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驕傲的宣言:
一部近代史,半部由湘人書就
在奔湧的歲月裡,
是他們,
挺立起铮铮鐵骨
那是赤子的告白:
些許苛刻,些許溫柔
在留存的字裡行間
是令我們感動的
湘人家書
重溫開天辟地,再展鐵骨柔情
夜靜時分,逐字品讀
陳赓與夫人傅涯
“開國十大将”之一的陳赓,原名陳庶康,湖南湘鄉人。十四歲時,陳赓就離開家鄉,投身湘軍。在多年的革命生涯,和後來的建設年代中,陳赓一直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給妻子寫信。他與妻子傅涯曾經約定,隻要外出,便要一地一信或半月一信。
2002年,87歲高齡的傅涯将陳赓十餘年的日記集結出版,其中包括八封陳赓寫給傅涯的書信。
在這位開國大将留下的家書中,有這樣一段完整的故事:1957年3月,陳赓赴雨花台參觀,觸景生情,他給妻子寫了一封信。信中不僅表達了對妻子的愛,對事業的勤,對戰友的念,更自然流露出對那位曾經陪伴他經曆烽火歲月的前妻的刻骨相思。
通過這幾封信,@風華絕代憨小二今天為大家品讀陳赓這位癡情大将的故事。
傅涯,陳赓大将夫人
北京西城區,有一條東西走向的靈境胡同,其中一棟四合院裡,住着陳赓将軍的妻子,傅涯。
陳赓将軍去世後,傅涯獨自走過了49個年頭,鴻雁那邊,再也沒有書信寄來。直到2010年,92歲的老人,在北京逝世。
親愛的涯:
這次在南京,曾乘暇去雨花台憑吊烈士,在許多陳列的照片中,發現了很多是我過去的老戰友和難友,一時情不自禁,潸然淚下。是以,想到我還活着,較之他們占了大便宜,如果我還不振作,如今有些疲憊感的話,那我太對不起他們了。
您的庚 1957年3月8日
這是1957年3月8日晚,陳赓寫給妻子傅涯的一封家書。和妻子分離已半月有餘,時任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的陳赓,一直在南京各軍事部門檢查工作。
這天上午,他和彭德懷、譚政一行,在視察完南京軍區後,來到中華門外的雨花台烈士陵園。
因為盛産五彩斑斓的鵝卵石,以及一個“落花如雨”的傳說,這座高約60米、長約1000米的山崗而得名“雨花台”。1927年至1949年這二十二年裡,這座風景秀麗的山崗變成了屠殺共産黨人的刑場,先後有上萬名革命先烈在此慘遭殺害。他們中間,僅1519位有名有姓,知道籍貫和年齡的,更隻有一百餘人。
雨花台
在一張照片前,陳赓駐足良久。照片上,是一張意氣風發的年輕面孔,陳赓的湖南老鄉,鄧中夏。
1933年,陳赓和鄧中夏一起被關在南京中央陸軍監獄,5月,陳赓在宋慶齡的營救下出獄。鄧中夏在是年10月,慘遭殺害。
憶往昔,這樣熟悉的面孔還有很多很多,當着衆人的面,這位叱咤沙場的将軍,一時情不自禁,潸然淚下。
鄧中夏
1955年,共和國第一次舉行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授銜授勳大典,陳赓被授予大将軍銜。
當時,孩子們好奇地問父親封了個什麼将,這位戎馬一生的大将軍居然調侃說,自己不是什麼上将、中将,而是個“辣椒醬”。他說,“因為我是湖南人!”
這是陳赓特有的幽默,也是他對榮譽、對名利的淡泊。
這天,回到駐地,陳赓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當天晚上,他拿出信紙,給分離半個月的妻子傅涯寫下開頭的那封信。
陳赓
這一年,陳赓已經54歲,他一直操心于創辦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因為心絞痛頻繁發作,常常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然而,他也在信中告訴妻子,“有時竟想早些言歸,但我不能這樣做。”如果“不振作”,“有些疲倦感”,那就太對不起犧牲的烈士了。
其實寫信的這天,3月8日,對陳赓來說,尤為特殊。
這一天,是陳赓的第一任妻子,王根英的祭日。頭天晚上,陳赓幾乎一夜未眠。
在信中,他告訴傅涯:
“失眠又發作,隻好恢複吃水藥,吃水藥後又可以每夜睡到6小時了,隻是沒有水藥就不行。”
那一日,距離王根英犧牲已有整整18年了,當年火紅的愛情記憶,依然鮮活如初。
陳赓與妻子傅涯
1927年,中共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武漢舉行。會上,一名來自上海的女代表王根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因為常常在上海組織勞工運動,王根英已小有名氣。
時任北伐軍第二軍特務營營長的陳赓,負責會場保衛工作,對王根英早有好感的他,決定利用這次機會表明心意。
會上,陳赓寫了一張紙條請人遞給王根英,“王根英同志,我愛你!我向你鄭重求婚,希望你嫁給我!陳赓。”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個性要強的王根英,毫不猶豫把紙條貼在了牆上,公開示衆。
後來他又寫了第二張,第三張紙條,王根英都把它們貼到了牆上。
周恩來得知後,找到陳赓,批評了他的追求方式,另一面又請鄧穎超找王根英談話。
陳赓的堅持,加上周恩來夫婦的調和與穿針引線,終于打動了王根英。會議結束後,他們在武漢舉行了婚禮。
1928年,他們回到上海,陳赓在王根英的掩護下,在上海從事中央特科情報工作。兩年後,兒子陳知非出生。
這是短暫而甜蜜的三年。
王根英與兒子陳知非
随後,陳赓奔告别妻兒,奔赴鄂豫皖蘇區,擔任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第十三師三十八團團長。
1931年陳赓奔赴蘇區,上海一别,陳知非再見到父親已是14年後。這中間,他總是聽外婆和舅舅說,父親又到哪了,父親又打了什麼勝仗了。
直到1946年,16歲的陳知非在小姨的帶領下輾轉來到山西陽城,才第一次見到父親。
那天,一直等到天黑,陳赓才從戰場上回來。
那天傍晚,很多人都來接陳知非。陳赓見到兒子,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蹦出來一句話,“你長得像你媽。你媽要是還活着,肯定要高興死了。”
陳知非眼眶一熱,但堵在喉嚨的“爸爸”兩個字,卻始終沒有叫出來。
當晚,陳赓與兒子睡在一個炕上,這是陳知非記憶中和父親少有的親密。
黑暗中,陳赓把兒子從頭到腳摸了一遍,或是愧疚,或是擔憂。
陳赓半開玩笑問十四年未曾見面的兒子,我死後你會哭嗎?
陳知非老實回答說,我會哭。
陳赓告訴兒子,他長得像極了母親王根英,隻是小小年紀的陳知非并不能了解,此時父親心中深深的遺憾。
“今日行程為120裡,騎兵連則為150裡。在臨清與魯西北特委談約2小時至晚7時才趕到館陶,馬匹已感着疲勞不堪。到館陶突遇根英,出我意外。”
——1939年1月15日 陳赓
這是陳赓日記上的一段話。
抗日戰争爆發後,陳赓任八路軍第一二九師第三八六旅旅長,開赴太行山區一帶。
1938年底,王根英把兒子陳知非留在上海,也奔赴晉冀魯豫抗日根椐地,擔任幹部學校政治指導員。
在館陶,夫妻倆意外見面。
隻是誰也沒有料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這一天,是1939年3月8日。
師供給部被敵人包圍,王根英想起一個裝有檔案和公款的挎包沒有帶出來。等她去取出來時,在村口碰到了敵人,被機槍掃射……
當時,陳赓正率領三八六旅越平漢線西進。
當天下午,王根英犧牲的消息傳到指揮部。
得知妻子犧牲消息,陳赓一把掄起電話機,就給砸了,然後一個人跑到很遠的地方,一屁股坐着。
後來鄧小平和陳錫聯找到他,發現他坐在一棵大樹底下發呆。
有多年寫日記習慣的陳赓,當天在日記中隻寫了一句話:
“今天是我不可忘記的一天,也是我最慘痛的一天。”
短短的20個字,卻力透紙背。
此後一個多月,他中斷了日記的寫作。
黃埔軍校舊址紀念館
在黃埔軍校博物館,至今還陳列着一道蔣介石給陳赓寫的批語:此生外形文弱,但性格穩重,能刻苦耐勞,可以帶兵。
而毛澤東也曾對陳赓作出評價說,陳赓是個大将之才,今後可以獨擋一面。
不過,在戰場之外,陳赓卻是一個浪漫而多情的人。
王根英犧牲後,陳赓立下誓言,三年不娶。
直到三年後,被他們愛情故事打動的傅涯,才走進了陳赓的生活。在他給傅涯的家書上,常常以“您的庚”結語,在閱讀他的家書時,@風華絕代憨小二也總是被那些充滿濃情的詞句感動。
每當接到家人來信,陳赓也欣喜若狂,如獲至寶。一封家書往往要讀上很多遍,他曾毫不掩飾地說,“人笑我癡,我卻痛快。”
陳赓與傅涯
1957年3月16日,陳赓結束視察,由南京抵達上海。剛下汽車,陳赓就接到了傅涯的回信,身體上的疲累頓時抛到了九霄雲外。
“這真是意外之财,此時也顧不得與迎接者寒暄,即拆函閱讀,引得人家一場大笑。您真聰明,這樣的做法給我安慰,就簡直無法形容。”
陳赓的信中,頻頻提到思家心切:
“這幾天總是想着您和兒女們,涯子的活潑天真時時繞着我的心靈,有時竟想早些言歸。”
“我想您及兒女們已想得發慌,現在歸心似箭。回家時小涯子大概已不認識爸爸了。”
在最後一封信裡,陳赓告訴傅涯,自己因為服安眠藥過了量,引起頭暈,不小心摔了一跤。不過他沒有告訴傅涯,那一跤,他摔斷了三根肋骨,兩天兩夜疼得不能入睡。
從南京視察回來,陳赓身體愈發虛弱,1961年前往上海療養。
這一年,陳知非的女兒出生,陳赓給她取名為陳懷申,意為懷念上海的那段歲月,懷念王根英。
陳赓一家人合影
1961年3月16日淩晨,陳赓突發心肌梗塞,于上午8時45分在上海病逝。
這天,距離陳赓的58歲生日,隻剩一天。
陳赓過世之後,傅涯親自執筆,為王根英寫了一篇紀實文章,《報國何計女兒身》,以慰将軍遺願。
陳赓是一個至情至性至真的人,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内心。
陳毅元帥曾經這樣形容他,說陳赓像一個玻璃杯,從裡到外都是清楚的、透明的。
而最讓@風華絕代憨小二感動的是,這樣一位叱咤沙場的将軍,卻有着最平實動容的情感,在殘酷的環境中卻充滿着人性的力量。不論是軍人還是丈夫,他始終堅守着自己的精神所在。
陳赓大将
陳赓,湖南湘鄉人,1903年生,無産階級革命家、軍事家。
1922年加入中國共産黨
1924年5月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
1927年8月參加南昌起義
1937年起參加抗日戰争、解放戰争
1950年7月,赴越南參加抗法援越戰争
1951年參加抗美援朝戰争
1952年6月,籌辦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
1954年10月任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
1955年被授予大将軍銜
1959年9月任國防部副部長
1961年3月16日在上海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