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青
一、
20世紀90年代，是中國的“帝王戲”的熱潮。
焦晃飾演的康熙，唐國強飾演的雍正，陳寶國飾演的漢武大帝，陳道明飾演的康熙...
這些老戲骨們飾演的“帝王”每一部都是經典，每一部的上映都引發過巨大的轟動。
但是如果我們在一堆“帝王戲”中選擇最好的一部，你會選誰？在這裡提出三個候選：
第一部：唐國強的《雍正王朝》
第二部：陳道明的《康熙王朝》
第三部：陳寶國的《大明王朝1566》
陳寶國的“嘉靖”是明朝的，肯定是要入選的，但唐國強和陳道明，誰更值得入選？
筆者還是覺得“陳道的康熙”更适合，因為唐國強的《雍正王朝》固然好看，
但是它過直白，太過歌頌封建帝王，并在一定程度上把帝王精神與民族精神劃上等号。
這是錯的，事實上，任何一個皇帝，他的生命期是不可能與民族的生命期相提并論的，民族精神是恒古不變的，而帝王精神是暫時的。
如果說雍正帝是民族精神的代言人，那麼哀帝，更始帝這些貧弱至極的西漢皇帝呢？
一般而言的民族精神，強調的是它的自強不息和不屈不撓的積極一面，具體的帝王，它不可能有着如此抽象性和積極性。
強大的帝王很容易給人們帶來一個幻覺：
以為國家的強大和帝王的強大是同義的
。
我們很容易落入一個陷阱，即隻要有一個偉大的皇帝，社稷江山的興旺就有了保證。
但這是一個現代戲的錯誤。皇帝是跟王朝的興旺發達有着聯系，但不是根本原因。
如果皇帝真的偉大，為什麼還要進行民主革命？我們該如何跟後人解釋革命的必然性。
陳道明的《康熙王朝》沒有歌頌，它把封建皇帝在帝王是如何一點點消磨殆盡，是如何從“人”轉變成“政治機器”的異化給揭示了出來。
是以，在唐國強的《雍正王朝》和陳道明的《康熙王朝》中，我們選擇陳道明的“康熙”
今天我們就結合“封建曆史”，從劇作本身出發，客觀地聊一聊，陳道明的“雍正”和陳寶國的“康熙”這兩位帝王背後差距到底在哪裡？
二、
曆史上，康熙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偉大的政治家，也是清朝在位時間最長的帝王。
他奠下了清朝興盛的根基，開創出康乾盛世的偉大局面。在發展農業生産、平定内亂和抗擊沙俄入侵等方面，都立下了非凡的功績。
康熙統治時期使中國步入了繁榮昌盛的時代。
可以肯定的是，在過去許多的劇集裡面，
對于“康熙”大多數清一色的肯定，但是直到陳道明的《康熙王朝》發生了一些變化。
它不僅是康熙皇帝的成長史，也是
王朝衰落史
。它指出了封建王朝“官本位”對人的扭曲。
陳道明在劇中說，“京城是個大染缸”。任何人一旦進入這個環境，就會不自覺陷進去，
失去其本來做人的準則和道德良心，鬼迷心竅般的追逐權力，追逐地位。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李光地。李光地是康熙朝的四大漢族名臣之一，為收複台灣，他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進京以後，他卻在官場鬥争的殘酷中，自己也成為了他們的一份子。
于是這才有了陳道明的那句：“
用心狠毒，但才能卓越
。”，但這還是青年時期的康熙。
半百時期的康熙，有了新的認識。他發現，輔佐了自己四十多年的心腹大臣要害自己，
最信任最疼愛的兒子也想謀權篡位。
于是，陳道明在劇中質問索額圖：
“我已經把你的女兒立為皇後，把的外孫立為太子，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甚至在乾清宮怒斥群臣：“你沒問為什麼要和朕做對，你們都是朕的親戚呀。”
但是康熙改變不了這些。
高度集權的體制下，造就了一大批特權階層，他們大多出身皇族，貴族，豪門，
他們是整個封建帝國的維護者，但也是特權者，而康熙本人是這個體制下最大的受益者。
是以，康熙觸不到改變腐敗的根。社會要前進，就要解放生産力，生産關系，
而想要解放生産力就要打倒小農經濟體制，打倒地主，豪強，特權階層。可是皇帝就自己最大的特權階層的主人，他又怎可能革自己的命。
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病态的人格導緻的結果是病态的社會，反而過來病态的社會又草生出病态的人格。康熙的人生，亦也王朝興衰，權力更替的一生。
陳道明的“康熙”注定會失敗，注定會成為一個滿腔孤勇的英雄，這一切都在千叟宴上爆發了。
千叟宴上，康熙三碗酒，敬祖先，敬百姓，敬死敵。
他說：“是他們造就了朕!逼着朕立下這豐功偉業!朕恨他們!也敬他們,朕不祝他們死得平安!而祝他們來生再世，再與朕為敵吧。”
但此時卻傳來了容妃被馬桶壓死的消息，憐憫卻又顯得諷刺。皇帝又怎樣，他隻是一條為清朝守了六十多年的老狗，他早已經精疲力盡。
曆史上，康熙以寬容治國，換來的是群臣腐敗，劇中，康熙最後一次坐在龍椅上，
沒有慷慨激昂，癱在龍椅上，長歎一口氣。
随後，憤怒也好，榮耀也好，都随着生命的結束而煙消雲散。
是以《康熙王朝》不像是《雍正王朝》那麼激昂，它通過塑造康熙的一生，來解釋了曆史的本質和人在曆史的沉浮中的命運的可悲與可歎。
三、
如果說陳道明的“康熙”所回答的是：帝王是封建體制下最大的奴役。那麼陳寶國的“嘉靖”則回答的是“
為什麼封建體制走到了頭
？”
前者是陳述句，後者是疑問句。
跟《康熙王朝》《漢武大帝》《雍正王朝》這些曆史上偉大的帝王不同，陳寶國在《大明王朝》裡的嘉靖是一位二十三年不上朝的皇帝。
一個連龍袍，朝服也不穿的皇帝，卻是始終掌握着大權的皇帝。他“昏庸”嗎？好像是挺昏庸的，但是整個“封建制度”并沒有因為帝王的昏庸而瓦解。
某種程度上，嘉靖的不作為，恰好讓整個封建體制的運作機制暴露在後人面前。
嘉靖覺得做皇帝沒自由，但是又不能撒手不管，于是就找了一個代理人：嚴嵩。
嘉靖把國當成家，而嚴嵩是他的管家。嚴嵩和他的嚴黨的任務就是給皇帝斂财，事實上，嚴嵩也一直兢兢業業幫皇帝斂财。
那些年，他貪了不少字畫錢糧，但是沒貪土地。一方面，貪土地是動了皇帝的根，一方面，皇帝不會讓他一家獨大，也怕他位高權重，威脅皇權。
于是陳寶國的“嘉靖”又給嚴嵩設了“敵對集團”互相牽扯制衡：而這些人是以太子為首的張居正，
徐階、高拱，這些曆史上的清流。
但，他們真的是清流嗎？未必。
張居正當年為了推翻嚴嵩，把浙江百姓作為棋子。
你把百姓作為棋子，那跟嚴嵩的斂财有什麼差別？後來
裕王登基，成了
隆慶帝。
他鬥了一輩子的嚴嵩，卻發現跟徐階的家人也開始圈地不法時，他大怒。這跟嚴黨的人有什麼差別？
沒有任何差別。
在《大明王朝》裡幾十年的皇室與文官集團的鬥争都是虛無的，沒有任何意義，
嚴嵩是倒台了，但是徐傑和張居正呢？
張居正後來提出治國安邦的政策，是對
王朝中心重新對行政管理的理性化改革，但任何改革的核心問題不是制度設計，而是執行監管，得益人群也是地主和封建主。
清官海瑞能改變這一切嗎？也不能。他滿腔熱血，說要改善民生，
可是在《大明王朝》裡，他卻從未提出一個能夠證據這個王朝的建議。
他跟張居正一樣，治國安邦的政策是改革，是圍繞着行政管理的改革，卻不是革命。
無論你用什麼樣的變法，地主都有辦法把成本轉嫁給佃戶和貧民。
想要救“大明朝”就必須要解決那些皇室貴族的特權階層，豪門貴族的土地。
王朝周期律的本質，就在于權力和财富的集中，少數人擁有大部分資源，
無法實作正常的平衡循環。資源越是集中，社會投機體投入就沒有，産出就要下降。
于是到後面，資源越是集中，越是會被占用成無用資源，無法回饋到正常的生态環境，
固化的階層和無法流動的财富...
封建社會中，自耕農是國家的支柱，地主的增多，佃農的大量産生對于封建王朝是不利的，
但由于封建王朝的權貴階層逐漸發展壯大，自耕農隻會越離越少....
這就好比，社會的整體流動性就像一條河，隻有流動起來，整個生态系統才會有生命力，
但是如果有人通過權力和資源集中，建起籬笆造
小壩，把河水截流一部分占為己有，那麼最後就是整個系統裡可以流動的水就越來越少，那麼最後勢必會發生沖突。
問題誰都知道，但是整個封建王朝都是利益的得益者。皇帝想改，下面的文官集團和
士紳階層不讓改，皇帝也不敢改革，文官士紳不支援改革，那就隻有等死了。
嘉靖不上朝的原因，其根本就是他知道這一切問題，但他管不了，他也不行想改，就算改了，但這個封建地主的體系還是會繼續運作下。
一切的一切都是封建體制走到了頭。
故事裡的每一個都在這裡沉浮，幾百年後，曆史上寫道：
嘉靖也好海瑞也罷，
他們都隻是封建王朝的犧牲品，天似囚籠所有的人都像是腐朽的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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