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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時深度」烏克蘭——歐亞大棋局中的關鍵

作者:環球時報

縱觀曆史,位于歐亞大陸地緣政治中心位置的烏克蘭始終未能擺脫被大國争奪的命運。在許多人看來,此次俄烏之間燃起戰火,實際上是俄羅斯與北約和美國徹底攤牌的“代理人沖突”。幾十年來,俄羅斯一直批評北約東擴違反了柏林牆倒塌後西方國家作出的承諾。有專家認為,這場俄烏危機也是俄與西方關系的重大危機,标志着莫斯科與西方打交道的方式從對話變為對抗。

這一次,西方會為烏克蘭犧牲多少?

“這不是一個小國(烏克蘭)與一個大國(俄羅斯)的沖突,而是一個更強大的國家——美國和歐盟集團的權力擴張”。德國《Marx21》雜志報道稱,在近日的俄烏沖突中,烏克蘭隻是“國王棋局中的一個棋子”,美國才是隐藏在西方軍事聯盟後的主導者。說到底,俄烏沖突早已發展為“代理人沖突”, 美國、加拿大、英國等北約國家對烏克蘭給予慷慨的軍事援助,既沒有帶來軍事力量的平衡,更沒有讓局勢平息下來。

作為歐洲國土面積第二大的國家,烏克蘭地理位置非常特殊,既位于北約和歐盟國家之間,又位于獨聯體國家之間,是以被稱為“中歐和東歐的十字路口”,同時也是西方世界與俄羅斯地緣政治的交彙點。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張弘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大國既是國際秩序的主導者,也是影響國際格局和地區局勢的重要因素。烏克蘭曆史上一直被不同的帝國所争奪,許多帝國都曾統治過這片土地。冷戰後,烏克蘭重新獲得獨立,但仍未能擺脫被大國地緣政治競争撕裂的命運。在俄羅斯與西方關系積累了多重結構性沖突且短期内難以調和的背景下,俄烏戰火意味着俄羅斯與北約的徹底攤牌,雙方有可能重回對抗和軍備競賽。

那麼,這一次,“西方會為烏克蘭犧牲多少?”美國《大西洋月刊》稱,俄羅斯不是伊朗,将制裁作為針對俄羅斯的經濟武器會給西方國家帶來實實在在的成本,例如,歐洲大部分地區依賴俄羅斯生産的石油和天然氣,德國決定暫停認證與俄羅斯的“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将直接導緻歐洲的能源成本上升,這意味着歐洲人原本就已經很高的取暖費将大幅上揚。這引發了一個令人不安的問題,即西方國家是否有意願開始實施“有效的”制裁,或者是否有能力忍受制裁帶來的長期痛苦。

有分析認為,俄羅斯之後可能會限制谷物、化肥、钛、钯、鋁和鎳等原材料的出口,甚至禁止飛往亞洲的西方航空公司的領空飛越權。《大西洋月刊》稱,雖然俄羅斯的任何反應都會損害其自身經濟,但制裁也會給西方帶來痛苦,導緻通脹率飙升,并給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已經承受巨大壓力的供應鍊帶來壓力。一位曾參與制定對俄羅斯制裁措施的歐洲官員總結說,在“制裁戰争”中,西方存在系統性弱點。在英國,他們能做的事情“受到極大的限制”。倫敦可以尋求沒收俄羅斯寡頭在英國持有的資産,但俄羅斯政府可以利用英國司法系統的力量将這一過程“打結”。

對美俄都是“心髒地帶”

大多數俄羅斯人對加入歐盟的波羅的海國家等原蘇聯成員國并不關心,但是對烏克蘭卻懷有一種特殊感情,在心理上無法接受烏克蘭和歐洲越走越近,與俄羅斯漸行漸遠。除了曆史文化因素外,俄烏兩國在地緣政治、經濟利益以及意識形态上的問題更是牽動俄羅斯的神經。

根據英國近代地理學鼻祖哈爾福德·麥金德爵士的“心髒地帶”理論,“誰控制了東歐,誰就控制了心髒地帶;誰控制了心髒地帶,誰就控制了世界島;誰控制了世界島,誰就控制了世界。”麥金德的上述結論當時假設的是英國和美國的地緣政治噩夢:一旦德國或俄國控制了東歐,這将是這兩大強國主宰世界的前奏。

基于“心髒地帶”理論,美國著名戰略思想家布熱津斯基得出結論:“烏克蘭是歐亞棋盤上一個新的重要地帶,沒有烏克蘭,俄羅斯就不再是一個歐亞大國,烏克蘭喪失獨立将立即影響到中歐。”布熱津斯基在《大棋局》一書中寫道,俄羅斯最擔心的就是失去烏克蘭。一個獨立的烏克蘭不僅迫使所有俄羅斯人修改他們的政治和種族認同,還剝奪了俄羅斯在黑海的主導地位,而敖德薩是與地中海國家和全世界進行貿易的不可或缺的門戶。是以,他斷言,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的烏克蘭是俄羅斯重新成為昔日大國的必要因素。對美國來說,要想統治世界,歐亞大陸的歸屬就至關重要,北約則保證了美國在歐亞大陸的軍事和政治存在,北約連續五輪東擴、歐盟不斷擴張蠶食了俄羅斯在東歐的影響力,擴大了“西方社會價值觀”的新邊界,俄羅斯的戰略安全空間進一步受到擠壓。

烏克蘭作為西方與俄羅斯鬥争的緩沖地帶,也成為雙方競相拉攏的對象。烏克蘭獨立後的前十年采取中立的外交政策,2002年,烏克蘭首次宣布打算加入北約。2021年的民調顯示,烏克蘭對加入北約的支援率高達53%。俄羅斯軍事曆史學會專家、俄羅斯人民友誼大學副教授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一旦西方國家把烏克蘭拖入北約,使其在不久的将來成為攻擊俄羅斯的橋頭堡,将不可避免地導緻該國陷入民族災難。”

此外,俄羅斯在經濟上也不能“失去”烏克蘭,作為原蘇聯重要加盟共和國,烏克蘭承擔了部分原蘇聯的工業和經濟分工職能,具有不可替代性。據俄羅斯網站“軍事評論”報道,蘇聯重要的科學和軍事技術潛力集中在烏克蘭,雖然大部分已經喪失,但某些領域對俄羅斯仍然至關重要。

俄專家表示,典型的俄制标準與歐盟标準不具有相容性,烏克蘭在從俄标轉向歐标的過程中将付出沉重的經濟代價,同時也會徹底破壞俄羅斯工業與烏克蘭工業之間的供應鍊。歐盟吸納烏克蘭,将會直接影響歐亞聯盟的經濟整合,打亂俄羅斯的複興計劃。此外,俄羅斯向歐洲輸送天然氣的管道大部分都經過烏克蘭。

上述一切都表明,烏克蘭在許多方面對俄羅斯至關重要,俄羅斯忍受不了“失去”烏克蘭,認為它應當繼續成為俄羅斯與歐盟及北約之間的緩沖地帶,烏克蘭倒向西方特别是軍事戰略上加入北約,對于俄羅斯來說是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

“東拉西扯”釀苦果

此次危機的爆發與烏克蘭獨立後其内部的“東西之争”和外部地緣政治的“東西拉扯”都密不可分。自2014年爆發克裡米亞危機及頓巴斯沖突之後,俄烏關系劍拔弩張,烏克蘭也在“西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雖然部分烏克蘭人也認為加入歐盟和北約看起來機會渺茫,但近年來“反俄”已經成為烏克蘭國内的一種“政治正确”。

8年前《環球時報》記者采訪烏克蘭士兵時,他們說,見到俄羅斯軍人會握手,并說“我們一衣帶水的兄弟、朋友,你在這裡幹什麼?”現在記者的烏克蘭朋友在基輔用同樣的問題問烏克蘭士兵,他們卻回答:“面對俄羅斯士兵我們隻會消滅他,因為他是敵人。”

曆史上,現今烏克蘭範圍内也曾多次出現反俄運動。18世紀初,烏克蘭語言學家、文學家、畫家和思想家舍甫琴科奠定了現代烏克蘭語的規範,是現代民族意識形成的必要條件。1941年,烏克蘭民族主義組織上司人斯捷潘·班德拉在利沃夫發表《烏克蘭國獨立宣言》,烏克蘭的民族意識再一次被激發。烏克蘭獨立後,無論是克拉夫丘克,還是庫奇馬、尤先科、亞努科維奇和澤連斯基,曆屆烏克蘭上司人都無一例外地扛起民族主義的大旗。

此外,蘇聯解體後,俄羅斯近十年的“休克療法”和申請加入北約等“向西看”的行為,對原本習慣于等待莫斯科“指令”的原蘇聯加盟國起到極大的示範和導向作用,也為北約不斷東擴留下機會。2014年烏克蘭“廣場革命”爆發後,面對克裡米亞與頓巴斯地區的“丢失”,烏克蘭的“恐俄情緒”開始蔓延。在美國和北約的支援下,烏克蘭的極端民族主義得到發展。“反俄”成為烏克蘭的“政治正确”,“入歐”成為烏克蘭政客的“選票保障”。烏克蘭民間則由于經濟低迷和生活貧困,普遍幻想着加入歐盟後生活将會改善,而加入北約對大部分烏克蘭人來說等同于加入歐盟。

在美國、歐盟和俄羅斯基于自身地緣戰略的對烏拉扯下,烏克蘭國家治理和發展混亂無序、社會撕裂和寡頭橫行最終釀成了今天的苦果,也使得俄烏危機有長期化的傾向。

不過,俄羅斯某新聞網站的撰稿人謝爾蓋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烏克蘭的民族主義者隻是一個邊緣群體,關于烏克蘭納粹主義的言論已經過時了。俄羅斯沒能在幾天内就解除烏克蘭政權的武裝,而俄羅斯的經濟又不允許打持久戰。俄羅斯軍事曆史學會專家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則認為,俄羅斯并非在與烏克蘭開戰,而是在確定其非軍事化和非納粹化,這不僅是為了俄羅斯,也是為了烏克蘭自身的安全利益。

本報駐俄羅斯、德國特約記者 李琳佳 青 木 ●蕭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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