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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金瓶梅》八十:喪禮一時盛,夜半口脂香

作者:艾萊茨狗

 書接上回,李瓶兒香消玉殒,眨眼間到了二七日。農村喪葬習俗裡,人去世後會有一些必須的流程,除了停放遺體、報喪等。這個儀式其實相對比較複雜,需要在人去世7天後,每逢7天一祭,七七四十九天後,這個“做七”儀式才算結束。這種複雜的儀式隻有大家族才會有的,一來是借機拉攏關系,二來收斂些錢财,普通人家過了頭七就算喪葬結束了。

漫談《金瓶梅》八十:喪禮一時盛,夜半口脂香

  且看來盡孝的人,吳道官來揚幡建齋壇,孟玉樓的兄弟上祭,知縣,縣拯,主簿等五位官員人人都鬥了份子,穿孝服來上紙帛吊問。西門慶備席在卷棚内管待,請了吳大舅與溫秀才相陪,三個小優兒彈唱。

此時黃主事也來上祭,一上門就是接連的歉意。西門慶也是連忙還禮寒暄,兩人坐下喝了幾杯茶之後,黃主事終于表明來意。果然,黃主事這次登門并不是來憑吊李瓶兒的,而是有事情來找西門慶的。原著中說了一大段。

  朝廷要建一個園林——艮嶽。由宋禦史負責督辦。建園林所需奇花異石要從江南蘇杭等地采購,再通過水路運到東京,也就是我們知道的運送“花石綱”,在《水浒傳》中“智取生辰綱”說的就是這個奇石。在這批生辰綱中有一塊極其罕見奇石叫——卿雲萬态,朝廷極其重視,派遣了個六黃太尉來山東做接洽工作,宋禦史平時也是文山會海,“案牍如山”,再加上自己不好意思出面,就想請西門慶代表宋禦史接待六黃太尉。原文這麼說“敬煩尊府做一東,要請六黃大尉一飯”。

  自西門攀上蔡京之後,就成為蔡京關系樹上的重要一枝,而且是代表其在山東地區的勢力範圍。園林艮嶽項目朝廷的重大工程,而其中的奇石“卿雲萬态”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作為交通樞紐京杭運河上重要的一站,山東的勢力範圍之内,都是西門慶的地盤。為了確定工程的順利,接待六黃太尉的事自然由西門慶代勞。

 做招待自然少不了招待費用。黃主事帶來全省文武百官的份子錢。

“兩司八府官員辦酒分資──兩司官十二員、府官八員,計二十二分,共一百零六兩”。

  這二十幾個官人,湊出一百零六兩銀子來。這是朝廷差事,招待規格隻能高不能低,還要倒貼不少銀兩。上司交代的事,屬下能不盡心盡力嗎?接下來才是重點,這次接待是宋禦史和全省官員宴請的,所有花銷要記在公賬上。接待還是由宋禦史們來,隻是借西門慶的場地一用。西門慶不僅要做東家,還要彌補銀錢上的不足,總之功勞歸上面。西門慶聽了此言,說道:“學生權且領下。

  西門慶心中也不爽,但表面還是應了下來。明知道吃力不讨好,還要去做。眼下之事就是辦好李瓶兒的喪禮。黃主事受宋禦史之托,拿着銀子親自上門來說事,這樣的架勢本身就已經明擺着西門慶隻能接受,管西門慶願不願意,也沒得商量。

  到李瓶兒三七,有門外永福寺道堅長老,領十六衆上堂僧來念經。十月初八日是四七,請西門外寶慶寺趙喇嘛,亦十六衆,來念番經,灑花米行香,口誦真言。到十一日,内外親戚都來辭靈燒紙,大哭了一場。十二日,是安葬的日子。西門慶預先問帥府周守備讨了五十名巡捕軍士,都帶弓馬,全裝結束,好不隆重,女婿陳敬濟跪在柩前摔盆,除孫雪娥外全家人都去發喪了。兩邊觀看的人山人海。那日正值晴明天氣,果然好殡。

  下葬完畢,到後晌回靈,這次是吳月娘坐魂轎,抱神主魂幡,陳敬濟依然扶靈床。轉眼回到宅院,“燎火而入”。李瓶兒房中安靈已畢,徐先生前廳祭神灑掃,麼門戶皆貼辟非黃符。

  西門慶不忍遽舍,晚夕還來李瓶兒房中,要伴靈宿歇。眼前的一景一物,小被褥,床幾,化妝台……小小金蓮,睹物思人,西門慶大哭不已。對着孤燈,半窗斜月,翻複無寐,長籲短歎,思想佳人。有詩為證:

短歎長籲對鎖窗,舞鸾孤影寸心傷。
蘭枯楚畹三秋雨,楓落吳江一夜霜。
夙世已違連理願,此生難覓返魂香。
九泉果有精靈在,地下人間兩斷腸。

  白天丫環端來飯菜擺在桌上,西門慶像對着李瓶兒一樣說“你請些飯兒!”他的行為像瓶兒還在一樣行禮,書中說“行如在之禮”。讀之令人涕然淚下。旁邊一衆伺候的人看了無不落淚。奶媽如意兒,沒人時在跟前遞茶遞水“掐掐捏捏”,插話兒應答。

  這天西門慶請了官客堂客暖墳回來,陪客人多喝了幾杯酒。來瓶兒房間歇息,半夜渴了叫迎春上茶無人應答,奶媽如意兒便來遞茶。看見被拖下炕來,用手扶被,西門慶一時興動,摟過脖子就親了起來,一聲兒不言語。西門慶恍惚間就把她當做了李瓶兒。一時興起,做起雲雨之事。

  奶媽是無意撩被子,撥動了西門慶的心。西門慶前一刻還對李瓶兒“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後一晌就和如意兒玉成好事。也許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吧。他有那麼多的妻妾、還有那麼多丫鬟,但是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在對李瓶兒離去的悲哀與痛苦上為他排解壓力。在這漆黑的夜裡他隻能借助如意來尋找對李瓶兒最後的真實的感覺。

  次日,如意兒早晨起來,給西門慶拿鞋,疊被褥,就不靠迎春,極盡殷勤,無所不至。西門慶開門尋出李瓶兒四根簪兒來送給她。迎春知道主人收用了她,兩個打成一路。如意兒自恃得寵,腳跟已站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打扮的花枝招展,在丫環裡,說也有,笑也有。這些都被潘金蓮看在了眼裡,馬上又是一出宮鬥戲。

  十月十八日,西門慶完成了宋禦史安排的接待任務之後。他将酒席上剩下的飯菜打包,收拾出“四張桌席”請衆幫閑、親戚、夥計等一起喝酒。使人請吳大舅、應伯爵、謝希大、溫秀才、傅自新、甘出身、韓道國、贲四、崔本及女婿陳敬濟,──從五更起來,各項照管辛苦,坐飲三杯。不一時,衆人來到,擺上酒來飲酒。從這點看出西門慶是個不錯的地方土豪。對朋友,對親戚,對下屬。

  吃飽喝足,西門慶叫了幾個小優,點了一首“洛陽花,梁園月”的《普天樂》。當聽到

  花謝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來也?

  唱畢,應伯爵見西門慶眼裡酸酸的,說道西門慶想起李瓶兒來了。這裡酒席上說的話,不想潘金蓮在軟壁後聽唱,聽見西門慶說想念李瓶兒的話,走到後邊房間,一五一十告訴月娘。添油加醋的把西門慶最近收納的新寵也說了出來,但是吳月娘心裡有底,知道潘金蓮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彼此防範,又需要一起聯合排擠共同的敵人。畢竟封建社會的女人都是依靠男人生活的,在某些方面有共同的需求和共同話題。

  如意兒的命運到底和宋蕙蓮有可比性嗎?得勢後的猖狂,到底會把她卷向命運的車輪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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