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輩子

這幾天我腦海裡一直在回想回憶我走過的四十七個春秋，那些模糊的、清晰的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雖有溫暖，更多的是不堪回首。小時候在艱難中求學，那時候雖說日子艱苦，但由于父母勤勞，生活也比其他孩子好些，能吃飽穿暖，更由于是姊妹三個裡面最小的一個，特别的受到了父母和哥哥姐姐的格外照顧，記憶裡也沒有太多的傷心往事。上高中那會兒，正是九十年代初期，莊戶人家的糧食買不了幾個錢，春季時候買肥料，夏收結束了又是交糧款，本來靠天灌溉的貧瘠土地裡長不出多少糧食，就這兩項開支足已壓垮一個家庭。那時候學費也是出奇的高，雜七雜八下來也是幾百元，幾百元在現在來說不算什麼，但在那時候真的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好在父親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無論多麼艱難他就是不讓我這個學習不怎麼樣的娃娃辍學，已是不惑之年的他為了供我讀書不遠千裡去新疆打工，那時候出門打工活也不多，工錢也便宜，一天也就幾塊錢，好在新疆有父親的親外甥在那兒住家，無論是找活還是在生活上能照顧解決的他都力所能及的解決。後來我也不止一次的聽父親說起過，言語間充滿着感激之情，雖是外甥，但兩個人年齡相差無幾。也就這樣磕磕絆絆讀完了高中。因為聯考成績更因為家貧我選擇了當時學費低補助高的師範學校，雖說學費低有補助，但畢竟還是杯水車薪，好在那時候姐姐家由于孩子小花費不大，姐夫常年能外出打工掙錢，也能多多少少的接濟一下，其餘的一切花銷都是父母東拼西湊而來，三年的大學讀下來給我也積累了在當時并不算少的債務。糟糕的是那時候就業異常艱難，回到地方，每月隻發可憐的一點點錢，不要說還債就是自己的生活也不夠，可再怎麼着日子也得過。

記得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我自行車駝着行李，母親幫我在後面推，母子二人走着聊着，我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也惹的母親流下了難過的淚水。母親喘着氣安慰我，日子哪有打開頭就好的呢，慢慢總會好起來的，再說也比打工的強，起碼有個固定的地方，刮風下雨也吹不着淋不着。如今每每回想起來尤言在耳。我是節衣縮食，邊工作邊還讀書時欠下的賬，工資慢慢漲了，欠的錢也慢慢還的差不多了，但手頭依舊緊張，口袋裡壓根就沒有過夜的錢，結婚也沒有舉行什麼婚禮，兩個人毫無儀式感的就生活在了一起，連一張合照都沒有。蒼天可鑒，那時的我過的何其狼狽，每天夜裡盯着天花闆，一支接一支的抽着廉價的香煙，想以此消除内心的焦慮。對生活我看不到希望，不敢設想未來是個什麼樣子，我是如此的茫然。

漏屋偏逢連夜雨，2003年那年我的唯一的哥哥在煤礦出事了，這個打擊讓而立之年的我第一次嘗到了失去親人的痛苦，轉瞬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無論以前有多少隔膜，他活着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背幫，一個可以在緊要關頭走在我前面陪伴我左右的人。花甲之年的父母也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雖然他們白天掙紮着下地幹活，誰又知道他們在夜裡流下了多少難過的淚水。父親是個堅強的人，我的爺爺在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因病去世，他也就早早的挑起了家裡的重擔，孤兒寡婦艱辛度日，其中的辛酸也隻有他知道，也正因為比同齡人吃了更多的苦日子，看了更多的白眼，是以也就養成了父親吃苦耐勞，忍辱負重的品格，也也許是太多太多的苦難和壓力也使得他的性格多了一份暴躁，時至今日他雖然去世八年了，可我每每想起他的一些點點滴滴來仍舊心有餘悸。我的母親也是地道地道的苦命人，姊妹四個也是在很小的時候父母離世，全憑着上天垂憐才得以活了下來。有人說苦難是一所學校，能教會人很多東西，但又有誰願意進呢！他們倆本就苦日子比其他人過的多，好不容易把三個兒女拉扯成人，卻又老來喪子，如何不使他們五内俱損，然而再苦再累生活還得繼續。依稀記得2010年某天夜裡，我被急促的敲門聲從夢裡驚醒，外甥說他外爺病重，夜裡上廁所暈倒在房子地下。我匆匆穿上衣服，急切切租了領居家女婿的小車直奔老家，上房裡滿是人，有幾個人在炕上抱着父親，父親頭耷拉在抱他的人的胳膊上，蒼老清瘦的臉龐毫無血色，看起來有氣無力。我叫了幾聲，他微微擡起頭，無力地睜開眼看了看我，又閉上了，我分明的看到他眼角滲出了淚水，那時那刻我也是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我的父親，一個曾經那麼強勢，那麼堅強的人這幾年内心到底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歲月無情的奪走了他的年華，又無情的消磨了他的意志，那個要強的父親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已是風燭殘年。在鄰居們的幫助下父親住進了縣醫院，檢查結果并沒有多麼嚴重，治療了一個多星期情況大有好轉，在他感覺痊愈的情況下我們出院了，然而自那以後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後來反複發作了幾次之後，我領着父親去市級醫院去看，又到省城做檢查，得出了一個晴天霹靂的結果-癌症。那段時間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過的，我隻感覺每天昏昏沉沉，六神無主。償或我的哥哥在世，他也無論如何會陪在父親身邊，也會給膽小懦弱的我壯個膽出出主意。而今我能問誰，又能指望誰呢？在姐夫的幫助下父親做了手術，手術總體上還算成功。那幾年家裡再沒有耕種土地，也沒有出力的農活，然而畢竟是癌症，免不了最後的最後，2013年父親也走完了他72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