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69年，一場大火将迪克牛仔家的一切化為烏有，10歲的他随父母搬到了一個一言難盡的地方，鄰居盡是“妓女戶”，童年玩伴也變成了老鸨家的兒子……
那時候，迪克牛仔還叫林進璋，祖籍福建的他，生于台灣高雄，家業大起大落，日子過得很清寒。直到上了高中，他才得到了船員叔叔送的一把N手舊木吉他。
雖然這吉他沒有調音器，就連六根弦都不太對，但少年迪克牛仔還是如獲至寶，并靠着自己的音樂天賦“自學成才”，慢慢能彈一些簡單的歌曲。
然而，當他考入大學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
在大學裡，迪克牛仔不僅見識到了很多進階吉他，還聽到了許多不同流派的音樂。都聽了一圈之後，他才恍然發現：原來，狂放不羁的搖滾與自己的性子最合拍！
想搞搖滾，就得先有一把正經的吉他。
但迪克牛仔囊中羞澀，隻好向班長借了4000台币的班費，從畢業的學長那裡買了一套二手樂器，再拉上幾個同學……就這樣，勉強組了一個樂隊。
樂隊是有了，但迪克牛仔可以練習的時間并不多。因為他除了要去工地打工還4000台币的班費，還要做吉他老師以解決生活費和學費。
但一有時間，迪克牛仔還是會帶着樂隊成員，拉着一隻不能再破的音響四處唱歌。
因為生活很苦，音樂成了迪克牛仔生命裡唯一的甜。
但即使這僅有的甜，到了大學畢業時，也吝啬地戛然而止了。
二、
大學畢業後，現實的壓力像潮水般湧來，壓得迪克牛仔喘不過氣來。他不得不收起吉他，進入工廠，成為一名月薪4000台币的勞工。
除了當勞工，迪克牛仔還去賣過船票，當過公園清潔工，做過公司業務員……可哪個工作他都幹不長，因為他并不開心。
他無法忘記自己的音樂夢想。生活的艱辛越多，他就越想放聲歌唱。
後來，有一個在滾石唱片工作的同學，見他實在不如意，就把他介紹到滾石工作。工作美其名曰業務員，實際就是一個送貨的。
但迪克牛仔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因為這樣他能離音樂更近一點。
每天早上，迪克牛仔都要騎着機車，把别人錄好的CD和卡帶，送到台北各個唱片店……雖然幹着快遞小哥的活兒，卻遠遠沒有快遞小哥掙得多。
但這工作也有一個好處：可以近水樓台了解歌壇動向，當時台灣歌壇誰最火，迪克牛仔心裡門兒清。這在冥冥中，為他成為一名酒吧駐唱歌手，鋪好了道路。
當時在台灣，很多歌手出道前都在酒吧駐唱，大體分為兩種。
一種是像張宇那樣，唱了沒多久就出道走紅的。另一種是唱了沒多久，發現太難，就中途放棄，及時止損的。
但迪克牛仔卻在兩種之外，他是那種唱了很多年都沒紅，但又堅持到最後的。
不過，在漫長的酒吧駐唱歲月裡，迪克牛仔也不是沒放棄過音樂。
當時，滾石唱片蒸蒸日上，迪克牛仔要送的唱片和卡帶越來越多，經常要開車把唱片和卡帶送到全台灣。白天玩命送唱片，晚上還要去酒吧駐唱，睡眠嚴重不足。
有一次，迪克牛仔開車的時候就打了瞌睡，險些一命嗚呼。在鬼門關前撿了條命之後，他不得不在夢想和現實之間二選一。
三、
思考再三後，迪克牛仔做出了決定：他收起吉他，離開了酒吧。
在那之後，迪克牛仔曾和老婆一起去賣過陽春面，也曾嘗試和朋友做一些小生意，但性情耿直不羁的他都不喜歡，做得不太順利。
兜兜轉轉，最後他還是決定回到酒吧駐唱，大有“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架勢。
這一次，迪克牛仔重新組建樂隊，留起了不羁的标志長發，開始去各個酒吧駐唱。
當時，酒吧老闆想讓客人以為自己每次請的歌手都是不同的人，是以要求他們經常換名字……
一開始，迪克牛仔還認真地取名字，可到了後來，不勝其煩，樂隊名字就越來越随意。有時路過衛生間，樂隊就取一個“ammonia（廁所臭味）”這樣的名字。
後來讓他一炮而紅的“迪克牛仔”，其實也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單純是因為有一次去酒吧演唱，那個酒吧的名字就叫“迪克與牛仔”。
“迪克牛仔”最開始本來是樂隊名，後來漸漸成了他林進璋自己的藝名。
在酒吧駐唱的那些日子并不好過，因為台灣最不缺的就是駐唱歌手，是以迪克牛仔在酒吧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雖然他鉚足了勁想唱自己的原創歌曲，可客人往往并不想聽，他們隻想聽當下最紅、最火的歌曲。
有時，迪克牛仔在台上唱得好好的，台下醉酒的客人一不高興就會把煙灰缸扔上台。雖然搖滾歌手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為了生活，迪克牛仔隻能帶着隊員躲在音響後面，等着主持人把場面控制住，然後再接着唱。
每次發生這種情況，迪克牛仔都會把年輕的隊員護在身後。
時間一長，他們就開始叫迪克牛仔“老爹”。在台灣，“老爹”的意思是老大哥、老頭子，而不是幹爹的那個“爹”。
雖然迪克牛仔與隊員關系一直很好，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一樣堅持到最後。
經常有隊員迫于生活壓力，不得不退出樂隊。
有一次，一個曾經的學生來找迪克牛仔喝酒。學生在喝得半醉半醒時，說自己快要當經理了，問迪克牛仔要不要考慮換一個工作？
迪克牛仔想了想，拒絕了。
那時，他每個月在酒吧駐唱能拿到5000多台币的薪水。如果努努力，多跑一些酒吧，收入還算可以。
最關鍵的是，迪克牛仔始終都還有一個“想當一個偉大吉他手的音樂夢想。”
學生聽完後，說了句“加油，老爹”，就走了。
但實際上，當時已經年過三十的迪克牛仔，隻是這樣安慰自己。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會一炮而紅。
四、
1996年，台灣的上華唱片想出了一個新點子：
既然沒有實力簽約大牌原創歌手，不如在酒吧駐唱歌手裡賭一把。于是他們準備出一個酒吧駐唱歌手合集，取名叫《PUB英雄會》。
這張專輯包含了當時衆多酒吧駐唱歌手，像楊培安、動力火車，以及，迪克牛仔。
但即便是與上華唱片簽了約，迪克牛仔也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
畢竟沒有人願意相信，一個年近四十的人還會創造什麼驚喜。
第一張專輯釋出後，在小範圍内引起了一點轟動。
于是第二年，上華唱片淘汰掉一批沒人聽的歌手，又打造了一張更新版的《PUB英雄會2》。這一次，迪克牛仔翻唱的歌曲是張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這張專輯釋出後，在台灣地區泥牛入海，沒掀起什麼波浪，可卻莫名地在香港地區火了起來。
香港大街小巷都在放着這張唱片，其中傳唱度最高的，就是迪克牛仔翻唱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當時在台灣的迪克牛仔看到專輯銷量，知道這次被淘汰的人裡大機率會有自己，于是準備收拾行李，回到他的酒吧繼續駐唱。
這個時候，他的朋友告訴他：你在香港火了！
迪克牛仔一臉狐疑，以為朋友拿他開心，直到他接到了公司派他去香港演出的電話……
一開始去香港演出，經費很緊張。緊張到公司告訴他，樂隊隻能去他一個人。迪克牛仔也沒法讨價還價，隻能點頭答應。
可到了香港的簽唱會，迪克牛仔卻尴尬起來。因為他不知道在唱片上簽什麼名字好。到底是簽真名“林進璋”，還是簽“老爹”，或者簽“迪克牛仔”呢？
實在不知道具體簽哪一個好，他一拍腦袋，索性就都簽了。
一張專輯就簽9個字，沒簽幾張，迪克牛仔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可自己開的頭，咬着牙也得繼續簽下去。
那個時候他最羨慕的人是歌手阿杜，因為他簽名就隻需要三個字母：“ADU”。
還好當時迪克牛仔沒有偷懶。等他後來成名後，有次偷懶隻簽一個“牛”字，差點被粉絲唾沫淹死……
在香港表演了幾次，迪克牛仔越來越火，期間也曾把樂隊帶到香港幾次。可主辦方發現，有樂隊和沒樂隊差不多，歌迷隻認他林進璋這個“迪克牛仔”。
後來，主辦方慢慢隻請林進璋一個人，于是，“迪克牛仔”就完全成了林進璋自己。
誰也沒想到，年近不惑的迪克牛仔，居然出人意料地火了。這突如其來的名和利，頓時讓那個身體裡住着“高雄少年”的林進璋，感覺不真實。
五、
1998年6月，39歲的迪克牛仔在香港紅磡體育館搞了一次“拼盤演唱會”。
什麼叫“拼盤演唱會”呢？原來那場演唱會的邀請嘉賓很多，基本上《PUB英雄會》的歌手都去了，像楊培安、動力火車等很多人，搞得像個“拼盤”似的。
但迪克牛仔卻憑借個人實力，硬生生把這場“拼盤演唱會”變成了“個人表演秀”。
那天晚上，迪克牛仔多次返場，就連提前準備好的歌都不夠唱了，隻能把唱過的歌再唱一遍。
可即便是這樣，台下歌迷依然掌聲不停，大聲喊着叫他再返場。
表演結束後，唱片公司老闆和電視台老闆特意到背景，找迪克牛仔握手合影。可迪克牛仔卻因為第一次在這麼大的場地演出，雙腿抖得不行。
那場演唱會後，迪克牛仔在香港徹徹底底火了。
當一個歌手火了之後，最好的變現方式就是出唱片。可迪克牛仔都是翻唱，沒有原創作品怎麼搞？
幹脆就直接把翻唱歌曲整理成專輯發行。
從那時開始，迪克牛仔開始瘋狂發專輯，每隔兩三個月就會有一張新專輯出來。
前兩張翻唱專輯《咆哮》和《别港》在發行後，都連續十周獲得了香港IFPI銷售榜前十名。
1999年3月，40歲的迪克牛仔還發行了自己的第一張國語專輯《忘記我還是忘記他》，唱火了那首《三萬英尺》。
兩個月後，迪克牛仔又發行了一張專輯《傳奇》，其中就有那首我們耳熟能詳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原本是黃仲昆演唱的歌曲。可迪克牛仔在翻唱後，這首歌被重新賦予了生命，甚至很多人一直都以為，這首歌就是迪克牛仔的原創。
這首歌讓迪克牛仔的音樂事業達到頂峰，但他卻開心不起來。
六、
迪克牛仔在香港确實風風光光，但和其他明星一樣，賺到的錢大部分都要與公司分。
尤其是回到台灣之後，台灣并沒有香港那麼多的商演機會。是以迪克牛仔想要賺錢，還是要靠發行唱片。
這個時候，迪克牛仔的特殊性就展現出來了。
他是一個翻唱歌手。
翻唱歌手就意味着每次出唱片時，迪克牛仔都要花大價錢去買别人歌曲的版權，而且往往是熱門流行歌曲。
這就導緻迪克牛仔每賣一張專輯，自己隻能賺5台币。
是以當時，一些歌手比歌迷還希望迪克牛仔出唱片。因為隻要迪克牛仔翻唱自己的歌，自己就能再創收。
在台灣，一個歌手能賣出5萬張專輯，就是白金銷量，賣出10萬張，就是頂尖選手。
可迪克牛仔當時就算賣出10萬張唱片，自己才能到手50萬台币，折合人民币10萬塊錢。
于是，迪克牛仔在又發行了兩張翻唱專輯之後，就徹底死心，開始向内地發展。
2001年，42歲的迪克牛仔開始到内地參加綜藝節目。
但在節目中，不善言辭的迪克牛仔，除了演唱一些經典翻唱歌曲，就隻是提及一些往事：
比如未出名之前，他曾跟着齊秦和蘇芮兩人到處跑，正是蘇芮的鼓勵，才讓他決定在翻唱的道路上走到底。
再比如，自己輝煌時期曾在東南亞地區開演唱會，一萬張門票幾個小時就能銷售一空，成為演藝界的一個傳奇……
但故事總有講完的一天，歌曲也有被聽膩的一天。
迪克牛仔心裡十厘清楚，自己不能永遠隻唱别人的歌，必須要擁有自己的原創歌曲。
為了實作這個目标，他除了去參加綜藝，還在廣州開了一個酒吧。
說起這個酒吧，還有一個溫暖人心的小故事。
七、
酒吧的另一個老闆，是迪克牛仔當吉他老師時的第一個學生。
當時學生也有音樂夢想，可後來現實壓力讓他放棄了夢想。如今兜兜轉轉之後，學生已在社會上站穩了腳跟，就想開一個酒吧再續夢想，也給年輕人創造機會。
于是，他找到了迪克牛仔，說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想法讓迪克牛仔很感動，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在給酒吧取名字的時候，迪克牛仔還“任性”了一把，取名為“咆哮”。
這酒吧的場地原先是德國的發電廠，迪克牛仔想起當初八國聯軍侵華也有德國的份，就想借機表達一下中國人對列強入侵的憤怒，正好他曾有張專輯叫《咆哮》，就用了這個名字！
2004年，内地唱片公司“新索音樂”簽下迪克牛仔，并幫助他打造新專輯《本色》。
這是迪克牛仔自離開台灣後的第一張專輯，簽約當天，他很激動地表示，“2004年4月2日發片日，就是我迪克牛仔的‘重生日’”。
專輯發行後，45歲的迪克牛仔四處為新專輯做宣傳。回到台北宣傳時，唱片公司還特意為他安排了9輛重型摩托，幫他撐場面。
可惜，這張被迪克牛仔寄予厚望的唱片，并沒能讓他重回事業巅峰。
那一年，正是“網絡歌曲元年”，大街小巷都放着《豬之歌》和《兩隻蝴蝶》《老鼠愛大米》……
專輯《本色》折戟沉沙之後，迪克牛仔不得不繼續四處參加節目，賺錢養家。
2005年9月30日，46歲的迪克牛仔在北京勞工體育館，舉行了自己在内地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
現場氣氛十分熱鬧，歌迷忘情揮舞着雙手，迪克牛仔也在台上盡情地演唱。
演唱會結束後，迪克牛仔與歌迷合影留念，說未來會開更多的演唱會。
可這個美好的願望，卻被一個四川女孩給“終結”了。
八、
2005年，四川女孩李宇春成為“超女冠軍”，宣告“選秀時代”正式到來。
在那之後，各種選秀節目層出不窮，推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流量偶像。顔值和年齡都不占優勢，也不懂得營銷炒作的迪克牛仔，雖然實力線上，但機會越來越少。
那些年，被新生力量扼住了命運咽喉的迪克牛仔，唯一一個出圈的新聞，就是他在參加《全明星歌會》時，在節目現場向老婆表白，補上了一個遲來的求婚。
老婆與迪克牛仔結婚時，他還一窮二白，兩人相濡以沫，一起度過了許多難忘的時光，他在節目上滿含深情地說：“老婆是對我影響最大的人。老婆隻有一個！”
後來他也沒有傳過什麼绯聞。曾有媒體爆料說内地歌手弦子是他女兒，但實際上，弦子是廣西壯族女歌手，與他隻是有些音樂上的合作而已。
2007年5月，48歲的迪克牛仔在享受已為人父的喜悅之際，發行單曲《老爹》。
那時，迪克牛仔經曆了人生大起大落，年近五旬的他，已是名副其實的“老爹”了。
後來這首歌，收錄在專輯《風飛沙》中。一起收錄的還有《風飛沙》《放手去愛》等，後者曾是電視劇《落地，請開手機》片尾曲，傳唱一時。
《風飛沙》對于迪克牛仔來說意義非凡。因為那一年，正好是他以“迪克牛仔”的藝名出道的第十年。
是以，迪克牛仔選了10首歌，不僅要唱給自己聽，還要唱給那些在外漂泊，為了家人拼命打拼的男人們聽。
《風飛沙》在天津舉辦簽售會時，現場十分火爆。
甚至有人把女友扛在肩上兩個多小時，隻為了讓女友看到迪克牛仔真人……
可在那之後，迪克牛仔就像“風飛沙”一樣，與娛樂圈走得越來越遠。
九、
2010年，51歲的迪克牛仔自費發行新專輯《禁區》。
記者問他為何要在實體唱片市場低迷時自費出唱片，他笑着說“自己腦袋進水”，又說，“因為現在歌壇缺少熟男音樂”。
那時内地歌壇大多是情情愛愛，缺少“熟男音樂”不假，但迪克牛仔的這張專輯，并未讓内地音樂重新走向“熟男音樂”或“硬漢風”。
反而是迪克牛仔逐漸消失在衆人面前，偶爾出現也隻是去上個節目，做個助唱嘉賓。
有一段時間，迪克牛仔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新歌，沒有專輯，也不見他上任何的節目。反而是在各種廣場的開業典禮上，頻頻能看到他的身影。
那時的迪克牛仔雖然還留着标志性的長發，卻面顯老态，讓很多歌迷不禁唏噓感歎：一代“搖滾巨星”“熟男歌手”，居然淪落到走穴為生！
可就在前不久，迪克牛仔卻給了所有歌迷一個驚喜。
2021年12月31日，在“2022迎冬奧BRTV環球跨年冰雪盛典”上，多年未曾露面的迪克牛仔，與賈乃亮一起，合唱了一首歌曲《大中國》。
鏡頭裡的迪克牛仔光彩依舊，雖然已經62歲，但仍留着不羁的長發，嗓音渾厚。他似乎在用歌聲告訴歌迷：隻要有人想聽，我就可以繼續唱下去。
然而，時代畢竟不同了。滄桑變化中，我們都應明白：有些愛，是不能重來的。命運這東西，最是不羁，與其無益苦追，不如率性做自己，其他的交給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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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考資料：見文中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