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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文|蒙山樵夫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時光行色匆匆,匆匆得讓你來不及回味。每逢歲末年初,感慨歲月飛逝。回首往事,一片空白,就像從雪野走來,本來有淺淺的腳印,一陣雪花飄,大雪無痕,歲月無痕。往事是昨晚告别的朋友,早晨起來,卻怎麼也不記得何時相識。月曆一頁頁翻過,一本本更換,這泛黃的紙頁裡,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我的筆迹嗎?端詳了半天,一個也不認識。那些日子哪去了呢?想與昨天告别,我找不到昨天了!歲月是無情無義的故人,總是悄無聲息地離開,我追思不已,這悄然而逝的日子裡,我又做了些什麼呢?我失憶了,我努力地想,想得我很痛苦,真的想不起來了,我覺得我對不住自己。我努力尋找過去的歲月,屏心靜氣,我在谛聽歲月的回聲。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歲月的回聲在哪裡呢?年輕時代,我豪擲大把大把的時間,總覺時間的銀行儲存太多的日子,總覺時光還很漫長,躺在這日子上随手可取,總羨慕那些長輩們,羨慕他們人生閱曆,羨慕他們沉甸甸的成就,自己就一頁白紙,呆呆聽他們講自己輝煌的過去。慚愧自己的年輕,慚愧自己的一無所有,慚愧自己的一無所知。自己所擁有的就是青春,青春是什麼?自己也看不到,過了昨天過今天,過了今天過明天,我就是那豪擲“千金”的人。大把大把的日子,都被扔掉。小時候撿起一塊塊石子,投擲于水面,留下一圈圈無聲的漣漪。歲月跟漣漪一般,幾圈水紋,又複于平靜了。這存儲的日子,一天天變少,歲月的風霜,開始寫在臉上。小時候看父親臉上的褶皺,沒想這褶皺也刻在我的臉上。看古裝影視戲,老者一頭白發,胸前長髯飄飄,真是羨慕,這是神仙一品的人物啊!而今,自己也“鬓也星星也”,如果我自年輕溜須的話,也應該長髯飄飄了吧。可是我沒有神仙的心境,我就塵世一凡夫俗子,需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父母妻兒,也有難分難舍。年輕時一毛頭小子,羨慕前輩的職稱、工資。當我到了我當年羨慕長輩的年齡的時候,看看自己,反而羨慕年輕人風華正茂,看他們激情似火,看他們陽光燦爛。而自己人生,一臉的秋霜,既無膽量,又無闖勁,墨守成規,按部就班。昏昏然一天天熬着歲月,這就是我的今天的日子嗎?年輕時,我羨慕長輩;年老時,我又羨慕年輕人。到底,我做了些什麼?我還能做些什麼?我的人生還有沒有價值?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每一次回家看母親,母親就像秋天還挂在枝頭的樹葉一樣,前一天還是青色的葉子,一陣風來,這葉子就變黃了。我知道了歲月的無情,我知道了天荒地老。每每看到日漸衰老的娘親,總也傷感。有一次,母親病卧床榻,看母親病痛的樣子,看她咳嗽不止,我竟不覺自己垂淚。當我老了,我也應該是這番老态病态。看到母親,我想到未來的自己。

年輕時總也希望自己走遠,萬水千山走過,那當是多美的人生風景。而自己,上學離家不足兩百裡,工作就在自家門口。想這一輩子,如同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啄食檐下,沒有搏擊過高遠的天空,沒用傲立過風卷潮水的浪尖。隻是在自己的地頭日日守望,看一茬茬禾苗長成,看一茬茬莊稼收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同走過千遍萬遍的磨道,揚蹄還是在畫圓,我雖有千裡之志,卻是生于磨道勞于磨道的一匹毛驢。千裡之行始于足下,我天天在腳下奔跑,總也沒跑出腳下。

曾經跟我一起工作的人,大都敢拼敢闖。幾十年下來,他們都有豪車豪宅,我卻什麼也沒有。我牽挂太多,被這太多的牽挂絆住了腳跟。我遙望遠方,卻羁絆于腳下,我沒有膽量離開。我顧念我的學生,總覺得我離開他們,他們如同失去爹娘的孩子,别人能如同我這樣愛護他們保護他們嗎?于是,青春的汗水就流淌于這一茬茬學生中間。沒有富貴的夢想,總也難以脫離單調窘困的生活。沒住過寬敞的房子,沒見過大把的鈔票,在簡簡單單年吃年穿勉強度日。平靜地如同一潭死水,曾經也想到改變,可慢慢自己也就固守了這種單調甯靜的日子。如同一朵雪花,雖然也是洋洋灑灑,可是,飄落到地上,總也是悄無聲息地融化。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歲月之于别人是轟轟烈烈,如同黃鐘大呂铿锵有力;而對于我,起初是夜曲一般的微響,繼而這微響也漸漸消失了,我努力地尋覓,卻尋覓不到歲月的痕迹。我努力地谛聽,卻總也聽不到歲月的回響,哪怕跟秋葉草叢蟲兒的低吟。我想起我的列祖列宗,我想起我的父親,他們終生在泥土裡在塵埃裡讨生活,最後又複歸于泥土中。留給我無限的懷念,這懷念有時讓我割心般地痛。我一位前輩同鄉,18歲參加革命,幾十載風雲變幻,戎馬倥偬,刀光劍影,他的英雄業績換了幾枚勳章,他留給故鄉一棒骨灰。當他意識到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時候,還是回歸了家鄉,最後是家鄉慈愛的土地接納了他那奔波的靈魂,故土成了他最後的歸宿。我的一位同僚,曾經是業内引以為豪的名師,一步步奮鬥,遠赴京畿,事業風聲水起,盛名遠播四方。可是,當他英年而逝的時候,還是選擇了故土。在故鄉的山崗上,長眠了漂泊的他。我也在思考,人生到底需要奔向哪裡?是遠方嗎?遠方總要回歸。是故土嗎?總要從故土遠行。我困惑了,年輕時候一首歌《三十以後才明白》,今天,我五十以後了,怎麼還沒明白?我就是這樣的智商嗎?每每跟昔日的學生歡聚,聽他們講自己的工作,我享受跟孩子們分享他們事業的成功和人生的成長。涉及他們的專業,我聽來一頭霧水。曾經,我站在講台是他們愛戴的老師,他們是我的學生,一雙雙眼睛在崇拜地聽我講課,他們喜歡我的博學。可今天,我覺得我是他們的學生,好多時候的創作靈感是他們給的,好多的人生經驗是他們啟迪于我的。人生就是這樣角色的互換。小時候,我是兒子;現在,我是父親;小時候,我是孫子;現在,我是爺爺。在這種互換中,換不了幾個角色,就走到了人生的暮年了。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每每步行回家看看娘親,把老娘天天伺候的雞鵝、菜畦連同老家的街巷拍成照片,發到朋友圈。遠方的同窗好友,羨慕、感歎我能陪侍娘親身邊,我也曾經遺憾,沒在繁華的都市工作,沒有見識外面的精彩。就在今天,當我追思我守望故土幾十年,而今即将老邁的時候,才覺得一直守候親人身邊,一直将自己的學識自己的精力培育着家鄉的子孫,我的心沒有與親人分開,沒有分割之痛,我的身我的心是一個整體,就在老家。沒有與生養的土地分離,便覺自己是幸福的人。古而到今的家國情懷,充實了我滿腔的熱忱,化為對家鄉對親人對後代的熱愛。每每看老家的嬰兒,我就内心不盡的歡喜,我就想到老家人才輩出後繼有人。教了一輩子書,感覺現在才覺得讀書少得可憐。寫作了幾十年,也沒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看電視,當看到國家隆重表彰改革先鋒,隆重表彰時代楷模的時候,跟家人戲言,這裡面沒有我們,我自慚汗顔。家人回我,你要上了電視,怕就不是這家的人了。雖是笑談,我仍覺得自己還是這個國家14億分之一,我也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我教過的學生在為國守邊,我培養過的學生在救死扶傷,我傾情呵護的學生直接參與AG600研制,在農村在工廠在祖國需要的各行各業,都能找到我的學生的身影。我很平凡,我的學生卻創造着不平凡的業績;我很普通,我的學生卻在創造着輝煌。羽毛凋零了,翅膀無力了,身處老家的屋檐,我還做着飛翔遠方的夢。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歲月無聲,愛也無言,青春留夢,腳下有痕。年歲已長,每一個歲首,我都要患一陣子“過年綜合症”。心中有感歎,胸中有塊壘,非得借文字宣洩一番,才能平複過來。半生奮鬥,癡情守望,我一匆匆過客。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何等的勇氣,終其一生都在求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這是屈大夫的誓言,雖然,屈大夫走着走着,道不通了,投身于江,留給後世千百年的唏噓悲歎。今天,于我而言,比曆代前賢是何等幸運。前賢的精神仍在感召着我,道在前方,路在腳下,我以我的足迹,聽從歲月的召喚。向未來,邁步于前,就不管有沒有回聲了。

(原創于2022年2月8日,農曆壬寅虎年正月初八)

作者簡介:

青未了|谛聽歲月的回聲

陳凱,筆名蒙山樵夫,中共黨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臨沂市作家協會會員,平邑縣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鄉村人才庫認證“中國鄉村作家”,齊魯晚報·齊魯壹點青未了副刊簽約作家。高中國文教學教研30年後,重新拿起筆接續少年時代的文學夢想。為家鄉代言,替親人立傳。自建一片文字園地,享受種字耘文之樂,留存故土漸行漸遠的鄉愁與鄉村時代的風貌。

壹點号 蒙山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