆算,善《九章算術》。然而,以往學術界對其數學未有專門之研究。從鄭玄三禮注看,他引鄭衆說注“九數”,暗示《九章算術》來源于《周禮》,并多次提到“粟米法”、使用“勾股術”。他又往往給出算法的大概或者其結果、而不給出計算細節,并以之來消除各經典或版本之間的差異,其注緯書也用到數學,進而為後世學者創造了發展數學的文本語境。王莽之際,劉歆提出數學是音律、度量衡、曆法基礎的思想;光和二年,大司農斛、權銘文确立了這一思想與《九章算術》的權威地位。東漢末年經學章句繁多,與鄭衆、許慎、馬融等人相比,鄭玄更擅長使用數學、曆算,是以鄭氏引《九章算術》注經具有了政治與學術的雙重合法性。然而,在其經學研究的基礎上,後世儒家發展出與以《九章算術》為代表的傳統算學相對獨立的經算傳統,卻偏離了鄭玄以數學注經之初衷。

關鍵詞:鄭玄、《九章算術》、經學、經算、劉歆、三禮

作者簡介:朱一文,廣州中山大學哲學系暨邏輯與認知研究所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數學史與數學哲學、象棋史與遊戲文化。

壹、前言

作為兩漢經學的集大成者,鄭玄(127-200)遍注群經、融合古今文說。《後漢書·鄭玄傳》雲鄭氏通“《三統曆》《九章算術》”,又雲“玄善算”,[1]由此可知鄭玄在天文、數學[2]方面有一定的造詣。然而,與其經學研究相比,學術界對其科學知識與思想研究不多。[3]不過,鄭玄與中國古代數學的關系一直備受關注。近代數學史家錢寶琮(1892-1974)認為“《九章算術》和許慎《說文解字》相仿,是東漢初年儒學的一部分,與儒家的傳統思想有密切關系”,又說“《九章算術》的編集與東漢初年經古文學派的儒士有密切的關系”,并提到了鄭衆(?-83)、馬續(馬融之兄)、馬融(79-166)三位經學家。[4]郭書春認為鄭玄“與劉洪、徐嶽等實際上形成了一個數學中心”,并說“劉徽是通過鄭玄注本研讀《周禮》的,鄭玄注本成為他注《九章》時‘采其所見’的直接資料之一。”[5]劉洪(約129-190)作《乾象曆》、徐嶽(生于東漢末)着《數書記遺》、劉徽景元四年(263)注《九章算術》,他們都是當時著名的天文曆算家。學術界的這些看法肯定了東漢經學與《九章算術》編撰之間的關系,肯定了鄭玄對劉徽作注的影響,留下了進一步研究的空間。

筆者近年來着力研究儒家經典注疏中的數學文獻,發現南北朝隋唐儒家在經學研究中發展出了相對獨立的、與《九章算術》不同的算法傳統(清人稱之為“經算”),[6]并且這一算法傳統一直延續到清末。[7]具體而言,《九章算術》的“術”依靠算籌實施,有“構造性”、“機械化”和“寓理于算”等特色,而且其應用是廣泛的;相較之下,經學研究中的算法傳統基本不用算籌,而僅憑借書寫進行計算和推理,并且隻發生在鄭玄等前人關于數學的注解之處。[8]在此研究理路之下,我們會問鄭玄自己的數學是否也是儒家傳統?筆者認為答案是否定的。但是,鄭氏為何采取這種注經方式,而這一方式又何以能對後世數學的發展産生如此大的影響?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必須進一步分析鄭玄與中國古代數學或《九章算術》的關系,推進中國數學史與經學史,這即是本文的目的。

貳、鄭玄引《九章算術》以注經

在遍注群經的過程中,鄭玄用到許多思想資源。以往學界比較關注鄭玄在其中所用到的谶緯思想。[9]其實,鄭玄也大量用到數學。筆者認為大緻而言,鄭氏對數學的用法有三個層次:首先,他論述了數學與周禮之關系;其次,他的數學注提供了後世發展數學的文本語境;最後,他的目的都是以數學為工具來消除或彌合各經典之間的差異。下面依次論述之。

鄭玄的禮學研究對後世影響極大,以至于有“禮是鄭學”的說法。在這中間,鄭氏注《周禮》“九數”對古人認識數學的發展有很大的影響。《周禮·地官·保氏》雲:“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鄭玄引鄭衆說:“九數,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赢不足、旁要。今有重差、夕桀、句股也。”[10]這即是把“九數”解釋成關于數學的九個名目。今本《九章算術》的九章卷名依次為:方田、粟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句股。衰分即差分、盈不足即赢不足,是以鄭玄引鄭衆說與《九章算術》高度接近(僅盈不足和方程的順序、旁要和句股不同)。學界一般認為這就說明了《周禮》九數與《九章算術》的傳承關系。實際上,由于鄭玄通《九章算術》,他引鄭衆的說法,就是建構了由《周禮》“九數”到鄭衆“九數”的遞進發展關系。藉由這一關系,鄭玄把數學引入了《周禮》,并暗示《九章算術》由其衍生而來。劉徽注《九章算術》序雲:“按周公制禮而有九數,九數之流,則《九章》是矣。”[11]無疑,沿用并肯定鄭玄的看法。

鄭玄注經多次直接提到“粟米法”或“粟米之法”。鄭氏注《周禮·考工記》“ 氏為量”雲“于今粟米法,少二升八十一分升之二十二。”[12]鄭氏又注《禮記·喪大記》雲:“二十兩曰溢,于粟米之法,為米一升二十四分升之一。”[13]這兩處的計算,前者是關于體積與容積之間的換算,後者是重量與容積的換算。今本《九章算術》卷二粟米是各種谷物之間的換算,卷五商功“委粟術”中則有體積與容積之轉換。是以,鄭玄引“粟米法”注《周禮》《禮記》也是将數學引入經學研究。在鄭注的基礎上,北周甄鸾撰、唐初李淳風(602-670)等注釋《五經算術》、唐初孔穎達(574-648)等編撰《禮記正義》、賈公彥(活躍于650-655)作《周禮注疏》都對此續有探讨。[14]

鄭玄注經往往僅給出算法的大概,而沒有計算的細節。例如《周禮·考工記》雲:“參分弓長,以其一為之尊”。鄭注:“尊,高也。六尺之弓,上近部平者二尺,爪末下于部二尺。二尺為句,四尺為弦,求其股。股十二。除之,面三尺幾半也。”[15]《九章算術》卷九勾股曰:“今有弦五尺,句三尺,問為股幾何。荅曰:四尺。句股術曰:……又,句自乘,以減股自乘,其餘,開方除之,即股。”[16]可見,鄭玄的算法與《九章算術》勾股術一緻,而且同樣沒有給出開方運算的細節。賈公彥在此基礎上給出了不同于《九章算術》籌算開方術的幾何開方算法,甄鸾撰、李淳風等注釋之《五經算術》則解之于籌算開方術。[17]又《禮記·投壺》雲:“壺頸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徑二寸半,容鬥五升……。”鄭注:“修,長也。腹容鬥五升,三分益一,則為二鬥,得圜囷之象,積三百二十四寸也。以腹修五寸約之,所得。求其圜周,圜周二尺七寸有奇。是為腹頸九寸有餘也……。”[18]此處鄭玄給出計算投壺直徑的算法,但同樣未述細節。甄鸾撰、李淳風等注釋《五經算術》、孔穎達等《禮記正義》續有讨論。[19]

鄭玄有時給出計算的結果,而不給出過程。《儀禮·喪服》雲:“苴绖大隔,左本在下,去五分一以為帶……。”由此給出斬衰、齊衰、大功、小功和缌麻等五服绖帶粗細按照1/5遞減的關系。鄭注《儀禮》:“盈手曰擱,擱, 也。中人之 ,圍九寸。以五分一以為殺者,象五服之數也……。”[20]又注《禮記》:“(齊衰)绖之大俱七寸五分寸之一,(齊衰)帶五寸二十五分寸之十九。(大功)绖之大俱五寸二十五分寸之十九,(大功)帶四寸百二十五分寸之七十六。”[21]由此,鄭玄給出了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绖帶的四個數值,但未給算法。[22]又鄭注《儀禮·喪服》“飲粥,朝一溢米,夕一溢米”雲:“二十兩曰溢,為米一升二十四分升之一。”[23]注《禮記·喪大記》同段文字則指出“粟米之法”,但這兩處都沒有給出細節。

鄭玄引《九章算術》以注經之目的是以數學來消除各經典或版本之間的差異,進而統一經義。《周禮·考工記》雲:“量之以為鬴。深尺,内方尺而圜其外。其實一鬴。”鄭注:“以其容為之名也。四升曰豆,四豆曰區,四區曰鬴,鬴六鬥四升也。鬴十則鐘。方尺,積千寸。于今粟米法,少二升八十一分升之二十二。其數必容鬴。此言大方耳。圜其外者,為之唇。”[29]賈公彥指出“四升曰豆,四豆曰區,四區曰鬴,鬴六鬥四升也。鬴十則鐘”引自《春秋左氏傳》。是以,鄭玄發現《左氏傳》與《周禮》對 氏量的記載有差異,并試圖以《九章算術》粟米法的計算來調和兩者。《周禮·考工記》又雲:“軓前十尺,而策半之。”鄭注:“謂辀軓以前之長也。策,禦者之策也。十,或作七。令七為弦,四尺七寸為鈎,以求其股。股則短也,七非也。”[30]是以,鄭玄發現《考工記》另一版本中是“軓前七尺”,并通過勾股術的計算說明“十”是正确的,“七”是錯誤的。《後漢書·鄭玄傳》載鄭玄晚年寫給其子的書信雲:“念述先聖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亦庶幾以竭吾才,故聞命罔徒。”[31]由是可知,統一各家經義,恢複聖人的原意,是鄭玄的抱負,而數學是實作其抱負的有利工具。

從經學史的角度看,漢末經學章句繁多,令讀書人無所适用。鄭玄博覽群經,兼習衆說,融合古今文說,完成經學的統一。[32]馬融就曾次以數學注經。鄭玄早年曾在其門下,三年不得見。“會融集諸生考論圖緯,聞玄善算,乃召見于樓上。玄因從質諸疑義,問畢辭歸。”[33]相比馬融,鄭玄更加重視數學的作用,并大量使用《九章算術》及其“粟米法”、“句股術”等算法注經,完成經學的統一。

參、鄭玄以數學注經的曆史語境

清人皮錫瑞(1850-1908)《經學曆史》雲:“鄭君博學多師,今古文道通為一,見當時兩家相攻擊,意欲參合其學,自成一家之言,雖以古學為宗,亦兼采今學以附益其義。學者苦其時家法繁雜,見鄭君博通廣大,無所不包,衆論翕然歸之,不複舍此趨彼。于是鄭《易注》行,而施、孟、梁丘、京之《易》不行矣;鄭《書注》行,而歐陽、大小夏侯之《書》不行矣;鄭《詩箋》行,而魯、齊、韓之《詩》不行矣;鄭《禮注》行,而大小戴之《禮》不行矣;鄭《論語注》行,而齊、魯《論語》不行矣。”[34]因之,我們要問:其他學者信服鄭注是否與其把數學或《九章算術》作為注經工具之一有關呢?

事實上,這确與東漢晚期《九章算術》的法定權威地位有關。光和大司農銅斛銘文曰:“大司農以戊寅诏書,秋分之日,同度量,均衡石,捔鬥桶,正權概,特更為諸州作銅鬥、斛、稱、尺。依黃鐘律曆、《九章算術》,以均長短、輕重、大小,用齊七政,令海内都同。光和二年閏三月廿三日,大司農曹祾,丞淳于宮,右倉曹掾朱音,史韓鴻造。”[35]另外兩個光和二年的銅斛和一個同年的銅權也有類似的銘文。[36]“光和”為漢靈帝年号,二年為179年,正是鄭玄注經之時。這些銘文說明其時《九章算術》已經被官方奉為經典,并與黃鐘律曆同為校正度量衡的重要工具。在此背景之下,鄭玄用《九章算術》來考訂或融合不同經典中的長度、體積、容積、重量等資料就有了官方背書的合法性和權威性。

大司農斛、權銘文把數學放在重要位置的想法,實際來自于劉歆(前50-公元23)。班固(32-92)《漢書·律曆志》引劉歆給王莽的奏疏雲:“一曰備數,二曰和聲,三曰審度,四曰嘉量,五曰權衡。參五以變,錯綜其數,稽之于古今,効之于氣物,和之于心耳,考之于經傳,鹹得其實,扉不協同。”[37]即劉氏之“律”包括“備數”、“和聲”、“審度”、“嘉量”、“權衡”五部分内容,“備數”居首,可以“稽之于古今”、“考之于經傳”。《漢志》“備數”開篇雲:“數者,一、十、百、千、萬也。是以算數事物,順性命之理也。《書》曰:‘先其算命。’”[38]即劉歆認為“數”是人類用來規範宇宙萬物(包括人)的一種普遍存在,并以此為基礎将五聲、度量衡、三統三正和曆數關聯起來,宇宙由此變成一個以“數”作聯系和規範的系統。[39]“備數”續雲:“本起黃鐘之數,始于一而三之,三三積之,曆十二辰之數,十有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而五數備矣。其算法用竹,徑一分,長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為一握。”[40]即指出“數”起源于黃鐘,而其計算的方法是依靠算籌,271根算籌形成正六邊形。[41]“備數”又雲:“夫推曆生律制器,規圜矩方,權重衡平,準繩嘉量,探赜索隐,鈎深緻遠,莫不用焉。度長短不失毫厘,量多少不失圭攝,權輕重不失黍絫。”[42]即強調“數”作用範圍之廣,音律、度量衡、曆法皆可用之。并雲:“紀于一,協于十,長于百,大于千,衍于萬,其法在《算術》。”[43]以劉歆《七略》為基礎的《漢書·藝文志》曆譜類記有《許商算術》《杜忠算術》。[44]許商為著名科學家,漢成帝時為大司農。[45]由此可知,當時已有以《算術》為名之書籍。是以,“備數”是說關于記數的方法刊載于《算術》。[46]“備數”又雲:“宣于天下,國小是則。職在太史,羲和掌之。”[47]劉氏上奏之時即為羲和,這是強調該官位的權力。《漢書·律曆志》“嘉量”篇中,劉歆提出“用度數審其容”的原則,給出了王莽銅斛的形制與資料,并指出“職在太倉,大司農掌之。”[48]學術界一般認為他使用了3.1547的圓周率數值來計算。[49]總之,劉歆的論述建構了“數”在考訂音律、度量衡、曆法等方面的基礎作用,并指出關于數的計算方法載于《算術》。光和大司農斛、權銘文确立了這一思想與《九章算術》的權威地位。鄭玄以數學或《九章算術》注經來調和各經之間的差别(如《周禮》 氏量的容積、體積問題),也是劉歆思想與做法的延續。

值得注意的是,《漢書·律曆志》提出算籌“長六寸”。東漢經學家許慎(約58-147)《說文解字》則雲:“筭,長六寸。計曆數者。從竹弄,言常弄乃不誤也。”[50]顯然繼承了《漢志》的說法。《漢志》雲:“其算法用竹”與“其法在《算術》”,說明“算法”是具體的計算方法,“算術”是具有普遍性的“術”,兩者是特殊與一般的關系。鄭玄延續了這一認識。許慎撰《五經異義》,鄭玄駁之,撰《駁五經異議》,也用到數學。例如許氏雲:“異義:《公羊》說:殷三千諸侯,周千八百諸侯。古《春秋左氏傳》說:禹會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唐虞之地萬裡,容百裡地萬國,其侯伯七十裡,子男五十裡餘,為天子間田。”鄭氏駁曰:“諸侯多少,異世不同。萬國者,謂唐虞之制也。武王伐纣三分有二八百諸侯,則殷末諸侯千二百也。至周公制禮之後,準《王制》千七百七十三國,而言周千八百者,舉其全數。”[51]這即是許慎認為《春秋公羊傳》與《春秋左氏傳》關于諸侯的數量有沖突。鄭玄則認為這些隻是“舉其全數”,即取整數而言,進而調和了兩家說法。許慎認為《公羊》與《左氏》關于閏月的問題有差别,鄭玄以《尚書·堯典》“以閏月定四時成歲”駁之。并雲:“今廢其大、存其細,是以加猶譏之。”[52]由此可見,盡管同樣認識到各經之間的不同,與許慎相比,鄭玄更擅長用數學、曆法等來調和它們。

總之,與鄭衆、許慎、馬融等學者相比,鄭玄更擅長以數學、曆法或《九章算術》注經、融合統一古今文說。[53]劉歆提出數學是音律、度量衡和曆法基礎的思想,光和二年大司農銅斛、銅權銘文則确立了這一思想與《九章算術》的官方權威地位,鄭玄大量引《九章算術》與官方立場契合。在學術與政治的曆史語境之下,鄭玄以數學注經獲得了雙重的合法性,并最終為經學家們所接受。

肆、鄭玄以數學注經對後世之影響

從經學史的角度看,鄭玄遍注群經完成了經學的統一,對後世影響極大。其實,從數學史的角度來說,鄭玄以數學注經的做法,也對後世影響極大。

鄭玄引鄭衆說注九數,暗示《九章算術》來自《周禮》九數。既是對中國數學起源的一種建構,又形塑了數學是禮或經學一部分的觀念。一方面,劉徽注《九章算術》明确提出“九數之流,則《九章》是矣”,認同了鄭氏的說法。宋代《算學源流》談到中國數學的起源,首先引李淳風《晉書·律曆志》黃帝使隸首作算的說法,繼而引《漢書·律曆志》所載劉歆奏疏,之後便引《周禮》“九數”之鄭玄注。[54]另一方面,甄鸾撰《五經算術》以傳統算學解答儒家經典中的數學問題,李淳風等為之注釋并立于唐朝學官,兩家都試圖延續鄭玄引《九章算術》注經的做法。宋代大儒朱熹(1130-1200)雖然前期傾向于把數學排除在理學體系之外,但晚年還是将數學納入其編撰的《儀禮經傳通解》。[55]明清之際學者們對于中國數學起源和數學與儒學關系的探讨,仍然受到鄭玄的影響。

鄭玄注經往往給出算法的大概或者計算結果,而沒有計算細節,這提供了後世學者發展數學的文本語境。唐初編撰《五經正義》,鄭玄注被選為《毛詩》《周禮》《儀禮》《禮記》等經的标準注解。孔穎達、賈公彥等在鄭注基礎上進行注疏,在其未給計算細節之處,補充了大量數學實作(mathematical practice),卻與《九章算術》《五經算術》不盡相同,由此形成了經學研究中獨特的算法傳統。該傳統受魏晉玄風之影響,其興起不晚于皇侃(488-545)之《論語義疏》。[56]其不使用算籌、以文字推理的特點,則與鄭玄而下儒家重經典、輕器物的知識傳授方式有關。由此導緻的結果偏離了鄭玄引《九章算術》入經學的初衷——儒家算法為經學的一部分,而以《九章算術》為代表的傳統算學則是相對獨立的領域。朱熹前期對經算傳統有所輕視,但是晚年卻對之有所發展。明清之際,該算法傳統續有發展。

鄭玄以數學融合、統一經義的做法也被後世學者所接受。包鹹(7-65)與馬融注《論語》“道千乘之國”各有不同,包氏依《禮記·王制》《孟子》,馬氏則依《周禮》。何晏兩存之。皇侃則以儒家開方算法來解釋兩者差别。[57]朱熹不同意鄭玄注《禮記·投壺》“三分益一則為二鬥”的做法,也以算法釋之。明清之際大儒黃宗羲(1610-1695)繼續了這一讨論。[58]清中葉孔廣森(1751-1786)、焦循(1763-1820)、清末劉嶽雲(1849-1917)等對此續有讨論。

綜上所述,在東漢末年經學章句繁多、劉歆提出的數學是音律、度量衡、曆法基礎的思想與《九章算術》被确立為校訂度量衡權威之背景下,為了統一經學、融合古今文說,比他人更擅長《九章算術》與曆法的鄭玄,采取了以數學注經的做法,期望《九章算術》成為禮學或經學的一部分。然而,鄭玄經注往往隻叙梗概,或徑行給結果而沒有計算細節。是以,後世儒家(皇侃、孔穎達、賈公彥等)利用鄭氏語焉不詳之處,在魏晉玄學與輕器重經的儒學傳統之下,發展出與傳統數學相對獨立的、不使用算籌、以文字推理的算法傳統。後世算家(甄鸾、李淳風等)雖力圖以傳統算學注經、統一兩種算法傳統,未獲成功。南宋大儒朱熹早年将兩種算法傳統排除在其理學之外,晚年則将兩者一道納入其禮學之内,卻造成了明清學者對待算學與儒學的多種不同态度與做法。是以,鄭玄以數學注經的做法對後世影響極大,但是這一影響的結果卻偏離了鄭玄引《九章算術》入經學之初衷。

注釋:

[1] 南朝宋.範晔,《後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5),頁1207。本文凡引《後漢書》均據此,後文僅列書名與頁碼。

[2] “數學”在古代的語境中有數術的含義,本文中出現的“數學”不取此古義,而隻取今義,即相相當于英文之mathematics。

[3] 陳美東著《中國科學技術史.天文學卷》(北京:科學出版社,2001)與郭書春主編《中國科學技術史.數學卷》(北京:科學出版社,2010)都沒有專論鄭玄的天文學與數學。吳存浩對于鄭玄的自然科學成就作了一般性論述,見吳存浩,〈簡論鄭玄在自然科學上所取得的成就〉,《昌濰師專學報》7.4(2000): 7-9+17。學術界對于鄭玄《周禮.考工記》注是否發現胡克彈性定律,争議很多。見儀德剛,〈反思“鄭玄彈性定律之辯”——兼答劉樹勇先生〉,《中國科技史雜志》40.1(2019): 113-116。

[4] 錢寶琮,〈《九章算術》及其劉徽注與哲學思想的關系〉,《李俨錢寶琮科學史全集.第九卷》,李俨、錢寶琮(沈陽:遼甯教育出版社,1998),頁685-695。

[5] 郭書春,〈劉徽與先秦兩漢學者〉,《中國哲學史》2.2(1993): 3-10。

[6] 見筆者的七篇文章,依次為:〈儒學經典中的數學與知識初探——以賈公彥對《周禮.考工記》“ 氏為量”的注疏為例〉,《自然科學史研究》34.2(2015): 131-141;“Different Cultures of Computation in Seventh Century China from the Viewpoint of Square Root Extraction,” Historia Mathematica 43.1(2016): 3-25;〈再論中國古代數學與儒學的關系——以六至七世紀學者對禮數的不同注疏為例〉,《自然辯證法通訊》38.5(2016): 81-87;〈初唐的數學與禮學——以諸家對《禮記.投壺》的注疏為例〉,《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57.2(2017): 244-257;〈算學、儒學與制度化——初唐數學的多樣性及其與儒學的關系〉,《漢學研究》35.4(2017): 109-134;〈從度量衡機關看初唐算法文化的多樣性〉,《中國科技史雜志》40.1(2019): 1-9;“Scholarship and Politics in Seventh Century China from the Viewpoint of Li Chunfeng’s Writing on Histories,” in Monographs in Tang Official History: Perspectives from the Technical Treatises of the History of Sui (Sui shu), Daniel Patrick Mongan and Damien Chaussende (eds.) (Switzerland: Springer, 2019), pp.89-116。

[7] 見筆者的四篇文章,依次為:〈朱熹的數學世界——兼論宋代數學與儒學的關系〉,《哲學與文化》45.11(2018): 167-182;〈儒家開方算法之演進——以諸家對《論語》“道千乘之國」的注疏為中心〉,《自然辯證法通訊》41.2(2019): 49-55;〈宋代的數學與易學——以《數書九章》“蓍卦發微”為中心〉,《周易研究》32.2(2019): 81-92;〈明清之際的數學、儒學與西學——以黃宗羲的數學實作為中心〉,《内蒙古師範大學學報(自然科學漢文版)》48.6(2019): 538-544。并見Chen Zhihui, “Scholars’ Recreation of Two Traditions of Mathematical Commentaries in Late Eighteenth-century China,” Historia Mathematica 44.2(2017): 105-133。

[8] 吳文俊(1919-2017)認為中國傳統數學的算法具有構造性和機械化特色。見吳文俊,〈從《數書九章》看中國傳統數學的構造性與機械化特色〉,氏編,《秦九韶與〈數書九章〉》(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87),頁73-88。李繼闵(1938-1993)認為中國傳統數學理論在表現形式上的特點是“寓理于算”。見李繼闵,《〈九章算術〉導讀與譯注》(西安:陝西科學技術出版社,1998),頁38。

[9] 例如呂凱,《鄭玄之谶緯學》(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82);池田秀三、洪春音,〈緯書鄭氏學研究序說〉,《書目季刊》37.4(2004): 59-78;姜喜任,〈論鄭玄《乾鑿度》《乾坤鑿度》注的聖王經世義蘊〉,《周易研究》29.5(2016): 67-74等。

[10] 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1980),頁731。本文凡引《周禮注疏》均據此,後文僅列書名和頁碼。

[11] 郭書春彙校,《彙校〈九章筭術〉增補版》(沈陽:遼甯教育出版社/台北:九章出版社,2004),頁1。

[12]《周禮注疏》,頁971。

[13] 漢.鄭玄注,唐.孔穎達等疏,《禮記正義》,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1980),頁1576。本文凡引《禮記正義》均據此,後文僅列書名和頁碼。

[14] 對于鄭玄注“ 氏為量”的具體分析,見朱一文,〈儒學經典中的數學與知識初探——以賈公彥對《周禮.考工記》“ 氏為量”的注疏為例〉。對于鄭玄注“二十兩曰溢,于粟米之法,為米一升二十四分升之一。”的具體分析,見朱一文,〈從度量衡機關看初唐算法文化的多樣性〉。

[15]《周禮注疏》,頁910。

[16] 郭書春,《彙校〈九章筭術〉增補版》,頁409-410。

[17] 對于此例鄭玄、賈公彥算法的分析,見Zhu Yiwen, “Different Cultures of Computation in Seventh Century China from the Viewpoint of Square Root Extraction,” Historia Mathematica 43.1(2016)。

[18]《禮記正義》,頁1666。

[19] 對于此例鄭玄、孔穎達等、甄鸾、李淳風等算法的分析,見朱一文,〈初唐的數學與禮學——以諸家對《禮記.投壺》的注疏為例〉,《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57.2(2017)。

[20] 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儀禮注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1980),頁1097。本文凡引《儀禮注疏》均據此,後文僅列書名和頁碼。

[21]《禮記正義》,頁1499。

[22] 對于此例的分析,見朱一文,〈再論中國古代數學與儒學的關系——以六至七世紀學者對禮數的不同注疏為例〉,《自然科學史研究》34.2(2015);朱一文,〈算學、儒學與制度化——初唐數學的多樣性及其與儒學的關系〉,《漢學研究》35.4(2017)。

[23]《儀禮注疏》,頁1097。

[24] 根據計算,“四十二”應為“四十三”。

[25] 漢.鄭玄注,《周易乾鑿度》,《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3冊》(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86),頁877。

[26] 清人張惠言《易緯略義》(廣州:廣雅書局,1920)引各家說法,認為此處文字多有脫衍。筆者此處僅引本文,對脫衍等問題不作讨論。

[27] 同注25。

[28] 同注25。

[29]《周禮注疏》,頁916-917。

[30]《周禮注疏》,頁913。

[31]《後漢書》,頁1209。

[32] 葉純芳,《中國經學史大綱》(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頁160-161。

[33]《後漢書》,頁1207。

[34] 清.皮錫瑞,《經學曆史》(北京:中華書局,1959),頁149。

[35] 邱隆、丘光明、顧茂森、劉東瑞、巫鴻編,《中國古代度量衡圖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頁97。

[36] 高大倫、張懋镕,〈漢光和斛、權的研究〉,《西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3.4(1983): 74-83。該文推測曹祾即《後漢書》所載“太仆曹陵”,光和元年為太仆,二年改任大司農。

[37] 漢.班固,《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2),頁956。

[38] 同上注。

[39] 丁四新,〈“數”的哲學觀念與早期《老子》文本的經典化——兼論通行本《老子》分章的來源〉,《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59.3(2019): 108-118。

[40] 同注37。

[41] 李俨,〈籌算制度考〉,氏著,《中算史論叢.第四集》(北京:中華書局,1955),頁1-8。

[42] 同注37。

[43] 同注37。

[44] 漢.班固,《漢書》,頁1766。

[45] 吳文俊主編,《中國數學史大系.第2卷》(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98),頁13-14。

[46] 學術界對于《九章算術》的成書年代存在争議,劉歆時期《九章算術》是否成書還不确定。是以,我們無法确定此處之《算術》是否指《九章算術》。由于此議題不是本論文的主旨,筆者不進行進一步的讨論。

[47] 同注37。

[48] 漢.班固,《漢書》,頁967-968。

[49] 丘光明、邱隆、楊平,《中國科學技術史.度量衡卷》(北京:科學出版社,2001),頁216-230。

[50] 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頁198。

[51] 清.皮錫瑞,《駁五經異議疏正》,《續修四庫全書.第17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206。

[52] 清.皮錫瑞,《駁五經異議疏正》,《續修四庫全書.第17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198。

[53] 匿名審查人指出“清代阮元有《疇人傳》一書,〈後漢二〉有:劉洪,蔡邕,何休,鄭玄,徐嶽,郄萌,趙爽。”并期待筆者能說明鄭玄與其他數學家的差異。阮元《疇人傳》論鄭玄雲“康成括囊大典,網絡衆家,為千古儒宗,于天文數術,尤究極微眇。如箋《毛詩》,據《九章》粟米之率;注《易玮》,用《乾象》鬥分之數。蓋其學有本,東京諸儒,皆不逮也。”清.阮元、羅士琳、華世芳、諸可寶、黃鐘駿等撰,馮立昇、鄧亮、張俊峰校注,《疇人傳合編校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2),頁61。事實上,鄭玄引數學注經、娴熟地運用《九章算術》是其差別于諸儒的一大特點。劉洪、徐嶽、趙爽等曆算家在數學專業上有貢獻,鄭玄則志不在此。不過如果以今日的數學眼光視之,則可以說其他算家是在《九章算術》“問、答、術”的體例内進行數學知識的創造,鄭玄引《九章算術》注經實際提供了新的數學文本語境(即隐題),而新的文本形式一定會帶來新的數學内容,是以這可以視作鄭氏在數學上的貢獻。關于此議題,見Zhu Yiwen, “How do We Understand Mathematical Practices in Non-mathematical Fields? Reflections Inspired by Cases from 12th and 13th Century China,” Historia Mathematica 52(2020): 1-25。

[54] 郭書春主編,《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彙.數學卷》第1卷(鄭州: 河南教育出版社,1993),頁427。

[55] 朱一文,〈朱熹的數學世界——兼論宋代數學與儒學的關系〉,《哲學與文化》45.11(2018)。

[56] 朱一文,〈儒家開方算法之演進——以諸家對《論語》“道千乘之國」的注疏為中心〉,《自然辯證法通訊》41.2(2019)。

[57] 同上注。

[58] 朱一文,〈明清之際的數學、儒學與西學——以黃宗羲的數學實作為中心〉,《内蒙古師範大學學報(自然科學漢文版)》48.6(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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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文|鄭玄的數學世界——鄭氏以數學注經的方式、背景與曆史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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