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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朝歌本是國公府嫡女,卻因幼年被拐流落在外

作者:柒柒五月

【已完結】

葉朝歌本是國公府嫡女,卻因幼年被拐流落在外。

十四歲時方回到父母身邊。

困于山溝的她不懂高門大戶的諸多規矩。

後院深宅之中處處被養女壓制算算計,受盡苦楚,就連她的夫君娶她也隻為報複。

重活一世,再入高門,她立志護母保兄。

将前世所受的委屈和冤枉通通找回來,給自己狠狠出一口惡氣……

卻不想一次意外,遇到當朝太子。

衛韫風華而臨:“欺她,問過我了嗎?!”

第1章:這世上,再無人能欺她!

  颠簸的馬車上,葉朝歌背身躺在馬車壁的軟榻上。

  耳邊是壓低的說話聲。

  “這正主兒回去了,養在府上的那位怕是要被送回去了吧?”

  “不能夠,老夫人之前放過話,那位是大小姐,這位是二小姐。”

  “啧啧……讓親孫女屈居養孫女下面,老太太也夠偏心的,這日後啊,怕是有得熱鬧瞧喽。”

  “偏心怎麼了,大小姐可是老夫人一手養大的,這麼多年的情分豈是被拐了十幾年的親孫女能比的?再者說了,大小姐是上京第一才女,這位正主兒呢,除了和夫人長得像之外,哪一點能及得上大小姐半分?我瞧着,還不如我這個丫鬟呢。”

  “都給我閉嘴!主子的事豈是你們這些賤嘴能說的,誰要是再多說一句,回去我便禀了夫人,看夫人怎麼收拾你們!”

  馬車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同于前世聽到這番話時的氣憤難堪,此時的葉朝歌隻覺得好笑。

  連一個丫鬟都懂得,承歡膝下十幾年的情分,根本就不是自己這個被拐了十幾年的親孫女所能比的!

  前世的她,怎麼就看不透這一點呢?

  ……

  兩歲前的葉朝歌是幸運的,她投了個好胎,上京葉國公府唯一的嫡女!

  兩歲後的葉朝歌是不幸的,她被拐去山溝溝裡成了一個傻子的童養媳!

  直到十四歲時,葉國公府不知怎麼找到了她,将膽小土氣的她接回了上京。

  親人團聚本是天大的好事,可問題在于,一别經年,早已是物是人非。

  在她被拐的第二年,她的祖母葉老夫人便從旁系過繼了一個女孩,說來也是巧,此女竟與她同年同月同日生。

  那旁系女自小養在老夫人身邊,才貌皆是不俗,有上京第一才女的美稱,人人都喜歡她,老夫人更是将其視若自己的眼珠子。

  她們成了姐妹,明明同齡,卻因老夫人偏心,在排序上她便居于旁系女之下,而且,她們一個知書達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一個愚鈍無知,大字不識一個;如此比較,那旁系女才是真千金,而她,則被襯成上不得台面的土丫頭。

  漸漸地,原本對她稍稍有點憐惜的老夫人越來越瞧不上她,她傻,不信自己的親祖母會真的嫌棄自己,直到後來發生一些事的時候,她的親祖母一度說出:早知這樣當初就不該接你回來!

  就連她的親爹葉國公,對外也隻稱旁系女是他的女兒,至于她這個親女,則被直接略過,好似沒有她這個人似的。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明白了,也許他們一開始的确是對她心存憐意的,隻是他們更為重視自己的面子,而她的存在,便是他們不足為外人道的恥辱。

  可是,明白歸明白,心裡總歸是不舒服不平的。

  幸而,在那格格不入的偌大國公府裡,還是有兩個人是真心疼她的,便是她的生母和兄長,也許是她的親情緣薄,她娘在她回去後的第二年便去了,她的兄長亦是常年待在軍營裡。

  後來,老夫人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對方各方面都極好,一開始,她努力迎合,對他小意溫存,一心做一個賢妻良母,奈何,對方并不配合,那時方知,他喜歡的是旁系女,隻不過人家瞧不上他,娶她不過是為了他所謂的報複罷了。

  這般的結合,結果可想而知,沒過幾年,她便心灰意冷的自請去了佛堂,一直到郁郁離世。

  那年,她二十八歲!

  死後,她的一抹殘魂飄于人世間,沒有終點,沒有歸途,隻有無盡的孤獨。

  她看盡了人世間的百态,看到了老夫人壽終就寝,旁系女尊貴的一生,更知道了一些事……

  她憤怒,她不甘,可這一切的一切,最終在時光的長流中消磨殆盡。

  最終,她也消散了。

  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便是在這馬車上,葉國公府從山溝溝裡接她去上京的路上。

  沒想到,她的人生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老天待她委實不薄!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蠢笨天真的鄉下丫頭,而是在她十四歲稚嫩的皮囊下,裝着曆經一世,看盡人心的滄桑靈魂!

  這世上,再無人能欺她!

  葉朝歌緩緩睜開眼睛。

  車裡光線有些暗,隻餘一縷光自軒窗射進來。

  馬車上另有兩個嬷嬷和兩個丫鬟,葉朝歌記得,兩個嬷嬷一個姓劉一個姓姜,兩個丫鬟分别叫佳雨和佳欣,她們四人便是葉國公府派來接她去上京的,也在後來被指派到了她的身邊伺候。

  “小姐睡得可好?”見她醒了,劉嬷嬷柔聲問道。

  四個人中,唯有她是生母國公夫人的人,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不管是開始還是最後,劉嬷嬷待她一片忠心赤誠,之前呵斥另三人閉嘴的便是她。

  葉朝歌對她輕點了點頭,“嬷嬷,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劉嬷嬷愣了下,感覺小姐說話的語調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可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

  笑道:“回小姐,我們快到宜州了,今晚在那住上一宿,明早兒再趕路,估摸着有個七八日便能回到上京了。”

  葉朝歌微怔。

  宜州,上輩子她就是在宜州遇到的伯恩侯府世子陸恒,也是她前世的夫君!

  想到陸恒,葉朝歌忍不住的心頭發冷,誰能想得到,成親十餘載,他們竟一直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過往種種,至今曆曆在目,這一輩子,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半點的關系!

  遂問劉嬷嬷:“從這裡到宜州的下一站需要多久?”

  “宜州的下一站是嶺南,到那地兒……約莫半日吧。”

  “好!告訴車夫繞道嶺南投宿!”

  車裡頓時一靜。

  片刻後,佳雨最先嚷了開來,“為什麼?你這一路上倒是睡得舒坦了,我們卻很累了,憑什麼聽你的繞去那麼遠的嶺南落腳?”

  葉朝歌一見到她,面上便冷了下來。

  佳雨,在她回到國公府後,一直伺候在她的身邊,奴大欺主不說,更是一奴侍二主!

第2章:懲惡仆(上)

  當下葉朝歌淡淡地瞥了一眼佳雨。

  悠悠道:“就憑我是小姐,而你,隻是個丫鬟!”

  “你說憑什麼?”

  車内再度一靜,幾人無不震驚的看着葉朝歌。

  這,這是那個土裡土氣,說話時都不敢看人的土丫頭?

  這語氣,這儀态,這氣勢……竟絲毫不輸于上京的名門貴女們!

  還是劉嬷嬷最先反應了過來,“老奴這就去前頭讓車夫改道。”

  “嬷嬷!”

  佳雨不滿大叫。

  “你閉嘴!”

  劉嬷嬷一記眼刀子甩過去,沉聲呵斥:“小姐說得對,佳雨,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隻是個丫鬟,你的職責便是聽主行事!”

  字字戳心窩子,佳雨一張臉皮漲得通紅,難堪至極,但她不敢反駁,劉嬷嬷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在國公府極有地位。

  可她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便把賬記到了葉朝歌的頭上,恨恨地瞪過去,誰知就在下一瞬,撞進一雙堆滿了漠然的黑眸裡。

  心尖兒陡然一顫,寒意蔓延至後背。

  不過片刻,她便撐不住狼狽移開,暗自心驚,這土丫頭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黑黝黝的,莫名的讓她心生畏懼。

  葉朝歌見狀,扯了扯唇角,阖眼遮去眼底的譏嘲。

  上輩子她與人為善,想着盡量不與人麻煩,有什麼委屈皆自行吞咽,可到頭來,她的忍氣吞聲被當做懦弱好欺!

  重活一世,她自是不會再犯同樣的傻!

  到達嶺南時,已是月上中天。

  當下打尖住店,住的自是嶺南最好客棧的上等房。

  房間裝飾奢華,葉朝歌面不改色,坦然自若的走進去,神情間一派平靜。

  佳雨看着,皺了皺眉。

  本以為會看到葉朝歌出糗失态,結果卻是大失所望,可是不對啊,白日土丫頭初初看到擺設齊整的馬車時,那副驚豔失态的模樣至此記憶猶新,怎麼現在見到這般華麗的房間,卻表現的如此鎮定了?

  畢竟還年輕,佳雨心裡在想什麼幾乎都表現在了臉上,葉朝歌看在眼裡,頗覺好笑。

  這禍害玩意兒恐怕是做夢也不會想到,現在的她并非之前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土丫頭,曾經在富貴窩裡走了一遭,什麼世面沒見識過,什麼寶貝沒見過?

  說起來,前世的時候,她也确實是以而鬧出過笑話。

  自她記事起就生活裡山溝溝裡,村子裡窮,滿目皆是土旮旯砌起來的土坯房,自是沒見過這等華麗的房間,當時就看迷了眼,甚至還問住一宿得花多少銀子,并讓劉嬷嬷給她換間便宜點的房間。

  此事在後來成為府中下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她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氣的評價,也是自此開始的。

  這一切,都是托了當時在場佳雨的福。

  那時候她還蠢到以為佳雨是無心之言,殊不知,從一開始她便被人給惦記上了,隻因她的歸來,礙着了某些人的前程!

  這人啊,蠢過一次就夠了!

  正想着的時候,同店小二安排好膳食的劉嬷嬷走了過來。

  “小姐是想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先沐浴吧。”

  劉嬷嬷當下便讓店小二送了熱水過來。

  熱氣袅袅的澡間裡,葉朝歌褪去身上的衣裳,露出身無半兩肉慘不忍睹的小身闆。

  劉嬷嬷見了登時便紅了眼眶,“這些年小姐吃了不少的苦吧?”

  明明是國公府嫡女,卻在幼時被拐去到那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裡,隻看這皮包骨的小身闆以及那些清淺不一的傷痕,便不難猜出,她這些年生活在一個怎樣的環境之中。

  聞言,葉朝歌心頭一暖,回以溫和一笑,“都過去了,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說實話,十四歲之前她記得并不太清了,隻依稀記得自己過得并不好。

  “小姐說的是,待回去後,夫人定會好好給小姐補回來的。”劉嬷嬷說得極其認真。

  葉朝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的确,回去後她的生母國公夫人會盡一切所能的待她好,補償她,哪怕在她被所有人嫌棄指責時,她亦是毫不猶豫的站在她這邊,為她撐腰。

  後來,更是手把手的親自教導她,哪怕她愚笨學不會學不好,也不曾舍得苛責過她半句,反而微笑着鼓勵她。

  隻是……

  想到生母的結局,葉朝歌的眼底冰寒一片。

  生母離世是在她回去後的第二年,當時府中流言四起,人人說她命中帶克,克死了生母,一開始她自是不信的,隻是聽得多了,後來也就這麼認為了,為此,她一直内疚自責到死。

  死後才知,真相并非如此!

  思及此,葉朝歌死死的掐上手心,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讓曆史重制,她要讓她的生母活着,長命百歲的活着!

  葉朝歌想的投入,并沒有發現此時澡間裡隻餘她和佳雨兩個人。

  直到一瓢刺骨的冷水從她的肩頭澆下來……

  冷得她立時就打了個哆嗦。

  在轉身看到手拿水瓢的佳雨時,葉朝歌當時就冷下了臉。

  此時雖是陽春三月,可春寒料峭,尤其是在這夜裡,寒意陣陣,雖然她身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但如此的冰火兩重天,是個人都會受不了。

  若說佳雨不是故意的,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葉朝歌沉眸看她,也不說話,神色晦暗不明,頗有種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佳雨被看得心中發慌。

  之前她以為這不過就是個扶不起的軟柿子,可接連兩次下來,突然覺得,她好像錯了。

  腦中警鐘敲響,佳雨連忙斂了心神,硬着頭皮道:“小姐恕罪,奴婢一時錯神舀錯了桶,我保證,不會再走神了。”

  舀錯桶?走神?

  冷水桶和熱水桶一看便能分辨,她無非是在為了白日馬車上的事報複她罷了。

  葉朝歌朝她冷冷一笑,起身從浴桶裡出來,拿過旁邊的大巾裹在身上,走到佳雨跟前兒,搶過她手裡的水瓢。

  “小姐?”

  佳雨一時還沒醒過味來,這土丫頭要幹什麼?

  誰知道她正疑惑着的時候,兜頭一瓢冷水澆了下來。

第3章:懲惡仆(下)

  嘩啦——

  冷水瞬間沒入衣領,刺骨的寒意浸體,佳雨立時打了個寒顫。

  葉朝歌滿意于她的反應,勾了勾唇,反手把水瓢扣在她頭上,毫無誠意道:“抱歉,我手滑了。”

  你走神,我手滑,很公平!

  這時候,聽到動靜的劉嬷嬷她們進來了,看到澡間裡的一幕有些傻眼。

  “這,這是怎麼了?”

  “佳雨,你跟嬷嬷說說,這冷水澆身的滋味如何啊?”

  劉嬷嬷聽到這話一愣,看看葉朝歌,又看看頭頂水瓢,上半身濕透的佳雨,當下便反應了過來。

  她不過是去給小姐取個衣裳的空兒,這個死丫頭就給她作妖,早知這樣,剛才就不該留她在澡間裡。

  上去就是一耳刮子,厲聲呵斥道:“傻愣着做什麼,還不跪下給小姐請罪?”

  佳雨被打蒙了,呆站在那好一會沒反應過來,還是佳欣看不過眼拽了她一把,這才回神。

  對上劉嬷嬷如同要吃了她一般的目光,到底是咽下所有的辯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顫音道:“奴婢請小姐恕罪。”

  葉朝歌垂眸睨她,自然沒有錯過她眼底的怨氣,笑了。

  “你好像很不服氣?”

  佳雨一愣,把頭低的更低了,“奴婢不敢。”

  “你敢也好,不敢也好,怪隻怪你有當主子的心氣兒沒有當主子的命。”輕飄飄的言語中無不充滿了譏諷。

  佳雨頓覺屈辱,猛地擡頭,正正對上正似笑非笑望着她的葉朝歌,立時驚醒,忙又低下頭。

  豈料,葉朝歌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淡淡的一字一句警告之言在耳畔響起:“是奴才就要認命,我再怎麼不如你這個丫鬟,那也是國公府正經的嫡出小姐,捏死你一個小丫頭比捏死一隻臭蟲還要容易!”

  佳雨驚恐的瞪大眼睛,她,她聽到了白日在馬車上她說的話!

  望着那雙沒有溫度深不見底的黑眸,懼意叢生,不同于在馬車上短暫的畏懼,此時的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

  知她聽進去了,葉朝歌嫌惡的将其丢開,稍稍退開一步,黝黑的眸子淡淡的滑過愣在不遠處,臉色微白的姜嬷嬷和佳欣。

  冷笑一聲,“還有你們!”

  “我不管你們各自有着怎樣的盤算,但都給我聽好了,最好都給我放聰明一些,誰膽敢來招惹我,我便把她丢在半道上,任她自生自滅!”

  二人聞言俱是一凜,紛紛跪下表忠心,上下嘴皮子一掀,漂亮話好似不要錢似的一句接一句。

  葉朝歌不動如山,重活一世,她比誰都要了解她們,四個人裡,除了劉嬷嬷以外,其他三人皆不是好東西,佳雨自是不必再說,姜嬷嬷是個自掃門前雪的主兒,而佳欣貪财,貪墨了她不少的嫁妝,更是在她死後斂了财物拍拍屁股走人,後半生過得極盡奢華富貴。

  雖然預知前事,對她們幾個了解頗深,她也有足夠的自信能應付得來這幾個禍害玩意兒,但她不會再委屈自己,這三人說什麼也不能再留在身邊的。

  有了白日和方才的事,佳雨算是可以排除了,剩下的就隻有姜嬷嬷和佳欣了。

  不急,她有得是時間。

  佳雨回房的時候,身體已經凍僵了,在佳欣的幫助下,這才将濕衣服換下來。

  身上裹了條棉被瑟縮在那,手捧熱水,熱氣熏的她麻木的小臉和緩了些,可即便如此,身上依舊冷得哆嗦,噴嚏連連。

  “怕是着涼了,我去找店小二給你煮些姜湯來。”

  說着佳欣就要往外走,卻被佳雨一把給拉住了。

  “别去。”

  佳欣不解看她。

  佳雨打了個噴嚏,臉上閃過陰暗,咬牙道:“生病了最好,待到那時,待下人不慈,嚣張跋扈的名聲你說她還能跑得了?”

  佳欣像看瘋子似的看着她,“你真是瘋了,忘了她方才是怎麼說的了?”

  佳雨一怔,臉色微變,顯然是記起來了。

  “不,不會吧……”

  “不會?”

  佳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到現在還沒看明白呢,之前根本就是我們小瞧了她!”

  明明之前聽到了她們在馬車上的對話,卻一直隐忍不發,直到方才借機發作出來,僅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得出,這主兒非但不是她們以為好拿捏的軟柿子,且還是個厲害,頗有心計的。

  “佳雨,看在咱們認識多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就算不顧及小姐,也得顧忌劉嬷嬷,她可是夫人的人,待她回去告你一狀,你說你還能有好果子吃?屆時,你主子……還能救得了你?”

  佳欣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如同一根棒槌将佳雨敲醒,發白的臉色更白了。

  正在這時,房門嘭一聲被人踹開。

  說曹操曹操到。

  劉嬷嬷沖進來二話不說照着佳雨的小臉蛋啪啪就是兩大嘴巴子,如此也不解氣,在她身上又連着掐了好幾下才作罷。

  喘了口氣,指着佳雨厲聲道:“你且給我等着,待回去後有你好果子吃我便不姓劉!”

  聽到這話,佳雨這才知道害怕,連忙下床抱上劉嬷嬷的大腿求饒,“嬷嬷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拎不清楚,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劉嬷嬷不吃她這套,用力把人甩到地上,“白日我便放過你一次了,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說完看向佳欣,“還有你,腦袋瓜子給我拎清楚些,否則,佳雨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佳雨心頭一凜,連聲保證道:“嬷嬷放心,佳欣定會好生伺候小姐……”

  在房裡用飯的葉朝歌并不知另一間房裡的動靜,不過看劉嬷嬷回來時的模樣,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吃過飯,劉嬷嬷突然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老奴管教不嚴,讓小姐受了委屈,還請小姐恕罪。”

  葉朝歌見狀幽幽一歎,上前把人扶起來,“嬷嬷何苦把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我雖不知這其中曲折,但我也不是傻子,佳雨于我而言,隻是受人操控的提線木偶。”

第4章:初相見

  葉思姝!

  真正提線木偶背後的操控者!

  葉朝歌眯了眯眼,心潮起伏,可以說,前世她會有那般的結局,葉思姝功不可沒!

  佳雨便是受那葉思姝的支使,給她各種下絆子,當初她一直隻當佳雨是瞧不上她,其實不然,從一開始,她便是葉思姝安插在她身邊的毒牙,時不時的咬上她一口,雖不會緻命,但每每生不如死!

  這頭葉朝歌心思百轉,那頭劉嬷嬷則歎服的望着她,尚未回府,僅憑着佳雨的一系列行為,就如此清晰的理清這個中曲折,要知道,就連她也是到了今日才有所懷疑佳雨背後另有主子。

  小姐比她預想的還要聰慧,看來她的擔憂是多餘的。

  說實話,在初初見到葉朝歌時,劉嬷嬷心中頗為擔憂,國公府不比鄉下,環境相對複雜得多,尤其上頭還有一個樣樣比她優秀,深受老夫人喜愛的大小姐,這般膽小怯懦的性子,是很難有一席之地的。

  此時看來,還是她不夠了解小姐啊。

  離開時,劉嬷嬷腳下的步子明顯松快了許多。

  她是松快了,葉朝歌卻是提了一口氣。

  再過幾日便要回到葉國公府了,即将面對曾經的人和事,她的心境說不出的沉重和複雜。

  甚至隐隐有個沖動,就此離開,相信憑着她上輩子所經曆的諸多種種,即便離開了,也能在這世間活下去,雖不會富貴,但能求得一片淨土。

  隻是一想到待她溫柔頂頂好的生母,這條腿如何也是邁不出去的。

  走過去推開窗子,入骨的絲絲寒意撲面而來,使得她有些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

  為了生母和兄長,那偌大表面看似祥和實則私下裡充滿了腌臜事的國公府,她便勢必要回去,而且,當年她所受的委屈和冤枉,總不能白受,總得要通通找回來,給自己狠狠出一口惡氣才是……

  上輩子她吃盡了苦頭,為了讓所有人瞧得上,拼了命的改變難為自己;而這輩子,她有了重活一世的先機,無需再那般的辛苦。

  現在的她,足以能做到前世做不到的事!

  正想着的時候,眼前突然黑影閃現,濃重的血腥氣随之撲鼻而至,未等她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大力抱着回了房,而原本大開的窗子被關上了。

  同時,一把冰涼的匕首貼在了她的脖子處,威脅着她的性命。

  “别出聲,我隻是躲一躲,稍後便會離去。”他的聲音清冽中透着威嚴,不容葉朝歌置喙。

  不等葉朝歌說什麼,外面便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以及店小二帶着睡意的請求聲。

  “各位軍爺,您們行行好,這層是咱們小店的上房,您也知道能住得起這上房的……”

  “滾開!老子管你上房不上房的,耽誤了查細作,老子要了你的小命!”

  葉朝歌臉色微白,側首看向立于身後的男人。

  似有所覺一般,男人将匕首逼近些許,利刃緊密的貼着她的肌膚,沙啞的嗓音暗含威脅的在耳畔響起,“把官兵打發走,否則……”

  “否則什麼?殺了我?我死了,你也逃不出去!”葉朝歌平靜的叙述眼下的事實。

  男人愣了下,許是沒有想到她會是如此的反應,而且,還如此的鎮定。

  其實葉朝歌一點也不鎮定,她快要緊張死了,她可不想剛重生就又死了。

  隻是眼下,她已然失了先機,要麼血濺當場,要麼賭一把,她自是選擇後者。

  “你所求的不過是躲避外面的搜查,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不準傷我一根毫毛!”

  “你跟我講條件?”

  葉朝歌點點頭,“不錯,現如今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若是在我房裡被抓,于我沒有任何的好處,你亦是如此。”

  分析的字字在理,男人笑了,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邊回旋,麻麻的,癢癢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葉朝歌下意識的想躲,可脖子上還架着匕首,頓了頓,伸手捏上匕首,移到一旁,迅速的閃身至一旁。

  微弱昏黃的光中,她看清了他的臉。

  葉朝歌:……

  她敢說,這男人,是她前後兩世,所見過長得最醜的一個!

  他的相貌與他的聲音嚴重不符!

  晃神不過一個呼吸,葉朝歌便回了神,一邊解開自己的腰封,一邊對男人說道:“你躲到床上去。”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手指翻飛脫衣的動作。

  褪去外衣,見他站在那不動,葉朝歌幹脆推着他上了床,拉起被子罩在他身上,又将束着的床幔散開,厚重的床幔頓時隔出一小片的獨立天地。

  一連串的動作既強勢又幹脆利索。

  “不想死就别出聲!”扔下這句話,葉朝歌便轉身将染了血迹的外衣扔到澡間,又去擦方才滴在地上的血迹。

  男人挑開一條縫,透過縫隙,望着前方那抹單薄瘦削的身影,如墨的眸子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波動,那張能讓小兒啼哭的醜陋面孔極為不自然的扯了扯。

  是個聰明又有意思的小丫頭。

  葉朝歌剛清理好地上的血迹,房門便被敲響了。

  “小姐,您醒醒,是老奴。”

  扭頭看了眼嚴實的床幔,葉朝歌又檢查了一遍地闆,确定沒有血迹了之後深呼吸一口,方才走過去開門出去,反手将房門虛掩上。

  門外除了劉嬷嬷,還有一隊穿着盔甲的軍差。

  葉朝歌佯作意外道:“嬷嬷,這是……出什麼事了?”

  劉嬷嬷看了眼軍差,解釋道:“小姐,他們是嶺南軍,說是有細作闖進了客棧,前來搜查,現在他們要搜查您的房間。”

  “查我的房間?”

  葉朝歌視線滑過那些軍差,轉回劉嬷嬷的身上,“嬷嬷,你覺得我一個未出閣姑娘家的房間,合适讓他們進去搜嗎?”

  “這……”

  劉嬷嬷被問住了,當然是不合适啊。

  她家小姐尚未出閣,若是被這些外男進去搜了,不管有沒有搜出人來,最終名聲受損的都是她家小姐!

  在敲門之前本就有所遲疑的劉嬷嬷,此時想來,也覺得此舉大大的不妥當。

第5章:黑底祥雲紋令牌

  當下便對為首的軍差道:“大人,我家小姐就在此,這說明房間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還請諸位離去吧。”

  那人斜了劉嬷嬷一眼,用佩刀将她怼到一邊,上前兩步。

  “小姑娘莫要為難在下,在下也隻是奉命行事。”

  “究竟是我為難你們還是你們為難我?我一個未出閣姑娘家的房間,若真讓你們搜了,我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葉朝歌冷着臉,擲地有聲接着道:“你們想進去也可以,但先踏過我的屍體!”

  那軍差顯然沒想到會遇到這般強橫的主兒,當下便失了耐心,對着身後的一幹下屬道:“此女不配合搜查,恐與細作一夥,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帶回營地!”

  聽言,葉朝歌面上倏地一寒,看向沖她而來的兩個軍差,突然拔出離她最近為首軍差的佩刀,橫在脖子上。

  “誰敢再上前一步,劉嬷嬷,你就等着給我收屍吧!”

  聽得此話,劉嬷嬷被唬了一大跳。

  思緒轉悠開了,小姐如此大的反應,難道說……想着,看向葉朝歌,待見到後者幾不可察的點頭時,一顆心立馬提了起來。

  不過到底是國公夫人身邊的嬷嬷,慌了一瞬便冷靜了下來,上前撞開逼近的兩個軍差,擋在葉朝歌的前面。

  “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我老婆子且告訴你,今兒個我家小姐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你們在場的,一個都别想活了!”

  那為首之人也是個橫慣了的主兒,面對劉嬷嬷的威脅,很是不屑的嗤了一聲,剛要說什麼,一枚黑底祥雲紋令牌霍然出現在眼前。

  “你可識得此物?”

  那人先是眯眼看看劉嬷嬷,再漫不經心的看向令牌,片刻,眼睛大睜,“你們……”

  劉嬷嬷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後的葉朝歌,輕輕颔首,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我家小姐尚未出閣,姑娘家的名聲何其重要,還望大人行個友善。”

  那人遲疑了,有人親眼看到那人逃進了這家客棧,他是奉了軍令前來搜查,若是在其他房間搜到了也就罷了,可若是别的房間沒有,恰好就躲在這間,他若是不搜,讓那人逃脫了,這個責任,他根本就負不起。

  但是,這個小丫頭來頭這麼大,對方如今已然亮出了身份,且拿性命相挾,倘若他硬闖之下真鬧出了人命,正如這婆子說的,他,以及他的這些下屬,一個都活不成!

  這前有軍令,後有顧忌的性命之憂,當真令人為難。

  劉嬷嬷慣會看人臉色,自是看出對方有所松動,當下便從袖中摸出了個金元寶塞過去。

  意味深長道:“老奴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大人也有大人的難處,這樣吧,老奴在此保證,若今日之事日後有什麼麻煩,且算在我們頭上,待回京了老奴也會将今夜之事如實告知老将軍。”

  不輕不重的一番話,在給對方吃一顆定心丸的同時,也暗含警告威脅之意,讓其識趣些。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劉嬷嬷的一番恩威并施,讓對方有了顧忌,在其他房間排查無果後,迅速撤離了客棧。

  葉朝歌卻在他們下樓前把人叫住,将手上的佩刀丢過去,“還你!”

  那人:……

  丢人啊!

  直到看不見人影,劉嬷嬷方才松了口氣,但想到葉朝歌的房間裡還有個不速之客,這口氣就又提了起來。

  “小姐您在這等下,老奴先進去看看。”

  聞言,葉朝歌心中微暖,拽住劉嬷嬷,“我和你一起。”

  “不……”

  “嬷嬷放心,若我所猜不錯,那人已經走了。”

  “啊?”

  走了?

  對上她疑惑的目光,葉朝歌隻是笑了笑,轉身先一步進了房間。

  方才在劉嬷嬷與那軍差說話之際,她隐約聽到了房内有細微的響音,便猜測着那人走了。

  果不其然,房間内窗子大開,床幔半遮半掩,裡面空無一人。

  即便如此,劉嬷嬷仍是不放心,将房間内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一一檢查了一遍,就連床底下也不曾放過,直到确定人已離去,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走過去關上窗子,心有餘悸道:“幸好那人還算識趣沒有傷到小姐,否則回去後老奴真不知該如何同夫人交代了。”

  出門前夫人千叮咛萬囑咐,要她一路照顧好小姐,若是小姐有個什麼閃失,她就是死,也無顔面對夫人。

  “不過小姐,你方才也太大膽了些,萬一傷着了自己怎麼辦?”

  想到葉朝歌拿着刀抵着自己脖子的情景,劉嬷嬷便是一陣後怕,當時她若是反應慢上了半拍,這後果便不堪設想。

  葉朝歌對她安撫笑了笑,她既是敢做,自然是心有成算,而且,在那個時候,她除了以此來提醒劉嬷嬷之外,并無其他的選擇。

  隻是結局比較意外。

  劉嬷嬷之前拿出來的那枚令牌,在前世她是見過的,不過是在現在的幾年後,那時,劉嬷嬷就是用她保全了她。

  黑底祥雲紋令牌,是她的外祖父鎮國大将軍身份的象征,可号令軍隊,卻不曾想到,這一世,她會這麼早就見到這枚令牌。

  在葉朝歌心思百轉之際,便聽劉嬷嬷絮絮叨叨的說道:“還是夫人有先見之明,出門前給了老奴此令牌,不然,今日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呢。”

  “對了小姐,您還不知道吧,您的外祖父是大越鎮國大将軍,這枚令牌便是老将軍身份的象征,咱們國公府雖地位斐然,但論起在軍中的分量,還是老将軍當屬。”

  這也是她不曾提起葉國公府,而是直接掏出令牌的緣故。

  葉朝歌眸光微閃,她如何不知,她有一個位高權重,手握軍權的外祖父。

  正是因為她有個如此強硬的外家,是以在前世,那老太太即便是再厭她棄她,也不敢把她攆出去國公府。

  且在後來,給她找了伯恩侯府這般家世的親事。

  若不是顧忌外祖父,那老太太恐怕早在她娘去世後就把她送去莊子上任她自生自滅了!

第6章:閨名——葉朝歌

  翌日,葉朝歌一行人準備啟程。

  臨行前,劉嬷嬷想着路上枯燥,便去了客棧旁邊的零嘴兒鋪子打包些小零嘴給葉朝歌在路上吃。

  客棧門口人來人往,葉朝歌便先行上了馬車。

  臨窗而坐,望着外面的繁華熙攘,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她是何其的有幸,得上天垂憐,回到了一切尚未開始的現在。

  正慶幸間,突覺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打落在自己身上。

  葉朝歌擡眸尋過去,隻見正正對面二樓處,有一身形挺拔的男子立于窗前,恰好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臉,隻依稀感受到男人讓人俯首稱臣的強大氣場。

  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油然升起。

  葉朝歌眯了眯眸子,想要看清男人的面龐,奈何晨光正盛,人沒看清,倒是眼睛被刺的酸脹。

  這時候,劉嬷嬷等人上了車來。

  “老奴不知小姐的口味,就每樣都買了些,小姐看看可有不喜的,老奴好回去調換。”

  葉朝歌收回視線看過去,面前的盒子裡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零嘴,品種多樣,分量頗為壯觀。

  笑了笑,“都挺好的,嬷嬷有心了。”

  “小姐喜歡就好。”收好盒子,劉嬷嬷便吩咐車夫出發。

  馬車緩緩前行,避開了光處,葉朝歌再度望去對面二樓時,原本開着的窗子不知在何時已然關上。

  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也不曾想出個是以然來,索性便放棄,關了軒窗隔開了外面的熙攘嘈雜。

  而在軒窗關上的刹那,那扇關上的窗子複又打開,露出裡面男人堪稱為完美的臉龐。

  一雙如墨的眸子銳利深邃,追随着漸行漸遠的馬車,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裡,那猶如獵鷹的黑眸掠過幾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好看的眉梢微挑,眉宇間流露出懾人的氣勢,修長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窗沿,那張棱角镌刻的俊彥上不見絲毫波瀾,讓人猜不透他内心在想什麼。

  這時,身後響起幾不可聞的落地聲。

  指尖動作倏地止住。

  清冽中透着威嚴的聲音響起。

  “如何?”

  “殿下,屬下已查明,是葉國公府十二年前被拐的千金,祁老将軍的外孫女……閨名葉朝歌……”

  葉朝歌……

  三個字在薄唇間撚磨。

  那個大膽又有意思的小丫頭叫葉朝歌!

  唇角微動,突然又頓住,“周得呢?”

  “……屬下無能,尚未抓到人。”

  “昨夜帶隊去客棧搜查的可是周得的人?”

  “是……”

  銳利冷眸頓眯,“派人暗中護她回京。”

  “是!”

  “給辭柏傳信,他知道怎麼做。”

  “屬下遵命!”

  路上無話,馬車裡十分的安靜。

  從離開嶺南客棧至此,有關于昨夜發生的種種,無人去提及,好似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當然,姜嬷嬷她們又不是傻子,雖不清楚昨夜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隐約猜到了一些,隻不過到底是不敢多問多言的。

  經曆了葉朝歌‘殺’佳雨儆姜嬷嬷和佳欣一事後,一個個的腦子,都拎清了不少。

  尤其是在得知,夫人連祁老将軍的令牌都給了劉嬷嬷,用以一路護葉朝歌周全後,什麼小算盤也不敢打了,老實乖覺得很。

  轉變最大的還是佳雨,從上了車後便一直縮在最角落裡,哪怕頭昏昏沉沉的,可心裡的那根弦依舊繃的死死的。

  因為她病了,因着昨夜的那一瓢冷水得了風寒,她現在是真怕了葉朝歌,怕到連打個噴嚏咳嗽都是小小聲的,生怕自己惹了她不高興被丢在半道上自生自滅。

  葉朝歌倒是沒想真要她的命,便在傍晚落腳時,讓人去請了大夫來。

  吃了藥過了一宿,佳雨大好,啟程前,跑來跟葉朝歌謝恩。

  正正經經的跪在那,“之前是奴婢糊塗,幸得小姐不計前嫌為奴婢請大夫,小姐的恩情,奴婢銘記在心,日後必會一心待小姐……”

  然後便是一番為小姐做牛做馬上刀山下油鍋之類的漂亮話。

  葉朝歌聽着好笑,都到了這一步,這禍害玩意兒還想到她身邊伺候呢?

  突然間很想知道,葉思姝究竟是給她什麼好處,值得她如斯的賣命?

  “佳雨啊。”

  佳雨正嘚啵嘚啵說的起勁,突聞葉朝歌叫她,茫然看過去。

  後者輕輕一笑,“你若真感念我為你請大夫,不若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怎麼樣?”

  “小姐請說。”

  葉朝歌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微俯**,“不若你同我說說,你背後的主子給了你什麼樣的好處能讓你如此的忠心,讓我也學一學,以後說不準能用得上。”

  霎時間,佳雨便軟倒在了地上,本就因風寒而蒼白的小臉,更白了。

  直起身,看也不看她,葉朝歌徑自走了出去。

  劉嬷嬷緊随其後,路過佳雨時,往她身上啐了口,然後離去,後面的姜嬷嬷和佳欣則面面相觑,皆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懼。

  如果說之前隻是震懾,那麼現在,是真**得畏懼害怕了。

  上了馬車,除了劉嬷嬷,其他三人臉色都不太好,葉朝歌看過一眼後便阖上了眼睛,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敢來她面前刷存在感,就要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

  接下來的路程裡,佳雨再也沒到葉朝歌的跟前兒湊過,甚至于每每在她面前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達雲城是在四日後的傍晚,到了雲城,距離上京也越來越近了。

  劉嬷嬷先一步下車安排投宿事宜,待她回來時,一臉的喜色。

  “小姐,是大少爺,大少爺來接您了……”

  葉朝歌猛地頓住,眼眸圓睜,“我……”

  “是,是小姐的兄長,現今就在外面呢,小姐您快下車吧。”劉嬷嬷很是激動,連聲催促葉朝歌出去。

  在劉嬷嬷的催促下,葉朝歌如夢初醒般,連忙掀開簾子。

  暈暗的亮光下,馬車前立着一身姿颀長的少年郎,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俊秀朗緻,肌膚微暗透着強勁健康,黑眸璀璨有神,烏發高束,身穿寶藍勁裝,頭上戴着同色玉冠,渾身上下透着英姿勃發。

第7章:再見前夫(上)

  葉辭柏!

  長她四歲的同胞兄長!

  前世,除了生母,便屬他待她最好。

  隻是,凡是待她好的人,最後的結局都不好,生母自是不必再說,過早的離世,而她的兄長,一生孤苦,最後更是戰死沙場。

  她親眼目睹了兄長的死亡,一把冷冰冰的刀用力的刺入他的胸膛,滾燙的鮮血穿過靈魂的她濺到地上,滿目都是血紅。

  死後,他的屍首都是外祖的舊部收殓的,她的親爹親祖母,連面都未曾露一下!

  葉朝歌心潮翻湧間,面前出現一隻指腹間布滿了薄繭的大手,淚眼朦胧的看過去,對上一雙閃動着淚光的炯炯黑眸。

  耳畔響起少年郎特有的低沉嗓音,“妹妹,我是哥哥。”

  淚眸微動,清淚湧落,攏在袖中的手指顫了顫,随即緩緩伸出,遞過去,微涼的手瞬間被溫暖包裹。

  兄長的手很大很暖,堅實有力,無形中好似有源源不斷的力量透過指尖傳遞而來。

  葉辭柏手上微微使力,把人接下馬車,不待葉朝歌站穩,便将人一把抱入了懷裡,嗓音微哽:“妹妹,終于回來了……”

  一句話,道出多年的期盼。

  葉朝歌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眼淚不住的往下流,盡數沒入葉辭柏的衣裳裡,不一會便暈出一小塊的水漬。

  兄妹重逢,動人心扉。

  隻是客棧大門口終究非說話之地,劉嬷嬷抹了把臉,鼻音頗重的上前道:“晚上寒涼,兩位小主子,咱們先進去吧。”

  燈火通明的房間裡,時隔數年再聚的兄妹二人相對而坐。

  劉嬷嬷以安排膳食為由,帶着姜嬷嬷等人出去了,将空間留給久别重逢的兄妹倆。

  隻是終究分開了十幾年,一時間對坐無言。

  葉朝歌倒是有千言萬語想說,隻是對于葉辭柏來說,她現在隻是分别了十二年的親妹妹,而非她那般有着未來幾十年的通曉。

  最終還是葉辭柏打破了靜谧。

  “這些年……過得好嗎?”

  葉朝歌笑笑,輕輕颔首,“挺好的。”

  葉辭柏抿了抿唇,他又不瞎,自是看出她沒有說實話。

  她與葉思姝同年,卻看起來比之要瘦小許多,小臉恐怕連他的巴掌大都沒有,臉色蠟黃不見分毫潤色,身形單薄至極,由此,便不難看出,‘挺好的’不過是寬慰之言!

  當年妹妹被拐時他六歲,已然記事,時隔十幾年,他依舊記得妹妹兩歲時的模樣,粉雕玉琢,人見人愛,是家中的小寶貝。

  如今卻是……

  想至此,葉辭柏不忍心再想下去,伸出手握上她的,柔聲承諾道:“好妹妹,以後哥哥會待你好,保護你!”

  短短的幾字承諾,聽起來簡便無甚誠意,但葉朝歌比誰都清楚,她的兄長就是這般的一個性子,不擅表達,素來是做的比說的要多。

  吃飯時,有劉嬷嬷在一旁,氣氛倒也不是特别的尴尬,而他們兄妹倆,也在她老人家的調節下,漸漸的親近了一些,初始的距離感慢慢淡化,言語間也沒有那般的僵硬了。

  飯後,姜嬷嬷等人進來收拾了桌子,劉嬷嬷倒了兩杯茶分别給了兄妹二人。

  “大少爺,您不是在祁山軍營嗎?怎會來雲城啊?”

  葉辭柏抿了口茶,借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模棱兩可道:“先前收到母親的來信知曉找到了妹妹,我便提前過來等着了。”

  劉嬷嬷沒有多想,笑了笑,“原來是這樣。”

  見糊弄了過去,葉辭柏幾不可察的籲了口氣,殊不知,這一幕盡數落入葉朝歌的眼中,眸底掠過一抹深思。

  兄長模棱兩可的回答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此時看他這般作态,更加确信其中另有隐情。

  方才見到兄長隻顧着激動,忽略了一個問題,此時想起來聯系在一起,處處透着說不出來的詭異。

  在前世,第一次見到兄長是在回到國公府的一段時間後,可現在,他卻說是收到了母親的來信,特地尋過來的,且,他說的是,提前過來等着了,兄長怎确定她們會來這雲城落腳?

  葉朝歌一顆心沉了沉,好像自從繞過宜州之後,後續的發展便偏離了她預知的前世軌道,先是在嶺南遇到一場從未發生過的驚心動魄,如今又提前一段時間在這雲城與兄長相見。

  莫名的,有一種事情的發展脫離了她的掌控之感。

  也不知,是僅此一樁,還是從她避開宜州開始就都不同了。

  或者說,這樣的轉變,于她而言,是好還是……

  抱着諸多種種疑惑,葉朝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起來時,葉辭柏已經在客棧的後院打完了一套拳,回房洗漱了一番便來找葉朝歌吃早飯。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彼此适應,兄妹倆再度相處起來自在了些,說起話來也随意了幾分。

  按照原來的計劃,今日是要啟程回京的,隻是葉辭柏覺得機會難得,便提出多留一日,陪葉朝歌在雲城逛逛,明日再動身。

  吃過早飯,換了身外出的衣裳,兄妹倆便出門去了。

  葉辭柏自小跟在祁老将軍的身邊,接觸的大多是直來直去的從軍之人,故而,他也養成了直接的性子。

  他想對妹妹好,這方法自是十分的直接,這不,一路逛下來,凡是他覺得好的,都會買下來送給葉朝歌,一圈下來,他身邊的随從長風手上抱着的東西都快比他的人高了。

  在長風将東西送到馬車上的空檔,葉辭柏帶着葉朝歌進了一家茶館,館内有說書唱曲的,叫了一壺茶并幾樣點心,兄妹倆相對而坐,一邊聽曲說書,一邊吃喝,時不時的交流上兩句,好不自在。

  午飯是在就近的酒樓用的,之後又逛了一會,方才打道回客棧。

  馬車停在客棧前,葉朝歌就着葉辭柏的手下了車,兄妹倆剛要進去,便聽馬蹄陣陣。

  下意識的擡頭看過去,這一眼,葉朝歌就變了臉。

  隻見夕陽餘晖下,俊俏少年郎端坐于白馬之上,一身華服玉冠,貴氣斐然。

第8章:再見前夫(下)

  “辭柏兄?”

  “陸世子?”

  葉辭柏上前兩步,微訝道:“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世子爺這是……”

  馬上之人翻身而下,走上前回禮道:“在外遊曆數月,正欲回京途經此地,卻不曾想會遇到辭柏兄,你們這是……”

  “我是來接家妹的。”

  “思姝妹妹也在?不知在何處?”音量明顯揚高,透出驚喜之意。

  葉辭柏笑意淡了淡,“世子說笑了,在下的家妹自是同胞親妹。”說完反身走到葉朝歌身邊,“世子,這是家妹,妹妹,伯恩侯府陸世子。”

  葉朝歌神色淡淡的瞥了眼滿臉透着失望之情的陸恒,心下冷笑一聲,敷衍的福了福身,“世子。”

  陸恒!

  終究還是遇上了。

  早在今日聽聞兄長決定在雲城多留一日時,她便有所感,當初繞過宜州直接去到嶺南,路程上比他快了一些。

  本以為會先他一步回到上京,前世的初遇就此避開,兄長的出現讓她始料未及。

  看來,這都是注定啊!

  既是注定,那就不避了,況且,從始至終,她都不曾虧欠過他什麼,反倒是他欠她良多!

  葉朝歌思緒百轉之際,陸恒收起了失望,疑惑的看看葉朝歌,又看看葉辭柏,“這是……”

  “我的同胞親妹。”葉辭柏鄭重認真道。

  聞言,陸恒臉色微變,葉家十二年前被拐的千金,找到了?!

  那這麼說,思姝她……

  陸恒的臉色變了幾變。

  葉朝歌看在眼裡,自是猜得出他在想什麼,無非是擔心葉思姝。

  葉國公府與伯恩侯府素來交好,兩家夫人亦是出嫁前的好友,葉思姝是國公府的養女,與陸恒自是青梅竹馬。

  陸恒對葉思姝這個小青梅可是愛慘了的!

  想至此,葉朝歌忍不住冷笑一聲,可惜了,一個區區世子夫人滿足不了她!

  畢竟是侯府世子,心裡縱使百轉千回,面上禮數仍是周到無可挑剔,當下便邀了葉辭柏和葉朝歌用膳。

  葉朝歌毫不留情面的拒了,理由很簡單也很敷衍,逛了一天累了。

  雖相遇是注定,她也接受了這般孽緣的注定,但讓她與陸恒同桌吃飯,她怕自己會食不下咽!

  前世嫁給他十餘載,他多年如一日的漠視于她,甚至連同桌吃飯都是不屑至極,如今卻是主動相邀,可惜,現在是她不稀罕了!

  陸恒出身好,長得好,在上京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上輩子在宜州初次見到他時,剛從山溝溝裡出來的她驚為天人,幾乎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會有如此好看之人,一顆芳心就此遺落在他身上。

  但她有自知之明,從未奢望過什麼,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老夫人會将她許配給他,猶記得在老夫人告知她這門婚事時自己的激動和歡喜。

  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嫁給陸恒,是她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新婚之夜,他将她獨留新婚,連蓋頭也不曾掀開,即便過後面對各種嘲諷之言,她也不曾生過絲毫的埋怨,甚至于主動為他尋找借口。

  哪怕後來得知他早在年少時便鐘情于葉思姝時,也不曾放棄,天真的想着,隻要她待他好,早晚有一日他會感受到的。

  結果她的堅守等來的隻有他的漠視,這般過了幾年,他的冷暴力以及外界給予的壓力,讓她一度崩潰,再也撐不住質問他,既如此的不喜厭惡她,為何還要娶她互相折磨?

  至今她都記得他的回答。

  他說:因為我要讓你痛苦!你讓她痛苦,我便讓你痛苦百倍千倍!葉朝歌,你就不該回來的,因為你,她難堪,她痛苦,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回來造成的!

  當時她聽後就笑了,一顆心也死了,連辯解都覺得多餘,第二日便自請去了佛堂,到死都沒有再見過他!

  這人啊,惟有死過,才知自己是何其可悲可憐可恨,眼巴巴的捧了一顆心給人家,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在他們看來,她就活該被拐,活該在山溝溝裡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陸恒說葉思姝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簡直就是本末倒置,真正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是她,真正痛苦一生,凄慘一世的也是她!

  結果倒好,罪魁禍首竟成了最大的受害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葉朝歌閉了閉眼睛,緩了緩翻湧的心潮,良久,吐出一口濁氣。

  上輩子的結局她已無法改變,但是這輩子,她不會再嫁給陸恒,他也休想再欺她辱她半分!

  葉朝歌拒了陸恒的邀約,葉辭柏亦拒了。

  兄妹将将重逢,哪有放着妹妹一個人,而去與外人吃飯的道理。

  晚飯間,葉辭柏想到方才在門口,她的妹妹先是以敷衍的理由拒了陸恒的邀約,又是在陸恒以兩家關系為由,讓妹妹喚他一聲世兄時,以一句‘世子’狠狠打臉陸恒,而且還當着他的一幹随從的面。

  感覺妹妹對陸恒有些抵觸不喜。

  這般想着,便問了出來。

  葉朝歌頓了頓,别有深意道:“并沒有兄長想的這般複雜,自小我雖長于山野,但也知道男女有别,如今出門在外,長輩皆不在,過于親近委實不妥,雖有兄長在,但終究是于理不合,若日後傳揚出去于我名聲也是有損的,還是稍加避嫌的好。”

  聞言,葉辭柏恍然大悟,汗顔道:“還是妹妹想的周到,是為兄考慮不周了。”

  晚間睡前,在葉朝歌的等待中,劉嬷嬷敲門進來。

  “小姐神機妙算,陸世子果然提出與我們明日同行回京來着。”

  葉朝歌眸光微閃,她怎是神機妙算,不過是比他們多活了一世罷了。

  前世之時,在宜州陸恒也提出同行,卻在回到上京後,她被人诟病品性,什麼難聽的字眼都往她身上堆。

  “兄長是如何回的?”

  “少爺自是拒了的。”有小姐的避嫌一說,少爺又怎會答應。如此想着,劉嬷嬷又道:“小姐,有少爺在,别人也挑不出大毛病,您……”

  知曉她要說什麼,葉朝歌淡淡道:“嬷嬷,人言可畏啊。”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小題大做,而且現在的她不懼那些流言蜚語,可讓她和陸恒同行?

  萬萬不可能的!

第9章:夜襲

  夜漸漸深了,整個客棧裡安靜了下來。

  正是深眠之時,突然,一道破空聲而起,緊接着,兵器相接的打鬥聲響起。

  迷迷糊糊睡着的葉朝歌倏地睜開眼睛,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麼時,急促的敲門聲而至。

  “妹妹,是我,開下門。”

  身上披了件外衣,葉朝歌過去開了門。

  葉辭柏閃身而入,反身将房門關上,對葉朝歌說:“外面出了點事,别害怕,哥哥在這保護你。”

  葉朝歌收回落在兄長身上的異樣目光,“出什麼事了?”

  “有不長眼的夜襲,放心吧,我都安排過了,想來不用太久就會結束。”葉辭柏頗為自信道。

  如他所言,外面的打鬥聲逐漸小了下來,不一會,歸于平靜。

  這時,長風在外叫葉辭柏。

  後者應了聲,随即對葉朝歌說:“沒事了,好好休息,我去把劉嬷嬷喚來陪你,有事就大叫,知道嗎?”

  待她應了,葉辭柏方才開門出去。

  不一會,劉嬷嬷便過來了,給葉朝歌倒了杯熱水,“小姐吓到了吧?”

  她搖搖頭,“我沒事,就是有些糊塗,剛才外面都是些什麼人啊?”

  “老奴也不知,想來是沖着少爺來的,好在少爺早有準備,不然……”

  說來也是奇怪,這一路上怎地淨是這般的驚心動魄,雖然每次皆有驚無險,但這一次次的,也是夠讓人膽戰心驚的。

  歎了口氣,劉嬷嬷便伺候葉朝歌上床歇息。

  醒了再睡,一時半會自是睡不着的。

  葉朝歌躺在床上琢磨開來,劉嬷嬷說今夜之事是沖着兄長來的,這一點她是極為贊同的,方才開門後她就發現了,兄長身上的衣裳還是白日時的那一件,且看整齊程度,并非是倉促之下穿上的。

  顯然,兄長這麼晚沒有睡,是猜到會有人夜襲。

  據她所知,此次過來雲城,兄長隻帶了長風一個随從,但照方才的諸多情景,并非如此。

  這些,都能解釋得通,可她總是覺得有種說不太上來的違和感。

  兄長待她的在意是毋庸置疑的,依着他的性子,明知會有人對他不利,卻還來尋她,将她露于人前這一舉動,無異于告訴衆人她是他的軟肋,這樣的行事作風,委實講不通。

  除非……

  除非夜襲,是沖着她來的,而非兄長!!!

  或許說,從一開始兄長來這雲城,就是為的今夜!

  明明覺得很不現實,可不知為什麼,葉朝歌就是被這不現實的猜測說服了。

  沉下心來,她重新将重生後一路行來所發生的諸多種種從頭捋了一遍,最後将目标鎖定在嶺南的那晚。

  可是,越分析便越糊塗,想開了一個問題,卻又有數不清的問題冒出來。

  在這般的胡思亂想中,葉朝歌慢慢添了睡意,睡前稀裡糊塗的想着,她隻要知道,她的兄長不會害她,其他的時候到了總會明白的。

  與此同時的另一間房裡,葉辭柏臨窗而立,這時,房門敲響,長風推門而入。

  “怎麼樣?”

  “少爺,經過排查,的确是周得的人。”

  葉辭柏怒意叢生,“之前收到殿下傳信時我還不信,妹妹就是個弱質女流,周得就算狗急跳牆,也不至于對妹妹不利,看來,是我高估了人性。”

  長風安慰道:“少爺您也别生氣了,有少爺在小姐身邊保護,那周得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領也動不得小姐分毫的。”

  “說起來還是殿下神機妙算,估摸着周得會對小姐不利,不然今夜……”

  “你給我閉嘴!”

  葉辭柏怒聲打斷,将長風唬了一跳,“少爺……”

  “殿下神機妙算?你用你那不拐彎的腦子好好給我想想,若不是他闖了妹妹的房間将妹妹牽連進來,那周得又怎會對礙了他事的妹妹動手?若不是……今夜之事又怎會發生?”

  越說越生氣,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妹妹的無妄之災。

  長風咽了咽唾沫,“少爺您小點聲,外面可都是殿下的人,若是……”

  “那怎麼了,小爺我敢說就不怕他聽到,幸好妹妹沒事,如若不然,小爺我定會不顧多年的情分,就算他是太子,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他家妹妹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找回來了,這福還沒享到,就先深陷囹圄,雖說早在初始,那人便派了暗衛暗中保護,但他妹妹隻是個那麼小的小姑娘,面對如斯驚險,怎可能不害怕。

  隻要一想到這一點,他便怒氣翻湧。

  翌日,葉辭柏帶着葉朝歌先一步啟程回京。

  臨行前,陸恒出來相送。

  葉朝歌全程神色淡淡,随後無甚誠意的福了福身便上了車。

  一行人漸漸遠去,陸恒立于原地久久沒有動作,他的神色晦暗不明,眉宇間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葉國公府十二年前被拐的女兒找到了,這讓他頗感意外,沒有想到的是,會在這偏僻的雲城遇見,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葉辭柏竟也在,且通過昨日的觀察,他發現,葉辭柏對這個妹妹頗有維護重視之意。

  這些,是從未有過的。

  一直以來,他對待葉思姝這個養妹,皆是淡淡的,不近不遠,不疏不親。

  難道這就是血脈親情?

  這些還不是他最意外的,讓他最為意外的是葉朝歌。

  昨日他隻顧着震驚于葉朝歌的身份,不曾仔細正眼看過,今日方才一看,讓他更為震驚。

  聽說這十幾年來,她生活在山溝溝裡,本以為這一身的土腥氣是少不了的,結果卻與他所想完全相反。

  外貌自是不必說,當年國公夫人便是上京有名的美人,葉朝歌肖母,雖然如今稍顯稚嫩,神色蠟黃也不太好,但相信精養一段時間,待她張開了,姿容必是不俗的。

  最讓人驚豔的是她的氣質,那種淡然中透着疏離的氣定神閑,便是上京貴女也不遑多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哪家精心培養的高門貴女一般。

  這般的一個正主兒回去了,姝兒的日子,豈不是将會變得很艱難?

第10章:回府

  一行人抵達上京的葉國公府是在兩日後的下午。

  大門口站滿了人,遠遠看過去,霞光溢彩,好不壯觀。

  葉朝歌下了車,未等站穩,便被人一把給抱住了。

  抱她的人身上香香軟軟的,久違的熟悉氣息瞬間将她包圍,聲聲哀切之音在耳畔回旋:“我的女兒啊,娘盼了這麼多年,終于……終于盼到你了……”

  若說之前還不夠确定,那麼現在,葉朝歌确定無疑了。

  抱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生母,葉國公夫人——祁氏!

  再次見到生母,葉朝歌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激動,尤其是聽着生母悲痛的哭聲,心口鈍痛無比,這是她的娘,世間待她最好,最無私的人!

  祁氏顫着手撫上葉朝歌的臉頰,透過朦胧水霧望着眼前與她年輕時,幾乎如出一轍的面孔,倏地,擡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在一衆驚呼中,又哭又笑的抱着葉朝歌呢喃:“是疼的……我不是在做夢,我的女兒真的回……”

  話未說完,一口氣沒上來,祁氏便暈了過去。

  現場登時一片忙亂。

  葉辭柏抱着人進門安置下來後,府醫便到了,經過一番檢查有了結論,祁氏情緒起伏太大導緻的暈厥,人并無大礙,不用多久就會醒來。

  葉朝歌蹲在床前,望着昏迷中的祁氏,默默垂淚。

  死過一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生母的身子骨并不好,當年她的被拐,成為了她心頭的一塊病,如果說,前十幾年她過得不好,生母過的亦是不好,她将她的被拐都怪到自己頭上,日日活在煎熬自責中。

  而前世,她卻數次埋怨過她,埋怨過既然生下了她為何不看好她,每次面對她的埋怨,她都是哭泣無言,沒有辯解,默默承受她的譴責和埋怨。

  一年後,生母離世,她才大徹大悟。

  隻是,終究還是明白的太晚了,那個待她溫柔好的生母已然活不過來了。

  幸而,老天待她不薄,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讓她再次見到了生母,并給了她彌補曾經的遺憾和缺失機會。

  這一次,哪怕是不擇手段,她也要颠覆前世的一切,重新譜寫新的結局!

  正在她想着間,便聽躺在床上的祁氏嘤咛了聲,隐隐有轉醒的迹象。

  不一會,便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睜眼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女兒葉朝歌,當下便淚滿盈眶,顫顫擡手。

  見狀,葉朝歌主動握上了她的,嗓音微哽:“母親。”

  祁氏身形一顫,唇瓣顫栗張阖許久,她有數不盡的話想說想問,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葉朝歌看在眼裡,心下了然,抹了把眼淚,笑着說:“母親放心,這些年我過的挺好的,這些事以後我慢慢再跟您說,不急在這一時。”

  祁氏用力的點點頭,随着她的動作,淚珠奪眶而出,順勢流進耳朵裡。

  葉朝歌拿了帕子給她擦去。

  這時,劉嬷嬷端了杯熱水過來,葉朝歌将祁氏扶坐起來,後又接了水,親自喂給她。

  喝了兩口,祁氏如何也喝不下去了,喉嚨哽咽的厲害,撫上葉朝歌的臉龐,嗓音微啞道:“我的女兒長大了……”

  覆上她的手,在她溫熱的手心蹭了蹭,一個小動作,溫情又溫馨。

  葉辭柏從外面進來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頓了頓,繼而上前,坐到床沿,“母親您現在感覺如何?”

  祁氏看看他,又看看葉朝歌,分别拉住兩人的手,“有你們在我身邊,娘很好,從未像現在這般好過……”

  “以後還會更好的夫人。”劉嬷嬷摁了摁眼角笑道。

  祁氏笑着颔首,想到什麼,問道:“老爺呢?可有派人去傳話給老爺?”

  “夫人放心,已經派人去傳話了,想必老爺在回府的路上了。”

  回話的是祁氏的奶娘陳嬷嬷,年歲較之劉嬷嬷要大上一些,滿頭華發,臉上的紋路深刻,此時笑起來,紋路更深了,一派慈目和善。

  葉朝歌對陳嬷嬷印象并不深了,隻記得前世祁氏離世後,她便随了兒子回了鄉下,好像沒過兩年便去了。

  察覺到她的注視,陳嬷嬷沖她微微一笑,然後招呼一衆丫鬟婆子進來。

  “老奴/奴婢見過小姐,歡迎小姐回家。”

  一衆丫鬟婆子跪了一屋子,她們皆是祁氏院裡的人,葉朝歌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一時間有些晃神。

  祁氏以為她沒見過這等場面被吓住了,眸底布滿了心疼和自責。

  “孩子……”

  葉朝歌回神,望着生母眸中的紛雜情緒,連忙斂了心神,對她安撫一笑,然後對陳嬷嬷等人道:“諸位都請起吧,日後還要勞煩諸位呢。”

  衆人聽着她淡定叫起的語調微訝,私下面面相觑,看來,這位歸來的小姐,與她們所想的不同啊。

  待她們起身後,陳嬷嬷便将在屋外伺候的婆子丫鬟遣下去,隻留下近身伺候的幾個,一一給葉朝歌介紹了一遍。

  祁氏身邊貼身伺候的共六人,兩個嬷嬷四個丫鬟,分别是陳嬷嬷和派去接她的劉嬷嬷,四個丫鬟皆以竹打頭,分别是竹清,竹韻,竹蘭,和竹風。

  “住的院子我已經命陳嬷嬷提前收拾出來了,待會娘帶你去瞧瞧可合你心意,若是不喜,娘再讓人給你收拾好不好?”

  祁氏的說話的語氣中無不充滿了小心和讨好之意,對此,葉朝歌也有些無可奈何。

  聽她乖巧應聲,祁氏心下微松,跟着道:“劉嬷嬷之前可與你說過閨名一事?”

  葉朝歌點點頭,“說過的,葉朝歌。”

  “是了,這名字是在你出生後你外祖給你取的……”

  名字的由來,葉朝歌自是清楚的,而且她還知道,當年葉思姝過繼過來時,老夫人曾有意讓她取代葉朝歌這個名字。

  生母自是不同意,且親自給葉思姝取了思姝二字。

  葉思姝,思,思念,姝,女部,隐含思女之意。

  而這也是葉思姝恨她的緣由之一。

  在她死後的那些年,曾聽她說過,她說,每次聽到有人叫她葉思姝,她便會受辱一分。

  因為她的存在,隻是祁氏思女的慰藉!

第11章:老夫人的下馬威

  “國公爺回來!。”

  正在說話間,外面傳來下人的通傳聲。

  祁氏摁了摁眼角,笑着對一雙兒女道:“你們的爹回來了。”

  話音微落,腳步聲漸近,不一會,身着一襲青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将近四十的年歲,看起來卻不過三十左右,相貌俊朗,周身萦繞着淡淡的儒雅氣息。

  葉庭之,當朝國公爺,她的生父!

  葉朝歌唇角含笑,實則眼底早已是冰寒一片。

  對這個生父,前世她便已看透,他就是個本事不大,心氣兒卻很高的狼心狗肺之徒,當初他是如何對待她,又是如何對待兄長,又是如何的薄情寡義,這一樁樁一件件,她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葉庭之是世人眼中情深義重的好男人,不納妾室不設偏房,後院中唯有結發妻祁氏一人,外界皆道葉國公夫婦鹣鲽情深,琴瑟和諧。

  其實不然,葉庭之将所有人都騙了!

  前世她娘去世後,尚未過頭七,葉庭之便迎了繼室過門,且還帶了一個比她兄長大一歲的繼子。不到一年,在她外祖受傷養病之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撸了兄長國公爵位的繼承權,将那繼子扶上了爵位。

  不知這其中糾葛的外人隻道葉庭之瘋了,竟舍了親子扶繼子,殊不知,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繼子,是他的親子,而那繼室不是别人,正是他當年家道中落的青梅竹馬!

  早在迎娶她娘進門前,葉庭之便與那青梅竹馬暗度陳倉,多年來,他們母子一直被他養在外面,直到她娘去世,他便迫不及待的将那母子迎進了門。

  而她的兄長,被撸了爵位不說,耿直的他中了算計被攆出了葉家,葉庭之更是對外稱兄長忤逆不孝,意圖奸殺繼母,一頂頂毫無翻身之力的帽子皆扣在兄長的頭上,導緻兄長名聲盡毀,偌大的上京,竟無一女子敢嫁!

  “妹妹?”

  葉朝歌回神便看到葉庭之正眼睛紅紅的望着她,斂下諸多嘲弄,淡淡的喚一聲:“父親。”

  “好,好孩子,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葉庭之激動的心情在見到葉朝歌如此清淡的态度後瞬間冷卻,心道,到底在外面養了這麼多年,心不在一處的。

  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坐下來後,葉庭之關切道:“這些年你怕是受了不少的苦?”

  葉朝歌自是看到了他眸底的憐愛,她知道,這個時候的葉庭之對她是有幾分憐惜的,隻是這份憐惜在随着日漸相處中,敗給了現實。

  她不怪他後來的嫌棄和漠視,畢竟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且自己隻會讓他丢臉,但他對兄長的狠心絕情,她卻做不到無事人一般!

  淡淡道:“還好。”

  葉庭之又關切了幾句,但每每得到的皆是冷淡至極的回應,這就猶如,自己熱臉貼上了冷臉一般。

  當下便憋着一口氣借口去了書房。

  見狀,葉辭柏說了聲忙追了出去,“父親莫惱,妹妹她是剛回來一切尚且不适應,給她點時間适應适應,待習慣了就好了。”

  葉庭之自認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心胸寬廣,當着兒子的面自是不會說什麼,但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

  父子倆先後離開後,祁氏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拉着葉朝歌說了一會子的體己話。

  說實話,有了方才的一幕,她也做好了觸冰的準備,誰知她與葉庭之的待遇大大不同,這讓她很是疑惑,不過終究沒有問出來。

  之後,祁氏帶着葉朝歌去了一甯苑,一甯苑是她前世所居的院子,今生也将會在這度過。

  院中的一草一木,屋内擺設,皆是祁氏親手所布,極盡大氣溫暖之意,不難看出,是用了心的。

  “歌兒,你喜歡嗎?”

  葉朝歌點點頭。

  在她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的勉強,祁氏松了口氣,轉瞬又自責内疚了起來。

  一甯苑在國公府的後院中隻是處中等院落,最好的自然是老夫人住的福祿苑,其次是她的緻甯苑,跟着是葉思姝住的思苑,最後才是這一甯苑。

  她有心想把最好的給女兒,但又越不過一個孝字,不但在排序上讓女兒矮那養女一頭,且住的院子,也在那養女之下。

  她沒用,不能給自己的女兒最好的,排序如此,院落亦是如此……

  這般想着,祁氏更加難受自責,撫上女兒瘦弱的小臉,“歌兒對不起,是娘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明明她的女兒才是國公府獨一無二的明珠,如今卻被一個養女生生的壓了一頭,且,她的女兒歸來,當祖母的卻不在府上……

  想到前兩日婆母帶着葉思姝去普樂寺名為祈福之事,祁氏便是一陣氣惱。

  早不祈福晚不祈福,偏偏要在她的女兒回來時去祈福,且去距離最遠的普樂寺,一去便是數日,此舉分明就是讓她們母女難堪!

  隻可恨她沒用,身為兒媳越不過婆母。

  越想祁氏越覺得對不起女兒,摟着她不停的道歉自責。

  曆經過一世的葉朝歌如何能不明白此歉由何而來,心頭冷笑一聲,前世便是如此,在她回府前,老夫人便帶着葉思姝去了普樂寺,直到她回府的第四日方歸。

  重活一世的她很清楚,老太太此舉名為祈福,實則是有意為之,為的就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告訴一幹人,嫡女回來又如何,嫡女也越不過她的眼珠子葉思姝去!

  她還沒回來,老太太便給了她這個下馬威,不得不說,待葉思姝,那老太太當真是偏心眼到家了。

  前世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她的親孫女,明明她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至親,怎能不偏心她這個親孫女,而是偏心一個養孫女呢?

  後來在見識了葉庭之的狠心絕情後,她明白了,原來這種無情,是會遺傳的。

  現如今,不論是老太太,還是葉庭之,他們的看法于她而言已然掀不起任何的波瀾。

  不在乎,又何來在意。

第12章:就往你心窩戳刀子

  晚膳設在緻甯苑,一家四口圍桌而坐,丫鬟婆子穿梭左右伺候着。

  期間,祁氏不停的給女兒夾菜,每一樣皆依了葉朝歌的口味,顯然在這之前,她曾在劉嬷嬷那裡了解過。

  這些前世不曾注意過的微末小事情,此時換了一種心态,滿滿的都是珍惜和感動。

  葉庭之也夾過兩次,經過憤怒的沉澱,再度面對他,葉朝歌已然能正常應對,隻是假裝出來的,終究很累啊。

  吃過飯,下人進來收拾,四口便去了小廳,閑話家常。

  大多是他們在說,葉朝歌在聽,并非不融入,隻是她現在剛回來,總要裝上一番。

  天色漸晚,一家之主葉庭之宣布散去。

  祁氏打心眼裡是想和女兒一起睡的,但又怕吓到她,不好逼得太緊,便退而求其次提出送她回一甯苑。

  緻甯苑距離一甯苑并不算近,一來一回的委實累人,葉朝歌想着正要婉拒,葉辭柏卻先一步開了口。

  “娘,不若讓兒子送妹妹吧,也好讓我們兄妹倆說說話。”

  兄長此舉正正合了葉朝歌的意,當下便順勢應下來。

  兒子都這麼說了,祁氏隻好打消原有的念頭,依依不舍的目送一雙兒女離開。

  回去的路上,兄妹倆各自沉默着走在前頭,劉嬷嬷等人不遠不近的跟着,一時寂靜無言,隻餘腳步聲回響。

  這般不知過了多久,葉辭柏率先打破了沉默。

  “妹妹,你可怨我們?”

  葉朝歌茫然的眨眨眼,“兄長此話何意?”

  想到白日葉朝歌那一片刻的冷漠,葉辭柏歎了口氣,“當年你被拐,身為父母兄長,多多少少是有責任的,你可怨我們?”

  聞言,葉朝歌便懂了。

  搖搖頭,“不怨。”

  不待他反應,接着道:“以前怨過,可今日見到母親,我不怨了。”

  前世她怨過,母親離世終醒悟,如今再度見到生母,她沒有絲毫的怨恨,有的隻是感激和感恩,讓她有此重來的機會。

  聽到這席話,葉辭柏吐了口氣,“其實你怨我們也是應該的,畢竟若非我們沒有看顧好你,你也不會吃了這麼多年的苦。”

  “時隔十二年終于把你尋了回來,還未怎麼着,卻先讓你受了委屈……抱歉妹妹。”

  葉辭柏望着她,眼睛裡呈滿了歉意。

  葉朝歌明白他這是意識到了什麼,其實也是,老太太此舉再明顯不過,兄長又不傻,怎麼會品不出個中心思呢。

  前世兄長是在她回來一段時間後才回來的,那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如同今日這般的一番話,自是不曾有過。

  心思過濾了一番,葉朝歌覺得,既然這下馬威老太太已經給了,她若是不回饋點什麼,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默默的在心裡對兄長說了聲對不起,垂眸醞釀稍許,再次擡頭時,眸中已然盈滿了淚花。

  鼻音微重,哽咽道:“兄長,我覺得我好像不該回來的。”

  聞言,葉辭柏臉色就是一變,“胡說,什麼叫不該回來,這裡是你的家,你不該回來誰該回來?”

  說完,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重,喘了口氣,語氣微緩道:“為兄知道你很聰明,自是看出了些什麼,身為晚輩,我沒有立場道長輩的不是,但是妹妹,你要知道,這個家娘和我,是一直念着你的。”

  葉朝歌抽了抽鼻子垂首不語,耷拉着肩膀的模樣,像個小可憐。

  看着,葉辭柏心便軟的不像話,幹脆伸手牽上她的,步子邁得極大,一路回了一甯苑,帶着人坐下,這才緩緩開口。

  “有些話娘不友善與你說,今日為兄便與你說道說道,當年你與下人在燈會走散,全家人遍尋不着,最後得知你被人拐走早已離開了上京,我們的娘當時便生了一場大病……一年後,祖母無意中在葉家的旁支發現了思姝,她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便動了過繼的念頭……”

  後來如何,葉朝歌自是清楚的。

  當時祁氏并不同意過繼,無奈老夫人堅持,同年,葉思姝便正式成為國公府的養女,養在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很喜歡葉思姝,便找祁氏要葉朝歌這個名字,欲讓其将國公府嫡女這一身份取而代之,結果很明顯,祁氏不同意,甚至還為葉思姝取了這個名字,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幹,最終為葉朝歌取名的祁老将軍出面,老太太迫于壓力,這才歇了心思。

  這麼些年,葉思姝便一直養在老夫人的身邊,因着祁氏不同意記名,她在世人眼中,隻是國公府的養女。

  對葉思姝的喜歡,老夫人幾近魔怔,也一直記着名字和記名這兩茬,在她回來後,更是算到了她的頭上,葉思姝是國公府的養女,而她亦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曾正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葉辭柏仰頭灌了杯茶。

  随後總結道:“之是以與你說這些,意在告訴你,母親一直想着你念着你,過繼思姝全是祖母之意,在這國公府裡,你才是正兒八經的嫡女,沒有人能越得過你去。”

  送走了兄長,葉朝歌望着漫天星空,長長的籲了口氣。

  稍許,忽然側首問劉嬷嬷,“方才兄長的話,嬷嬷你們聽到了多少?”

  劉嬷嬷低了低頭,“小姐恕罪。”

  葉朝歌笑笑,也就是全聽到了,也是,房門不曾關上,兄長的嗓門又大,恐怕方才門外那些人,但凡是長了耳朵的,都會聽個清楚。

  沉吟片刻,葉朝歌再度開口,“一甯苑的下人,嬷嬷不必拘着,随她們去。”

  劉嬷嬷先是一愣,很快便也反應了過來,雖然十分的意外,到底沒有多說什麼便應了下來。

  葉朝歌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幾個婆子和丫鬟,她們于她并不陌生,皆是前世在一甯苑伺候的,個中脾氣秉性,雖印象不深了,但她記得,那裡面有幾個碎嘴的。

  老夫人為了葉思姝這個眼珠子給她下馬威,她便往她心窩子上戳刀子!

  她可是最清楚,不管是老夫人還是葉思姝,最在乎的便是養女的這一身份!

第13章:與父初交鋒(上)

  陽春三月,春意融融,微風拂柳。

  此時的國公府湖心亭中,茶香四溢。

  祁氏親自烹了茶,分别給了對面一雙兒女,目含期待。

  葉辭柏素來糙,不耐這些個,接過來仰頭一口就喝了個幹淨,吧嗒吧嗒嘴,道:“我嘗着都一個味啊。”

  祁氏:……

  葉朝歌打趣道:“什麼味啊?”

  “自是茶味呗。”

  母女倆對視一眼,随之笑了起來。

  祁氏摁了摁眼角,嗔怪道:“你啊,和你外祖一個樣,再好的茶給了你們,也無異于牛嚼牡丹,讓你來品,沒得白瞎了我的好茶。”

  葉辭柏無所謂的聳聳肩,人各有志,他志不在此道,自是不懂得這個中的門道。

  見他如此,祁氏都懶得說什麼了,自己的兒子她這個當娘的最是清楚不過,轉而問女兒,“歌兒,你覺得娘這茶如何?”

  葉朝歌執起品了口,回味稍許,道:“茶香高銳而持久,湯澤嫩黃,飲之鮮醇柔和,細細啜之,馥郁若蘭,滿口生津,好茶!”

  說完,捏起帕子摁了摁唇角,在祁氏期盼的注目下,微微一笑,“若女兒所猜不錯,這應是母親前日同女兒所講的明前西湖龍井。”

  “你還記得?”祁氏驚喜道。

  葉朝歌微笑颔首,“記得一些的。”

  啪啪——

  葉辭柏豎起大拇指,“妹妹真是聰慧,母親前日講過的便記下了,且還運用自如,為兄佩服。”

  “兄長謬贊了,還不一定對呢。”

  “不,你說的很對,這的的确确是明前西湖龍井,歌兒啊,你當真是讓娘驚喜得很呐。”

  祁氏滿臉笑意,眸底盈滿欣慰之光,算下來,自女兒回來至今已有兩日餘,這兩日朝夕相處下來,她逐漸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兒聰慧過人,但凡是她說過的,或是做過的,隻需一遍她便能一字不落的記下來,且由她做來時,竟也是分毫不差。

  雖說女兒能歸來她已是别無所求,不求她有多麼的優秀,惟願她一生平安喜樂,但這世間又有哪個當娘的會嫌自己的孩子聰明優秀啊?

  是誰說她的女兒養在山溝裡就一定會粗鄙不堪,她的女兒明明聰慧着呢,如果不是自小被拐去了山溝裡,恐怕這上京第一才女早該換人了才是。

  如此想着,祁氏面上隐隐流露出自豪驕傲之态。

  面對生母和兄長的贊許,葉朝歌執杯借以掩去到嘴的歎息。

  他們不會想到,為了這些,她曾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和努力,所謂的聰慧,不過是她半宿半宿不睡覺一點點逼出來的。

  不過……

  望着面前母兄的歡喜,葉朝歌覺得,那些被人不屑一顧的努力,在這一刻,是值得的。

  至少,她最在乎的兩個人是歡喜的。

  亭中充滿了歡笑聲,母慈子孝女娴,一時間氣氛溫馨而和睦美好。

  這時候,葉庭之走了過來。

  “老遠就聽到你們母子在笑,在說什麼讓你們笑得這麼開懷啊?”他身上還穿着朝服,顯然是剛回來便來了這裡。

  “你回來了。”祁氏起身相迎,帶着人坐下,倒了杯茶給他,才道:“在說我們的女兒呢。”

  随後将方才的事,以及這兩日她的發現,說與葉庭之聽。

  “哦?”

  葉庭之微挑眉,昨日他還聽說這個剛回來的女兒大字不識一個,規矩禮儀一概不懂,今日便告訴他聰慧過人?

  想來是那祁氏護短,誇大其詞了吧?

  這般想着,葉庭之不甚在意的随口誇了葉朝歌兩句,便轉了話茬:“方才下人來報,母親明日便會自普樂寺返程回來,柏兒,正好你在家,明日便由你去接了你祖母回來。”

  葉辭柏皺了皺眉,分毫不給面的拒絕,“兒子明日有事,去不了。”

  當下,葉庭之拉下了臉,拍桌而起,“你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為了玩樂,你竟連孝道也不顧了?”

  聽着這話,葉朝歌心頭陡然一寒,這麼一番話不可謂不重,簡直就是把兄長往忤逆不孝上面推!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葉庭之就已動了毀掉兄長的念頭!

  之前她還以為,葉庭之就算後來對待兄長狠心絕情,是受了那外室母子的挑撥,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總是有幾分情意在的。

  可如今看來,是她過于高估了。

  “老爺,你說這話就委實嚴重了,柏兒自小便秉性純良,潔好自身,他哪裡有什麼狐朋狗友啊。”

  祁氏也被丈夫的一番話給唬了一跳,這要是傳了出去,就算不是真的,最後也會被傳成真的。

  屆時,兒子的名聲還能有個好?!

  “哼,有沒有他會跟你說?他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成日裡不着家在外面幹了什麼你會知道?”葉庭之鐵了心借機發揮。

  今日傳來捷報,那老不死的又立了功,陛下龍心大悅,當朝說出待其班師回朝後大加封賞,要知道,他現在已經是鎮國大将軍,僅憑鎮國兩個字,便是朝野上下的獨一份,若是再封賞,他就休想再有翻身做主的可能,屆時,他又如何給他們母子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早年,那老不死的在戰場上傷了身子,終身無子,格外看重葉辭柏這個外孫,有心讓他繼承祁家軍,當他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祁氏這個女兒,二十年了,他一直不信任他,就想培養了葉辭柏讓他顧忌!

  葉辭柏是他的親生兒子不假,可惜,他骨子裡流着祁家人的血,且他自小便與那老不死的親,對他這個親父卻向來随意為之,既然如此,舍了他又如何,反正他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長子!

  一個忤逆不孝之徒,縱你本事再大,也難翻盤!

  心中這般盤算着,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重,如果一開始還是質問,現在則是字字誅心,隐有坐實之意。

  葉朝歌每聽一句,心中的寒意便添上一分。

  “父親!”

  正說得起勁的葉庭之被打斷,頓生不滿,蹙眉看過去,“做什麼?”

  葉朝歌壓了壓心頭翻騰的怒火,微微一笑。

第14章:與父初交鋒(下)

  “父親,女兒雖自小長在山野,但也懂得咱們大越秉承孝道大于天,父親如此不問緣由便給了兄長一個不孝的罪名……”

  葉朝歌頓了頓,繼續道:“知情的自是認為不過是誤會一場,可不知道的,還以為父親不問黑白,父子不合呢,這日後若是傳揚了出去,兄長名聲有損不說,屆時累得父親聲名有礙,那才是真正的有違孝道呢。”

  “你!”

  葉庭之怒火更盛,這死丫頭明着怕他連累,實則句句在威脅他葉辭柏若是不孝,他也将會背負一個不問黑白,父子不合的聲譽!

  多日來第一次,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自小被拐走的女兒,在對上那雙飽含深意暗含威脅的眼眸時,心尖猛地一跳。

  一個荒謬的念頭陡然冒出。

  不可能,這丫頭一直在山溝裡,前兩日将将回到上京,定然是他想多了。

  心思一轉,前一刻微慌的神情,這一刻便恢複了過來。

  葉朝歌看着,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随後移開,看向微訝的葉辭柏,“兄長,都到這一步了,還不跟父親說明你不能去接祖母的緣由嗎?”

  葉辭柏滿臉茫然,哪有什麼緣由啊,就是不想去罷了,祖母能給妹妹下馬威沒臉,他為何還要去接她給她長臉?

  見他還未反應過來,葉朝歌心頭無奈一歎,她這個兄長,哪哪都好,就是太過耿直了,并非說耿直不好,而是面對葉庭之這般心機深沉的老油條,過于耿直主要是要吃虧的。

  前世不就是個例子嗎?!

  收起歎息,葉朝歌眨眨眼,“瞧兄長這記性,你忘了方才太子派人傳了話來,命兄長明日前往東宮一趟的嗎?”

  說着悠悠一歎,“這自古以來,忠孝便難兩全,前有太子之命,後有父親之命,也是難為了兄長,不若父親您為兄長做個選擇如何?”

  大好之機被葉朝歌橫插一杠子,葉庭之心中恨極,但到底在朝堂浸淫了幾十年,面上卻不顯,若有所思的看了葉朝歌一眼,随之看向滿臉狐疑的葉辭柏,“你妹妹說的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方才我也在場。”祁氏了解自己的兒子,上前一步搶先開口,說話間偷偷的掐了他一把。

  葉辭柏立時回神,連忙附和:“對,太子殿下的确派人傳話命我明日前往東宮。”

  祁氏了解兒子,葉庭之亦是如此,自然看出了這其中有蹊跷,當真是他小瞧了她,回來才不過兩日,所找的借口便讓他啞口無言,且又挑不出錯來。

  衆所皆知,葉辭柏是太子的伴讀,自小算是一道長大,這般一個理由,就算太子知道了,不但不會怪罪,且隻會幫忙遮掩。

  可讓他就這麼揭過去,事後傳出去,不問黑白,為父不慈他還能跑得了,如此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何能讓他甘心。

  正在葉庭之猶豫如何翻轉局勢時,門房處來了人。

  “小的見過老爺夫人,少爺小姐。”

  “什麼事?”葉庭之語氣很不好。

  來人暗道自己來的還真不是時候,硬着頭皮開口:“啟禀,啟禀老爺,太子殿下派人過來傳話,讓少爺明日過去東宮時,帶上新軍訓練手劄。”

  此話一出,亭中登時一靜。

  到了這一步,根本就沒有了翻盤的機會,葉庭之的臉色不可謂不精彩。

  硬邦邦的扔下一句:“既然太子殿下宣召,明日為父另派人去接你祖母。”然後便甩袖離去。

  直到葉庭之走遠,祁氏方才松了口氣,坐下緩了緩,随後對葉朝歌說道:“娘還以為太子宣召是你尋來的借口,沒成想竟是真的,歌兒,你怎知這事的?”

  葉朝歌早有準備道:“是來之前聽兄長說的。”

  “原來是這樣。”轉而看向兒子,責備道:“你也是,既是太子宣召,早在一開始告訴你爹不就好了,何至于惹得你爹大動肝火啊?”

  “說起來,你爹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不過是一點小事怎會發這麼大的火,想來是朝事不順吧。”善解人意的祁氏,自動為丈夫尋了借口。

  葉朝歌聽着,無聲的歎了口氣,她是真想告訴生母,根本就不是什麼朝事不順,而是你的丈夫有心要廢了你的兒子!

  隻是,她不能說,且不說最終該如何圓場,就生母心理承受這一關便是過不去的。

  祁氏雖出生于将門,但她生來溫婉和順,是典型的軟和女子,本來因為她被拐這些年身子就變得極差,若是再受此打擊,結果可想而知。

  與一雙兒女說了會子話,祁氏便面露疲态,葉朝歌忙讓陳嬷嬷她們送她回了緻甯苑。

  待亭中隻餘他們兄妹二人時,葉辭柏猶疑開口,“妹妹,方才……”

  “自是用來解圍的借口,後面的是劉嬷嬷去安排的。”

  在她開口時,便為了以防萬一暗中與劉嬷嬷通了氣,她是府上的老人,手上必然有幾個可靠的使喚人,要圓謊再簡單不過。

  說話間,劉嬷嬷回來了,卻帶回來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

  “這麼說,方才的人不是你找來的?而是太子真派了人過來傳話?”

  劉嬷嬷點點頭,笑道:“老奴正安排之時,東宮便來了人,小姐,您說這是不是連老天也幫我們啊?”

  葉朝歌眸底掠過一抹深思,方才她聽得很清楚,門房那人說的是‘明日過去東宮時’,也就是說,太子的确是有宣召。

  想着,目露疑色的看向葉辭柏。

  葉辭柏目光微閃,避開葉朝歌的視線,神情間頗為不自然道:“方才我就想跟你說,太子今兒一早的确派了人宣我明日去東宮……”

  劉嬷嬷聞言一拍大腿,“既是如此少爺您怎麼不早說啊?”

  葉辭柏撓撓頭,讪讪道:“想說來着,被妹妹搶了先,這不就沒說上嘛。”頓了頓接着道:“不管怎麼說,還是多謝妹妹為為兄解圍。”

  葉朝歌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心中思量開來,她好像把兄長想得太簡單了。

第15章:質問

  葉辭柏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妹妹遠去,臉上的笑意方才褪去。

  招來長風,“殿下的人是不是在回京時便撤了的?”

  “是啊。”

  葉辭柏抿了抿唇,略微沉吟了片刻,道:“這不對,你去悄悄的查一查,看暗中是否還有太子的人。”

  長風微訝,“少爺您這是……”

  “妹妹不知道也就罷了,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會不知道?殿下何曾派過人來尋我去東宮?”方才不過是當着妹妹的面不好說話随話罷了。

  “是以您懷疑暗中有殿下的人?”

  葉辭柏點點頭,“不是懷疑,是肯定!”不然,他怎會知道國公府正發生着什麼,且還如此及時的出手相助!

  可是為什麼呢?

  他可不認為太子派了人是專門助他的,他二人相識這麼多年,彼此還能不了解?

  在戰場上都不曾見他派人助過他,更何況是在這國公府裡。

  長風很快便送來了消息,“少爺,正如您所說,的确還有兩個殿下的人在暗中。”

  啪!

  照着長風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葉辭柏沒好氣的瞪他,“你是幹什麼吃的,回來兩日了,你竟現在才發現?”

  長風委屈道:“那二人隐藏得很深,方才小的還是費了一些力氣才确定的,而且我也沒想到太子還留了人啊。”

  “臭小子,你還說!”葉辭柏揚起手,作勢要再打。

  見狀,長風急忙縮了縮脖子,做了個讨饒閉嘴的動作,過了一會,小心開口:“少爺現在您打算怎麼辦?”

  葉辭柏出了口氣,“能怎麼辦,待明日去了東宮再說吧。”

  東宮現在是不能去的,一切待到了明日再說。

  葉辭柏曾是太子的伴讀,重活一世的葉朝歌自是知道的,而且她還知道,他們二人關系不錯,前世太子離世,她的兄長可是為此整整難受了一個月才恢複過來。

  這也是她敢如此拿太子做幌子的原因,因為她知道,太子那邊會幫着圓謊,還有一個原因,葉庭之即便知道是假的,也不敢在太子身上做文章。

  要知道,現如今朝堂之上,可是太子在主持大局!

  隻是,她覺得很古怪。

  方才劉嬷嬷說話時,她親眼看到兄長那一瞬間的訝異,很明顯,他對此結果很意外。

  而且今日之事事發突然,連她這個活過一世的人都不曾料到,兄長更不用說,根本就不可能有未蔔先知之說。

  那太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思來想去,唯有一個解釋,那便是現場有太子的人!

  不過就今日之事來看,對方并沒有惡意。

  如此倒可暫且擱置,眼下是明日,以及兄長的處境,還有她和生母……

  葉庭之對兄長已然動了廢掉的心思,且開始付諸行動,而經過今日之事,他必是已然注意到她,在此情況之下,已然不能夠再徐徐圖之。

  必須由被動化為主動!

  隻是如今她剛剛回來,根基正淺,僅憑她自己是萬不能成事的……

  理清這些,葉朝歌心中漸有幾分成算,喚來劉嬷嬷。

  “小姐。”

  葉朝歌抿了口茶,方才幽幽開口:“嬷嬷,你在母親身邊多久了?”

  劉嬷嬷雖然不解,但仍是如實回道:“夫人出生後老奴便去了夫人身邊伺候,至今已有近四十個年頭了。”

  “如此說來,你是看着母親長大的。”

  “是。”

  “近四十年的情分……”葉朝歌頓了頓,突地聲音微冷,“我看也不過如此!”

  劉嬷嬷被唬了一跳,“小姐此話何意啊?老奴,老奴……”

  “今日之事,難道嬷嬷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語調再度一冷。

  劉嬷嬷聞言,心下猛地一個咯噔,不敢置信的望着葉朝歌。

  後者冷冷一笑,“至今我還記得當日在路上你與我說過的話,你說父親珍愛母親,成親二十載,不納妻妾,不設偏房,事實,當真是如此嗎?”

  “嬷嬷待我好,不正是因為愛屋及烏,連嬷嬷都知愛屋及烏,若父親真如你所說的珍愛母親,那對我和兄長諸多種種又作何解釋?”

  “今日之事,我便不信你看不出父親有毀了兄長之意!今日之前,你日日伺候在母親身邊,我便不信,你就半點不曾懷疑過!”

  一連串的質問下來,劉嬷嬷的臉色已然白得不像話。

  嘴唇顫抖,連帶着聲音亦是帶着明顯的顫音,“小姐,小姐,您看出來了?”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葉朝歌不答反道。

  “怎麼,都到了這一步你還想藏着掖着,真要等着兄長被毀,你才開口?”

  “不不不,老奴絕無此意,隻是,隻是老奴知道的也不多。”

  葉朝歌挑挑眉,意料之中,劉嬷嬷若都知道的話,她的兄長也不至于落到最後那般的田地。

  劉嬷嬷的确知道的不多,或者說,她什麼也不知道,隻是從日常生活中隐約猜出葉庭之有異心,而關于外室母子,卻是一概不知的。

  “老奴不是不想跟夫人說,隻是這種事看不着摸不出,這些年來夫人又沉浸在小姐被拐的自責中,老奴委實不想看到夫人再受打擊……”

  這些事她與陳嬷嬷也曾想過回去找老将軍,可老将軍輾轉于沙場,她們不敢拿不能确定的事去擾了老将軍的心神,便想着尋個機會告訴少爺,可少爺的性子是個藏不住事的,隻好商量着她們自己多長個心眼。

  隻是最終沒有想到,小姐回來了,而且,經過這些時日,以及今日的了解,已然可以确定,這位,是個能為夫人做主,能為少爺思量的。

  關鍵是個有主意且是個有手段的!

  想着,劉嬷嬷老淚縱橫,哽咽道:“小姐您能回來……真好……”

  葉朝歌閉了閉眼,心下苦笑,說實話,若不是這裡有她牽挂的人,這國公府她還真不稀罕回來,什麼榮華富貴,她一概不稀罕。

  隻是如今回都回了,想這些已是無用,既然回來了,那麼該是她的,她要護的,在意的,隻要她不允許,誰也别想觊觎染指半分!

  包括她的親爹!

第16章:太子——衛韫

  翌日。

  葉辭柏一早便去了東宮。

  演戲演全套,手上真拿了幾卷新兵訓練手劄。

  出發前,在府門口特地鬧了個不大不小的動靜,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不大一會的功夫,葉辭柏拿着幾卷書冊去東宮的事便傳到了葉庭之的耳朵裡。

  前來彙報的下人跪在地上,久久未見到葉庭之反應,悄咪咪的擡頭看過去,這一看,當場大駭,險些軟到在地。

  媽呀,老爺的臉色實在太吓人了!

  …

  葉辭柏是東宮的熟客,在管事海總管将他迎去雅閣後,像以往一般沖他揮揮手,“知道你忙,你自忙去吧,不用管本小爺。”

  東宮沒有女眷,内裡内外皆是由海總管一人打理,可以說十分的忙碌。

  海總管也不和他客氣,道:“奴才謝您體恤,殿下下了朝便會回來,在此期間,您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宮人。”

  雅閣葉辭柏常來,熟悉的好似自己的家一般,輕車熟路的從内裡的書架上拿了幾本書來看。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葉辭柏聽到外面有了動靜,合上書之際,雅閣的門便從外面打開……

  進來之人一襲紫色滾邊錦袍,滿頭墨發玉冠而束,眉目如畫,精緻镌刻,完美的讓人無從挑剔。

  太子——衛韫!

  “見過太子殿下。”

  葉辭柏起身上前,敷衍的擡了擡手。

  衛韫挑了挑好看的眉,也不讓起,隻道:“向來不拘小節的葉小将軍,何時如此有禮了。”

  清冽的嗓音如玉珠落盤,隐隐透着幾許玩味。

  葉辭柏無所謂的聳聳肩,收了手,“太子會不知?”

  衛韫笑,“你是來質問于我?”

  “辭柏可不敢,您可是太子啊,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質問太子殿下您啊。”

  聽着這飽含怨氣的回答,衛韫再次笑了笑,未曾言語。

  葉辭柏氣悶,這就好比他使出吃奶的勁揮出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賭氣般走過去坐下,憤憤地瞪着那好整以暇的太子殿下。

  豈知,對方不為所動,倒茶抿茶,好不自在。

  葉辭柏素來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忍到現在已是極限,衛韫又是這般一個作态,還能忍得住才怪。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何派人監視我妹妹?”

  監視?

  衛韫揚揚眉,淡淡糾正道:“是保護。”

  “保護?我妹妹已然回到上京,如今身在國公府,哪裡用得着保護?再者說,我妹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你派兩個男人……這事要被人知道了,你讓她以後如何自處?她的名聲又怎麼辦?”

  那小丫頭,是在乎名聲的人嗎?

  想到那夜,葉朝歌大膽的行徑,衛韫對葉辭柏的話不認同。

  不過,這倒也提醒了他,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讓兩個男人保護,的确不妥當。

  “我知道了,待會我便把那兩個……召回來。”

  聽到這個回答,葉辭柏滿意了,這還差不多,也有心情喝茶了,端起來喝了兩口,吧嗒吧嗒嘴,他還是覺得都一個味,沒什麼差別。

  想到什麼,好奇問衛韫,“你覺得這茶如何?”

  “還不錯。”

  “怎麼不錯法?”

  “茶香清冽,回香甘甜,好茶!”

  是嗎?

  葉辭柏狐疑的又喝了兩口,還是沒嘗出個是以然來。

  在他看來,茶水,隻是比白水喝起來有味道。

  僅此而已!

  心裡這麼想着,不自覺的也就這麼說了出來,跟着又嘀咕了句:“真不知道你們哪來那麼多的品評,分明都差不多的味嘛。”

  “你們?”

  “我妹妹和你呗,你不知道昨日……”然後将昨日在湖心亭品茗一事說了一遍,說到一半,葉辭柏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不對勁了。

  “你不是都知道嗎?”他的人就在現場,他便不信他會不知情!

  衛韫自是知道的,隻不過并不承認,也不否認,不動聲色的岔開話茬,“看你的反應,仿佛對府上那位剛回來的妹妹觀感不錯。”

  “豈知是不錯,簡直就是非常的不錯。”果然,葉辭柏被帶偏了,“我跟你說,我妹妹真的非常聰明,非常的好,不是因為她是我親妹妹我才這麼誇她,而是她真的真的非常之好,人聰明,記性也好,雖然從小被養在山溝裡,但我妹妹的身上,絲毫沒有半點的怯懦,舉手投足間十分的大方……”

  葉辭柏将葉朝歌這個妹妹誇得是天花亂墜的,将他所知的所有美好形容詞,十分心安理得的安到妹妹身上,就是這樣,他也覺得不足以将他妹妹的好形容貼切。

  他本意是炫耀他的妹妹,卻不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透過這番話,衛韫對葉朝歌的好奇,如果說原本有一分,那麼,現在就有三分。

  兩人如何想的,此時身在國公府的葉朝歌并不知情。

  “小姐,夫人遣奴婢給您送衣裳首飾,夫人說,老夫人傍晚時分回府,讓您在這之前好生休息,白天夫人便不過來看您了。”

  竹風得了祁氏的吩咐,特地來一甯苑給葉朝歌送衣服首飾。

  葉朝歌坐在窗前,淡淡的掃了眼祁氏給她準備的衣裳,同前世無甚差別,很快便移開了,“替我謝謝母親。”

  “是。奴婢告退。”

  竹風的額比剛才低了幾分,方才葉朝歌的反應她看在眼裡,見到那般華美的衣裳和首飾,她的反應竟十分平淡,而且,從她平靜的眼神裡,竹風看得出,她不是在裝的,而是真的很平淡。

  既然不是裝的,那麼小姐的反應隻有兩種解釋,一是不為外物所惑,二是性子穩得住。

  直覺告訴她,這兩種,葉朝歌都占。

  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這小姐穩着呢。

  竹風胡思亂想着從屋裡退出來,埋頭正準備回去,突然眼前一黑,一股撞擊力頓時傳來,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踉跄了兩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誰,誰啊?走路不看路的嗎?”

  竹風懵過後,憤怒找罪魁禍首。

  在看清對面和她一樣摔在地上的是劉嬷嬷時,頓時吓了一跳,連忙爬起來,“嬷嬷,怎麼是您啊,您摔到哪了?可需要請大夫給您瞧瞧?”

第17章:清溪街

  劉嬷嬷和陳嬷嬷皆是當年祁氏的陪嫁嬷嬷,在祁氏面前十分得臉,也深受祁氏的信任和敬重,這兩位嬷嬷雖然素日裡十分嚴肅,但人卻是極好的,故而,竹風她們亦是打心眼裡敬重。

  此次見到劉嬷嬷倒在地上,當下就急了,她年輕,摔下就摔下,也沒什麼,可劉嬷嬷不同,年歲擺在那。

  劉嬷嬷借着竹風起身,擺擺手,“我沒事我沒事……”

  站在那緩了緩,然後推開竹風,急急忙忙的進了正屋。

  竹風疑惑的眨眨眼,還從未見過劉嬷嬷如此慌張的時候,可是出了什麼事,想了想,也急匆匆走了。

  而此時屋内,劉嬷嬷見過禮後便将其他丫鬟遣了出去,直到房門關上,方才上前,“小姐,有消息了。”

  聞言,葉朝歌意外的揚揚眉,起身去了内室,“嬷嬷,你說吧。”

  劉嬷嬷點點頭,壓低聲音道:“老奴派出去的人傳來消息,老爺這些年最常去的便是清溪街,老奴的人去清溪街查探,什麼也沒查到。”

  “小姐恕罪,是老奴無能。”

  葉朝歌将劉嬷嬷扶起來,搖搖頭,“與你無關,那人能隐瞞這麼多年不被人知,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查到的,不過這麼短的時間,能查到清溪街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

  看來,那外室與那私生子就住在清溪街了。

  葉朝歌一點也不懷疑這個結果的真實性,劉嬷嬷在内宅幾十年,手頭上必然有幾分人脈,而且,依着劉嬷嬷的性子,若非消息準确,她是不會來告訴她的。

  前世,她知道外室與那私生子的存在時,是在他們進門後,故而,并不知道在進國公府之前,他們生活在哪裡。

  現在卻不同,她有前世的經曆,提前得知了他們母子的存在,一切自然也就要從頭開始。

  在昨日與劉嬷嬷一番交心後,她便讓其去調查,隻是沒想到,不過一個晚上,就有如此大的收獲。

  雖然隻是籠統的位置,但這也足夠了!

  “其他的繼續調查,不過不用着急,慢慢來,但是切記,莫要打草驚蛇。”

  “是,老奴明白,小姐放心。”

  “還有,此事隻有你知我知,母親和兄長那邊,切不可透露半個字。”

  祁氏性子在那,若讓她知曉此事,必是一記沉重的打擊,而葉辭柏藏不住話,他要是知道了,祁氏也必然會知道!

  而且,依着他的性子,必會鬧出個天翻地覆,如此一來,那外室母子必然會出現在太陽下,屆時,定是要被接回府裡來的。

  而葉庭之,也隻會被人指點一番,并不會傷筋動骨,如此這般,豈不是太過便宜他們了!

  “老奴省的,請小姐放心。”

  正在主仆二人說話間,外面傳來祁氏的聲音。

  葉朝歌疑惑,方才竹風不是說母親今天不過來了嗎?

  劉嬷嬷一拍大腿,“剛才老奴與竹風撞了個正着,想來是那丫頭瞧着老奴的臉色不對勁,回去同夫人說了……”

  葉朝歌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待會見機行事,莫要露出馬腳。”

  “是。”劉嬷嬷鄭重應下。

  之前,她是猛然間得知葉庭之有可能在清溪街養了外室,心情複雜一時恍惚,此時經過一番沉澱,已然平靜了下來。

  而且,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麼,總感覺在與小姐一番對話後,她莫名的覺得十分安心。

  即便要面對夫人,她的心也感覺穩得很。

  “母親您怎麼來了?”葉朝歌帶着劉嬷嬷迎出去。

  祁氏的來意,果然正如劉嬷嬷所想的那般。

  葉朝歌笑了笑,寬慰道:“嬷嬷隻是不太舒服,沒有什麼大事,倒是讓母親憂心了。”

  祁氏性子單純,葉朝歌說什麼自然也就信什麼,當下也就不再多言,不過既然來了這一趟,自然不會立馬回去。

  拉着葉朝歌坐下,細細詢問:“我給你派的那幾個丫鬟你可還使得?”

  早在葉朝歌回到國公府的第二天,祁氏便給葉朝歌派了使喚的人,劉嬷嬷自是不必再說,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嬷嬷并兩個丫鬟。

  這三人是劉嬷嬷和祁氏一起選的,心性人品上自然是過關的,最關鍵的是,她們背後幹淨!

  嬷嬷姓王,葉朝歌讓她掌管一甯苑上下,兩個丫鬟分别是青岚,青茗。

  這三人對于葉朝歌來說皆是極為陌生的,雖然劉嬷嬷說她們幹淨,但葉朝歌還是想多觀察一番,看看她們的心性是否能為她所用。

  故而,這幾日,她一直不曾真正用過,身邊隻留劉嬷嬷一人。

  “挺好的,隻是女兒在回來的一路上一直得劉嬷嬷照顧,一時習慣了。”

  “那倒不妨事,再慢慢習慣就是,若是不得用就同娘說,娘再給你換便是。”

  交代完下人的事,祁氏主動提起了即将回來的老夫人她們。

  将老夫人的性子大概說了幾句後,祁氏便道:“歌兒,你隻需記得一點,你是國公府正兒八經的嫡女,在這府上,誰也越不過你去,倘若是受了委屈,便跟娘說,為娘再不濟,也是這國公府的主母,再者,你的背後還有你外祖,沒人能欺得了你!”

  祁氏即便再軟,再不濟,近日府上的流言還是知道的,而且,對于老夫人這個婆母,相處這麼多年,她自是了解幾分的。

  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女兒受到委屈,方才說出如上一番話來。

  送走了祁氏,葉朝歌便帶着劉嬷嬷轉身回了屋。

  “嬷嬷,你與陳嬷嬷交好,找個機會私下提點她兩句,不管她用什麼手段方法,必須看顧好母親的身體!”

  聞言,劉嬷嬷心下一驚,“小姐,您的意思是……”

  “你别想太多,我隻是這麼一說。”頓了頓,葉朝歌悠悠歎了聲,“我這人,凡事講究個萬一,多做一手準備沒有壞處。”

  劉嬷嬷也不再多想,應下,“小姐放心,老奴省的,說起來,老奴瞧着夫人的臉色越發的好的,估摸着是小姐回來了,夫人心中的那塊心病也慢慢解開了吧。”

第18章:老夫人回府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國公府的大門處卻早早的點了燈,照亮了一方天地。

  祁氏攜一雙兒女候在大門口,等待老夫人的馬車歸來。

  不一會,街角處行來兩輛馬車。

  來了!

  葉朝歌捏着手帕的手指不自覺的緊了緊,身子有一瞬間的緊繃。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覆在她發涼的手指上,跟着,耳邊傳來祁氏溫柔的聲音,“歌兒,别怕,有為娘在。”

  葉朝歌睫毛微顫,緩緩擡眸看過去,正正對上祁氏那雙呈滿了溫柔慈愛的眼睛,冰涼的身體逐漸回暖,一顆心也漸漸的歸于平靜。

  淺淺一笑,用力的點點頭,“恩!”

  這時,葉辭柏也湊了過來,“還有我,兄長也在呢。”

  葉朝歌唇角的弧度逐漸放大,是了,她還有母親,還有兄長!

  他們便是她人生中最溫暖的存在!

  說話間,馬車由遠及近,視野也越來越清晰。

  葉朝歌眯了眯眼,陸恒?

  他怎麼也在?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陸恒率先下馬,“陸恒見過夫人。”

  祁氏忙回禮,“見過世子爺。”

  “夫人客氣了。”說完看向葉辭柏和葉朝歌兄妹二人,“辭柏兄,朝歌妹妹,我們又見面了。”

  “陸世子。”

  陸恒的出現,不隻是葉朝歌意外,祁氏和葉辭柏同樣意外,隻不過委實不好多問。

  誰知,陸恒主動解釋道:“今日我陪母親禮佛,回來途中正巧遇到回京的老夫人……”

  剩下的話,衆人心中明了。

  “原來如此,勞煩世子護送老夫人。”

  “夫人客氣了。”

  葉朝歌看着神色溫潤的陸恒,心中冷冷一笑,舍去自己的母親而護送沒有關系的老夫人?

  這陸恒生怕旁人看不出他的那點小心思啊?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熱烈,陸恒看了過來,半空中,兩人的視線交彙。

  葉朝歌不慌不忙的對他淡淡一笑,然後便移開了視線,因為此時,老夫人她們已經下了車。

  陸恒則有些怔楞,剛剛那個眼神……

  老夫人比前世後期年輕幾分,隻有兩鬓染了霜,一身紫紅色錦衣将她映襯的面色紅潤,精神奕奕,她的旁邊立着個乖巧的女子。

  素衣素钗,通身氣度非凡,雅緻的不可方物。

  ——葉思姝!

  葉朝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粉衣裙,眸中掠過一抹幽光。

  擡頭時,正好捕捉到葉思姝投過來的視線,不閃不避的對上去,輕扯嘴角,露出一抹羞澀的笑。

  葉思姝愣了下,顯然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葉朝歌已然低下頭随着祁氏給老夫人行禮。

  見狀,葉思姝皺了皺眉。

  “這就是我們的朝歌吧……”老夫人眼睛微紅的看向葉朝歌,“孩子過來,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葉朝歌掩去眼底的諸多情緒,一臉羞澀的走過去,福了福身,“祖母安好,孫女給您請安了。”

  “好,好好……”老夫人激動的一把将葉朝歌攬進懷裡,“好孩子,可算是盼着你回來了,這麼多年了啊,祖母幾乎日日夢到你……”

  “祖母……”葉朝歌抿着唇硬逼着自己滴了兩滴眼淚。

  祖孫倆抱着哭了一會,便一同回了府。

  老夫人在主位坐下後,葉辭柏便帶着葉朝歌一起下跪,磕了個頭。

  他們兄妹倆一個自外回來,一個被拐多年剛歸位,按照禮數,自是該給老夫人磕頭的。

  “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都是一家人,無需如此多禮,都過來……”待兄妹倆走近後,老夫人伸手一手拽上一個,“歌兒,跟祖母說說,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

  “回祖母,孫女自記事起便在一戶姓方的人家家裡當童養媳,自我五歲起,便開始上山下山的幹活,每天睡得比狗晚,早上起的比雞早,吃的是糠,喝的是米湯,方家婆娘性子潑辣,一有不順心便動辄打罵……這些年,孫女都是這麼過來的。”

  随着葉朝歌的話落,老夫人臉上已經是滿臉淚水,祁氏則哭得泣不成聲。

  就連葉辭柏這個大男人亦跟着落了淚,陸恒則側過頭去,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的眼眶通紅。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小聲啜泣,一時間,空氣中流淌着淡淡的哀傷。

  葉朝歌覺得很好笑,這人怎麼說話,還真是至關重要啊。

  前世,她不曾說這些,在她看來,自己曾是傻子的童養媳,是件特别丢臉的事,故而,當初老夫人如剛才那般問她的時候,她含糊其辭的糊弄了過去,自然而言的,也就沒有現在的這一出。

  而今世,她選擇了與前世相反的一條路,不但沒有将自己的遭遇糊弄過去,且如實詳細道出,卻沒想到獲得了這麼一大票的同情。

  除去祁氏和葉辭柏讓她在意之外,其他人的反應,葉朝歌并沒有真正的放在心上,她從來不認為,同情會改變一切。

  前世也曾有人對她同情過,結果呢,并不能改變什麼,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該如何的還是如何,并不會因為對她的同情而少說兩句話,或者是少踩她兩腳。

  是以,面對這一切,她并沒有太大的感覺。

  “好孩子,你受苦了,現在好了,你回家了,沒有人再能欺負你了,你放心,祖母和你爹你娘會好好補償你的……”

  望着老夫人真誠的目光,葉朝歌幽幽歎了口氣,她知道,老夫人現在的确是心疼她憐惜她,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内也确實如她所說的給了她不少的補償。

  但是,在發現她一無所能,蠢笨至極,給她丢臉時,一切就都變了,對她越來越挑剔,越來越瞧不上,甚至一度到了,見到她就厭煩的地步。

  當初若不是她的外祖,恐怕這老太太早就抄了掃帚将她攆出去了。

  壓下心頭的複雜,葉朝歌輕輕點頭。

  老夫人對她的反應有些不滿,她都如此做出承諾了,怎麼着也得說一番感謝的話吧。

  當下,對葉朝歌的熱烈就淡了許多,叫過葉思姝。

  “歌兒,這是你姐姐……”

  “姐姐好。”

  葉朝歌神色如常的打招呼。

第19章:佳雨作妖

  葉思姝紅着眼睛上前,握上她的手。

  “妹妹你回來了就好,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祖母常說,至親之間要互相幫助,如此家才會興旺。”

  老夫人贊許的看向葉思姝,“姝兒啊,我不過是随口一說你就記住了,還能運用至此,真是好孩子啊,祖母為你驕傲。”

  老夫人身邊的人聽此,立馬附和,話裡話外贊許大小姐聰明雲雲。

  陸恒臉上更是堆滿了笑意,眼底滿滿都是愛意,看得葉朝歌隻覺得膩味死了。

  不過倒是讓她頗為好奇的是,葉思姝什麼時候如此沉不住氣了?

  當初初見時,她可是穩穩的,将大家閨秀表現的淋漓盡緻,當然,也襯托出了她的上不得台面。

  而今日,她卻當着衆人的面踩她搏好感,這可與葉思姝的性格不符啊!

  難道她不怕得罪狠了祁氏和葉辭柏?!

  在接收到祁氏的瞪視時,葉思姝知道自己此舉激進了,都不是傻子,即便祁氏再單純,但并非是單蠢,自然看得出她的用意。

  她也知道,自己這般這般踩着葉朝歌搏好感,勢必要得罪祁氏,但她不後悔!

  葉朝歌的優秀出乎她的意料,想到之前佳雨給她的傳信,葉思姝很是煩躁。

  說實話,最初聽聞找到葉朝歌的時候,她很是惶恐忐忑了一段時間,在得知葉朝歌在山區裡成為一個傻子的童養媳時,這顆心就放下來了,尤其是老夫人的态度,給了她很大的信心。

  漸漸的,對此女她也不再放在心上,去普樂寺今日方歸,也是她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同時也讓國公府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們看看,讓他們知道,即便她是葉家的養女,但在老夫人的眼中,她比嫡女還有位置!

  直到兩日前收到佳雨的傳信時,久違的忐忑再次浮上心頭。

  祁氏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這些年她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心思念葉朝歌,但讓她意外的是葉辭柏的反應!

  他竟然親自去接了人回來!

  要知道,葉辭柏一年四季幾乎紮根在祁山軍營,前段時間老夫人的壽誕他都沒有趕回來,隻派人送了禮,而今,他竟然為了葉朝歌,不但回來了,且還是親自去接了人!

  這讓她如何還能坐得住!

  最關鍵的是葉朝歌這個人!

  她與她所想的鄉野土包子完全不同,她了解佳雨的性子,深知那封信裡必有很大的水分,但她也知道,能讓佳雨親自給她傳信,葉朝歌此人必定不簡單,而且,佳雨說過,一路上她不但沒讓葉朝歌吃癟,且自己卻處處受到掣肘警告。

  尤其是在今日見到葉朝歌本人,莫名的心底湧出嚴重的危機感,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人,将會成為她的絆腳石!

  是以,她坐不住了!

  短短一瞬間,葉思姝心思便轉了好幾道彎,迎上祁氏的瞪視,無辜一笑。

  祁氏愣了愣,猶豫起來,難道真是她想多了嗎?

  葉辭柏是個典型的糙漢子,他是葉家唯一的嫡子,又被祁老将軍一直帶在身邊養着,自小沒經曆過後宅的勾心鬥角,對于葉思姝方才的話,他也隻覺得有些刺耳,其他的就沒什麼想法了。

  葉朝歌不動聲色的将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無奈的搖搖頭,她這個兄長啊,這個性子還真是讓人頭疼,也難怪前世會被逼得離家不回!

  老夫人拉着葉思姝猛誇,不自覺的形成一方地域,将葉朝歌他們排除在外,泾渭分明。

  過了一會,老太太終于覺得自己冷落了剛回來的孫女,幹咳兩聲,“歌兒,姝兒雖比你年長,但你們年紀相仿,有什麼不懂的你便尋她,知道嗎?”

  葉朝歌險些忍不住的仰天長笑,葉思姝比她年長?年長幾年還是幾歲?她們分明是同年同月同日,如果在她的眼裡,早出生半個時辰就算年長的話,那就年長好了。

  葉思姝喜歡長,那就長吧!

  “祖母說的是,以後還請思姝姐姐費心了。”

  葉思姝面色一僵,攏在袖袍中的手指不自覺的掐入手心,思姝,思姝!

  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因為這兩個字無一不再提醒着她的存在是代替葉朝歌的赝品!

  多年來,無人叫她思姝,即便是在外,也被人恭敬的稱一聲葉小姐!

  可這個剛回來的土丫頭竟然叫她思姝!

  雖然隻是僵硬了一瞬間,但葉朝歌還是看出來了,她是故意的!

  葉思姝哪裡痛,她就往哪裡踩,專撿她的肺管子戳!

  兩人心裡的官司老夫人不知道,也沒覺得葉朝歌的話有哪裡不妥,欣慰的點點頭,“好孩子。”

  正說話間,突然外面傳來陣陣嘈雜叫嚷。

  葉思姝眼睛一亮,來了!

  葉朝歌就站在她的對面,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有漏下,心下疑惑,直到老夫人呵斥是誰在外嚷嚷把人帶進來,看到進來之人是誰時,葉朝歌才了悟。

  佳雨!

  “老夫人,求老夫人給奴婢做主啊,奴婢,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被逼的沒辦法了啊!”

  一進來,佳雨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的撕心裂肺。

  在佳雨進來時,劉嬷嬷便覺得不妙,尤其是在看到佳雨面色憔悴,整個人明顯消瘦了許多,一副病歪歪模樣時,更為不安。

  連忙看向葉朝歌,後者卻眉目不動,看到她投來的視線時,丢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不知為什麼,劉嬷嬷焦慮的心,突然間就平靜了下來。

  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自家小姐可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團子!

  老夫人剛開始還有些疑惑,沒有認出下跪之人是誰,還是身邊的下人附耳提醒了句後,才恍然。

  “這是怎麼一回事?佳雨……你怎麼會變成這般的一副模樣?”

  對佳雨老夫人自是有印象的,葉思姝身邊伺候的丫鬟,隻不過,眼前的佳雨和印象中的佳雨完全不同,也難怪剛開始她沒有認出來。

  佳雨跪在地上,哭得稀裡嘩啦的,聽到老夫人的問話,連忙哭喊道:“奴婢,奴婢……求老夫人做主啊!”

第20章:惡人先告狀

  “好了佳雨,你莫再哭了,有什麼事就說,祖母在這呢,她老人家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葉思姝上前,一臉心疼的拿帕子溫柔的給佳雨擦眼淚。

  聲音輕輕柔柔的,溫柔至極,聽在耳朵裡是一種特别的享受。

  “大小姐,嗚嗚……”

  佳雨哭得更厲害了,她一邊哭着,一邊偷偷的瞥向葉朝歌,然後又是一臉有話想說卻又不敢說的作态,吊足了衆人的胃口。

  葉朝歌看着覺得十分好笑,雖然這作态她委實瞧不上,但不得不說,效果卻十分的好,不過一會的功夫,她就隐約感覺到好幾束疑惑的目光落在了身上。

  她宛若什麼也不知道一般,老神在在的立在原地,一副雷打不動的沉穩模樣。

  不知為何,看到她這般不為所動的神色,佳雨有些忐忑,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這一路上,她可是吃盡了苦頭,也見識到了葉朝歌刀不見血的手段,自己被她整治的極其慘烈,雖不會要命,但也足夠煎熬。

  “佳雨,有話大可直說,若是真有委屈,祖母自會為你做主,倘若你隻是無事亂闖,驚擾了世子爺,就算祖母菩薩心腸饒過你,我這個當主子的,也不會饒過你!”葉思姝擲地有聲道。

  聞言,佳雨身形顫了顫,是了,她已經闖進來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隻有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求老夫人做主,奴婢,奴婢之前奉命前去迎二小姐回府,許是奴婢年紀小做了什麼錯事得罪了二小姐,二小姐便潑了奴婢一盆冷水,奴婢雖是一身賤皮子,但也是血肉之軀,奴婢便生了病……”

  “二小姐嫌奴婢拖了路程,意圖将奴婢丢在半路上……回到府後,二小姐還不讓奴婢看大夫,本來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如今奴婢去了半條命……奴婢,奴婢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奴婢還不想死啊,這才大膽前來求老夫人做主……”

  佳雨哼哼唧唧斷斷續續的一番話,頓時讓整個廳堂都是一靜,針落可聞,複雜的眼神紛紛落到葉朝歌的身上。

  “你胡說!簡直是滿口謊話,在途中小姐專門為你請了大夫給你治病,在回京之前,你的病便已經好了,如今你生了病,卻把責任都推到了小姐身上,佳雨,你居心何在!”

  劉嬷嬷顯然是被氣得不輕,喘了口氣接着斥道:“當日小姐為何用冷水潑你?還不是因為你拿冷水給小姐沐浴,小姐說你兩句你便與小姐争執起來,無意中這才澆了冷水。”

  “劉嬷嬷您真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咳咳……您問我居心何在?奴婢能有什麼居心啊,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我又怎會豁出來呢?”佳雨一邊咳一邊道。

  “你莫要混淆視聽!”劉嬷嬷恨得恨不得上去把這個死丫頭打死!

  佳雨含着淚搖搖頭,“嬷嬷,奴婢知道您是夫人的人,對二小姐愛屋及烏,可是嬷嬷,咱們說話要講良心啊,奴婢命賤,但也好歹是一條人命,奴婢還能拿自己的這條命去污蔑二小姐嗎?奴婢隻是個丫鬟,與二小姐無冤無仇,奴婢所求的也不過是一條活路罷了……”

  “好了,都給我閉嘴!貴客還在,你二人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都給我滾出去,是非曲折稍後再論!”

  老夫人向來最愛的就是臉面,她能容忍劉嬷嬷和佳雨說到現在,已經是最大限度了,見兩人越說越過分,她感覺自己這張老臉火辣辣的疼,再也忍不住,攆兩人出去。

  “祖母别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葉思姝連忙上前給老夫人順氣,然後對佳雨道:“你先下去,此事稍後再說。”

  佳雨猶豫着不起身,一臉的擔憂懼怕,眼睛偷偷的瞄向葉朝歌,意思十分的明顯。

  葉思姝歎了口氣,“下去吧佳雨,你先回祖母的福祿苑就是。”

  聞言,佳雨好似松了口氣一般,“多謝老夫人,多謝大小姐。”

  就在佳雨準備起身退下時,突然便聽一道沒有情緒的清明嗓音說道:“慢着!”

  順聲看過去,聲音的主人竟是虐待丫鬟,險些沾了人命的葉朝歌!

  老夫人本就因為這事覺得丢臉,對始作俑者葉朝歌心生不滿,這才剛回來在陸世子面前鬧了這麼一出,此時聽她出聲,心中對她的不喜更甚。

  皺眉不滿道:“你想幹什麼?”

  聲音中充滿了顯而易見的不快。

  祁氏和葉辭柏擔憂的看向葉朝歌,皆在心裡盤算該如何圓場。

  豈料,他們擔憂的不得了,葉朝歌卻一副風輕雲淡,沒幾兩肉的小臉上不見絲毫的慌張,仿佛這一切發生的事都和她沒有關系似的。

  “祖母莫惱,容孫女說兩句話。”

  “有什麼話待會再說,陸世子在此,莫要失了禮數!”老夫人話裡話外無一不透着警告。

  葉朝歌微微一笑,“正是因為陸世子在此,孫女才更要說。”

  葉朝歌屈了屈膝,“祖母,咱們國公府乃是上京一等一世爵,孫女雖自小養在山溝,所懂不多,但回來的這一路上,兄長和劉嬷嬷也教授了孫女許多,孫女深知,凡是大家,素來重視顔面。孫女自幼被拐,且給一個傻子當童養媳數年,自知這份出身極為丢分,孫女實是忐忑難安,但這件事也并非是孫女所能掌控的,孫女也是受害者。”

  “這些終究隻是過去之事,多言也不過是徒勞,可方才之事,事關孫女,事關國公府顔面,孫女無法再置身事外,不為自己聲譽,隻為咱們國公府的顔面!倘若此時不弄個清楚,他日傳揚出去,外人隻道國公府教女無方,屆時,孫女丢臉事小,國公府失了顔面事大!”

  一番擲地有聲的話,慷锵有力,讓人聽着不自覺的信服幾分。

  且話裡話外皆是為國公府顔面着想,大氣大度的說辭,就連老夫人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歌兒,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葉朝歌看老夫人這反應,便知自己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堅定的點點頭,“孫女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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