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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獨鶴的筆名思招

2018年底,嚴建平先生找到我,邀我參與編輯其祖父嚴獨鶴的文集。早就聽說老先生是上海圖書館創辦初期的副館長,主持全國報刊索引及剪報工作,恰好1995年我剛從大學畢業就進入上圖報刊索引編輯部,在此八易寒暑,可知冥冥中似有天意,于是二話沒說,便欣然應允。

嚴獨鶴的筆名思招

嚴獨鶴

自編集伊始,即時刻注意搜集當時人對老先生的觀感與評價。随着時間的增長,文集慢慢成形,我對老先生也由陌生到熟悉,并逐漸為其人格魅力所吸引,意識到他在那動亂年代為民請命之不易。誠如戚再玉主編《上海時人志》(展望出版社1947年9月版)裡所言:“嚴獨鶴先生,……廁身新聞界數十年如一日,風格高潔,淡于名利,以視彼以新聞記者為從政之階梯者,相去何可以道裡計。為人倜傥不羁,富正義感,執筆為文,短小精悍,砭刺時事,常有獨到之處,而為輿論所重。”

與民國時期衆多活躍作者有所不同,嚴獨鶴身處大報,使用筆名并不多,除了習知的獨鶴、知我、槟芳館主之外,年臻花甲後也在1949年後的革新小報《大報》《亦報》上撰文時,用過諸如晚晴、老卒的筆名。此外偶一用之的,還有一個思招,則鮮為人知。

話說1986年10月3日下午,上海市政協、上海新聞學會、上海圖書館等聯合舉辦“紀念嚴獨鶴先生誕辰97周年座談會”。會議由時任市政協副主席、新民晚報社社長趙超構主持,會上,上海各大報總編及老報人如馬達、陳念雲、馮英子、陸诒以及上海圖書館館長顧廷龍等先後發言,回憶了獨鶴先生為大陸新聞和圖書館事業作出的積極貢獻。嗣後不久,馬達在會上的講話以《學習嚴獨鶴先生的愛國精神》為題,刊于《新聞記者》雜志。文中提及抗戰勝利以後,獨鶴先生在《新聞報·新園林》上繼續撰寫雜文,批評國統區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的腐敗現象,并列舉《端陽節的感想》等三篇文章,揭露國民黨的倒行逆施。無獨有偶,獨鶴先生次女嚴汝珍女士也于1991年11月撰寫《我的父親——新聞界前輩嚴獨鶴》(刊《盧灣史話·第3輯·名人專輯》),同樣談及此文。不難檢索,該文原題《端陽的感想》,于1947年6月23日端午節當天刊載《新聞報》,署名便是思招。可令人疑惑的是,它何以見得出自老先生手筆呢?畢竟在幾本常見的筆名類工具書,如徐迺翔、欽鴻編《中國現代文學作者筆名錄》、陳玉堂編《中國近現代人物名号大辭典》中均無記錄。

嚴獨鶴的筆名思招

後來有機會讀及1985年學林出版社特約王知伊、任嘉堯、張友濟所編《編輯記者一百人》,書中收錄獨鶴先生長子嚴祖祺的文章《嚴獨鶴和〈新聞報〉副刊》,其中寫老先生時常注意從讀者來信中擇取文章素材,還關注文章見報後的讀者反映:“抗戰勝利後,我在工廠工作,他經常詢問我廠裡勞工的工作勞累程度、生活情況,以及他們日常所想的是什麼,希望什麼,需要什麼”,“那時物價飛漲,民不聊生,他在1947年就曾多次議論物價及生活指數的問題,許多勞工讀後感到痛快,認為道出了他們的心裡話。當年端陽節前,米價幾度猛漲,他寫成《端陽的感想》,就這種現象加以發揮,指出如此下去‘恐怕要把多數老百姓都要帶到深淵裡與屈原會面去了’。這是我在廠裡同勞工們閑談中聽到的原話,向他反映後他應用到文章中去的。”

經複按,引文出自《端陽的感想》的末段,作者将端陽龍舟競渡的習俗,比之于物價競渡,“甲漲了一萬倍,乙便漲到兩萬倍,丙丁戊己如法泡(炮)制,并且循環不息,于是三萬、五萬、十萬倍,毫不足異”。随後自然而然,引出那句令人啼笑皆非的,把多數的百姓,都帶到深淵裡,與屈原會面的話。嬉笑之餘,足令今人對當時的世亂時艱有了更深一層的感悟。

如此,當然足以證明思招乃是嚴獨鶴的筆名了。(祝淳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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