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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家汪曾祺:好酒喜茶嗜美食

約會101城

作家與他/她生活的城市,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城市滋養并成就着作家的寫作,作家的生活、寫作又浸淫于這座城市。周五的夜色中,“約會101城”欄目再次和您相遇,讓我們在不同作家的文字中,與一座座不同的城市約會,感受那裡的人間煙火,走進作家的精神家園。

“人世間有許多事,想一想,覺得很有意思。有時一個人坐着,想一想,覺得很有意思,會撲哧笑出聲來。把這樣的事記下來或說出來,便挺幽默。富于幽默感的人大都存有善意,常在微笑中。”

以上名言來自作家汪曾祺。2021年是他誕辰一百周年。

汪曾祺素有“生活家”之稱。“生活家”,就是熱愛生活的有趣之人。難怪他能寫出現代人所沒有的慢與閑。

“寫作頗勤快,人間送小溫”

汪曾祺回憶自己在故鄉的大年初一,早早爬起來,去摘下臘梅,把花骨朵剝下來,用穿珠花的銅絲穿成插鬓的花,然後送給家裡的女眷——“我應該當一個工藝美術師的,寫什麼小說!”

在北京,他惦念着故鄉高郵的野菜。有一次發現釣魚台國飯店的牆壁外長了很多灰菜,“極肥嫩,就彎下腰來摘了好些,裝在書包裡。門衛發現,走過來問:‘你幹什麼?’他大概以為我在埋定時炸彈。”

生活家汪曾祺:好酒喜茶嗜美食

水鄉高郵

汪曾祺不僅能寫會畫,也會唱戲,擅做菜,“要呆在一種什麼東西裡,沉溺其中。苟有所得,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

汪曾祺覺得,寫作是他最好的休息,“一個人在寫作的時候是最充實的時候,也是最快樂的時候。凝眸既久(我在構思一篇作品時,我的孩子都說我在翻白眼),欣然命筆,人在一種甜美的興奮和平時沒有的敏銳之中,這樣的時候,真是雖南面王不與易也。寫成之後,覺得不錯,提刀卻立,四顧躊躇,對自己說:你小子還真有兩下子!此樂非局外人所能想象。但是一個人不能從早寫到晚,那樣就成了一架寫作機器,總得岔乎岔乎,找點事情消遣消遣,得有點業餘愛好。”

是以,他還嗜煙,好酒,喜茶,飲食及花花草草。

汪曾祺做菜,講究選擇應時當令的食材。他會做香幹拌荠菜,沒有荠菜的季節,便用嫩菠菜代替:“我曾用家鄉拌荠菜法涼拌菠菜。半大菠菜(太老太嫩都不行),入開水鍋焯至斷生,撈出,去根切碎,入少鹽,擠去汁,與香幹(北京無香幹,以熏幹代)細丁、蝦米、蒜末、姜末一起,在盤中成寶塔狀,上桌後淋麻醬油醋,推倒拌勻。”

這道菜成了汪家待客的保留節目。

用汪曾祺自己的話說,他做到了“寫作頗勤快,人間送小溫”。

為什麼直到今日,我們還在讀汪曾祺?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兒子汪朗認為:“父親曾經說過,他寫這些東西,就是想告訴大家,活着多好呀!他認為,生活中盡管存在種種的不如意,有種種的艱難和壓力,但是活着本身就是一個很美好的事情。既然活着,那就盡量地活得更有滋味一點。”

編劇史航則認為:“我們為什麼現在還看汪曾祺的文字,因為我們人生遇到的事多,遇到的像樣的人少,遇到的變故多,遇到的交情少。是以,讀他的作品,我們就會特别地有感受。”

故鄉高郵的人情味

汪曾祺的故鄉江蘇高郵始終是其難以忘懷的地方。汪曾祺寫的許多故事、食物,都關乎高郵。

他在高郵生活了19年,高郵成了他創作中的主角。他的作品為高郵打開了一扇窗,讓大家看到了更加鮮活有人情味的高郵世界。

在那裡,他的父親平和開明,繼母溫暖慈愛。還有家裡的花園——“我的臉上若有從童年帶來的紅色,它的來源是那座花園”。

生活家汪曾祺:好酒喜茶嗜美食

高郵

高郵是水鄉,汪曾祺從小在水邊長大,水影響了他的性格,也影響了他作品的風格。高郵盛産鴨蛋,但他不願别人總說家鄉的鴨蛋,“好像我們那裡就隻出鴨蛋似的!”

故鄉的牌坊、巷口、老宅,他都記得真切。

高郵,一千年前出了個秦少遊,一千年後出了個汪曾祺,皆以文章名揚天下。

油汪汪的鹹鴨蛋,滿肚子菱角鮮藕的大湖,薄薄的舟子和垂柳……一代人對于高郵的印象,都從汪曾祺那裡來。

“黃昏了。湖上的藍天漸漸變成淺黃、橘黃,又漸漸變成紫色,很深很濃的紫色。這種紫色使人深深感動。我永遠忘不了這樣的紫色的長天。”汪曾祺在《我的家鄉》中如此回憶:

“我小時候,從早到晚,一天沒有看見河水的日子,幾乎沒有。我上國小,倘不走東大街而走後街,是沿河走的。上國中,如果不從城裡走,走東門外,則是沿着護城河走。出我家所在的巷口的南頭,是越塘。出巷北,往東不遠,就是大淖。我在小說《異秉》中所寫的老朱,每天都要到大淖去挑水,我就跟着他一起去玩。”

汪曾祺小說《異稟》裡的熏燒攤,如今仍遍布高郵的大街小巷。

高郵有7000多年文明史和2244年建城史(截至2021年)。早在7000年前,先民們就在這裡刀耕火種,繁衍生息。秦王嬴政于公元前223年在此築高台、置郵亭,故名高郵,别稱秦郵,華夏一郵邑,神州無同類,是中國唯一以郵命名城市。

高郵位于揚州市區以北,西臨著名的高郵湖,京杭大運河穿城而過。

高郵是大運河沿線一座具有悠久曆史和豐富文化遺存的城市,在大運河沿線58處遺産點中,高郵有3處,其中盂城驿、高郵明清運河故道是高郵獨有的,淮揚運河主線縱貫高郵南北共43.6公裡。這三處遺産包含了從車邏到界首運河沿線幾乎所有文化遺産。

搜城多一度

故鄉的食物——鹹菜茨菇湯(作者:汪曾祺)

一到下雪天,我們家就喝鹹菜湯,不知是什麼道理。是因為雪天買不到青菜?那也不見得。除非大雪三日,賣菜的出不了門,否則他們總還會上市賣菜的。這大概隻是一種習慣。一早起來,看見飄雪花了,我這就知道:今天中午是鹹菜湯!

鹹菜是青菜腌的。我們那裡過去不種白菜,偶有賣的,叫做“黃芽菜”,是外地運去的,很名貴。一盤黃芽菜炒肉絲,是上等菜。平常吃的,都是青菜,青菜似油菜,但高大得多。入秋,腌菜,這時青菜正肥。把青菜成擔的買來,洗淨,晾去水汽,下缸。一層菜,一層鹽,碼實,即成。随吃随取,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

腌了四五天的新鹹菜很好吃,不鹹,細、嫩、脆、甜,難可比拟。

鹹菜湯是鹹菜切碎了煮成的。到了下雪的天氣,鹹菜已經腌得很鹹了,而且已經發酸。鹹菜湯的顔色是暗綠的。沒有吃慣的人,是不容易引起食欲的。

鹹菜湯裡有時加了茨菇片,那就是鹹菜茨菇湯。或者叫茨菇鹹菜湯,都可以。

我小時候對茨菇實在沒有好感。這東西有一種苦味。民國二十年,我們家鄉鬧大水,各種作物減産,隻有茨菇卻豐收。那一年我吃了很多茨菇,而且是不去茨菇的嘴子的,真難吃。

我十九歲離鄉,輾轉漂流,三四十年沒有吃到茨菇,并不想。

前好幾年,春節後數日,我到沈從文老師家去拜年,他留我吃飯,師母張兆和炒了一盤茨菇肉片。沈先生吃了兩片茨菇,說:“這個好!‘格’比洋芋高。”我承認他這話。吃菜講究“格”的高低,這種語言正是沈老師的語言。他是對什麼事物都講“格”的,包括對于茨菇、洋芋。

因為久違,我對茨菇有了感情。前幾年,北京的菜市場在春節前後有賣茨菇的。我見到,必要買一點回來加肉炒了。家裡人都不怎麼愛吃。所有的茨菇,都由我一個人“包圓兒”了。

北方人不識茨菇。我買茨菇,總要有人問我:“這是什麼?”——“茨菇。”——“茨菇是什麼?”這可不好回答。

北京的茨菇賣得很貴,價錢和“洞子貨”(溫室所産)的蕃茄、野雞脖韭菜差不多。

我很想喝一碗鹹菜茨菇湯。

我想念家鄉的雪。

本文圖源:今日高郵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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