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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上班的他莫名背命案,追查後發現,有個相似的人模仿他生活

作者:深夜奇譚
故事:上班的他莫名背命案,追查後發現,有個相似的人模仿他生活

本故事已由作者:薔小薇,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号“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播報員用機械冰冷的聲音播報大霧黃色預警信号,提示居民出行注意安全袁燃戴上口罩,幹脆地落鎖,把聲音關在屋内。

卧室裡躺着一個女人,25歲左右的年紀,柔順的黑發壓在枕頭上。睡得太久,她醒來低聲喚着:阿燃,阿燃……”

客廳茶幾壓着一張宣傳單,白花花的背面寫着一行字:去店裡了,冰箱有沒吃完的胡椒豬肚雞,熱好當晚飯吃。

字如其人,飄逸有力。她在沙發抱枕下找到手機,撥通他的電話。無人接聽,可能在修車。

修車店有個閣樓,袁燃談事情或者是要需要獨自冷靜就會去那裡。這個小閣樓,東西倒是齊全,他給靠在沙發上的人倒好一杯茶,問:“有眉目了嗎?”

“沒。真他媽難查。傳回來的消息說人躲在啄木郎,你聽過那地方嗎?”打火機咔嚓一聲,煙被點燃。

袁燃踢他一腳,“給我滅了。說過多少遍不要在我這裡抽煙。”

“瘾犯了,你大人有大量,破例一次吧。”青椒夾着煙,雙手合十的樣子有點滑稽。老煙槍最怕瘾上來抽不了煙,渾身都像被螞蟻咬。

“要我動手?”他冷着臉,沒同意。凡是能上瘾的東西,他一概不碰。

“哥,你這鬼樣子,也不知道小冉喜歡你什麼?我打算找個兄弟一起去啄木郎。”青椒摁滅煙,用茶水澆一下,讓氣味散去。

“别貧。時間不多了,那個人再找不着,我永遠都回不了家。”袁燃知道這個世界有另一個人,用着他的名字,甚至和他共享一個身份時,把自己關了幾天。

霧越來越濃,濕漉漉的,擱于窗台的綠蘿,全是霧珠。視野被擋住,室外的建築物沒一個能看清的。

“哥,啄木郎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會不會是把你引過去的,之前都沒有消息,現在卻可以查到,太詭異了。”青椒的懷疑合理,敵人在暗處,都不知道那人目的是什麼。

“啄木郎在哪裡?”地名陌生到袁燃用他高中學過的所有地理知識都沒有印象。

青椒激動起來,“在南城啊,居然有這種地方。”

“我跑一趟。記得統一口徑,和小冉說我有事去外地。他那麼神秘,我就看看他能神秘多久。”

半躺在沙發上的人坐起身,試圖阻止他:“哥,要不我替你去。現在你什麼又不能……”

“我開車去,又不是沒開過遠路。”袁燃一臉平靜,未被眼前的處境所困擾。

青椒眉頭皺着,與他相識以來,未曾走進過他的世界。這個男人是簡單的,也是複雜的。

這場大霧也算持久,延續到次日太陽升起。袁燃問清細節,便回去收拾行李。

一開門,廚房就飄來飯菜的香味,纖瘦的身影在瓦斯竈前走動。柳冉探出半個身子:“回來了?準備可以吃飯啦。”

袁燃有點吃驚,“你今天不是要上班?”

“我和其他老師調班了,吃完飯我們聊聊吧。”柳冉帶着讨好的笑容,很想争取來一些溫存的時間。

“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和供應商談配件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自己在家檢查好門窗再睡。”袁燃語速慢,語調又沒有起伏,聽起來算溫柔。

“你現在走?”

“陪你吃完飯出發。”

柳冉木然地轉回去看火。滿肚子的話,此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對袁燃,她毫無辦法。同床共枕,亦會覺得眼前的人是大霧,朦朦胧胧,隻讓你看到最近的,其餘的皆是模糊。

她承認,愛的就是他那股神秘。望着瓦斯竈藍色的火,柳冉大腦出現一個模糊的人,他們身上有些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

袁燃靠在廚房門上,見她這副模樣,敲敲門框:“不要多想,這次去的地方比較遠。我先去收拾行李,等會一起吃飯。”

吃過飯後,吉普車行駛在漆黑的高速公路上,袁燃把手頭裡的資訊再過了一遍。查到的不算多,他沒有人脈,離開家鄉到小城來,很多事情都讓青椒打點。

從出發地到啄木郎,兩千多公裡的路。開了幾日,袁燃把車停在大倉鎮,找到一輛三輪車送他去村裡。風有點大,他把帽子裹緊。

到村口,司機大哥用蹩腳的國語和他說:“這裡就是啄木郎了,他們不通漢語,最好就是找那些扛着相機的人,都是來拍照的。”

他點點頭,取出兩張紅色的鈔票,“謝謝大哥,這是您的車費。我看着辦就好了。”

下過雨,砂石路有不少坑窪,袁燃的腳小心翼翼避開。走出兩公裡路,還沒見到人。稀落的房屋,遠遠一間,根本就不像是鄉村。

袁燃歎口氣,暗罵自己:“太蠢了,這裡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再走出一公裡,他總算看到幾個小孩,嘻嘻哈哈地跑着,嘴裡說着他聽不懂的話。

“小朋友。”盡管他沒有把握能正常交流,但還是要試一試,“你們知道袁燃家在哪裡嗎?”

年紀約莫五六歲的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唯一的大孩子,應該有十歲,回話口音明顯:“你找哪位?這個人不認識。”

看來他用了其他身份居住在這裡,詢問未果,他揮揮手說:“謝謝你們,我再找找看。”

上坡之後,他看到有幾個人架起三腳架拍攝。高處的風景很美,雨後雲霧纏繞在半山腰,一層一層疊着,堆積成厚厚的雲海。太陽慢吞吞挂起,金色的光灑落到雲海之上。

“請問你們來這裡多久了?”袁燃走過去問。

小麥色膚色的男生答道:“我在這一個月了,雖然條件不太好,但是心情會很好。沒人會打擾,村民也不錯。”

“我想問一下,這村子裡有沒有哪家男主人會說漢語的?”

手腕紋着一隻小麒麟的攝影師插話:“男主人倒是沒有,不過有個核桃收購商,在村裡住了有小半月,那人身形和你差不多。你找的是不是他?”

袁燃用力點頭,“是的,我找他。他住在哪個村民家呢?”

“你不着急的話,等我拍完帶你去。但是他經常會去山裡,也不一定在。現在是打核桃的季節,他會跟着村民去打山核桃。”

與他想象的不一樣,這個人也有煙火氣,交際能力也不差,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的?

2

深山裡,老人與婦女正高舉着杆子打核桃,綠油油的核桃掉落,隻見好多隻黝黑幹瘦的手飛快揀進筐中。

一個男人臉色平靜站在半山腰,接過老人的杆子,用力一揮,滿地是核桃。他叼着煙,卻無痞樣。不遠處,有個國中年紀的小男孩,是他找來的當地翻譯。

選在這裡,不僅是夠偏僻,重要的是他在大倉鎮做的事差點被查到了。

滿世界都在搜他,可沒人能找到他。他打算收手一陣子,是以來了啄木郎。

他脫下手套,撥開被風吹亂的頭發,笑着和身側的男孩說:“明天我去鎮上,核桃今天要收完,小言,和他們說一下要快點打。”

“袁叔叔,我知道了。”小言轉頭玩腳下的石頭,也會給自己母親搭把手。

“袁燃”看着這個男孩,心裡有了主意。車不難找,他一到就和村長打過招呼,收好核桃需要貨車,讓村長幫忙聯系。

“小言,你想去鎮上嗎?”他那笑容沒有溫度,若是小言轉身,會發現他臉上的陰森。

男孩撿完母親打下的核桃,猶豫半刻,搖頭。外面的世界就像是潘多拉盒子,和從小生長的村落天差地别。

有熱鬧的集市,招搖過市的汽車,琳琅滿目的零食,如不是他去上學,看不到這種景象。

他害怕,又迷戀。“袁燃”捕捉到男孩的搖擺不定,從褲兜拿出來一隻小小的變形金剛,“想要這個嗎?”

“想。”聲音小如蚊子,他見過班裡的同學帶來的,那個好像是叫大黃蜂。小言認識的大黃蜂,是會蜇人的,與他人眼裡的科幻,他看到的全是山野生物。

“袁燃”哈哈大笑,打核桃的人都停下來看着他,想知道這個核桃收購商遇到什麼喜事,笑得如此燦爛。

他覺得到腳下的土地沒有實感,就如在浮雲端上。去他的人生!爛在淤泥裡的人,不配談人生。

他死在十歲夏日的傍晚,街道上有小販吆喝着售賣綠豆冰棍。童年是無憂無慮才對,他卻在惡魔手下被暴打。

“小言,明天我帶你去鎮上。和他們講,不要看我了,晚了核桃就要等下一批,别耽誤掙錢。”他了解這些人,淳樸、簡單,但人活着不能沒有錢。

小言轉述完回頭問:“袁叔叔,你說真的嗎?”

“我從來不騙小孩。”

漫山遍野的聲響,此起彼落,啄木郎人對這些聲音無比熟悉。袁燃此刻正和幾個攝影師随意坐在石塊上,看大自然作的畫。

“真美啊……”

“是啊,現在還有這樣的地方,真好。”

我們在燈紅酒綠的繁華中漸漸忘卻自然的模樣,深入山澗,才喚醒沉睡的知覺。

袁燃享受這短暫的惬意,大腦趁這個節骨眼抛了光一般,“那個核桃收購商,長什麼樣?”

見過“袁燃”的人答:“怎麼說呢?我覺得他長得和你有點像,但是又不一樣。他有一隻眼是壞的,泛白,好像是蔫壞的花朵。平時臉上笑眯眯,不帶攻擊性。”

“不帶攻擊性?”他殺過那麼多人,人前卻僞裝得那麼好。

“嗯,談不上溫和有禮,但是對誰都沒有敵意。”

雲海散去,話題終止,一行人收起三腳架離去。袁燃提着行李袋跟在後面,等人帶路。這時天色明朗,陽光灑落在濕漉漉的葉子上,晶瑩剔透。

山裡打核桃臨近尾聲,綠色的核桃裝滿了背簍。看到好天色,“袁燃”心情反倒變差不少。

他讨厭所有光芒萬丈的東西,雨天和黑夜最合心意。路遠,他走在人群後面,不着痕迹地撸一把草,惡狠狠的,完好的那隻眼睛有殺意。

腳下的泥濘,袁燃還在刻意避開,紋了麒麟的攝影師看他這麼講究,笑了笑:“這地方就是這樣的,下雨路就不是路的,鞋子髒了洗便是。你這麼走,天黑都走不到。”

袁燃聽完這些話,眉頭松開,不再看腳下。兩邊開滿野花,水珠把綠葉當作舞台,跳來跳去。

生命歡悅,未能給他帶來輕松。木屋的門被關上,炊煙升起,就是尋常人家的生活。

“叩叩”幾聲,袁燃敲響木屋的門:“請問有人在嗎?袁先生,你在裡面嗎?”

屋内的人聽見有點熟悉,可又陌生的聲音,所有細胞都醒了。

“找誰?”語氣很不耐煩,不像是人們說的溫和。熱水這時在沸騰,噗噜噗噜。

确認那個是自己要找的人,袁燃再開口:“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行李袋被他随手扔下,袁燃湊近攝影師,小聲說道:“你先忙,我和他慢慢談。”

攝影師雖好奇,但也沒多問,扛起攝影器材走了。裡面傳來響動,感覺是玻璃碎裂,杯子被摔碎了。

“袁燃,你是來送死的?”能聽出裡頭那個人憤怒到極點,他并不想打開這扇門。

“我來見你,開門吧。”語氣淡淡的,沒有被他激怒,抑或說沒什麼可憤怒。

袁燃傳回門口,靠在門邊,突然心平氣和。

“你見過我,袁燃。”門内的人也冷靜了,木柴全部燃燒過後,留下一堆火紅的碳。

一裡一外,心思各異。袁燃想不起來他們之間的聯系,他連這個人的本名都不知道。

“我們不認識。”他連想都不想,下意識就這麼答了。

“十三年前,花衣巷。”

“你叫什麼名字?”花衣巷有那麼多人,發生過那麼多故事。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袁燃,我們可是同班同學。”

和他住在同一條巷子的同學?袁燃在大腦搜尋一遍,是有幾個同學和他是鄰居。

校園歲月,袁燃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在“袁燃”出現之前,生活、工作順遂。

見袁燃不說話,他繼續自顧自的說:“如果那天你幫我喊人,或者幫我報個警,我就不會失去一隻眼睛。”

從前久遠,認識的人何其多,如藤曼一般糾纏過的人亦然。袁燃靜默十幾分鐘,腦海閃過一些片段,慘叫,哭喊短暫,可在他的記憶确切的存在過。

“你是何日唐?”何日唐和袁燃一樣,成績優異,深得老師喜愛。第一第二的寶座皆是他們兩人角逐,不幸的是何日唐有個愛打人的父親。

由于受不了父親的拳腳相向,母親早早出逃。何日唐便成了另一位目标,他力氣不及成年人大,時常被打得鼻青眼腫。

那個傍晚門沒鎖,能透過孔隙看到路過的袁燃。何日唐大聲呼救,隻換來袁燃的一眼。

清澈透亮的眼睛從那道門隙看過來,他以為能救他出火海,結果袁燃漫不經心瞥一眼就走過去了。

何日唐的眼睛被打壞掉,父親并未悔改,他懇求爺爺奶奶把他帶走,他不想留在整日充斥着暴力的家。

“你想起來了?”何日唐喝完放涼的水,開始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去大倉鎮的計劃不會改變。

袁燃倒吸一口氣,何日唐的遭遇他後來聽母親講述過,很難想象那種痛。可他忽略了聽到的聲響,沒有向他伸出援手。

3

“你為什麼要冒充我來殺人?”袁燃要一個答案,現在他也并不覺得有做錯。

何日唐收好東西,懶洋洋地說:“因為我開心啊。”

他努力的從那場暴打中走出來,升學,工作,卻被人歧視。

因為那些歧視,何日唐徹底瘋了,他決定換一種方式來讓人認可他。

“你用我的身份來殺人,能讓你有快意?”

何日唐殺人不是為了快意,而是除害。用袁燃的身份,是妒忌,也是報複。

“袁燃,我隻是想毀了你。”竈裡的木炭燃盡,木屋有些冷了。

霧從遠處湧來,幾個小時前的陽光成為錯覺。白茫茫一片,小點點随風飄來,似春日南方的綿綿細雨。

袁燃拎起那隻行李袋,在走進雲霧之前,隔着門說:“你已經做到了。”

雲霧把啄木郎全部罩起來,腳印深深淺淺,泥濘的村道,更加潮濕了。

袁燃離開一刻鐘後,門被緩緩打開,一股濕氣殺進屋内。何日唐薅了幾下門前的辣椒葉,掌心都是水。

看不到前方的情況,他對空氣說:“等你追上我再說。”

小鳥吱吱喳喳叫,不知誰家養的牛也在“哞—哞”,沒有機器轉動的響聲,生命仍然歡快。

攝影師們愛雲,亦愛霧,等袁燃回到初來的地方,又遇上那幾個攝影師。

“你們知道去哪裡找住宿的地方嗎?”他深思熟慮後,選擇住下。

“找個老鄉家問問,給他們一點住宿費就行了,不過條件都不怎麼樣。”帶他去找何日唐的那個攝影師回。

“我和你們湊合住一宿可以?”他明天要回大倉鎮,他們可能漏掉某些資訊了。

“你不介意我就幫你問。打地鋪的,我們大男人糙慣了。”

“不介意,明天我就回大倉鎮,哪裡找車呢?”

“不用找,去等着就行。來這裡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我們這種搞攝影的,會鑽進來。鎮上的三輪機車會送人來,看見去鎮上的人也會帶走。”

次日清晨,何日唐坐上裝滿核桃的貨車去鎮上,還帶了小言。他故意選這個時間,是要避開袁燃。

木屋空蕩蕩,門半掩,袁燃推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茶杯裡的茶早已沒有溫度,是人走茶涼的狀态。

他踢一腳木凳洩氣,“他媽的,他跑得可真快!”

袁燃極少說粗話,攤上何日唐這樣的人,也忍不住說了。

他急匆匆向村口走,沒有見到行人,時間算早的,不過是清晨八點,何日唐就走了。

大倉鎮是趕集日,司機按照何日唐的吩咐把核桃送到,收完錢離去。小言抓着他的手,問:“袁叔叔,你不是說要送我變形金剛?”

何日唐在想袁燃會不會有後招,敷衍地答:“等會帶你去,我給你買個餅,你先吃着。”

帽檐壓得很低,他不确定以前路過的地方監控有沒有拍到過他。在人口雜亂的地方,謹慎一點為好。

小言鬧起脾氣,他為了這個承諾,昨天還被他媽揍了一頓,今天不去幫忙打核桃,非要到鎮上來。

“我不要吃餅,要變形金剛。袁叔叔,是你說買給我的。你要是騙我,以後就不給你翻譯了。”

何日唐耐心耗完,把人帶到他之前偷來的車裡,從後備箱拿一根繩子,把小言綁住,嘴巴用膠布封好,“敬酒不喝喝罰酒。變形金剛你别想要了,就這樣待着。靈敏的直覺告訴他,博弈真正開始了。

袁燃運氣好,剛走到村口就看見三輪機車下人,問:“去鎮上多少錢?”

司機調轉車頭,用不标準的國語問:“兩百,走不走?”

他長腿跨上去,放好行李,“走,麻煩開快點,我有急事。”

集市熱鬧非凡,辦好事,何日唐快速拐進一條巷子,陰暗的環境裡别有洞天。

“大熊,睡醒就開門。”他沒敲門,隻讓聲音傳進去。

鐵門拉開,胖胖的男人頂着雞窩頭,哈欠連天:“哥,你這麼早來有什麼事?”

何日唐用力敲他的頭,“我要走了,你的嘴給我閉緊一點。”

大熊心咯噔一下,有種不詳的預感,“哥,你不是都帶上我的嗎?”

何日唐越過他,拉開抽屜拿了幾沓厚厚的現金,“我給你留了錢,你找份工作好好生活。有人找到我了,帶着你不友善。”

人性無法解釋,何日唐在警方眼裡看來,就是個殺人犯。而在大熊這裡,他是救世主。

“我不會妨礙你的,我可以替你做事。”

“大熊,你要靠自己,沒人能幫你一輩子。”

“糖葫蘆,賣糖葫蘆咯……”市井也是給他安慰的地方,可惜沒能多看幾眼。

袁燃付過錢,找到自己的車,把東西扔到後座,撥通電話:“青椒,幫我打個電話回雲市,聯系警局查何日唐。”

他沒時間說太多細節,隻能讓人先查。

雲市有第一名受害者,警局把他帶走那會兒,他還在公司裡上班。

挂了電話,他走進集市,人潮湧動,袁燃在搜尋何日唐的身影。何日唐應該會把眼睛的缺陷遮起來,在啄木郎不對眼睛僞裝,是因為那些人沒有威脅。

何日唐确實戴上了美瞳,兩隻眼睛都變成完好的。他内心深處的自卑,不允許他把缺陷露出來。

衣服他也換過,從啄木郎穿出來的那身放在大熊那裡,囑咐他放進洗衣機洗幹淨。

上面沾了一些血,小言用牙齒咬出來的。這個孩子脾氣大,力氣也不小,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制服的。

當何日唐從集市盡頭的小巷走出來時,袁燃走到一家小攤買好一個燒餅,擡頭就看見要找的人。

何日唐當然也看到了袁燃,他迅速轉進另一條巷子。車停在市場旁邊,這裡有捷徑直通。

他的本領是對地理空間抓取,走過一次,就能全部記得。袁燃想,他能把這些能力用在正事上,一定會有所作為。

市場旁邊那輛二手五菱,正劇烈地搖晃着。小言被綁得有點久,艱難地坐起來,用身體撞擊車門。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透過車窗看見被綁着的小言,用方言說:“作孽咯,車裡有個小孩,被五花大綁着,快叫人來開鎖,别悶到啦。”

孩童的智慧有時也無法說清,何日唐的籌碼就如此被擺到明面來。巡警看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了解情況。

車身晃動不停,又被人添油加醋說一番,巡警找來消防開鎖。小言得救,哭着說:“袁叔叔是壞人,他騙我,還綁我。”

何日唐到的時候,小言哭得非常大聲。他低聲埋怨:“這些警察早不來晚不來,就是這個時候在。這臭屁小孩,有兩刷子。”

4

人追丢了,袁燃傳回停車場時,看到有個孩子被人圍着,巡警在邊上問他話。

“他叫袁燃,是來我們村收購核桃的。今天是送核桃來鎮上的,他說給我買變形金剛,還沒有買就把我綁起來了。”

小言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他在鎮上念書,知道遇到事情必須要第一時間說清楚,别人才能幫他。

巡警聽過這個名字,他在鎮上殺了一個人,刑偵那邊查不到線索,現在還在查。

袁燃一字不漏聽完,走過去說:“我是袁燃,這個小孩說的那個人叫何日唐。剛剛我還在追他,但是他對這裡很熟悉,很快就不見了。如果友善的話,請你們增協助找下,他肯定還在這裡。”

在面館裡吃面的何日唐,耳朵豎起,留意周遭的談話:“我在市場那邊來的,有個小孩被綁在車裡,哭得真可憐。說是被袁燃騙來的,之前我們鎮上不是有個人被殺了,可能就是他做的。警方那邊沒什麼線索,那個人人間蒸發一樣,殺過人就消失。”

人們總是對未知充滿好奇,就算是殺人犯,也要說得很神秘。何日唐咧開嘴角,笑這些人愚蠢。袁燃也蠢,人在他跟前都追不上。遊戲可算是越來越好玩了。

那個瞬間,他改變了主意,拿出手機給大熊打電話,“大熊,你幫我去市場那邊看看情況。還有,再弄輛車來,你和我一起走。”

“哥,你說真的嗎?”

“嗯,快點。别磨磨蹭蹭,等會他們找人來了,插翅難飛。”他每次都能成功逃跑,是因為選的目标都是有情緒障礙的底層人士,還熟知警方的流程。

科技再發達,也比不上人心。很多時候受害者家屬都不願意追查,甚至有偷樂的,是以他何日唐有什麼錯?

渣滓盡早清理,不要留在世間害人。家暴、酗酒、遊手好閑,不為家庭負責卻建立家庭的人,留下來做什麼呢?

他要建立一套他的規則,而非活在别人的規則下。袁燃不了解他的心理,是以一直無法靠近,也找不到他。

搜查需要層層審批,袁燃走來走去,和熱鍋上的螞蟻無異。着急的時候,青椒電話打來,“哥,何日唐這個人的資料查到了,這是不是可以為你正名了?小冉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青椒提起,袁燃知道不能等了。何日唐很久沒回雲市,也想不起還有這麼一号人。

“我知道了。何日唐的資料發給我,我也給大倉鎮這邊的警局看。你告訴雲市那邊他的行蹤沒?”

“說了。他們系統資訊還沒有同步,哥,何日唐要是抓住了,你得請我喝酒。”青椒看着他怎麼熬過的,在身份被占用時,袁燃連門都不能出,因為别人會對他指指點點。

“一定。我覺得這裡還有人接應他,你有其他門路,再幫我查查。他會變成這樣,肯定是有什麼誘因。他家裡的人的情況有嗎?”

“他母親兩年前去世了。他母親在何日唐大學畢業之後回來,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他們的生活還是很差,父母經常争吵打架,她母親在争吵中被推倒,腦袋磕到地磚,失血過多,是以沒救回來。”

袁燃不熟悉心理學,也知道他要轉移憤怒。他最後一個目标,肯定還是在雲市。

“他父親現在在哪裡?”

“在一家療養院,去年中風了。繳費人是何日唐的堂哥。”

“小冉怎麼樣?”袁燃循例問下,柳冉是他沒有告訴青椒的秘密。他找到柳冉那會,她精神狀态不怎好,還沒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

“她每天都會來店裡坐一會,正常上下班,就是有點想你。”

“事情辦完我就回去。”袁燃感覺何日唐找到了對策,要離開不難。

他若離開大倉鎮,目的地應該是雲市。猜測沒錯的話,明天就要動身趕回去。

大熊偷了輛福特,還不怕死的開上高速。何日唐叫上他,是要人打掩護。

“袁哥,我們去哪?”何日唐用習慣了袁燃的身份,面對大熊也不用原來的名字。他無比希望自己就是袁燃,有個幸福的家庭。

“往雲市開,我要回去做個了結。”他按住疲憊的眼皮說。

“哦。”

搜查結束,警方一無所獲,沒過多久有人來報警說車被偷了。袁燃說:“他已經走了。問下車牌号是多少,上高速可以攔下來。”

丢車的人做筆錄期間,袁燃聯系之前的案子,直接說:“不用攔了,他們用的肯定是假牌。之前追不到他,不僅因為他偷車,還知道換成假牌。他太狡猾了,我知道他要去哪裡,直接找那邊的警方配合吧。”

“那你先回去,有需要的話會請你來配合調查。”這套說辭他聽過許多遍,耳朵都要起繭了。

青椒給他發來的資料,他一字不漏看完。何日唐選擇他,也許是一種心理投射。

大倉鎮于午後恢複平靜。袁燃的吉普車也向雲市駛去,他把死者的特征标記出來:男性,有家暴史,家庭有孩子,孩子也會挨打。

他發資訊問做心理醫生的妹妹,她回複:“人的心理不管怎麼研究,都沒有辦法剖析完。他母親去世可能觸發了他心中隐匿的機關。他把那些人當成目标,其實在演練,所有死者都是他父親的替身。他把憤怒轉移到死者身上,殺死一個人,就覺得是為民除害。”

袁燃無法了解這種感受,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有那麼多懲罰的方式,何日唐選了最不理智的一種。然而,人生很難每個時刻都保持理智。

“那他為什麼選擇我?”這個問題于他就是死結,怎麼也打不開。

“因為他覺得你見過他最悲慘的時刻,你應該要感覺他的苦痛。我們家很和睦,你事業又不錯,很明顯,他想成為你。但是潛意識裡,那個自卑的何日唐并沒有消失。簡單點來說,他來催眠自己就是袁燃,最後發現做不到。是以,選擇了這種方式把你推入漩渦裡。”

“這個世界還有這種人,晴晴,我覺得人生真是個笑話。”

“哥,會結束的。你再堅持一下。”

袁燃死死捉住方向盤,安慰自己快要結束了。再次聯系青椒,告訴他要去雲市,晚點才能回去。

“要我也過去嗎?何日唐不會對你做什麼吧?”青椒問。

他熄了火,沉默良久,回道:“你也去雲市,把小冉帶上。”

他想喚醒柳冉深處的記憶,看看何日唐做過什麼。當初帶她走,除了想找何日唐,心中是存了憐惜的。

他對柳冉,并非一點感情都沒有。人最難過這幾關:金錢,感情,死亡。

得承認,兩年朝夕相處,讓妹妹催眠她和何日唐之間的記憶,他是動了心的。

青椒不了解為什麼要帶柳冉,這件事和她沒關系,“帶小冉幹嘛?她又不知道你和何日唐的事。”

“她知道。柳冉是何日唐想要變成袁燃路上的第一個實驗對象,他把自己當成是我,模仿我的着裝,性格,還有言行舉止來和她談戀愛。後面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清楚,我找到她時,她的精神狀态不是很穩定。”

上班的他莫名背命案,追查後發現,有個相似的人模仿他生活

“哥,你不是開玩笑吧?”青椒在椅子上摔下來,不敢相信。

袁燃預料到他的反應,認真的回他:“我說真的。生活就是這樣,人與人,事與事,糾纏不清。等事情結束,我再給你細說。”

5

雲市彌天大霧,能見度極低。何日唐讓大熊把車停在療養院附近的飯店,想伺機而動。

空氣潮濕,人也變得濕漉漉。霧裡植物汲取精華,展開枝桠,唯獨人處于境中,茫茫然。

袁燃疲倦到極點,沒回父母家,找了家酒店倒頭就睡。極限會在何時到來,沒有人知道。

當風吹開雲霧,雲市迎來久違的豔陽。厚重的窗簾抖落灰塵,何日唐人有點焦灼。

“大熊,這兩日去療養院幫我帶個人出來。”他讓大熊替他辦,畢竟自己不好現身。

“袁哥,你不去?”相處一年,大熊能判斷他每句話背後的資訊。

何日唐看着燒水壺冒出熱氣,水蒸氣弄濕牆壁,有些許出神,“我去做什麼?”

大熊更疑惑了,眼前這個人忽然是模糊且陌生的。他們一路到南城,走過那麼多路,扼制過許多人,發現并未了解過他。

“你讓我帶的人是誰?”

“何天。”

“何天是誰?”

“我老子。”

何日唐十分低落,他感覺靈魂在出竅,是以有問必答。他不能回雲市,雲市就是個魔咒,回來就會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創傷覆滅不了,無法治愈的話,就會伴随一生。大熊首次見到這樣的“袁燃”,急忙倒杯水遞給他,搖搖他說:“袁哥,你和你爸怎麼不是一個姓?”

何日唐不答,他走入一個錯亂的幻境中。燒水壺是壞的,水仍舊咕噜咕噜沸騰。

“咕噜-咕噜”的響聲裡,他見到那個被推倒在冰冷地闆上的少年,眼神驚恐,一直懇求上方的男人:“求你,别打了……我很痛……”

他哭着,流着血,腦袋嗡嗡,耳朵重鳴。可拳頭很硬,巴掌很重,都落在他的身體上。

何日唐一邊懇求,一邊躲閃,還試圖推開那個人,費力卻徒勞。喉嚨很緊,喘不上氣,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袁哥!袁哥!”大熊被他失魂的模樣吓到,大聲喊的同時還用手在他面前左右搖擺。

耳朵發出巨響,然後世界靜默,何日唐聽不見任何聲響。他隻看得到揮動的拳頭,聞到沖天的酒氣,手摸到地闆上的鮮血。

沒過多久,呼吸轉換成急促的。他好似離開了花衣巷,走入大霧中。白霧中什麼也沒有,沒有人,沒有路,腳下踩的土地無比潮濕。

“哐當”一聲,窗戶被疾風吹回來,發出刺耳的噪音。何日唐甩甩腦袋,回到現實中。

銀灰色的窗簾半開,他像是睡了一覺醒來,眼神混沌。那個燒水壺還在燒,沒人顧得上它。

“袁哥,你差點吓死我了。”大熊冷汗直冒,“明天我給你帶何天出來。”

相比于見到剛剛的“袁燃”,他更樂意多做少問。反正這個世界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

何日唐恢複理智,起身拔掉插頭,噪音瞬間消失。風沒持續,它路過而已。

“嗯。車給你開,我在郊區的爛尾樓等你,位址等會發給你。”他希望結尾是圓滿的。

市中心人來人往,紅燈又綠燈,每個人行色匆匆。袁燃從酒店出來走到星巴克,點了一杯美式。苦澀從牙齒傳到舌頭,他面不改色咽下。

“青椒,你們出發了嗎?”袁燃給青椒發微信問。

青椒和柳冉在機場,正準備登機。“準備登記了,哥,在雲市見到何日唐了嗎?”

“沒,不用急。有查到其他料嗎?”

“哥,療養院位址我發你了,其他到雲市再說。”

袁燃在星巴克坐了兩個小時,回酒店退房。陽光燦爛的一日,頹靡掃除,他把車開得又快又穩。

下午三點半,他順利接到青椒和柳冉。消息源在青椒這裡,他們要先碰面,再謀劃下一步做什麼。

柳冉要他的安撫,他們共同生活的兩年,習慣有彼此在身邊。她不講話,在等袁燃先說點什麼。袁燃隻抱抱她,輕柔地撫摸她的秀發。歉意從腳底迅速升到心口,他擔心一切被揭開,柳冉受不住。

沒有人可以承受兩次暴擊。一次就能要去半條命。青椒轉過身,給他們短暫的時間纏綿。

真相與現實才是眼下的主要,風花雪月留在日後吧。袁燃清醒到讓人無法挑毛病,幾分鐘就結束了。

在車裡閉口不談何日唐的事,把柳冉安頓好,他過去找青椒。青椒正在燒水泡面,飛機餐難吃,午餐根本沒吃幾口。

“青椒,何日唐的事,現在說說吧。”他打算晚上再帶他們去吃飯,雲市有道地的飯館,憑着記憶可以找到。

青椒拆開合味道,往裡面倒熱水,說:“他有同夥。何日唐撈過一個人,就算你救我那樣。不過我沒查到那個人的資料,大概了解到那個人以前在船上,做什麼勾當也不知道。”

“明天去蹲點,他們應該會行動了。何日唐沒有時間了。”他要和過去決裂,重新開始,何天就得消失。

他儀式感強,走過一圈,繞回原地,還是選擇親手結束。何日唐可以叫大熊代勞,但是何天于他,是心魔,是宿命,存在一日,他就痛苦一日。

柳冉并不笨,她能感覺得到有什麼即将要發生。混亂的記憶如電影一樣播放,原來的袁燃和身邊這個不一樣。

溫柔的袁燃,暴虐的袁燃,發狂的袁燃。她眼裡有數十個袁燃,是虛假的,也是真實的。一時竟然分不清他們的模樣。

何日唐和袁燃沒有一丁點相似之處,何日唐以假亂真,弄得她大腦錯亂。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袁燃。

天已冷,但她汗涔涔,生怕錯過重要的資訊。堆疊的東西過多,柳冉發覺很難辨識真假。

袁燃從青椒房間回來,看到柳冉坐在凳子呆滞的樣子。他小聲喊:“小冉,小冉。”

聲音從縫隙漏進去,她聽見了。柳冉撥開額前的碎發,問:“你是袁燃嗎?”

倒水的手停住,能察覺出她的變化。他不忍心帶她到妹妹那裡,一個人能抹掉痛苦的記憶,也算得上是一種幸運。

“我是。你不舒服嗎?”他輕聲細語,對她表現出關心。

柳冉抓住他,大手傳來溫暖,她的心落回平地,“天黑了,我們去哪裡吃飯?”

袁燃牽住她,把她帶出房間。他驚覺空間以及心理變化帶來的效應,在出發去找何日唐前,他對生活狀态有厭倦,才會有分别前的冷漠。

出去一趟,看清了自己的心。等何日唐和他之間恩恩怨怨完結,袁燃想和她好好過日子。

寒風呼呼,他們穿上厚衣服出門的時候,何日唐那邊也出門覓食。

“大熊,今天帶你試試雲市最好吃的面館,明晚帶你下館子。”小面館人多口雜,有城市裡形形色色的人,不會去關注陌生人的行為舉止。

大熊不挑食,他吃過苦,對食物要求很低。他點了一碗牛肉面,加了道涼菜。

肚子填飽,生活變美。人活着實際極其簡單,物欲縱橫,把世态複雜化罷了。

“哥,你的計劃能告訴我嗎?”大熊沒憋住,這一次的行動有太多詭異之處。

他沒有獲得過男人的一個秘密,他們有過命的交情,依舊無法做到秘密共享。

“不用你動手,把人給我帶來就行。我和他的恩怨,你不需要知道。他以後就是一個不存在于世上、并且無關緊要的人。”

何天在他身上的烙印,太過深刻,以至于恐懼伴随到今天。大熊一口一口吃着手工面條,沒有忽略他神色的變化。

“嗯。”每個人都會在心底最深處保留着不給他人窺探的軟弱,大熊能了解,就如他沒把做過的事都說出來一樣。

黑夜漫漫,世間的肮髒,世間的彷徨,全都能藏進無人到達的幽暗裡。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什麼正在腐爛。

何日唐大腦躍動的因子跳得極快,瘋狂在血液裡流動。一碗面的時間,他找回了雲市之外的自己。

尾聲

不管人間有多少悲觀離合,太陽照常升起。周末,療養院迎來許多看望父母的兒女,他們滿帶笑意,與坐在車裡等待的何日唐形成鮮明對比。

他來看看何天住了幾年的地方。這個做不好丈夫,做不好父親的人,大伯家還願意贍養他。血緣是枷鎖,它會綁住無數的人。

袁燃和青椒在療養院門口,看人來人去,始終沒等到何日唐。但他們有何天的照片,隻要看見何天出現,就能找到何日唐。

大熊推着何天走出療養院,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何天中風後,患上老人癡呆,神智不怎麼清醒。

城郊交際的界線,郁郁蔥蔥,沒有了高樓大廈。青椒開着車跟在後面,袁燃望向前方,若有所思。

袁燃,柳冉,何日唐,這三個人就是炸彈的引線,沒有點着的時候,心驚膽戰,但不會爆炸。

郊區的爛尾樓雜草橫生,水溝臭味沖天,蒼蠅飛來飛去,在咀腐爛物體。

計程車停下,司機罵了兩句:“早知道不接這個單,這不是人可以來的地方,你們真是瘋子。”

大熊聳聳肩,放好輪椅,把何天移上去。口罩往臉上一拉,擋住一部分臭味。他是幫兄弟,同坐一條船,有事共同擔。

何日唐點好煙,筆直地站着,煙霧萦繞。何天見到他,認不出他是誰,就是嘴巴動着,沒有聲響。這人的頭發一半花白,手顫巍巍,曾經強壯的男人,成了他踩死的螞蟻。

何天得到了報應,而在他看來遠遠不夠。袁燃和青椒帶着柳冉進入爛尾樓,被灌進來的寒風吹得直哆嗦。

“真他媽的有毛病,連選個地方都是沒人的。”青椒捂着鼻子,忍住胃部泛酸帶來的難受。

“誰殺人還要明目張膽的?”袁燃情緒平穩,何日唐的意圖不難猜,見過他以後,好多事情都有了答案。

柳冉一路都沒有講話,她像是蘇醒了,也像是還在沉睡。袁燃帶她來,是要讓他們都從怪圈裡走出來。

“老頭,下輩子别遇到我媽了,你不配。”大熊把人帶到就走了,還差點碰上袁燃他們。這座樓四面皆空,他們換一個樓梯上去,才錯開了。

一路往上爬,隻聽到咿咿呀呀的叫聲,低沉、寂然。何天眼睛瞪得大大得,針孔從他的胳膊紮進去,透明的液體很快會混進血液,奪走他的生命。

何日唐演練過無數次殺他的場景,最後選擇一種溫和的方式。死神降臨,何天的手無力垂下,蠕動的嘴巴徹底張開,雙眼呈死魚目狀,呼吸一點都沒有了。

大石頭從山坡滾落,何日唐心裡輕松幾分。他數着時間:“1,2,3,4,5,6……”一秒一秒,如同完成一個儀式。

袁燃循着聲響找到人,一切都晚了。惋惜是無用的,何日唐的理智消失已久,“何日唐,你成功了。”

他要殺死何天,看見沒了呼吸的人,袁燃頓覺悲涼。人生好多時刻是怎麼努力都趕不上的。

何日唐轉過身來,一眼看見柳冉,“小冉!”不知怎的,聽出話語裡有興奮。

“袁燃,你把小冉帶來幹什麼?”袁燃的意圖難猜,他比何日唐想象的要藏得深。

“她是我女朋友。”

“她是我前女友。”

何日唐想看透他,才發現一點東西都看不到。在暗處的時候,他能用這個身份來陷害袁燃,讓他美好的生活慢慢發爛。

袁燃望進他的内心,給他剝開:“你和她談戀的時候,是袁燃。我現在和她談戀愛,也是袁燃。我知道你想成為我,想要一個幸福的家庭,想要體面,想要獲得尊重。”

“不,我是何日唐,是為民除害的何日唐!那些人都該死,對家庭不負責任的,都不配活在這個世界。”

“這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就算你用我的身份來做壞事,但是除了輿論,除了一次次的被警方帶去協助調查,我依然無罪。你明明拼命逃離你父親的世界,為什麼要走上這條路?”袁燃為他感到可惜,以他的能力,遠走他鄉也能闖出一片天。

“你以為我沒試過?但是有用嗎?每個人都用有色眼光看我,嘲笑我是個獨眼怪,工作中也有人使絆子。像你這種一帆風順的人,是不會了解我們泥潭裡的人怎麼生活的。”何日唐眼睛都紅了,憤怒在臨界點,即将要沖出心口。

袁燃覺得沒必要說下去了,不幸的人成千上萬,有人心生怨恨,有人磐涅重生。

他把柳冉護在後面,冷漠地說:“原本我以為要和你糾纏很久,因為你的膨脹,導緻一切提早結束。在大倉鎮,你太高調了,沒有密不透風的牆。你手裡的那些人命,總要還的。”

何日唐身體那股怒火啪的燃了,他朝袁燃沖過去,手裡握有一把刀,直挺挺刺去。

沖出幾步,柳冉在口袋裡摸出一塊鎖,用力扔出去,砸中何日唐的額頭。何日唐吃痛,停住了,滿臉的驚訝。

“你不是袁燃,你騙了我。”她說得平靜,卻能感受到怒氣。那塊鎖是情侶鎖,她回雲市前在行李箱找到的。

她和假的袁燃也做過浪漫的事,清醒過來,柳冉情緒并沒有如想象那樣波動。

袁燃拉開她,“何日唐,别掙紮了。我從大倉鎮追回雲市,帶着小冉來,不過是讓你看看,你也變成了何天那樣的人。你有選擇,但是你放棄了。上來之前我就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到,你蓄意謀殺,人證物證都在。”

郊區與城區是兩種天氣,大風吹不走濃霧。有人心裡的那團霧越來越重,雲層積聚,不知是不是會有雨。

警鳴沖破天際,何日唐扔掉手上的刀,失了力氣,半蹲着:“原來誰都無法變成任何人。袁燃,這場遊戲,我輸了。”

袁燃把地上的刀和那把情侶鎖踢遠:“人走錯一步,就是步步錯。”

你以為是抗争,是正義,最後掉入爬不起來的深井。每個人心裡都有惡魔,它探頭,然後肆意妄為,把你引向深淵。

利落的腳步聲有節奏地響着,那個滑落在地,衣服沾滿灰塵的人,一臉頹敗地呢喃:“雲霧,還沒散呢。”

背對着他的地方,天有一半是明朗的,但是他看不到。因為,他的心全被雲霧籠罩了。(原标題:《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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