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志、女裝癖、施虐與受虐、戀童、未成年性行為、小白臉,這些關鍵詞可以堆砌成一部在絕大多數國家不合法的重口A片。
但有些時候,它們也能組成一個糟糕原生家庭的悲劇。
如果讓培根選擇,相信他會願意放棄一切才華與财富,換取幸福的童年、開明的父母和平靜的心靈——這些他終其一生都沒能追求到的東西。”
培根的童年挺慘的。
和卡拉瓦喬那種父母雙亡的慘不一樣, 培根是被父親當恥辱掃出家門的。

▲提着兩扇牛肉的培根(我稱之為肉聯廠培根)
畫家弗朗西斯·培根和那個說“知識就是力量”的弗朗西斯·培根有血緣關系,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後裔。
1909年,培根出生在一個榮耀的軍人世家。他父親年輕時官至上校,退役後開了一家馬場,母親繼承了鋼鐵煤礦企業,生活十分優渥。
上天給了培根令人豔羨的一切,偏偏又和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培根自幼有女裝癖,喜歡陽剛的男性,愛化妝打扮,性格柔弱害羞,十足的像個女孩。
在今天看來,他有可能是一個跨性别者——他心裡住了一個女孩的靈魂,這樣一切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但在當時,他表現出的每個女性特征都是變态行為,都是他心理扭曲的罪證。
培根的母親對他視而不見,在他生命中扮演母親角色的是家中的老保姆萊特福特(Jessie Lightfoot)。
……
父親的暴力則更深的傷害了培根。
培根患有嚴重的過敏性哮喘,對馬和狗都過敏。但父親認為這些都可以用堅強的意志克服,用暴力逼迫他成為“真正的男子漢”。
“弗朗西斯的一個同志朋友告訴我,他曾經承認,他的父親,那個可怕的、失敗的馴馬師,安排他的小兒子在他的愛爾蘭馬夫有計劃的、惡毒的鞭打下度過他的童年。”
——《紐約書評》,第39卷,第15期,1992年9月24日
培根性意識覺醒格外的早,從少年時期開始,他就悄悄與馬場勞工約炮。
白天,勞工在父親的授意下用鞭子毒打培根;
晚上,培根和抽他的人上床;
他就這樣漸漸成長為一個受虐狂。
▲著名的《尖叫教皇》系列(右),緻敬委拉斯貴支《教皇英諾森十世肖像》(左)
培根對獨裁者主題的偏愛,就來源于他強硬且不講理的父親。
1924年,培根第一次嘗試女裝,在化裝舞會上打扮成輕佻的摩登女郎。
他穿着伊頓公學的短外套和串珠連衣裙,腳踩高跟鞋,口塗烈焰紅唇,風情萬種地端着一支長嘴煙杆。
“女裝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這句現代人用來調侃女裝大佬的話,卻成了培根的催命符。
1926年,年僅17歲的培根被趕出家門。因為父親發現他穿着母親的内衣,對着鏡子顧影自憐。
1926年下半年,培根輾轉來到倫敦。
他窮困潦倒,卻不想通過小偷小摸糊口。
培根在一家女裝店找到了工作,他終于可以自由試穿喜歡的裙子了。可是沒過多久,一封匿名信出現在老闆的信箱中,培根當場被炒鱿魚。(信是誰寄的,大家應該都能猜到吧)
培根自此堕落,開始用肉體賺錢。他專門吸引那些同志富人,讓他們為自己掏腰包。
諷刺的是,培根的兩任金主一個是他母親的親戚,一個是他父親看重的下屬——哈考特·史密斯。
史密斯是一個極具男性氣概的賽馬飼養員,父親希望娘娘腔培根多學學他的陽剛之氣。培根聲稱,他的父親讓這位“叔叔”“牽着他的手”,“把他培養成一個男子漢”。(原文:his father had asked this "uncle" to take him 'in-hand' and 'make a man of him'. )
培根父親的看人不準已經到了瞎眼的程度。他不但沒發現兒子對自己有性幻想,也沒發現自己所托非人——這名“可靠的下屬”其實極其不負責任,還喜歡騙年輕男孩上床。
結果是培根和“叔叔”“牽着手”滾到了床上。
1927年,培根與史密斯搬到了柏林。
僅僅一個月後,史密斯将年僅18歲的培根丢在異國他鄉。迷茫無助的培根在柏林遊蕩一月,轉而去了巴黎。
“當然,他很快就厭倦了我,和一個女人私奔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是以我停留了一會兒。”
在巴黎的展覽上,培根第一次接觸到藝術,也遇到了好心人。
鑒賞家伊馮娜·波昆丁(Yvonne Bocquentin) 收留了培根。在波昆丁家的三個月,培根頻繁出現在各大展覽,如饑似渴地吸收着藝術的芬芳,并且發現了自己的藝術天賦。
培根大多數作品都躁動不安,充滿恐懼和憤怒。
他一生都缺乏安全感的根源,是在成年之前身邊沒有任何穩定可靠的事物。
先天性哮喘病帶來的窒息恐懼,頻繁搬家導緻沒有朋友,母親嫌惡他,父親以他為恥,情人丢下他遠走高飛……
如果說培根生命中還有一個可依賴之人,那一定是老保姆萊特福特。
這位曾給少年培根帶來一分母愛溫暖的老人,将在今後的時光中給予他幾十年的安穩。
(實際上,大多數家庭不幸、心理脆弱的藝術家最親密和信任的人,都是他們的助理、保姆。比如草間彌生、路易斯·布爾喬亞。)
▲蜘蛛代表布爾喬亞的母親,她幾乎不以父親為題創作,因為他是個家暴酒鬼
1928年冬天,蛻變為室内設計師的培根傳回倫敦,租下人生中第一個工作室。
他和收藏家埃裡克·奧爾登(Eric Alden),還有老保姆萊特福特合租一層。除了創作,他還需要兼職電話接線員貼補家用。
培根的工作室亂得令人印象深刻,顔料畫稿一層疊一層,根本無處落腳,放在今天能上個熱搜:
什麼保姆能忍受這樣的環境?怕不是個瞎子吧。
萊特福特還真是個瞎子,當時她已經因為年邁雙目失明。
萊特福特也是一個奇人,她在培根宛如障礙賽賽道一樣的工作室中行走自如,晚上睡在廚房桌子上——這是培根家唯一能收拾出來的空地。不僅如此,她還幫助培根在家裡開非法賭場,這是他重要的經濟來源。
培根遺傳了他爸的看人不準,男友一個比一個渣。(鑒于培根是個受虐狂,也許這些人渣都是他故意挑的……)
1929年,他遇到了贊助人兼情人埃裡克·霍爾(Eric Hall),愛情與面包合二為一。
然而他迎來的卻不是真摯的愛情,而是一段扭曲甚至殘酷的情愛關系。埃裡克是有家室的人,他抛妻棄子帶着培根周遊歐洲四處賭博,并在膩煩後一腳将他踹開。
1944年,因為哮喘病未能參加二戰的培根,創作出了一幅震驚藝術世界的作品——《以受難為題的三張習作》(Three Studies for Figures at the Base of a Crucifixion)
培根說這三個人物的靈感源于命運三女神。
由于培根的命運黑暗又詭谲,三個肖像也呈現出噩夢般的畸形形象。他們邪惡又扭曲,長着大嘴聲嘶力竭的咆哮,在受難的刑床上絕望地掙紮。
1951年,陪伴了培根42年的老保姆去世,無疑對他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最後的港灣分崩離析,培根從此在變态和情欲的浪潮中越堕越深。
做培根的情人是件難事,尤其是在他發迹之後。
窮困潦倒的培根,尚且會為了糊口忍氣吞聲地做小白臉。
自從名聲大噪後,他就豎起一身尖刺,露出了混亂邪惡的本色。要麼和另一隻刺猬互相傷害,要麼無情的刺傷一顆柔軟的心,培根的戀情幾乎無一善終。
培根的情人彼得·雷西,在外是帥氣體面的空軍飛行員,私下卻是暴力虐待狂。
他撕毀培根的畫,毆打他,将醉酒的他丢在街上不管不顧。兩人經常打架鬥毆,幾乎掐死對方。
培根又痛苦又享受,畫下無數黑暗扭曲又才華橫溢的畫作。
二人分手後,培根一度失去靈感。突然有一天,他畫出了一張震驚世人的新作,畫中一個男子躺着床上,被霰彈槍轟得血肉橫飛。
正當大家競相贊歎之時,前男友彼得的死訊傳來——原來畫裡的死者就是他本人。
1963年,培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戀人——喬治·戴爾進入了他的生命。
喬治是翻窗戶進來的,他到培根家偷東西被當場抓獲。培根威脅他:“陪我上床,或者叫警察。”
培根不是一個可依賴的、負責任的男人。
一方面,他渴望一個在精神與身體上都非常強大的男人,掌控他的一切,成為他的靠山:
“窮盡一生,弗蘭西斯都在尋找自己的理想伴侶。他會說,我的夢中情人就是一個足球運動員的身軀,配上尼采的心靈。”
另一方面,強烈的不安全感和多次被背叛的慘劇,讓他難以信任他人,更傾向于選擇一個更弱勢的情人,并強力的控制他:
“他總是在二人關系中占據上風,然後抱怨他的情人過于弱智。”
培根一生都陷在沖突的旋渦中暈頭轉向,根本無暇顧及他人。
可是戴爾和他一樣脆弱,乞求他施舍一絲關懷,卻什麼也得不到。
“戴爾幾乎沒有受過教育,對藝術一無所知,但他崇拜弗蘭西斯,就像一個寵物小狗——這也将他置于危險境地。”
戴爾與上流社會格格不入,衆星捧月般圍繞着培根的政要和崇拜者令他難以忍受,隻能日複一日地沉溺于酒精。
培根為他畫了很多肖像畫,但戴爾一幅也看不懂。
▲《喬治·戴爾三聯畫》
戴爾用盡各種辦法吸引培根的注意。
他帶了一個小白臉回酒店,以為培根會為他的出軌勃然大怒,但培根隻是抱怨小白臉有腳臭,搬去隔壁房間住了。
為了懲罰培根,戴爾在他人生最輝煌的那天——巴黎大皇宮回顧展當天自殺了。
淩晨,喬治在一聲槍響中死去。
當日,培根隐瞞死訊,裝作若無其事的出席展覽。
晚上,看着喬治坐在馬桶上的屍體,培根崩潰了。
▲《馬桶上的死人》(指戴爾)
戴爾生前一直被培根漠視,在他死後,他終于可以永遠盤踞在培根的腦海,至死也揮之不去。
這個偏執的男人,終究用死亡戰勝了比他更瘋狂的戀人。
培根突然意識到戴爾對他多麼重要,是他的禁锢、漠視、自大和強人所難殺死了戴爾,他竟也成了和自己痛恨的父母一樣的人。
戴爾用自己的血喚醒了培根,将他從瘋狂的深淵中拖了出來。
培根從情欲的迷亂中擡起頭來,第一次正視“死亡”這個宏大而無可避免的哲學議題。
5年後,另一位情人彌合了培根破碎的心。
盡管有過那麼多情人,但培根依然是一個孤獨的靈魂。
他與戀人們僅僅是性關系,即使是喬治戴爾也不被允許住在他家裡。原生家庭給培根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陰影,他回避家庭關系,并對屬于親情的親昵與溫馨完全無感。
改變這一切的是約翰·愛德華茲。
▲《愛德華茲三聯畫》
愛德華茲是培根的迷弟,他像戴爾一樣深深愛慕培根,卻比他更樂觀、更機智、脾氣更好。
他善于冷處理,能讓培根心血來潮發起的攻擊全部miss掉。
“當培根開始大發脾氣或者開始毒舌,愛德華茲會說,'我現在要走了,弗朗西斯。’然後就會直接離開。”
愛德華茲對藝術一無所知,他經常問培根:“你為什麼總是把我畫得像一隻猴子?”
盡管如此,他依然是與培根相處最和諧的一任情人。
愛德華茲比培根小40歲,培根将自己渴望而從未得到的父愛全部傾注在他身上。兩人的關系與其說是情人不如說是父子,培根将愛德華茲設立為自己的惟一繼承人。
晚年的培根愈發受到哮喘的折磨,但依然改不掉叛逆的本性。
1992年,培根違背醫囑去馬德裡見他的最後一任情人卡佩羅,卻感染肺炎住進醫院。
不久後,他死于心髒病發作。
▲培根的最後一張作品《公牛》,在黑色的死亡和白色的生命之間,他正緩緩消散
有人認為,培根是才華橫溢的大藝術家;
有人認為,培根是生活混亂害人害己的混蛋;
但有多少人知道一切悲劇與傳奇的起點,隻是一個漠然的母親,和一個暴戾的父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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