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樹 承載着我兒時的希望和夢想
文|王玉芹
上國中的時候,第一次讀茅盾先生的《白楊禮贊》,我很激動!因為我從小就喜歡白楊樹!
我喜歡白楊樹,是因為,初春時節,在嫩芽長出之前,滿枝的“楊巴狗”在春風吹拂下清清的飄逸。我總是忘不了那時的情景!
在那個物質異常貧乏的年代,連樹上的“楊巴狗”也變成了人們餐桌上的美食。它經過熱水的焯制變得更加鮮嫩無比,焯過水的“楊巴狗”或做餡或被做成蒸糕,伴随着多少人家度過了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
夏季,白楊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它葉子就像一把小蒲扇,均勻地分布在它的枝條上。樹枝挺拔向上,伸展的雙臂,挽在一起,把火辣辣的太陽,拒之門外,像是撐起了一把遮陽傘。白楊樹下,也就變成了人們乘涼哪閑的好去處。這時候,縷縷清風撲面而來,為我們驅趕夏日的炎熱。茅盾在《白楊禮贊》中曾贊頌:“它偉岸,正直,樸質,嚴肅,也不缺乏溫和,更不用提它的堅強不屈與挺拔,它是樹中的偉丈夫!”樹幹上那深褐色的“眼睛”和銀色的樹幹搭配的那樣協調,看上去很是親切。它也見證了自己成長的年輪!
金色的秋天到了,白楊樹的葉子開始由深綠變成黃綠,再到淺黃,最後一直成為深黃色。一陣秋風吹過。葉子紛紛飛舞,像一隻隻黃色的蝴蝶飄然飛了下來,落在大地上,好像鋪上了一層金色的地毯。紛紛飄撒的楊葉真正領略了秋風掃落葉的凄涼。
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燒火做飯的柴禾也奇缺無比。記得我家村西有一條寬闊的道路,兩旁的柳樹一眼望不到邊。每當秋天來臨,樹葉開始泛黃,我們為了搶到那些零散飄落的柳葉,天剛放亮就急忙起床,盡管這樣,搶到樹葉的時候确是少之又少。家有八個兒女的劉家奶奶早已掃成一圈畫地為牢。誠實的我們隻好悻悻地離去,再到别的地方去“碰運氣”。與此同時,我們姐妹對劉奶奶的“憎惡”也是與日俱增。以至于,每次見了面,總是偷偷地白她一眼,然後飛奔而去。
削尖廢舊的竹耙齒,另一端系上一根細麻繩,串楊葉的利器便大功告成。我喜歡秋天白楊樹葉飄落的過程。因為它的緩緩落下承載了我的希望。小時候,串楊葉成了我們秋末放學後必做的“功課”。看着那一串串金黃色的楊樹葉,那種喜悅的心情簡直無以言表!
我家有一處閑置的宅基地沒有修建房屋,父親便種上了多種多樣的樹木。棗樹、榆樹、柳樹、槐樹、楊樹應有盡有,這些樹我非常的喜歡,尤其是那晶瑩剔透的紅棗、脆甜綿軟的榆錢、潔白香甜的槐花都讓我愛不釋手,但我更喜歡那兩棵挺拔的白楊樹,因它承載了我更多的希望。
我們姐弟四人都出生在缺吃少穿的上世紀六十年代,父母微薄的工資收入養活着全家七口人,經常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因父母的工作性質無法顧及我們的生活,我和妹妹就一直跟着年邁的奶奶在老家生活。奶奶時常牽着我和妹妹的手去樹林裡轉轉,經常看到奶奶用她那粗糙而幹癟的手去紮量着白楊樹的周長。我知道,這裡面藏着奶奶永久的期盼。久而久之,我和妹妹受奶奶的耳濡目染,也經常手牽手地環抱着白楊樹,發出咯咯的笑聲。
每當看到騎自行車的人經過,就想起父親步行上下班的情景。我們總是天真地問奶奶:“爸爸什麼時候才能買輛自行車呀?”。奶奶若有所思,認真地說:“等大楊樹長大了,就能給爸爸換一輛自行車了!”于是,我就天天等月月盼,在我的心目中,大楊樹早已變成一棵參天大樹了。在我的期盼中,全家人終于等來了這一天。我的希望就要實作了!父親終于用那棵出售的碩大的白楊樹換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輛自行車——加重大輪“金鹿”牌自行車!
就是在這一年的春節,父親用這輛嶄新的自行車,載着我和妹妹去外婆家拜年。妹妹得意地斜坐在前大梁上,我高興地坐在後衣架上,一家人那喜悅的心情簡直無以言表!但我在高興之餘,也為失去那棵白楊樹而常常感到莫名的悲傷。自賣掉那棵白楊樹之後,每次再光臨小樹林,我的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母親是個國小教師,常年在鄉鎮國小任教。她擔任複式班的數學,同時給二年級和四年級的孩子們上課,這樣就增加了許多時間要備課。母親白天忙着上課,晚上備課、批改作業。冬天,那時的農村沒有任何取暖裝置,母親就住在簡陋的教職工宿舍裡,到處通風撒氣。每到冬季,冰冷的屋子裡外幾乎是一個溫度。晚上,母親就在床上放置一個方凳,上面放一個燒柴油的“泡子燈”,腿腳蓋上被子,看完學生的作業後,還要給我們姐弟們縫補衣服、納鞋底,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囵覺。這些畫面直到現在還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裡。在那個物質貧乏的年代裡,想擁有一台自己心愛的縫紉機,幾乎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

我當時就幻想着另一棵白楊樹能迅速長大,好趕快能給母親換上一台心儀的縫紉機,讓母親睡一個安安穩穩的囫囵覺。
就是這樣,白楊樹在伴随着我成長的過程中,還一直承載着我兒時一個又一個的夢想和希望-----
(作者王玉芹,山東禹城人,中共黨員,系某國企退休幹部,座右銘:心底無私天地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