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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彼岸花開——20年後寫出的一信

呂延梅

我用一生一世的渴盼遙望你,你是那開在彼岸的花。

——題記

你說,冬天要來看我。

我,默然良久。一首熟悉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一直萦繞,“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我終将擦肩而去。”孟庭葦的幽怨與纏綿,在我心裡釀着一杯令我微醺的酒。

冷雨霏霏,凄美,孤寂。整整一個冬天,北風蕭瑟,偶爾飄過一兩場雪花。她們沒有停留,很快消融殆盡了。

一個寂靜的冬天,默默走過。你沒有來……

2012年,春天來臨,鳥兒銜綠,草木蔥茏。不尋常的一年,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在我的眼裡,歲歲年年如斯。

我在魯西南的小城,你在太行山的東麓。相隔千裡河山和二十年的時光。想與不想,自在心裡,無論滄海桑田。

你發短信說,明天就來小城。我茫然,怕辜負了你迢迢千裡的辛苦。

多少千絲萬縷的牽挂,千回百轉的心思,就這麼輕輕地,輕輕地斬斷,幾個黑色的方塊字,斬釘截鐵地殺将過來,我已熱血橫流。阜盛春光,我亦是花繁葉茂。

修剪一下有些蓬亂的長發,敷一敷日漸枯黃的臉頰。鏡子裡,我不再是曾經的模樣。突然覺得,多年來不夠愛自己。

心湖如鏡,落霞似血。等待相會的日子,在靜美的時光裡。

我踩了高跟鞋,穿一襲紅色的裙子,吹在夜晚的風裡。我徘徊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等你。從南走到北,順流而上,又從北走到南,逆洄而來。任風吹起長發,淩亂成草。陌生的臉,一張一張閃過的冷漠。你突然從時空的隧道裡現身,夾着黑色的公文包,步履勿勿。“嘿!”向我打招呼,熟悉的聲音裡摻雜了歲月的沙塵,白淨的臉上,一如從前淡淡的微笑。仿佛昨天我們還在一起。

久别重逢,笑語灑向20年的風裡,如飄飛的花瓣雨,紛紛揚揚,純淨美麗又綿長。男女同學的經曆與現狀,相繼在我們的言語裡出現,唯獨避開了你和我的話題。越來越佩服自己的演技,再複雜的心情,也能掩埋在心底,談笑風生,不露一絲痕迹。

多少個日夜追尋的身影,突然站在眼前。我忽而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或許期待太久,期待本身成為常态,而對象卻早已成為虛幻。如莊子的寓言故事,人們往往被形象所吸引,而忘掉了莊子要說的道理。

我注視着你,你的眼神閃爍,怕被捉住無法脫身?我不是入侵者,你世界的一切與我無關。四季的風吹去過往,卻留下那些回憶銘刻于心。我也不希望,現實中的你與夢中人成為一體,那隻是夢,我的鏡裡花,水中月,虛無唯美,是我心靈的溫暖巢穴。

第二天,我與你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路邊槐樹,把茂密的枝葉伸展到極緻,要取悅你。你我之間,距離不遠不近,亘在那裡,定格成命途的天塹。

一切都不是我現實的經驗。你一直在夢裡,很多年。西方,是你的所在,也是我夢的方向。夜裡,夢以千奇百怪的姿态呈現。有時,牛車慢悠悠行進,我焦急的心備受煎熬,與不相識的各色人同行,我看不清他們的面孔,也無需言語,跨越一座座崎岖的土丘,時光漫過荒郊野嶺,最終,在沒有盡頭的路途中迷失。有時,一個人穿越茫茫雪野,在冰天雪地裡艱難爬行,身體戰栗,每一個毛孔都緊鎖着,我一寸一寸向前,隻為一點點挨近,去尋覓你的身影。有時,夢裡到達你的居處,樹林掩映着,人群遮住了,千百度地回眸,哪裡有你的影子?我在陌生之地彷徨,等待,不肯離去。樓房,矮牆,人流……一切都成為隐蔽你的道具。

一次次在失望中醒來,長舒一口氣,窗外,晨曦灑進來,楊樹葉子嘩嘩啦啦,鳥兒也唱起了晨曲。現實和夢境是兩個次元,夢的陰沉和昏暗是夜的帷幕,現實的無力和繁瑣盤踞白晝的舞台。

此刻,你站在對面,我的夢被擱淺了。我不敢拉你的手,怕歲月磨砺過的手指太粗糙,亵渎了夢裡的美好。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怕卑微的愛戀被現實的無情刺傷。更不敢擁抱你,如盜賊非法占有不屬于自己的珍寶,罪不可赦。眼睛澀澀的,眼淚早已被歲月的風幹,湧動的熱血似乎要掙破心髒的禁锢。此刻,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正歆享這痛的牲醴。

20年,足可以讓真的東西沉澱。吹走浮雲,澄碧的夜空,永恒的星星閃爍不滅的靈光。如果你為一個人流過太多的眼淚,是因為他在你心裡,埋得太深,成為梗在肉裡的堅冰,需要用鹹的淚浸潤它,用熱的血融化它。你要走了,正如當年我的離開。20年前,大學畢業之際,你送我登上回故鄉的長途車,六月天,天陰沉沉的,飄着小雨。一把黑色的雨傘,濕漉漉的縮成一團,被孤零零地丢在站台上。行李被你一件一件裝上車頂。此時我沉默着。

車開動了,你凝重的眼神,随着滾滾的車輪一點一點模糊了。路途颠簸,身體被擠得前仰後合。想到從此分離,再也不能朝夕相處,甚至再也不能相見。眼淚像決堤的河水,挂滿了臉頰,又噗噗嗒嗒滴落下去,砸濕我的衣衫。我悄悄地擡起衣袖,遮住臉,也躲過了他人的目光。

如今,五月的柳枝輕狂,漫過了整個河堤。分手,在人民公園青草蔓延的土丘上。揮一揮手,彼此轉身。刹那間,你的影子消失在視線裡。盡管之前,我在時光的岸邊靜候,千帆過盡,斜晖脈脈。

我不知道獨自想念一個人,是自私,還是可憐?是否給對方不必要的負擔。隐隐的苦澀和幸福,我滿載而歸。

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生命之舟負重,風浪也無奈歎息。

“最好是不想見,如此便可不至相戀。”倉央嘉措寫下這樣的詩句,在追悔什麼?現實已在那裡。南太行,山水有情,人何以堪?然而,你曾經擔心,即使相守,也難逾越歲月的無情,心與心的溝壑,咫尺也會是天涯。

時間,是最美的距離。18歲的少年,臉色蒼白,墜落在洪荒裡,婉約成一朵冰清玉潔的花朵,它的名字叫彼岸花。

青未了|彼岸花開——20年後寫出的一信

作者簡介:呂延梅,山東作家協會會員,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濟甯市經開區作家協會理事,新銳散文平台簽約作家。多年來堅持散文創作,多篇作品曾在《散文百家》《山東文學》《當代散文》《當代小說》《中國勞工》《遼甯青年》《歲月》《聯合日報》《聊城日報》《濟甯日報》等報刊雜志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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