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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黃高勤談祖父黃賓虹:“内美”是他一生的追求

作者:澎湃新聞

錢晟

90多歲的黃高勤是黃賓虹長孫女,1928年出生于上海,曾從事保險業,退休後學習中國山水畫至今,是海上書畫名家後裔會會員。近日,她接受了同為該會會員的錢瘦鐵孫女錢晟的采訪,談其對祖父藝術與人生的了解,《澎湃新聞·藝術評論》特全文刊發。

“我祖父認為‘畫在意不在貌’,畫畫不是看畫得像不像,而是要看筆墨。他曾言‘内美外美,美既不齊。醜中有美,尤當類别’。‘江山本如畫,内美靜中參’。‘内美’是他評判畫好不好的标準,‘内美’也是他畫畫一生的追求。”黃高勤在接受訪談時說。

對話|黃高勤談祖父黃賓虹:“内美”是他一生的追求

黃賓虹與黃高勤合影

錢晟:您怎麼看“海上畫派”?

黃高勤:我覺得“海上畫派”集中了各種不同的畫種、古今中外各種派别的畫,沒有統一的藝術風格。作為一個從民國走來,親曆了海上畫派發展的人,我深深感受到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爺爺來上海後,開闊了眼界,增加了學識。他也從“海上畫派”各家那裡有所學習,與他們多有交流與親善,促進了他藝術上的提升。

錢晟:請您談談作為海上書畫名家後裔會成員的體會?

黃高勤:我從小就喜歡畫畫,從童年時畫卡通,中國小時出黑闆報、畫水彩畫,但始終隻是把它作為陶冶自己的一個興趣。直到退休以後,我才開始拿起毛筆學畫山水,因為我一直覺得祖父畫得這麼好,我自己也要學兩筆。我參加了每月兩次的虹口區老年書畫社的交流活動,一直堅持了二十年。2009年,我80歲了,當時海上書畫名家後裔會會長程助先生邀我加入。當時,我是抱着學習的目的,但加入後得知很多同伴都是與祖父有來往的海上書畫名家的後裔,倍感親切,和他們的相識相聚成了我人生的一件幸事。在和大家的交往中,讓我增加了見識。我特别欽佩那些能繼承祖業的後裔,他們不但繼承了前輩的藝術,更是不斷有創新,還時常外出交流,弘揚中華文化。我覺得雖然後裔會中我歲數最大,但就藝術水準而言我還是國小生,但願能向大家多多學習,活到老,學到老。

錢晟:作為長孫女的您性格開朗,喜歡運動,也喜歡畫畫,甚得祖父黃賓虹的喜愛。您可以談談您與祖父的交往嗎?

黃高勤:1935年,我和家人随父親定居香港。1936年,祖父受邀去北京故宮做鑒定工作,并因抗戰有十年時間一直沒有回滬,後來,他應潘天壽先生之邀在浙江教學與研究,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上海求學、就業、成立家庭。是以,我蠻早就不在祖父身邊,他與我見面的日子也不算多,但是從我懂事起,就一直保持着與他的書信往來。雖然後來因為人生波折,他寄給我的書信已經遺失大半,但是他在我印象裡一直很親切。每次,和我們聊往事,他最喜歡的話題就是他年輕時喜歡的騎馬、射箭、練國術與鍛煉身體的愛好。求學結束後,我被派往青島工作兩年,他得知後就寫信給我介紹青島的風景名勝,如崂山、八大關,好吃的海鮮,如數家珍一般。我以為他一定在青島呆過,其實他說他隻是對地理和曆史熟悉,并沒有去過青島,證明祖父對祖國山河的熱愛。後來,每每我去看他,他都讓我自己拿喜歡的畫,但我總覺得那是他辛苦創作的作品,是以一件也沒拿過。現在我儲存的是他随信寄給我的小手稿和他送我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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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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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給黃高勤的書信

錢晟:黃賓虹先生給您的信裡他一般會寫些什麼?

黃高勤:祖父主要在信裡對我諸多鼓勵,除此之外,他會講他當日主要做了些什麼。比如,他又研究出了一個什麼字,那個字的意思,以及那個字在印章上的粗細、字的圖樣等等。那些都是他的金石研究的範疇。另外,我祖父知道我從小喜歡畫畫,也會給我講畫畫的事。

錢晟:您祖父是如何跟您談畫理和墨法的?

黃高勤:黃賓虹畫論裡對初學者的建議是提醒他們重視三點:“第一為筆墨,可由練習、讀書而得之;第二為源流,由臨摹賞鑒而悟之;第三為創造,由遊覽寫生而成之。非明筆墨則源流莫窺,未講源流則創造無法,未講創造則新境界又從何而來?” “先摹元畫,以其用筆用墨佳;次摹明畫,以其結構平穩,不易入邪道;再摹唐畫,使學能追古;最後臨摹宋畫,以其法備變化多。”祖父對我講的沒有那麼複雜,主要就是說:“一幅畫不是看畫得像不像,主要看筆墨——用筆要有力,要能壓得住紙,畫線條要有剛有柔。”關于用墨,他曾有著名的“五筆七墨”( “五種筆法”即平、留、圓、重、變的筆法。“七種墨法”即濃、淡、破、積、潑、焦、宿墨的運用。)簡單來說,就是“要按墨的不同來展現自然的美,能把自然中的美精煉的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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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論七墨法

錢晟:黃賓虹先生詩書畫印俱佳,與白蕉、高二适、李志敏一起合稱“20世紀文人書法四大家”,被認為是“書法入畫”,您怎麼看?

黃高勤:大家對黃賓虹的認知一般是 “近現代山水畫宗師”,以畫為主。其實,他自認為自己最主要的精力在于金石方面的研究,是金石帶動了他的書法和畫畫。他從小喜歡篆刻,篆刻藝術是連接配接書學和文字學的紐帶,既可通“六書”之理,又可達書法用筆、結字之法,方寸之間,寓氣象萬千。因着對篆刻的愛好,培養了他對金石學的興趣,進而成為他書學認識的核心,是他晚年“引書入畫”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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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畫論

錢晟:請您談談黃賓虹先生是怎麼作畫的?

黃高勤:祖父畫畫喜歡用一支小筆。我看他就穩穩當當、文文靜靜地坐着,很輕松地點來點去,不是很用勁的樣子。王中秀先生曾提到過“黃賓虹的這種‘點’,其實從宋代就出現了,巨然、王蒙、沈周、漸江、文征明,莫不如是”。當然,那時他的年紀已經蠻大了。我祖父常跟我說筆墨、線條很重要。線條要有力,能立在紙面上。他曾有“吾嘗以山水作字,而以字作畫”的叙述,和“畫源書法,先學論書。筆力上紙,能透紙背,以此作畫,必不膚淺”之說。他的線條源自書法,是以傅雷先生講“黃賓虹的線條是有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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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山水畫

錢晟:一般人看畫,覺得能悅人眼目,讓人有一飽眼福之感的就是好畫。黃賓虹先生評判“好畫”的标準是什麼?您怎麼看?

黃高勤:我祖父認為“畫在意不在貌”,畫畫不是看畫得像不像,而是要看筆墨。他曾言“内美外美,美既不齊。醜中有美,尤當類别”。“江山本如畫,内美靜中參。”“畫尚内美,有法而不言法,在觀者自悟”。 “寫生隻能得山川之骨,欲得山川之氣,還得閉目沉思,非領略其精神不可。” “内美”是他評判畫好不好的标準,“内美”也是他畫畫一生的追求。他的畫有思想。舉例來說,四川之旅看到的巴山蜀水深深感動了他。那些風景,他日看夜看,陽光下看大雨中也看,從日出看到月亮升上高空。他體會到“風景之美,實處容易虛處難”,也找到了自己内在的大才。之前,在史料和古畫裡看到的畫理精髓讓他能體會到自然界的大美,而他自己畫畫過程中又反過來加深了對于畫理的認識。可見,“欲善畫者,不讀萬卷書,行千裡途不可”。畫畫是一種實踐,不斷學習,不斷改進,不斷求變。我覺得,有些畫能讓人一看再看,看了還想細細讀細細品,說明觸動了人心,那樣的畫就是好畫。

錢晟:您可否介紹一下如何欣賞黃賓虹先生的畫?

黃高勤:我覺得祖父的畫要仔細看,他的畫裡有畫眼,細看非常有味道的。我祖父曾經引用過元人一段話:“看畫好像看美人,不能看外表的漂亮,要看它外表之外的風骨”。而他的知音傅雷先生,也認為這是了解黃賓虹先生藝術的關鍵所在。看畫和看美人一樣,一見即佳,漸看漸倦的,可稱之為能品;一見平平,漸看漸佳者,可以是妙品;初看艱澀,格格不入,久而漸領,愈久而愈愛的那是神品了。我覺得看祖父的畫一定要看原作,在原作前的震撼是印刷品完全不可比拟的。

錢晟:家人眼裡的黃賓虹先生是怎麼樣的?

黃高勤:我祖父特别勤奮。我們每次去看他的時候,他不是在畫畫就是在看書。他睡覺的那個小小的鐵床并不靠牆,裡面堆滿了他畫過的畫,友善他随時可以拿起反複再看看,随後加兩筆。他年紀很大時還保持着這麼一個習慣,有個“課程表”——每天要做哪些事(畫什麼内容,金石中要搞透哪個字),他都要嚴格完成并記錄下來的。平時有空就翻翻舊書,看看古畫,從中吸取精華。

錢晟:黃賓虹先生讓您印象最深的什麼?

黃高勤:祖父堅定的愛國之心讓我印象最深。民國時,我祖父曾經熱衷于搞革命,1907年被捕前連夜從家鄉逃到上海。後來,他參加了海上題襟館的活動,蜜蜂畫社,中國畫會,南社等很多社團,慢慢認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因為他覺得一心搞革命都遭失敗,倒不如以自己的特長,用藝術、文化來愛國與救國。他協助編輯《政藝通報》《國粹學報》《國粹叢書》等書報雜志“開民智”。另外,他從年輕時就一直執着終身的金石研究更是不易。因為金石研究的根本是對中國文字的研究,而文字是中國文化的火種。他不為名利,不計得失,隻為把祖國的文化保留下來。期間,他無所謂别人的了解、欣賞與否,隻身默默耕耘。一路走來是多麼寂寞與不容易!最後,他把畢生所有的古玺收藏與研究都毫無保留地無償捐獻給了國家(浙江省博物館)。我覺得他愛國實在愛得深沉。

錢晟:您提到黃賓虹先生來上海後參加了海上題襟館,蜜蜂畫社,以及後來的中國畫會,中華學藝會,這些組織我爺爺錢瘦鐵也都參加了。1928年,他們還同上海美專任職。1934年至1937年的中國畫會的各種展覽、會員大會、四處講學活動等他們都一起參加了。1954年,在華東美術家協會成立的集體照上他們還同框了呢。

黃高勤:是呀,看了你爺爺文集内的那些書信,我好感動,你爺爺心态多好,在牢裡依然靜心讀書,不斷充實自己。我倆的爺爺最大的共同點是愛國、愛民、愛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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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篆書對聯

錢晟:黃賓虹先生對于自己的詩、書、畫、印是如何排名的?

黃高勤:祖父自幼受家庭陶冶,很早就讀了《說文》,對文字篆刻之學,根底極深,在學習書畫的同時,即研習摹印。他的古玺收藏頗豐,著有《金石書畫編》。因為他認為研究金石是做中國文字的研究,而中國文字正是中華文化最最根本的。

錢晟:聽說黃賓虹先生的金石古玺收藏經曆頗多傳奇故事,可以和我們分享嗎?

黃高勤:我祖父對金石古玺的愛好始于很年輕的時候,他收藏古玺是把它作為研究資料而非投資,研究其所屬朝代的社會經濟、政治情況,從印章的文字來做文字演變的研究。20年代,他還沒有什麼經濟實力,但是出于對金石的熱愛,很艱難的收藏了一包古玺,被一名富商得知,上門出重金購買,但是他不為所動。沒想到幾天後,隔壁人家失火,一片亂糟糟中被人上門把這包古玺搶走了,讓祖父很傷心。30年代,他的一包大約有200枚的古玺被騙走,也很傷心。1948年夏,從北京回滬時,祖父和女婿趙志鈞兩人坐飛機,其他家人和行李坐船。兩件最貴重的寶貝他讓女婿必須随身攜帶的東西:一袋是九百多方古印,份量不輕,分成2個小包。另一捆是最珍貴的古畫,為了減輕畫幅重量,事前都已把畫的木軸拆去,飛機上也從不離身,終于平安飛抵上海。随後這批古印和古畫一直被他随身帶到杭州。祖父逝世後,連同其它金石書畫書籍和其文字手稿,等一萬多件藏品十大包全部捐獻給了國家,後由浙江博物館接收儲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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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花卉

對話|黃高勤談祖父黃賓虹:“内美”是他一生的追求

錢晟:“從他77歲到85歲,這七八年是黃賓虹藝術上真正的成熟時期,而他最好的作品是85歲到90歲之間。”梅墨生如此評價黃賓虹先生的作品。您認為您祖父最好的作品是什麼時候的?

黃高勤:黃賓虹畫論裡曾提到:“山水的美在‘渾厚華滋’,花草的美在‘剛健婀娜’。筆墨重在‘變’字,隻有‘變’才能達到‘渾厚華滋’和‘剛健婀娜’。明白了這一點,才能脫去凡俗。”我祖父在藝術上一直求新求變,但他的變和新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在研究古人的基礎上的集大成與融會貫通。是以,的确如梅墨生先生所言,祖父黃賓虹最好的作品是在他的晚年,而且晚年的他依然有很蓬勃的創作激情,這也是上天的眷顧吧。

錢晟:李可染說:“中國山水畫三百年來,黃賓虹一人而已。三百年後,黃賓虹的地位會更高。”黃賓虹先生最讓您感動的作品是哪件?

黃高勤:祖父讓我感動的作品與其說是他的畫,不如說是畫上的題畫詩,有很多都蠻特别的。除了會在畫上題寫一些抒發感情的詩詞之外,他還在畫上寫很多對風景的感覺及與之相應的畫理。有一幅祖父畫嘉陵山水的題畫詩特别打動我:“嘉陵山水江上遊,一日之迹吳裝收。煙巒浮動恣槃礴,畫圖挽住千林秋。秋寒瑟瑟窗牖入,唐人缣楮無真迹。我從何處得粉本?雨淋牆頭月移壁。”這首詩大意為他在遊覽了嘉陵江的山水後,如唐代畫家吳道子一樣,一日之内就把嘉陵山水畫就了。他用圖畫把嘉陵江上千林的秋色及煙巒浮動之景,留在紙上,使之不随時間的流逝而消失。“雨淋牆頭月移壁”,是寫古代一種崇尚自然天成,妙手偶得的創作方式,表現了中國畫所追求的天趣,和書法裡的“屋漏痕”、 “壁坼路”等相通。作畫時,要心在畫中之物。畫山水景物時要有情意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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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山水

錢晟:黃賓虹先生九十多的高壽在同時代的藝術家中十分罕見,令慈令嚴和您先生也都是高壽,您自己今年也已經93歲了,看來你們家的長壽基因超強,除此之外,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下長壽的秘訣嗎?

黃高勤:首先,我覺得祖父一直很心靜,對任何事情都看得很淡。雖然,外界給過他很多打擊,他的一生也多坎坷,但他都不怎麼放在心上,對于名利不看重,對于别人或社會對他的評價不看重,隻是很專心地研究金石,畫自己的畫。影響到家裡人也都比較平淡,我父親和我們都也不怎麼宣揚有這麼著名的祖父。其次,他身體力行的就是做人寬容,不計較, “博愛”要對人好。祖父以前對朋友是很講義氣的。我父母也這樣,自己挺勤儉的,因為在動蕩時局要養大四個孩子實在不易,但他們對朋友都很慷慨和友善,小時候我們家是朋友們聚會的據點。就在最困難的時期,我們山陰路的家也接待了很多家鄉來的親親戚戚,不少來考學的孩子都考上了複旦大學。

錢晟:潘天壽說:“人們隻知道黃賓虹的山水絕妙,其實他的花卉更妙,妙在自自在在。”您更喜歡祖父的山水畫還是花鳥?為什麼?

黃高勤:我更喜歡祖父的山水畫。我看他畫的山水較多,花卉較少。我覺得他晚年的幾幅大的山水真的好!雖是夜山,但畫面并非墨黑一團,反而是水際天光、清澄一片,充分展現了他“黑、密、厚、重”的畫風,看原作帶給我巨大的震撼。在浙江省博物館的孤山館有黃賓虹專館,我常常去看,裡面的保安都認識我了。記得以前祖父講過:“寫生山水是寫自己的心情,寫生不一定要完全畫得和實際的景色一樣。比方說,這裡有棵樹,但你并不一定要畫,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情來取舍。”我喜歡畫山水,因為可以比較随性地寫自己的心情,寫生的比較少。有時,我會在山水上添一葉小舟,把整幅畫的味道和意境就改變了。我還在學習和摸索中。畫畫已經成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有人擔心我一個人生活會寂寞,其實我不但不寂寞,反而覺得時間不夠用呢。我隻要開始畫了,就越畫越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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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高勤的畫作

錢晟:聽說,有人覺得您畫得好,要給您的作品出郵票。您能給我們講講嗎?

黃高勤:我沒有把畫畫當作任務,也不是為了辦展覽、出畫冊而畫的,畫畫隻是我怡情養性的愛好。是以,我總是畫畫歇歇,看看學學。我覺得自己的水準有限,是以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錢晟:您的子女對您畫畫這件事怎麼看?

黃高勤:我的子女對我畫畫都很支援的。比如,為我準備整刀的宣紙,專放宣紙的書架,給我買了新式的可升降的大寫字台做畫案,友善我可以站着畫畫,坐着寫寫。

錢晟:在傳承和弘揚黃賓虹先生的藝術和風骨方面,您做了哪些努力?

黃高勤:我覺得我自己沒有做什麼,隻是為别人提供了一些我所知道的關于我祖父的資料而已。我的祖父常常通過研究古人的金石、書畫和畫論,實踐在自己的創作中;如今我想通過研究祖父的畫和畫論,在自己的繪畫中反複體會和實踐,不斷改進,希望有所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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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參考的黃賓虹研究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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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小記

文/錢晟

借着這次采訪的機會,我得以登門拜訪了黃高勤女士坐落于幽靜的山陰路上的家。那是一棟三層樓的新式裡弄,黃老師在那裡住了70年。黃賓虹先生來上海時,每每都會來這裡坐坐聊聊。一踏進黃老師的家門,我就被典雅的布置吸引了,客廳裡的中式家具和牆上的穆夏四季女神融合而摩登,一點不顯得突兀,顯示出主人非同一般的品味。一問之下,黃老師從小在香港接受過教育,太平洋戰争前夕,曾随母親與弟妹逃難回上海,抗戰勝利後又去香港,高中畢業後再回到上海。她溫婉而和藹可親,娓娓道來和祖父的交往以及她的豐富而精彩的人生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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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高勤(右)和錢晟(左)的合影

她的父親名叫黃用明,從1924年到1984年連續60年服務于商務印書館,從最底層的排字工一直做到被外派到香港管理印廠的廠長。可以說,從黃賓虹先生到黃用明先生,見證了商務印書館的成長足迹,以及整個中國出版業的發展之路。在商務印書館的百年大慶時,黃用明先生還被邀請參加了盛大的慶典。

黃高勤女士本人也是中國保險業的第一批管理人才,當年曾獲市财政局所頒的工作獎狀。女兒和兒子都事業有成,雖都已年将七十,但因為工作的不可替代而依然為機關發光發熱。他們一家因為出生的成份問題在特殊年代都曾經受到過限制與打壓,但是最終都克服了。

黃女士客廳裡有一張很醒目的“白賓虹”風格的山水,我粗看以為是黃賓虹老先生的大作,再仔細一看是黃女士的署名。雖然她一再謙虛地表示自己水準有限等,可以看出她的筆墨修養。“謙謙君子之風”,用來形容她的風範再合适不過了。

責任編輯:陸斯嘉

校對:栾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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