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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齊魯晚報溫濤:《金月光》,當手掌結滿繁霜

觸摸這冰冷的記憶

手掌上結滿了繁霜

憶齊魯晚報溫濤:《金月光》,當手掌結滿繁霜

昨天晚上,收到了溫濤仁兄的遺作《金月光》,是木影先生寄來的。

天上一輪圓月,地上一派寒煙。正是大年十六,立春已過,雨水将至,又是新的一年,萬物即将生長的季節。

老溫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曾經有一次,在百花洲一号院,木影主持小南湖夜市,文化味兒很濃,老溫在院門前寫字,寫書簽,也賣也贈——仿佛就在昨日,可是,老溫逝去已是經年,小南湖夜市也煙銷雲散。

從快遞員手中接過書,便無意識地打開一頁翻看(這是亂翻書的習慣,随便翻開一頁讀幾句。正好翻到了一頁,第一眼讀到的一句話是:“後來老媽說:初五你大舅燒三年……初五,破五,大家忙着迎财神,弟弟開着面包車,拉着一家人去參加大舅三周年祭。”

溫濤仁兄于2021年大年初五離世,原來溫兄大舅于2015年大年初五離世,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有安排似的。

這對溫兄的母親來說,命運實在有些殘酷。這篇《歲次戊戌,中年的年》,應該寫于2018年。她在2015年這一年的大年初五這一天失去了自己的親愛哥哥,2018年的三年之後,在同樣的一天,失去了自己疼愛的兒子。

白發人送白發人,白發人送黑發人,老母親悲苦不能言狀。

昨夜讀《金月光》,這才知道,溫兄年輕時家境也甚為貧寒,父母也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大字識不得幾個,一輩子貼在地上扒拉光陰,受地理環境和氣候之所賜,務有蘋果園。我這才知道,我的家鄉也和他的一樣,都在北緯37度這個條神奇的緯線上,隻不過我在大西部,他在大東頭。但是我們有很多相似的生活習慣,住大炕,喝一種漿粥,他小時候放的是牛,我放的是驢。我們都種小麥,玉米,都靠天(等老天下雨雨澆地)吃飯,唯一不同的是,他那裡早早種植蘋果,而我們直到近年才有市場意識,開始大面種引進,現在我老家種植的蘋果,就是從溫兄老家煙台引進的。

于老溫,我們還有着相似的聯考經曆,聯考還沒開始,父母早早給你蓋好了瓦房,做好了最低生活保障,考試結果那就是你自己的命運安排。對于一個在農村出生的人來說,能夠參加聯考,這已很好很好很好了,面前至少有個叉路口個叉路口,可供你選擇努力奮鬥了。

在這裡我還讀出了溫兄對自己弟弟的愧疚——他弟弟在國中就辍學務農,種植蘋果了。後來在溫兄的幫助下,從網上銷售蘋果,當時我們報社的同僚們大多都買過。他在朋友圈努力幫弟弟推送蘋果,這也算是對自己虧欠親人的補償。其實很多時候,父母臉上的笑容,才是我們真正的努力奮鬥的成功。而對于溫兄來說,母親的笑容持續的時間有些過于短暫了。

故鄉來去,我們很難知道時光的分量,更難感受到時間的力量,現在我們很多人了解的所謂鄉愁,無非是對故鄉過去生活的一種懷念,而誰又能真正體會到鄉村人的煩憂,像溫濤仁兄的四姑,如果還活着,就已經在炕上躺了十六年了,這十六年是怎樣熬過來的,又怎樣熬下去……一個人倒下了,就倒下了,站起來的奇迹還是沒有發生。

于老溫,溫潤的性格及寬厚的胸廓,使得結了很多好友,老崔,木影,還有一批報社的同僚,在老溫的筆下,在他的娓娓道來中,這些真實的故事,都是在命運的安排下,大家在演一個真實的劇本。這個劇本裡,有歡笑,有奮鬥,有勵志,有悲傷,有歎息,也有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淡然。

今天打開這本《金月光》,觸摸着這似乎已經淡去的記憶,曾幾何時,也有過“無暇赴死,暫時不死,擇日而死”的豪情,可現在,觸摸這冰冷的記憶,手掌上結滿了繁霜。

也許,人到中年,作為新聞人的溫兄,以及我們出身新聞人的這個群體,由于職業特性使然,有着比較敏感的視覺和獨特的生活體驗,能在一點平凡小事中感悟到一些常理,輾轉于家鄉和病榻之間,老溫開始堅持書寫二十四節氣,這個系列寫着寫着,成為朋友們的期盼和挂念,剛開始書寫,武漢還沒有新冠,故裡山花還沒有盛開——今天,新冠還沒有結束,故裡山花還沒有盛開。

寫完庚子二十四節氣之後不到一個月,溫兄就離開了人世。溫兄留給這個世間的文章中的最後一句話是:

“面對無常的人生,我們需要這樣一種達觀的智慧。

當然,無常也不是壞事,一切改變的可能也蘊含其中。比如,大寒之後,又是立春了。”

2022.2.18

憶齊魯晚報溫濤:《金月光》,當手掌結滿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