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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劇王海鸰談幕後:不是所有人生都要開挂,《人世間》能讓普通人得到撫慰

作者:北青熱點

正在央視一套黃金檔和愛奇藝播出的新春大劇《人世間》,以周家三兄妹的生活軌迹為脈絡,帶領觀衆重溫50年中國百姓生活史,引發了一波“回憶殺”和大大小小生活問題的探讨。北京青年報采訪該劇編劇王海鸰,就觀衆熱議的劇情和劇中人物一探究竟。

編劇王海鸰談幕後:不是所有人生都要開挂,《人世間》能讓普通人得到撫慰

《人世間》是由騰訊影業、新麗傳媒、閱文影視“三駕馬車”聯合推出的現實題材當代大劇,在小說出版初期,騰訊影業與李路導演共同選擇決定拍攝,并獲得了《人世間》長達8年的影視改編權。當導演兼總制片人李路決定将小說《人世間》搬上熒屏時,陳道明和周梅森推薦的編劇人選不約而同指向同一個人:久未露面的王海鸰。編劇王海鸰過往專心情感領域耕耘,《中國式離婚》《牽手》《新結婚時代》《大校的女兒》等電視劇為其赢得“中國婚姻第一寫手”美譽;而出自梁曉聲之手的原創小說《人世間》,當年高票獲選茅盾文學獎,作品主旨是為底層群眾呐喊。面對這樣一部以“鋼鐵鉛灰色”為底色的作品、面對不熟悉的時代洪流中東北普通群眾的生活,王海鸰最強烈的感受是:“這些小人物,即使在動蕩的年代,卻始終如一,保持着善良的底色——幾千年來,中華民族、中國人到底有着怎樣的精神屬性?”于是,一向不願意改編作品的她說:“我想試一試。”

編劇王海鸰談幕後:不是所有人生都要開挂,《人世間》能讓普通人得到撫慰

嚴肅文學和戲劇真正的融合才是好的劇本

北青報:是什麼原因促成您接手《人世間》的創作?

王海鸰:原著小說主旨是為生活在底層的人們呐喊,為他們說話,這個主旨我是認同的。同時梁曉聲寫的年代是我親曆的,我跟周秉昆是同齡人。

當然,我和導演團隊互相面試時,我對小說也是有看法的:呐喊是對的,但是隻呐喊是不對的。我跟導演表達我的想法,小說色調是鋼鐵色,給人堅韌、頑強的感受,同時也很沉重;而我個人對生活的态度則希望看到明亮溫暖。任何一段生活,都會有兩面性,生活在同一個整體裡都會有不同的感受。對此,導演團隊一拍即合,他們也希望全劇給人以充滿希望和溫暖的感受。達成了共識之後,就決定簽合同。

北青報:改編過程中除了調亮小說色調,最大的難度是什麼?

王海鸰:小說《人世間》是純正的嚴肅文學,嚴肅文學最大的特點是寫人,沒有過多的故事和戲劇性;而劇本除了要把所有的心理活動、描述都外化,最重要就是戲劇性、故事性,要有巧合、起伏、波折。我的觀念是戲劇和小說真正的融合才是好的劇本。隻有戲劇就隻有骨骼,隻有文學就隻有血肉。

另外,小說是作家個人對生活刻骨銘心的一段描寫,真正的“人世間”也要有精英、官員、企業家、知識分子、政府的影子等等,是以要做加減。

北青報:原著主要描寫東北勞工一家人的生活,您之前對這樣一個群體有了解嗎?

王海鸰:不了解,我是第一次這麼真切的看到這群人的生活。正因為不了解,給我的震撼也很大,這幫人這麼窮,這麼苦,依然能夠生存下去,到底是因為什麼?這一部分小說寫的非常紮實,也很生動。

北青報:改編對哪些情節或人物進行了颠覆性的調整?

王海鸰:小說中有一個叫駱士賓的,那個人物本來不算好人,到南方賺了點錢,是一個大款一樣的人物,我用這個人物把他改成了一個企業家。

編劇王海鸰談幕後:不是所有人生都要開挂,《人世間》能讓普通人得到撫慰

誰都愛看英雄,但平民寫好了,也會得到認同

北青報:雷佳音扮演的周秉昆一生紮根在底層,但電視劇觀衆可能更期待一個最終“逆襲”的男主角。您覺得讓一個令人“意難平”的角色統領一部将近60集的鴻篇巨制,他的獨特價值或者可愛之處究竟在哪?

王海鸰:周秉昆的終極生活目标就是把他的小家搞好,他為父母、妻兒付出的最多。盡管他也有大段的委屈哭訴,“就我最沒出息”——現在主流價值隻認可塔尖上的人,不認可凡人,他也受這種觀念影響,認為大哥是會為老百姓謀劃的人,大哥是關心大家,而關心小家的自己不能做大事,自慚形穢。但事實上是他的性格決定了命運。

我覺得健康的生活方式就是關心自己,關心他人,關心小家,關心大家,或者你不關心大家,但是你要有一定的道德水準,這才是儒家文化,中華道德文明的一種傳承,過去我們有點偏了。

我個人認為,以現在我們國家的開放程度,周秉昆的價值觀應該被大家所接受,而且所有活得挺滋潤的普通人,應該從中得到撫慰。不是所有人生都要開挂,那樣畢竟是少數,我們都是大多數人中的一個。平凡人生命的意義到底在哪裡?不見得是為人類做了多少貢獻,我為我的小家做了貢獻,等于為大家做了貢獻,沒有小家就沒有大家。

雷佳音演的很好,我相信他的這種質樸、可愛,會使收看這部劇的觀衆欣慰。誰都願意看英雄,但我認為人是相通的,平民寫好了,寫出人性深刻的東西,與觀衆的關注對接,也會得到認同。

編劇王海鸰談幕後:不是所有人生都要開挂,《人世間》能讓普通人得到撫慰

寫周蓉沒費勁,最難寫的鄭娟跟殷桃“共同創作”

北青報:一個是自由獨立女性,一個是傳統賢妻良母,您何如評價宋佳和殷桃扮演的兩位女性角色?是将其作為對照來寫的嗎?

王海鸰:沒有做對比,這兩個人物宋佳扮演的周蓉屬于改編比較大的,但是沒有颠覆。小說她到法國十多年,在戲劇結構上單獨描寫她在法國,技術上通不過,再有行為我也不認同。還是把底色調整一下,作為正常的知識分子去寫,稍微有點任性、傲驕。有一個劇情是因為要分房子,周蓉給别人送禮,結果人家收了禮沒有給她分房子,她跑回去把禮物要回來了。這種人物現實中特别多,我姐姐也是這種人,她也是為了她兒子送禮,後來又要回來了,她說不能“助纣為虐”。這種人挺好寫,寫周蓉不費勁。

但是殷桃扮演的鄭娟比較難寫。這個人物離我太遠了。我周圍事業特别傑出比較多,但是周蓉那樣的很少。她一輩子沒有正式工作,為愛不顧死活,性格又柔又剛。

殷桃在拍攝過程中,曾不斷地給我發微信留言,和我講她對這個角色的看法和建議,我覺得她說的都很對。演員有一個長處是:會全情投入地關注自己飾演的角色的人物線。而一個好演員全情投入後,是會對人物感同身受的。這是她作為演員的天賦。鄭娟這個人物在劇本創作上難度是最大的,最終這個人物能寫的很好,我們也是在共同創作。

倍速追劇時代對創作者提出更高要求

北青報:您過往的很多作品在電視台播出收視率非常高,如今更多年輕人習慣在網際網路平台倍速追劇,靠細節抓人的作品會“吃虧”。您如何看待這個現象?

王海鸰:我也倍速看劇,最快用到3.0倍速。有些劇情節好,細節不好,讓人想知道結局,就像通俗小說,我會直接翻到最後。這個現象對于創作者要求更高,沒得選,隻能靠作品品質。

如果觀衆用兩倍速度來看我的作品,肯定是寫的不好,我認。因為你寫東西又不是自娛自樂,還是想做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溝通不了,首先是表達者的失敗,不要怨觀衆水準低。下次再努力,我也是在不斷成長。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楊文傑

編輯/弓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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