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城市深夜食堂裡,有貌似寡淡實則濃酽的相逢

作者:齊魯壹點
城市深夜食堂裡,有貌似寡淡實則濃酽的相逢
文|李曉

有人說,這是一個薄情與寡情的年代,誰會在深夜裡給你打個電話?誰會在深夜裡陪你一起吃個飯?即使深夜裡喝酒,碰杯時,也盡是夢破碎的聲音。或許我應該慶幸,身邊還有幾個深夜一起吃飯的人。我的深夜食堂,與衆生喧嘩、杯盤狼藉無關,它是一些孤獨美食者靜悄悄的聚會。它更适合在秋天的深夜,霜冷月白、公雞進窩、牛羊入眠之時,一群腹中空蕩的人來到深夜食堂,咀嚼美食,喂飽饑腸。

我的親戚周二毛在城裡開了一家深夜食堂,食堂的名字就是一條馬路的門牌号。讓二毛感到蹊跷的是,門牌号竟是他生日那天的數字。二毛的食堂,直到深夜還在營業。木門前挂着一盞很有古意的紅燈籠,在夜風中搖曳,讓人有穿越到古代的感覺。食堂臨江,半夜客船鳴笛,常常讓我恍惚以為古時羽扇綸巾的文人下了船,直奔二毛的食堂而來。二毛食堂的菜單,毛筆字寫在青竹做成的竹闆上,像古代寫字的竹簡,那上面有三十多道鄉土江湖菜,大多數是二毛的獨創。

城市深夜食堂裡,有貌似寡淡實則濃酽的相逢

我最喜歡二毛食堂裡的油炸河蝦。每次吃這蝦,我連殼都一起嚼碎吞下,還卷卷舌頭,生怕落下一點點蝦肉。

二毛食堂的河蝦,由鄉下老家專門打魚摸蝦的何老大供貨,都是野生的蝦子。

何老大四十三歲那年離了婚,從此再也沒結婚成家。

有一天,下着雨的深夜,我在二毛食堂碰見了打着手電筒、戴着竹笠的何老大,他騎着機車給二毛送魚蝦來了。何老大說,晚上睡不着,索性提前把魚蝦送來了。

城市深夜食堂裡,有貌似寡淡實則濃酽的相逢

那天的深夜食堂裡,除了一個要坐早班飛機離開本城的人,就是我這個孤獨的食客。我陪着何老大小口飲酒,喝剛炖好的排骨藕湯,才知道何老大和我一樣睡眠不好。肚子吃飽了,我突然生出悲憫之心,勸慰他:老大,你還是再找個女人一起過日子吧。何老大擺擺手說,我暫時還沒這想法,等孩子大學畢業以後再說,啥事得靠緣分。

梁實秋早年在北平的夜裡寫作,半夜常要溜到館子裡去喝一碗豬血湯,不然不好入睡。人到中年,像我這樣在深夜裡嗷嗷待哺的人還真不少。這些零零落落遇見的人,他們對我說,深夜食堂的家常味道,才更撫慰心腸。想起以前,也曾有過夜夜笙歌、大魚大肉的日子,到了中年,好比一場大雪過後,大地銀裝素裹,重重疊疊的腳印都被淹沒了。到這時,才開始想尋找一家黃泥小屋的溫暖柴火。

城市深夜食堂裡,有貌似寡淡實則濃酽的相逢

這些年,一些人相遇在生活裡,感覺不見不散才是最堅定恒久的友誼。而今,好比原鄉人的血液,隻有傳回自己的血管裡,才會停止沸騰。這世上的路有很多,許多人隻是偶然走到了一起。走到人生的一定季節,隻剩下一條路,從你的心裡延伸到天際線盡頭,你隻能把它獨自走好、走完。

吃飯也是這樣。小時候靠喂養,後來有親友陪伴,還有更多的人彼此陪伴着一起吃飯。人在吃飯時其實也是害怕孤獨的,美食需要分享,人的很多感情都被移植到了食物裡。但人生中有一家燈火可親的深夜食堂等着你,這也是值得慶幸的事。人生不可能永遠是車馬熙熙,深夜食堂就像孤獨的星辰閃爍,在那裡,有着貌似寡淡、實則濃酽的相逢。

有天晚上,某個早早上床睡覺的人,夜裡睡不着爬起來啃鹵鴨爪,感覺氣氛有些沉悶,便獨自走向一家深夜食堂。沒想到,他遇到了正在食堂裡吃一碟花生米的我。這個人,是我一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那天深夜,我和這個老朋友就睡在食堂門前的一棵大樹下,夜風清涼輕柔,我們似乎找回了多年前初相識的感覺。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