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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作者:老威觀史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了美國的珍珠港,當“勝利”的消息傳到日本後,頓時舉國沸騰,人們紛紛上街遊行,慶祝大捷。

而正當日本全民在為“勝利”歡慶的時候,作為戰争的發動者東條英機在做什麼呢?根據東條英機的妻子,東條勝子後來的回憶,在歡慶“珍珠港勝利”的當天晚上,東條英機卻躲在了自家的一個小暗房裡,哭得肉牛滿面,一邊哭,還一邊說道,完了,完了。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偷襲珍珠港,标志着日本已走向了戰争的瘋狂

對戰争的前景悲觀,是當時日本高層的普遍情緒,比如日本聯合艦隊的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就曾說道,如果與美國開戰,那麼我的最終命運就是戰死在長門号(長門号是太平洋開戰前日本聯合艦隊的旗艦)上吧。

一邊是日本群眾的歡呼雀躍,一邊又是東條英機這類高層的扼腕歎息,這就是日本發動太平洋戰争之初的景象。普通群眾對情況是不了解的,真正了解情況的,是日本的高層,那麼既然日本高層知道一旦對美開戰,前景十分暗淡,日本為什麼還要對美國開戰呢?而當日本對美國開戰後,整個日本不但沒有半點緊張和害怕,卻反而陷入了全民戰争的瘋狂當中,那麼日本為何會在二戰中變得瘋狂起來的呢?本文就來說一下這個事情。

滿蒙利益,日俄戰争留下的梗

日本走向瘋狂,一切還要從日俄戰争說起,甲午戰争之後,日本侵占了北韓以及大陸的台灣,其勢力範圍就與俄國發生了沖突,當時的俄國正在大陸東北擴張,日本也曾與俄國協調,甚至表示将東北讓給俄國,隻要俄國承認日本在北韓的利益就行了,可即便是這樣的要求,俄國也還是拒絕了。

對于日本來說,如果連北韓都保不住,那甲午戰争就等于是白打了,俄國等于是觸及到了日本的根本利益,由此日俄戰争也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日俄戰争,日本付出了慘重的損失

整個日俄戰争,日軍付出了傷亡24萬人,戰死8萬8千人的慘重代價,日本不僅付出了慘重的傷亡,戰後也沒能從俄國哪裡獲得一分錢的賠款,唯一的收獲就隻有南滿鐵路。消息一到日本,日本國内立馬就炸鍋了,不少日本人認為,日本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怎麼就談成了這麼個結果?很多日本人對此就表示出了強烈的不滿,由此也引發了日比谷騷亂等事件。

日比谷騷亂,其實就是日本的一幫青年,聚集在了離皇宮不遠的日比谷公園,他們認為日本死了這麼多人,就談出這麼個結果,一定是有人賣國。後來這群人還跑到了使館區,要驅逐所有的外國人,在使館區搞起了打砸搶燒。

就日本高層來說,日俄戰争是為了讓日本獲得一個戰略上的安全區,隻要俄國人的勢力得到遏制,日本能安心占着北韓就行了,不過戰争帶來的附加品就是日本獲得了滿蒙利益,是以日本人就認為,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滿蒙的利益。

但實際上這個利益是保不住的。

當年李鴻章跟沙俄簽中俄密約的時候,沙俄就表示要在東北修一條中東鐵路,這條鐵路貫穿了整個東北,一直修到了海參崴,南滿鐵路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而這條鐵路是有個租借期限的,一共80年,80年後這些利益要還給中國。

庚子國難後,沙俄就永久占據了這條鐵路,根本就不會還。但對于日本來說,他們在國際上是打着替中國人出氣,把俄國人趕走這個理由而發動的戰争。

那麼現在日本人把俄國人趕走了,東北這塊地日本是不是應該還給中國呢?即便不還,按照協定來說,80年後日本也應該還呀,而俄日戰争打到1906年的時候,也隻剩下70年了。

是以這些利益日本人感覺也不多,當時日本國内的輿論就認為,滿蒙利益是日本用“鮮血”換來的,一定要保住。保住滿蒙,就成了日本後來走向瘋狂的一個梗。

大正時代,日本走向正常國家的可能

恰巧的是,後來日本國内的政治局勢也發生了變化,明治天皇死後,大正天皇上位。由于日本皇室長期以來搞近親結婚,是以很多天皇就有一些先天的疾病,大正天皇在40歲的時候就得了腦血栓,由于大腦供氧不足,後來就發展成了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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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天皇

而大正天皇相對于他的兒子裕仁來說,還是明白一些的,在大正時期,日本國内也有一定的民主風氣,當時的日本政府也能壓住軍國主義勢力。比如日本當時一個著名的政治人物西園寺公望,在他當首相的時候就制止了軍部的擴軍計劃。

而當時的日本軍部一聽不能擴軍,就不幹了,表示軍部不會提名陸軍大臣和海軍大臣,也就是說在日本的内閣中,軍部是要退出内閣的,如果這樣的話,那麼西園寺公望就無法組閣,軍部以陸軍和海軍大臣的提名,來要挾西園寺公望同意他們的擴軍計劃。

而這個事情出來以後,當時是1912年,日本國内的民主氛圍非常濃厚,日本國民對于軍部的做法就普遍表現出了抵觸情況,國内大量的左翼媒體就公開抨擊了軍部的做法,大正天皇也在這個時候出面,指責了軍部的行為,軍部一下子就成了衆矢之的,不得不選擇了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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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園寺公望

在這種情況下,西園寺公望的内閣也就穩定了下來,此後,日本軍部的權力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如果日本沿着這樣的路子走下去的話,那就不可能會發生二戰了。

在日本的大正時代,民間的媒體、思想的發展都是非常蓬勃的,到了1924年的時候,日本就實作了政黨議會,日本很多憲政人物,比如起草《和平憲法》的币原喜重郎,就是這個時期成長起來的一位政治人物,二戰之後當過日本首相,他在《和平憲法》中明确規定日本要放棄選擇戰争的權力,這點就連麥克阿瑟都非常吃驚。

又比如石橋湛山,二戰之後也當過日本首相,他提出過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主義,叫小日本主義,核心思想就是說,日本是一個小國,資源有限,動員能力有限,是以應該學荷蘭那樣的歐洲小國,以貿易立國,做生意賺錢,就不要滿蒙利益了,不是挺好麼?日俄戰争,就是我們為了保衛國家而進行的一場自衛戰争。而且如果我們把滿蒙還給中國,我們也能跟中國搞好關系,以後大家也好做生意,共同抵禦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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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湛山

小日本主義在當時的日本是非常流行的,石橋湛山,包括後來的首相犬養毅等人,都是這樣的觀點。而這樣的觀念,在大正時代的日本,也一度是甚嚣塵上的。

昭和時代日本國内輿論的右翼化

但是日本到了昭和時代以後,這種民主化的思想就受到了反制,形成了舉國一緻的思想。

而舉國一緻的思想其實緣于一戰,一戰剛開始的時候,日本是作為一個中立國而存在的,是以日本在歐洲各國都有大使,也有大量的駐外武官,這些駐外武官都是軍中的精英,也是日本軍隊未來的明日之星,因為成為了重點培養對象,才被派往了國外。

這些駐外武官中,就有一個叫永田鐵山的人,此人在一戰時期,擔任過日本駐歐洲多個國家的駐外武官,而他還跟當時還是皇太子的裕仁,關系非常地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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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田鐵山

永田鐵山在用心地觀察了歐洲的戰局後,就感覺大事不好了,因為當時歐洲的整個戰争形态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們知道,一戰之前,全世界的戰争是一種有限戰争,比如甲午戰争,清朝并沒有耗掉所有的國力,再比如日俄戰争,日本與俄國也沒有拼掉全部的國力,這是一種有限的戰争。

在有限戰争的情況下,日本是得利的,因為無論是清朝還是俄國,都不會拼盡全力跟日本打。

但是在一戰的時候,情況就完全變了,在一戰中,所有的國家都拼盡了全力,産生了總體戰的戰争形式,也就是所有的國家都掏空了家底來進行戰争,直到打到一方徹底戰敗為止。

永田鐵山等人就感覺到,如果是總體戰的形式,日本就根本打不赢戰争,畢竟日本是個小國,如果是周邊的國家,比如跟中國這樣的大國打一場總體戰,如果中國的動員能力上來了,而日本的國力就無法支援總體戰,最終會打輸。

于是永田鐵山就提出了總體戰的思路,打了個報告上去。當時大正天皇身體已經不行了,由太子裕仁攝政,這個報告就被裕仁看到了,裕仁一看這個報告就覺得永田鐵山是個人才。一戰結束後裕仁去歐洲通路的時候就專門見了永田鐵山,對永田鐵山表示了支援。

于是在日本軍部就以永田鐵山為主導,逐漸發展起了一個軍國主義組織二葉會,石原莞爾、坂原征四郎、東條英機等人都加入了這個組織。這些人的觀念就是要統合國家的一切實力,進行一場舉國一緻的戰争,這是當時日本軍部的情況。

而對于裕仁來說,他不僅要在軍部搞舉國一緻,也要在全國搞舉國一緻,他首先針對的是日本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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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仁

1926年的時候,裕仁開始攝政,直到1937年之間,日本國内被政府勒令關停的左翼報社就有350多家,日本國内一下子就從大正時代高昂的狀态,變成了昭和時代萬馬齊喑的狀态。

在裕仁看來,這些媒體都是在添亂,你們最好不要發聲,整個國家最好就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就是裕仁的聲音,而且裕仁還聯合了軍隊裡永田鐵山這幫人一塊動手,對日本的媒體進行了管制。

明治維新後日本産生了各種思想,既有軍國主義,也有自由主義,在明治後期,自由思想這派人,到了昭和時期就逐漸老去,退出了日本輿論的主流。

相反日本的少壯派就是大正時代出現的一批人,這些人在兒童時期,日本打赢了甲午戰争,到少年時期,日本又打赢了日俄戰争,這段時間日本一直都是不斷地獲勝,在他們的眼裡,日本就是戰無不勝的存在,是以對于他們看來,隻要他們能将日本的資源全部統合起來,日本就是一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存在。

這在日本國内就形成了很大的對外擴張的民意。

而日本右翼的民意在當時到了什麼程度呢?日本在昭和8年,也就是30年代中期的時候,搞過一個防空大演習,他們認為未來戰争中 ,日本可能會遭到空襲。但是日本的媒體,就有一個叫新藤每日新聞的報刊,發表了一篇文章,該文章就認為,日本的房屋都是木質結構的,而美國人當時正在研制燃燒彈,如果真的跟美國打起來,美國人扔下燃燒彈,一燒就是一大片,你們搞的這種防控演習其實根本就沒用。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該報紙的說法,但文章一經釋出,在日本國内就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民間的不少人士就直接打到了報社,要求主編辭職,要求發表文章的記者也辭職。報社就表示,我們這麼說也是為了國家好呀。結果這個事情就鬧到了法院,法院也不管這個事情,結果在日本大量憤青的作用下,報社也不得不屈從了這種潮流。

後來日本的憤青們就發動了一場不買運動,就是不買左翼媒體的報紙,這種運動也形成了勢力,最後左翼媒體噤若寒蟬,再也不敢發表左派觀點的文章了。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右翼媒體的得勢。比如今天日本三大媒體之一的讀賣新聞,在1930年代的時候其實已經進入到了砸鍋賣鐵的囧境,發行量隻有幾百份了。

但是在1931年的時候讀賣新聞就剛好遇到了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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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揚右翼思想,讀賣新聞成了當時日本最成功的報刊

九一八事變發動的時候,當時日本國内的媒體很多還能保持冷靜,他們認為九一八事變不一定是好事,因為發動九一八事變後,這種硬搶行為在國際社會上會遭受诟病,這種公然侵占一個國家領土的行為,在很多日本國内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看來,是不對的,隻是當時還沒人敢就這個事情說話。

但是讀賣新聞卻出來說了,率先打破沉默,為關東軍的行為叫好,為日本的侵略行為站台,日本的右翼分子一看,終于有人替他們說話了,于是就瘋狂地購買讀賣新聞,讀賣新聞一下子就從一家瀕臨破産的小報,在短短幾年内就成了日本最大的報社,到1941年戰争發動的時候,成了發行量數千萬份的大報社。

于是從民間來說,日本就等于屏蔽了理性的聲音。其實當時日本國内也有理性的人存在,這些理性人的作用就是,日本每往前走一步,可以反思一下,這樣走到底行不行,好不好。但當日本國内隻允許一種聲音存在的時候,當日本國内隻允許右翼聲音存在的時候,日本就樹立了一道左牆,那麼日本就隻能往右走了,右翼的聲音于是就愈發地瘋狂。

右翼思潮使日本外交陷入了空前的孤立

日本的這種右翼勢力在昭和初期就有了,并且迅速地反應到了外交上。

如今日本一直在尋求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地位,但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希望,向來都十分地渺茫。不過可能我們誰都沒想到過,日本曾經就是個常任理事國,在國聯時代,日本作為亞洲的代表,在國聯中就占據了五常中的一席,在國際上是有很大的影響力的。

九一八事變之後,顧維鈞接到任務在國聯狀告日本,而當時日本是國聯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中國在國聯沒有多少政治地位,這種狀告其實是有很大難度的。

但是顧維鈞卻抓準了一點,就是歐洲主導的英法等國一戰創傷未愈,如果放任戰争發展下去的話,将會把英法拖入一戰之前的格局,英法就很可能會再次面臨大戰,是以這個事情英法要管。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大陸著名外交家顧維鈞

經過顧維鈞的努力,英法就逐漸放棄了初期中立的态度,開始在外交上支援中國,這種事情後來就擺到了日本面前,當英法支援中國以後,國聯赴東北的考察團也認為,不支援日本在九一八事變中的行為,不認為日本是出于自衛,而是日本主動發動的侵略戰争,同時也不支援日本扶持的僞滿洲國。考察團的報告出台後,這個報告也表明了國聯的态度,消息傳到日本,由于此時的日本已完全陷入了右翼氛圍,是以日本人就認為這是國聯在欺負他們,日本要抗争到底,老百姓就到處寫聯名信,甚至還有些激進分子直接切掉了小拇指,寄給了日本在國聯的代表團。

當時日本駐國聯的代表是松崗洋右,他在戰後也成為了戰犯,接受了受審。其實松崗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到了美國,長期生活在美國,是日本國内少有的英語說得比日語還溜的日本人,也是個非常老道的外交人才,他知道日本留在國聯,跟英美那些國家去扯皮的話,對日本的利益來說其實是最好的。

但日本國内形成了強大的壓力,要求松崗必須抵制調查團的報告,在保留擔任常任理事國的情況下,保留滿蒙利益,并且要以強硬的态度回應。

松崗在看了國内的訓示後也是哭笑不得,他知道日本不可能既保留滿蒙利益,又能保留常任理事國的地位,于是就隻能借着昔日英日同盟的交情跟英國去談,但談到最後也還是談不攏。

對于松崗來說,如果日本要留在國聯,保留常任理事國的地位,就要承諾就滿蒙問題進行整改,如果這樣的話對日本也是有利的,不至于會陷入外交空前的孤立,在國聯好歹還有個巨大的話語權。

但是松崗也有自己的計算,如果他在國聯同意進行整改的話,那麼他在國内就會變成日奸,當時日本國内已經出現了大量的刺殺官員的現象,比如五一五事變,即便是首相犬養毅都被殺了,是以松崗也知道,搞不好自己也會被國内的右翼分子給殺了。

是以松崗作為一個典型的知英美派,作為一個日本開眼看世界的這麼一個人,就做出了一個特别極端的發言,1933年他就在國聯大會上發表了名為《十字架上的日本》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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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崗在國聯上的講話,令國際社會感到莫名其妙

他的這篇演講是什麼意思呢?意思就是說,日本就是耶稣,被釘在十字架上,替世界受難,雖然我們日本現在受難了,但是幾年後,國際上會了解我們的。

當然,今天我們再看松崗的這篇演講,就完全是搞笑加胡扯了。松崗說完,他就宣布日本退出國聯,然後就直接走人了。松崗洋右的演講當時就震驚了整個國際社會,這在當時的國際上看來,就非常地令人詫異,這日本人說的是什麼呀?日本人會不會辦外交呀?

那麼松崗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當他回到國内的時候,你就明白了,松崗回到國内後,就立馬受到了天皇般的待遇,群眾夾道歡迎,直接把他埋了。當時美國的報紙也說道,即便是天皇出巡,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按照日本軍部的要求,松崗在國際上不卑不亢,慷慨激昂地維護了日本的利益,但是松崗在私下卻道出了真相,他說道,我們明明遭遇了外交上的重大失敗呀,反而在國内受到了這麼重大的歡迎,來歡迎我的這幫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呀?

右翼思潮導緻日本在戰争道路上越走越遠

可惜的是,這些話在當時的日本是沒人聽的,日本已經陷入了右翼的瘋狂當中。

當時日本的任何媒體,隻要是一點點左派的觀點,就會被人認為是何居心?報社就會馬上被關停,是以整個日本的媒體,就隻有一片喊打喊殺的聲音了。

于是從九一八之後,日本就開始朝着戰争之路一騎絕塵而去。

1937年盧溝橋事變後,日本陷入了與中國的全面戰争,當時的天皇裕仁也知道事情鬧大了,那到底該如何收場呢?

根據近衛文麿的回憶,在盧溝橋事變後,裕仁就召見了陸相衫山元,天皇也知道這個事情主要是陸軍搞出來的,因為陸軍大臣隻對天皇負責,不對首相負責,裕仁就問衫山元,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了,你怎麼收場?

衫山元就拍胸脯保證說,三個月内解決中國事變,我們這邊的“三個月内滅亡中國”論,其實就出自于這裡。非常有意思的是,1941年末的時候,日本決定對美開戰,當時内閣做出決定後,就要有個人去跟天皇做報告,結果還是衫山元去跟裕仁做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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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山元

裕仁一看,你又來了,就問跟美國開戰,你打算多久解決呀?此時的衫山元就謹慎了一些,說道南洋方面我們有信心三個月解決,太平洋方面,我們可能需要半年吧,半年之内打敗美國。

裕仁一聽這話就知道衫山元說的也太扯了,就問道,當年跟中國開戰,你說三個月解決,現在都打了四年了,怎麼還沒解決?衫山元就硬着頭皮說,哪是因為中國腹地太廣大了。天皇一聽就來氣了,說中國腹地廣大,太平洋腹地就不大麼?中國腹地龐大,美國腹地就不龐大?

這時候衫山元就沒話說了,一旁的海軍大臣永野修身就說,現在的問題是病人得了病動不動手術的問題,如果動手術還有得救,如果不動手術就沒得救了。

這時候裕仁也算是明白了,就問,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死馬當活馬醫呀?一旁的衫山元點頭稱是。

當時的日本就是這個局面。

隻有一種聲音存在,導緻日本人思維的局限

日本之是以會走到這一步,就是當日本國内的反思褪去之後,日本人就陷入了自我思維之中。

其實衫山元說的三個月解決中國問題,以及半年解決美國問題,都不是說要三個月打敗中國或是美國,當時日本人的思維還停留在甲午戰争和日俄戰争當中,執行的是一種有限戰争。

而在日本大正時代,石橋湛山這些人就明确提出過,如果再發生戰争就不是一場有限戰争,打到一半雙方和談,然後日本獲得一些利益,雙方罷兵,這樣的好事以後就沒有了。接下來的戰争基本上是兩個國家動員全部的資源作戰,直到一方把另一方完全打趴為止。

而永田鐵山等人搞了舉國一緻後,石橋這些人的聲音就被屏蔽掉了,日本國内就沒有這種想法了,當時的日本人就認為,我們要打戰争,還是要打局部戰争。

而在這種局部戰争的思維下,衫山元就認為日本可以三個月打到民國首都南京,然後民國就會跟日本和談,日本就可以逼着中國承認僞滿洲國的合法性,賠些款,最好華北再割讓一些土地出來。

但是衫山元就沒想到,當時世界已經進入到了總體戰的階段,除日本外的其他國家,很多都已經進入到了總體戰的思維當中,包括中國也是如此。

當時我們中國就執行了抗戰到底的政策,總之就是除非日本退出1937年7月以來占據的全部領土,才有和談的可能。

而日本的想法卻是三個月内,能把中國打趴下就可以了,在1941年對美國開戰的時候,也是這種想法。

我們現在看當時的史料,日本當時的思維還停留在日俄戰争,日俄戰争的時候,日本海軍實力是俄國的六成,而俄國因為領土太大,不僅太平洋有海軍,在波羅的海、黑海也有艦隊,是以不可能将所有的海軍都集中在一處,是以日本能在亞洲對俄國海軍形成兵力優勢。日本在日俄戰争中,先是消滅了俄國的太平洋艦隊,然後再消滅從俄國遠道而來的波羅的海艦隊(第二太平洋艦隊),進而取得了海戰的勝利。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而日本對美國也是這個思路,美國雖然海軍實力遠超日本,開戰的時候日本海軍實力相當于美國海軍的六成,但是日本認為,美國有兩洋,太平洋和大西洋,是以在太平洋上,日本海軍對美國海軍還是有優勢的,開戰以後,日本先消滅美國的太平洋艦隊,然後再消滅遠道而來的大西洋艦隊,這樣日本就能在太平洋戰争中獲勝了。

是以為什麼日本要急于在1941年末對美國開戰呢?實際上就是這樣的一種思維。

而日本當時國内的輿論已經極端右翼化了,日本國内就反複宣傳,即将爆發的太平洋戰争是日俄戰争的翻版,美國人也沒什麼了不起,他們也是兩洋,我們先消滅太平洋艦隊,再消滅遠道而來的大西洋艦隊,然後美國就會跟當年的俄國一樣跟我們談和,這樣日本就能取得最終的勝利了。

其實如果稍微理性一點的話,我們也都知道這隻是日本人的一種單相思而已。因為别的國家根本就不會按照日本人的套路來呀,如果别的國家不按這個套路來,你怎麼辦呢?

而關于日本海軍為什麼要趕在1941年開戰這個事情,其實是日本海軍做的一個計劃。日俄戰争的時候日本海軍是俄國六成左右的實力,是以六成就成了日本海軍的一個标準,就是在對方有兩洋的情況下,日本可以以六成的兵力獲得勝利。

但在當時,因為歐洲戰事,美國的戰争機器其實已經啟動了,美國通過大量的援助法案援助了英國,工廠已經開始大量生産軍工産品。到1941年末的時候,日本就認為,當時日本海軍實力隻能勉強維持在美國的六成左右,還能勉勉強強打敗美國,但如果錯過這個時機,等美國的戰争機器繼續開動下去的話,日本海軍就沒有獲勝的可能了。

是以海軍本來是避戰的,但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就急于開打,日本海軍認為,如果錯過了這個點,就沒有信心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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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原莞爾

促成日本開戰的另一個理由就是石油、鋼鐵等工業品。日本是個資源匮乏的國家,石原莞爾等人發動九一八事變,目的也是為了資源,按照石原莞爾的想法,日本在九一八之後,就要停一停,在東北發展一下經濟,把東北經營好了,擁有了豐富的資源再做下一步的計劃。

本來這是一個思路,但是到了1941年的時候,石原莞爾這種理性的右派也沒法發聲了,在右翼紮堆的日本陸軍當中,已經完全沒了理性了。

日本軍部的很多人看到,石原莞爾等人因為發動了九一八事變而飛黃騰達,他們按捺不住,要繼續對外擴張,建功立業。

是以當時日本陸軍内部擴張的沖動就很大,但要擴張就要啟動戰争機器,而要啟動戰争機器,就要有石油、鋼鐵這些工業品做支撐,這些東西日本又沒有,隻能由美國來提供。當時日本80%的廢鋼,90%的石油都由美國提供的。

當時日本右翼的瘋狂也是沒根據的,隻要美國人把石油廢鋼一掐,日本就沒轍了。但是美國也沒想到,日本竟然已經瘋狂到了這種程度,要跟美國打一仗。

而這種思潮又反過來倒逼日本要發動一場針對美國的戰争,美國在1939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警告日本,如果日本繼續發動侵華戰争,美國就會對日本實行貿易制裁。

就美日關系來說,其實當時還是可能會緩和的。美國實行了綏靖政策,1941年7月的時候美國也僅僅要求日本撤出中國本部和越南地區,這個條件是非常優厚的了,美國還暗示日本,如果日本按照這個條件來做,美國會承認僞滿洲國。如果日本及時停止了戰争,至少還能以拿走東北的結果結束戰争。不過這樣的話,我們中國就倒黴了。

因為如果當時日本做了這樣的選擇,那麼日本不但擁有東北、北韓和台灣,在戰後美國主持的世界格局當中,日本還能占據聯合國五常中的一席,那麼到今天的話,日本就會成為一個政治經濟大國了。

不過萬幸的是,日本國内已經聽不進不同的聲音了。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東條英機當時有個小兄弟叫佐藤賢了,這個人在戰後也是主要戰犯之一,他就對東條說,美國人就是軟,我們打到東北後,美國人就承認北韓,我們打進中國腹地後,他們就跟我們談東北,我們打進越南,他們就承認僞滿洲國了,那麼如果我們再打一仗,是不是會得到更多呢?

佐藤賢了當時還很年輕,是正兒八經的昭和青年,在那樣的環境下,他已經沒有正常思維了,在他看來,跟美國打一仗也沒什麼,很多問題打一仗也就解決了。而且美國人很軟,即便日本得寸進尺,美國人也不會有所為。佐藤還有個言論,他說到美國人正步都走不齊,出門還嚼口香糖,而日本兵走正步多齊呀,日本士兵非常愛國,是以一個日本兵能打敗三個美國兵。

而東條英機的身邊,就盡是這種思維不正常的人。

那麼東條英機是個什麼情況呢?其實東條英機在日本國内就是個傻不愣登的存在。當年他報考陸軍大學,連續考了三次也沒考上,後來因為他老爹曾是陸軍大學的學霸,看在他老爹的份上才讓他上了陸軍大學。

可以說東條本身就智商不高,身邊還圍繞着這麼一群腦殘的人,他受到身邊人的影響,也認為日本能跟英美對抗。

山窮水盡的日本最終選擇了将戰争進行到底

是以到了1941年末的時候,近衛文麿政府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一方面海軍交了報告上去,表示再不開戰就沒機會了,另一方面美國國務卿赫爾也在這個時候警告日本,要求日本不僅要撤出中國腹地,還要從東北也撤出來。如果日本不這樣做的話,美國将會當機日本的資産,中斷與日本的任何貿易往來。美國一旦中斷了日本的貿易,日本就無法獲得石油、鋼鐵這些工業品,沒有了石油鋼鐵這些工業品,日本就無法開戰軍工生産,沒了軍工産品,日本的侵華戰争也沒法打下去。

這種情況下,日本就面臨是戰是和的抉擇,如果選擇和談,那麼日本國内已經煽動起來的民意,會允許這種和談嗎?恐怕近衛還沒有和談,就會被國内的激進分子給大卸八塊了。

如果選擇開打,近衛文麿也知道,日本根本就打不過美國,到時候日本戰敗了,要追究戰犯的責任,自己也跑不了,是以當時的情況,對于近衛文麿來說就真的是左右為難了。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官場老油條近衛文麿

為此當時近衛文麿還召開了内閣會議,在内閣會議上就沒人敢發言。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東條英機站出來表示,情況已經是這個情況了,沒有辦法了,唯有對英美開戰才有一線生機。

而近衛文麿這個官場老油子,一看東條英機主動站出來說話,馬上就抓到了救命稻草,既然你東條這樣說了,那很好嘛,這個首相就你來當吧,你來承擔對美開戰的責任就行了。

于是近衛内閣很快就提出了總辭職,由東條英機組建了一個新的内閣,來承擔對美開戰的責任。

東條上任後不久,很快就收到了不少請戰書,東條宣揚戰争,本來是他喊出的口号,以綁架日本整個國家,為他的政治前途開辟道路,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就被自己提出的口号給綁架了。

于是我們就看到了本文開頭的一幕,當日本偷襲珍珠港後,當所有的日本人都在歡呼的時候,東條卻在小黑屋裡獨自流淚。

由此我們也能看出,到了這個時候,東條也明白這場戰争日本是不能打的,日本根本就沒有獲勝的可能。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但他有什麼辦法呢?他本來是想用舉國一緻的口号去綁架國民,但到頭來卻被自己的口号所綁架,被日本國民的情緒給綁架,隻能走向了戰争的不歸路。

是以日本走向戰争的道路,實際上是群眾和官方一個互相催眠,互相激勵的過程,最開始的時候是裕仁,是永田鐵山這些人通過舉國一緻的手段,把群眾往自己的方向拉一把,以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但結果是,輿論又反過來催逼日本政府走向了戰争的不歸路。

二戰時期的日本,為何會走向瘋狂?

就這樣,當日本無法存在反對的聲音的時候,當日本社會不能存在一絲理性的聲音的時候,日本就隻能在戰争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終走向了毀滅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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