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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作者:豫記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催婚季。大齡青年男女們最怕回家過年,怕被七大姑八大姨詢問,怕被安排各種不靠譜的相親。其實催婚這事不隻現在才有,過去也有。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大齡剩女的日子......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駱淑景| © 撰文

西瓜| © 版式

01

我沉迷書中世界

因未婚成了家庭困擾

24歲那年,我成了一枚“大齡剩女”。

從母親唇邊輕輕滑落的一聲歎息中、夜晚父母壓低嗓子的交談聲中、以及母親避開我,不時地去姨家、表姨家走動,還有晚上去鄰村大嬸家串門的行迹中,我明白了我的存在已經對母親、對家庭構成極大的困擾。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其時,小我四歲的妹妹已經訂婚,大我五歲的哥哥已經娶妻生子,操勞大半輩子的母親應該過上平順安穩的日子了,卻因為我的婚姻問題,讓她變得煩躁不堪,焦慮不安。

自從不再參加聯考回到村子以後,我一直在“自學成才”。父母的寬容,為我在雞飛狗跳的農家生活裡赢得一方淨土。

我把南院一眼廢棄的“狗窯”,就是以前圈狗的窯洞收拾一新,安放上一張小桌,點上一盞煤油燈。從地裡勞作回來,我就躲進小窯,讀書學習。

我遊弋在《呼蘭河傳》、《雪萊詩選》、《勃朗甯夫人十四行詩》、《少年維特之煩惱》、《忏悔錄》與《紅與黑》之間,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但是成什麼才,什麼時候成才,怎樣成才?沒有人告訴我。

最大的痛苦是孤獨。我生活的小村,小村附近的村莊,村莊所在的大隊,沒有一個能談得來的人,沒有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農人們忙忙碌碌耕種着包産到戶的土地,延續着世世代代的生活和命運,沒有人讀書看報,沒有人顧上瞅一眼外面的世界。

02

同齡人相繼結婚生子

我對媒婆的說親不滿意

冬去春來,花謝花開。放眼望去,村裡同齡的女伴都嫁人了。

愛平19歲時嫁給城裡巷子一個做點心生意的男人,玉梅21歲嫁給一個複員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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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要好的同學小方,也在高中畢業後不久嫁給城裡一個化肥廠的“小黑孩”。小黑孩又黑又小,站在那兒,和小方很不般配。但小方說,他家在城裡,他是化肥廠勞工。

村裡比我小幾歲的女孩也都訂婚了。隻有我,還像深秋杮子樹上懸挂的一枚凍杮子,無人問津。

母親說:“你讀書寫字我們都支援,但現在折騰也折騰了,你本事也使盡了,這麼大了,也該正兒八經找個婆家了。”

我不想像女伴們那樣,随便找一個男人,跟他生兒育女,過戳煤搗竈、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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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沒有比她們更好的辦法。因為大齡,使得周圍條件好一點的、象樣一點的适齡男生,早都被别人搶走了。我心有不甘,卻又無奈,隻能一天天拖延着。

農村有句俗話,“養女百家提”。就是家裡有個适婚女孩,誰都能前來提親。就是提得不恰當,不對稱,你也不能惱,不能不高興。

也有人前來給我說媒。瞎子阿義托人捎信,如果我和他侄子結婚,家裡三間出前檐房子都歸我,他搬出去住。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王強媽也托人給她兒子提親。說他家在城裡有一處宅基地,以後可以在那裡建房。我若和她兒子結婚,就可以住在城裡當城裡人。王強是我的國中同學。

媒人還沒走,我就失顔變色,嚷道“什麼阿貓阿狗都找上來門了!也不撒泡尿照照!”母親一個勁給我使眼色,悄聲說:“不敢這樣,你這樣誰還再敢給你提媒?”“我不要他們給我提媒,我老死到竈火門口也不會跟他們的!”

03

沖動下做出極端行為

後又拒絕了兩個男生

母親知道我心情不好,交待哥哥妹妹都不要惹我,幹活我願意幹多少幹多少。

她也盡量克制不在我面前催促,隻是提醒說,“年齡不小啦,尋得家啦,再這麼下去,可咋着呢?”隻是有一次,我的表現太過分了,母親才大哭起來,傾訴了她心中的苦楚。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電影《剩者為王》劇照

我一個姨表妹,20歲就結婚,第二年生了一個男孩。表妹生孩子,母親去醫院守候她;孩子生下來後,她去給她做10天,又是給她孩子納小鞋,繡肚兜;接着還要去給她孩子做滿月。

母親對這些事的過分熱心,讓我很不滿意。這一切在我眼裡,都是陳規陋習。

為了阻止母親前去給表妹孩子做滿月,我把她費了好大事、用心用意蒸的十個禮馍,用刀一個一個切成兩半。

母親發現後,氣得大哭,她邊哭邊數落我,“你都24歲了,整天看書,不找婆家不結婚,我夜夜熬煎得睡不着覺。唉,我咋真命苦呢,我沒有熬成人啊,我熬哩不值啊......”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從母親傷心的哭訴中,我聽出了她對我的擔憂,她日日夜夜的焦慮。我對這次極端行為,後悔了很長時間。

禮馍切了,也沒有阻止住母親去給表妹做滿月,她讓嫂子進城買了十個餅子,代她去上了禮。

我也不是拒絕找對象,隻是感覺找不到合适的。

一天,同學小方抱着四歲的女兒,跑十幾裡前來給我介紹對象。她說沙河她舅家村裡,有一個姓張的年輕人,也愛看書,愛寫寫畫畫,“你不是要志同道合嗎?你倆說不定合适。”我說,“那你讓他給我寫一封信吧,看看啥樣。”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張姓年輕人給我寫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也無可厚非,但那風擺楊柳似的字迹,讓我心裡很不舒服。我推斷這個男生性情浮漂,不踏實,不靠譜,就委婉地拒絕了他。

張姓男生又來了一封信,還來學校找過我,希望繼續交往。但我把兩封信反複看了,感覺還是不行,最後就直截了當拒絕了他。

接着鄰居韓嬸又介紹了她的外甥。外甥住在十五裡外的村子,比我們這裡更山。還是老辦法,我讓他給我寫一封信。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電視劇《平凡歲月》劇照

信寫來了,信寫的很努力,很認真,像國小生作文一樣,但錯别字連篇,看着還是不中,沒法将就。

04

提親、見面、訂婚

但少了些來電

我媽的奔波終于有了收獲。有一天我媽從灣子姨那裡回來,說姨給說她村一個男青年,和我同歲,家庭條件不是太好,但這孩子聰明,會修鐘表,會蓋房子,還喜歡養花種草,總之是個心靈手巧的人。我答應見見面。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小夥子黑黑瘦瘦,個子挺高,看着還順眼。但走路有毛病,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仔細看,走路腿有點硬。心中有點猶豫,但媽說,也不是多大毛病吧,再看看。

提親,見面,看地方,程式一步步往前走着。

看地方那天,母親、我,還有表姨三個人一起去了。小夥子家住在離縣城五裡的灣子村,距離我家十多裡。家裡挺重視的,做了兩桌菜,請來七大姑八大姨來作陪。

我努力想從小夥子身上看到我喜歡的品質,可惜這些陪客們壞了我的心情。

她們用眼睛直勾勾地瞅我,忍不住交頭接耳,像觀看動物園裡的大象。飯還沒有結束,我就走出大門,在外面轉悠。

一年一度催婚季,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相親經曆

趙本山獨幕喜劇《相親》

臨走時,男方家人把兩塊得确良布、兩雙襪子往我媽懷裡塞,我媽沒有接,我表姨接住了禮物。看地方時,如果女方接住男方的東西,就表明有戲,表明願意這場婚事。

這樣就算訂了婚。我心想,親友粗夯,小夥子本人還看得過去,感情慢慢培養嘛。随後,我家蓋房子,他多次前來幫忙,壘根腳,摞磚,上房梁,刷牆等,啥活都會幹。

晚上,他不回去的時候,我們坐在小窯裡,我給他念我寫的詩,講書中的故事,他靜靜地聽着,也不說話。

我們客客氣氣地坐着,公事公辦地說話,中間隔着幾尺的距離。我仔細地揣摸我的心理,沒有一絲激動,也沒有臉紅的感覺,一句話,不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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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丹丹獨幕喜劇《懶漢相親》

第二天晚上,還是這樣客客氣氣坐着,端端正正說話。我對他産生不了親近的感覺,他對我也一樣吧。

這桌上的書,牆上的劍,都讓他心生疑惑吧,看着我也不像是能和他同甘共苦過光景的人。

05

訂婚後又退婚

27歲結束了未婚生涯

訂婚後他給我寫了兩封信,一封信把我的姓寫錯了,把駱寫成了洛,我給他去信更正。第二封信又把我的名字寫錯了,把景寫成了京。

新年快到的時候,我給他捎信,讓他來,提出退婚。我把那兩塊滌确良布、兩雙襪子退給了他。他也爽快地答應了,沒有一點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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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我送他上了大路,他還說了一句,“我們以後可以做朋友。”

這個黑黑瘦瘦的年輕人,是我唯一訂了婚的男人。後來我想,當初如果嫁給他,日子也會過得不錯的。生兩個孩子,種幾畝莊稼,在大路邊開個機車修理店什麼的,日子也會不錯。

何至于後來,讓我東奔西忙,爬過更多的山,涉過更多的河。但我那時就是有一點點不甘心,不甘心沒有感覺,不甘心沒有愛情。

退婚後,我去了外地。年齡越來越大了,選擇的餘地越來越小了。

母親總是說,“唉,一頭不占一頭。”她說的對,我:年齡大,顔值差,沒工作,不乖巧,還不懂人情世故。除了倔強還是倔強。

那時候沒有“顔值”這個詞,她是指我長得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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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家有九鳳》劇照

直到27歲那年,我才結束了大齡剩女生涯。但大齡剩女的情結,卻在心裡落下了。

有好幾年,我夜裡做夢,都夢見找不到對象,被母親着急,村裡人笑話。醒來伸手一摸,身邊還躺着個大活人,才知道是夢。

現在,我總是勸身邊親友家的女孩,能早盡量早吧,晚了付出的代價有點大。時間成本,心理成本,親人的焦慮成本。

(圖檔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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