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看到電視上在播放“二十世紀最值得珍藏的華語金曲”，不禁多看了幾眼。
每一首都是我青春時代耳熟能詳的經典老歌，然而，歌聲如昨，歌者，卻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面容，分明有了歲月的痕迹。
“不要談什麼分離，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哭泣，那隻是昨夜的一場夢而已……”當久違的旋律又起，我盯着螢幕看呆了，難以置信，眼前這白胖的圓臉就是曾經那個瘦削、憂郁的浪子歌手王傑。氣質與傷感的歌調已完全不搭，就是一個發福的中年人。
我不是王傑的歌迷，無意于質疑他形象的改變。隻是每每看到這樣的物是人非，心裡總是很惆怅。
很多時候，我們對于歲月的侵蝕，避而不談視而不見。隻是不知不覺中，街頭執勤的警察叔叔，變成了警察弟弟；問路的年青人不再叫你姐姐，而改成了阿姨，才知道自己不年輕了。
就好像乘坐在奔馳的列車上，隻感到周圍的景物在飛速後退，卻不覺得自己在前行。
我是有些懶的，并不熱衷于駐顔保養之類。總覺得歲月要帶走的，刻意強留，也不會有多少安慰。倒不如修心煉性，讓自己少一些焦慮和迷茫，多一點從容和豁達。
相由心生，心放穩妥了，面容大概也不會太醜。而内在充盈了，才有綿長的幸福感吧。
當然這個說說容易，也需要慢慢修煉。
很多人說女人比男人老得快，這大概是女人除了工作，為家庭和孩子操勞更多的緣故吧。但我覺得人到中年衰老的迹象，男人和女人的表現大不一樣。
女人的表現都在臉上。暗沉的膚色，憔悴的眼窩，眼角的魚尾紋，雜生的白發。但如果身材勻稱，穿着優雅，遠看起來還是和年輕人差不多呢。
但是男人，如果肚腩突起，過早謝頂，哪怕才三十多歲，給人的印象便再也不能和青春挂鈎了。即使不認識，看一眼就覺得是個中年人。
我清楚地記得第一次進同學群，看到同學聚會合照時的驚詫。女同學們做了媽媽，雖然少了點嬌俏，卻多了成熟的韻緻，很順眼。而曾經那幾株俊朗挺拔的班草，居然都有了明顯的啤酒肚，滿臉堆笑時，那些多出的肉，分明塊塊都寫着世俗的庸常，再也找不到當年英姿飒爽的氣質。
那一刻我心中升起無限的悲涼，竟比意識到自己變老還要難過。
“四十歲後，人要為自己的相貌負責”，這話想想确實沒錯。成年人的面容，往往不自覺顯露出了善惡和悲歡，而不良的生活習慣（例如抽煙，熬夜），辛苦的體力勞作，焦灼的生活壓力，偏執甚至扭曲的性格，都會影響一個人的外表。
如此看來，我們的一切，都是生活的饋贈和自主的選擇，無須抱怨，也沒有理由為自己開脫。無法規避的，還是坦然樂觀地面對吧。臉上的皺紋是我們笑過的痕迹，滄桑的容顔是我們心甘情願為所愛的親人操過的心，經受過的擔憂，思念和磋磨。
年輕不是額頭的光潔，而是一種态度和心境。木心說過一句話：歲月不饒人，我亦未曾饒過歲月。聽起來真是有力道。你不服輸，歲月奈何？
我們告别前的模樣，無非是告訴這個世界，我來過，投入地愛過，賣力地折騰過。如此，挺好。
常聽有人說什麼“人這輩子很短暫，是以要想得開。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要對自己好一點。”看那說話的樣子，好像大徹大悟了一樣。我聽了不覺高明，隻感到一種得過且過的暮氣。這是不是在說，冒險太傻，奮鬥太累，人生就剩下坐吃等死了？
難道滿足了物質享受，就是沒有遺憾的人生了嗎？難道所謂理想和激情，都是年輕人挂在嘴邊的笑話，人到中年再去執着追求，就是看不開嗎？
如果滿足于做一個酒囊飯袋，不讀書不思考，又能玩出什麼花樣？即使遊遍全球，除了紀念品和照片，留在記憶裡的能有多少真正的收獲呢？
無論歲月眷顧還是苛待，我想我們都不要輕易饒過歲月，讓自己的每一道年輪都鄭重其事，每一張月曆都可圈可點，每一個日子都充實新鮮。
我們無法留住青春，但可以保持心的活力，活到老學到老；無法延長生命，但可以拓其寬，增其厚。盡可能去了解曆史的深邃，宇宙的浩瀚，生物的奧妙，自然的博大。全心投入去體驗愛的美好，創造的激情，付出的快樂。
@四月晴窗小語#原創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