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本文為長篇傳記式曆史小說《前秦風雲》第一部「氐族少年」第八章「風雲突變」第十三節】
【導讀】
◇上節内容回顧：在石世繼位的第三十三天，石遵将其廢黜自立。張豺被殺、劉太後被廢。石闵跟石遵很快産生沖突。在出征為石遵平定反叛之前，石闵來見被廢的劉太後。此時的廢太後還在夢境中。
◆本節内容簡介：一陣驚雷将劉太後從夢呓中喚醒。面對昔日有着姐弟情誼的石闵，她的精神依然恍惚。石闵費力地說出了藏在心間的秘密。石世自殺後，劉太後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邺宮發生一場莫名其妙的火災。
★故事發生時間：349年四月。地點：邺宮内。
天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将劉太後從夢呓中驚醒。當她費力地睜開雙目時，發現屋内很昏暗。就在此時，一道刺眼的閃電驅走了黑暗，她這才發現床前确實站着一個人，而且正是石闵！
老天，難道剛才不是在做夢？電閃雷鳴過後，屋裡又重歸昏暗，從屋外傳來一陣“嗚嗚”的聲音，中間又夾雜着“噼啪”的響聲，給人一種萬馬奔騰、排山倒海的感覺。眼睛有些發澀，隐隐作痛，于是她幹脆将雙目微閉，詢問：“外面什麼聲響？”
“風和雨，好像還有冰雹。太後。”石闵答道。
“這風雨好大！”劉太後又睜開了雙眼，從床上摸索一件薄薄的衣衫披到身上。她赤着腳從床上下來，沒穿鞋子，站到石闵的對面，先伸手理了理散亂的頭發，然後淡定地說：“棘奴，我知道你來幹什麼，動手吧。”
“太後，你想到哪裡去了！他們殺不殺你，我不知道，但我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我明日就要出征，行前來看看你和齊公。”
又是一道閃電。石闵注意到，劉太後穿的很少，一身素白，借着電光他看見了她胸前的那道乳溝。她才剛剛三十出頭，正是女人的黃金季節，雖然此時顯得有些憔悴，未施脂粉，但依舊是個美人，而且還多出了一種讓人心生憐愛的病态之美。
劉太後
“哦，你還記得我，謝了。這屋裡太暗，我來把蠟燭點上。”
在劉太後點燃蠟燭的時候，石闵一直在默默地注視着她。點好蠟燭，劉太後又說：“棘奴，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那就坐一會吧。”
石闵聽話地坐了下來。劉太後也搬來一隻同樣用綢緞包裹着的凳子，在他的對面坐下。她隻穿了薄如蟬翼的亵衣，兩隻嫩藕一般的胳膊完全裸露在外面，兩條雪白的腿雖然被煙霞輕籠，但也輪廓分明。在她落座的那一瞬間，石闵看見了她胸衣裡面的大半個乳房，它們将他帶回到已經逝去的童年。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一個夏夜，天氣悶熱，他們到野外納涼。曠野裡清風徐來，蟲聲唧唧。姐弟倆正坐在草地上說着話，姐姐感覺後背衣服裡面有個異物在蠕動，猜想是一隻蟲子鑽進去了。她穿的是窄身褶衣，蟲子進去就難得出來。夜幕籠罩，四下無人，她打算幹脆将褶衣脫了、把蟲子拿走，于是讓弟弟将身子背轉過去。淘氣的弟弟卻說：“阿姐，我來幫你捉蟲子吧，我什麼蟲子都不怕呢！”她略微猶豫了一下才說：“也行，你隻許捉蟲子，不許碰我别的地方。”弟弟滿口答應，将小手伸進了她的後背，很快就将蟲子逮住拿走。她感覺後背上還有些癢癢，隔着衣服撓了撓，可是越撓越癢，便說：“弟，你再替我撓撓吧，癢癢的煩人！”于是弟弟又一次将小
他們曾是抱團取暖的仇家後人
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輕輕地為她撓着癢癢。她感覺很舒服，幹脆閉上眼睛來享受。也不知撓了多長時間，弟弟問：“阿姐，夠了麼？”她笑着回答：“我沒讓停，你就接着撓！”弟弟說：“我的胳膊發酸了。”她故意嗔道：“你還在習武呢，這麼點勁兒都使不上！”說完，格格地笑了起來。弟弟這才發現上了姐姐的當，開始惡作劇，那隻手突然滑向她的前胸，觸碰到她日漸凸起的乳房。她本能地将弟弟一把推開，呵斥道：“混蛋，叫你不要亂摸！”弟弟毫不在乎，拍手哈哈大笑，她居然也跟着哧哧地笑了起來。
劉太後一直在注視着石闵。女人是敏感的，石闵的心事逃不過她的眼睛。那些事她同樣不會忘記。後來她又偷偷地讓石闵撓過幾次癢癢，小石闵總是有求必應，認認真真，規規矩矩。終于有一天，她意識到自己這是在沾弟弟的便宜，不由得绯紅了臉，在心中将自己罵了一通。國破家亡，像那樣自在溫馨的感覺，對她來說少得可憐。垂死之際，這樣的情感居然還能複蘇，讓她又細細地品味了一回。她那張蒼白的臉上，開始有了一些血色。
“太後，你在怨恨我吧？”還是石闵率先打破沉默。
“不，我隻恨我自己。我可以恨所有的人，就是不會恨你。你來，不怕他們說你的閑話麼？”
“我不在乎。”
青少年時期的石闵
“不是恨，是後悔。棘奴，世兒做不得皇帝、守不住天下，我不是不知道，可我還是讓他做了。”
“都是那張豺惹出來的禍！”
“不！”劉太後陡然提高了嗓門，“這不能怪别人，誰能将你捆綁起來去做皇帝？我現在終于想明白了，還是心裡有仇、有恨。你跟我一樣，是以，我不會怨恨你。”
“太後！”
“别叫我太後。我是等死的人。你說不是來殺我，這我相信。你能來看我，我就心滿意足，死而無憾。既然你還念着那段舊情，就叫我姐吧。”
“……”
“我就知道你叫不出口！你曉得這是為何嗎？因為心裡有恨。我也有恨，但恨的不是你；你恨的人，理當是我。有恨，你還是來了，也就不枉我們當年姐弟一場的緣分……”
“太後……”
劉太後站了起來：“我的話說完了。你走吧。”
石闵也隻好跟着站起身，但他并沒有離開的意思，隻是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棘奴，有件事我現在很後悔：我不曾想過，你也可以做皇帝。當時要能想到，或許就不是今日的結局。我說了，世兒當不了皇帝，但他可以讓給你來做，那樣就沒他彭城王什麼事了！我樂意這麼做，那樣我們母子或許還能保住性命。你說是不是呢？”
劉太後的話，讓石闵聽得目瞪口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會跟他說假話，隻是她的這個想法未免幼稚無知。他很清楚，今天極有可能是他們的訣别。他也有心裡話想說出來，隻是覺得難以啟齒。或許是受了劉太後的感染，他終于下了決心，将心中的隐秘說了出來：“太後，我來是想跟你說清楚，我的所作所為，并非為了上一輩的恩怨，也不是因為齊公。上一輩的冤仇，我不能記到你的名下；眼下誰做皇帝，都跟我無關。你是先皇的女人，我也不是從前的我，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當年、當年我曾想過，是不是可以……娶你為妻，但你成了天王的女人……為此我恨過你……”石闵終于費勁地說出了深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
石闵
劉太後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雙眼死死地盯住石闵，追問：“你是說，這些年你疏遠我，是因為我成了别人的女人？”
“我隻能說到這個份上了……”石闵将頭低下，喃喃地說。
劉太後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表情，她突然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石闵的肩膀，用力地搖晃，哭泣着問：“棘奴，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石闵将頭擡起來，迎着劉太後的目光。他能看清她脖子下面細細的血管，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
“在你跟前，我說過假話嗎？不錯，那天你問齊公可否做太子，我的态度确實冷淡。直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為何那樣。我當時說，不是我一句話就能讓齊公做儲君或者放棄，要你自己拿主意。還說不能害你。你自己昏了頭，卻責備我無動于衷！我還能說些什麼呢？”石闵知道，對于自己在石世競逐太子之位時所持的消極态度，劉太後一直耿耿于懷，對此他感到委屈和惱火。
“過去的事，悔也無益。我說過了，不會怪你，你也用不着作解釋了。”劉太後用熾熱的目光瞅着石闵，抿着的嘴唇邊漸漸泛出了一絲笑意，她突然咯咯地笑出聲來，露出瓷白的牙齒，說：“冤家，你怎麼不早說呢？這些話，你該早點說出來啊！”
難忘那段情
“我能說嗎？跟誰說去？”
“跟我說呀！不過你今日說出來，也不為遲。棘奴，叫我一聲姐，就叫一聲，好嗎？”劉太後央求說。
“我姐早就死了……”
劉太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松開了雙手，收回兩條赤裸的胳膊，緩緩地說：“我明白了，不為難你了……”兩行清淚從她白皙的面頰上流淌下來。
“太後，還有一件事……如何處置你和齊公，今上本來已有口谕，但被鄭太後阻止，我也沒有答應。你知道，鄭太後這些年一直在吃齋念佛……”石闵吞吞吐吐地說。
“我知道了。”劉太後木讷地點點頭，“替我謝一聲鄭太後吧，這些年她也不容易。棘奴，你想做皇帝就做吧，隻是聽我一句話，不要殺人太多……”
這時，從隔壁的房間裡傳來了一聲悶響，劉太後和石闵想到了小皇帝石世，一起跑了過去。當他們跑進房間時，看見石世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手裡握着一把短刀。
奈何生在帝王家
“修成侯，我知道你的來意，不為難你……母後，兒臣先走一步了……”石世吃力地對石闵和母親說。
劉太後一頭撲倒在兒子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世兒……我的世兒……”
石闵默默地站在劉太後的身後。又一道閃電破窗而入，借着電光，他看見了已被石世貼到牆上的那張條幅：作個書生尚将就，無奈生在帝王家！面對眼前的慘象，他打消了跟劉太後作最後道别的念頭，準備抽身離開。就在他轉身的一霎那，劉太後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叫喊，他趕緊扭過頭來，看見劉太後已經躺在兒子的身邊，項下血流如注。她刎劍自盡了！
“太後！太後……”石闵跨步來到近前，蹲下身握住劉太後正在抽搐的手。
“棘奴……求你，叫我一聲姐……”
就在石闵猶豫之際，劉太後停止了掙紮，她死了。看見她的眼睛依然睜着，石闵伸出寬大的手掌，在她的眼簾上輕拂了一下，替她合上了雙眼。這時，外面傳來了呼叫聲：
“不好了，着火了！”
“着火了……太武殿着火了！”
上節：換過皇帝，石闵卻來見廢太後
下節：車夫孟祥原來是個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