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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冬天的冰雪遊戲

小孩子都是喜歡玩的。東北的冬天不如夏天,但還是有的玩兒。

冰尜我是求大人做的,有時也從街坊大孩子舍棄的冰尜堆裡繼承一個。有的孩子會在冰尜底部安裝金屬滾珠,以便增加冰尜旋轉的速度。我沒滾珠,能做的不過就是塗抹冰尜表面的圖案,用粉筆,用蠟筆,塗塗改改,花花綠綠,不亦樂乎。不管圖案多難看,一旦冰尜轉起來,速度感形成的圖案幻象總會讓人目眩神迷。

東北冬天的冰雪遊戲

有的冬天,連隊不澆冰場,我就去野地的水泡子玩兒。野地荒涼,風又冷,玩個把鐘頭就害怕了,把冰尜塞到衣袋裡,抱着鞭子就往家跑。玩的愉悅被小恐懼替換掉了,但是第二天還是會琢磨新的玩法。小孩子的心思,或許以為這樣能玩一輩子呢。

我的滑冰技術很爛。直道滑得磕磕碰碰,彎道技術壓根兒沒學。第一次踩冰刀的感覺沒忘,就像海的女兒用着人類的雙腳走路,那叫一個疼。不過在我的詩歌想象裡,我不僅能滑,“我漫不經心地滑着。冰刀熟練地繞過/冷風堆起的冰淩。我在軟冰上刻出小小的峽谷”,我還能玩兒花樣,“我團着身子,一朵花慢慢展開花瓣。但/我的心沒有展開。它緊縮着,如一塊秤砣。”這首詩叫《滑冰者》,說實在話,滑冰的快感我也就隻能想想了。

冰爬犁我能玩雙道,單道的就玩不好。看到那些玩得好的孩子就羨慕,那種平衡感是怎麼掌握的呢?看起來很是神奇。而冰鞋往往是自制的,比較簡陋,就是腳形木闆下面嵌上粗鐵絲,套在棉鞋下面。這種裝置我沒有,隻能看着别的孩子玩兒。現在孩子的冬季裝置和運動員比差得遠,但是和我小時候比,簡直就是拿資本主義社會和原始社會比,仍然不是一個級數的。

打出溜滑倒是随時都能玩兒。上學放學路上,碰到一段冰面或者光滑的雪面,都會助跑,利用慣性玩上一會兒。偶爾摔跤,旁邊的孩子還有路過的大人都會開心地笑。大家都沒惡意,就是看着好玩而已。有年冬夜下了凍雨,下晚自習的時候,我就拉着前面同學的衣襟,自己不動,讓他拖着我走,感覺很舒服。到家一看,鞋面全是卷起來的半水半冰的碎屑。

我自己熱衷的遊戲是挖雪道地和打雪仗。

挖雪道地要挑時候,雪厚得結實到上面能站人而不陷落的時候。有年雪大到把家門封死了,我爸把窗玻璃卸了,跳出去,從外面才把門挖開。這時候的雪可以,我就拖着小鐵鍬在雪下挖道地。雪道地說不上四通八達,但是在裡面鑽到出汗是沒問題的。

雪仗幾乎經常打。雖然經常被打哭,但我還是喜歡玩兒。最厲害的武器是長木片,用它勾起半濕半燥的雪團,在擡起的助攻腳上一磕,雪團就飛速奔向敵人的身體。

長大後就不怎麼玩雪玩冰了。冬天不上班的時候,就在家貓着。不過,四十歲左右喜歡上了滑雪。厲害的時候滑過專業雪道,滑鐵盧的時候連兒童雪道都能摔個仰八叉。

那時總盼着冬天。夏天就看書看視訊學習滑雪技術,正經有些瘋魔。家裡人說你該買專業裝置了。這一說就把我驚醒了。我決定放棄。其實根本的原因是害怕出事兒。滑雪其實挺危險的,但是身在其中就隻有快感。有年暴風雪,雪場纜車都停了,我犯了瘾,扛着雪具往山上走,走一步退一步,還被風吹到了雪溝裡,爬起來接着走。滑的時候,吹起的雪把眼鏡糊上了。我用胳肢窩夾着兩根雪杖,摘掉眼鏡,慢條斯理地清理上面的雪塊,但是人還在一直向山下滑,還有彎道……後來看見的人說都快吓死了。滑雪的快感讓人什麼都不顧。

想一想冬天的樂趣,冬天也就不那麼難熬了。(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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