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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路都用來回家

所有的路都用來回家

鄉路彎彎通向遠方,通向未知的世界。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渴望走出家門,渴望一直在路上,放飛心情,追逐夢想。可你在他鄉還好嗎?異域的風塵,宦遊的寂苦,漂泊的浮躁,總令遊子們漫起悠悠思鄉情。

年輕的詩仙李白帶着激情和夢想,飲馬江湖,仗劍天涯,“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一旦體味“飄”着的苦澀與虛空,他又思念故鄉的美好。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靜夜思》

這片片“明月光”是故鄉的,這點點“地上霜”是異地的,故鄉的明月甜,異鄉的清霜苦啊!

門有車馬賓,金鞍曜朱輪。

謂從丹霄落,乃是故鄉親。

呼兒掃中堂,坐客論悲辛。

——《門有車馬客行》

偶有貴客從京都而來,談及回到了故鄉,見到親人格外親,李白欣喜不已,趕緊呼喚孩子打掃房間,招待客人,坐在一起共同談論人生的悲辛。

所有的路都用來回家

故鄉隻在遊子的夢萦中,一枝紅梅、兩片茱萸,總令人夢回千萬裡,淚濕青衫巾。詩佛王維旅居孟津十餘年,久在異鄉,忽然他鄉遇故知,激起了詩人強烈的鄉思情: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來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故鄉人、故鄉物、故鄉事,一個個畫面浮現于腦海,凝結為一句簡捷的問訊:寒梅著花未?一句勝似千言萬語,讓我們品咂至今。重陽佳節倍思親,王維又一次想到了家鄉,思念親人: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年少的王維獨自一人,漂泊在洛陽與長安間,佳節思親,時空轉換,這小小的茱萸凝成兩地的思念、兩地的鄉愁!

所有的路都用來回家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論路途多長多遠,不論求索可妄可達,所有的路都是用來回家的,你不能忘記回家的路。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哪怕你在天宮裡遨遊,在月亮上度假,最終都要回家。

哪怕千山萬水阻隔,也擋不住回家的步履。北宋文人李觏說: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

——《鄉思》

人們告訴我:夕陽落山的地方就是海角天涯,天涯海角的盡頭即是故鄉。可恨這連綿的青山阻擋了我歸家的腳步,歸鄉的路一直都在我夢萦。明初詩人袁凱雲:

江水三千裡,家書十五行。

行行無别語,隻道早還鄉。

——《京師得家書》

家在三千裡之外,十五行家書撩動歸家情懷,早行早好,早歸早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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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風雪彌漫,迢迢路遠,也難泯歸鄉的心願。清代詞人納蘭性德說:

風一更,雪一更,

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長相思·山一程》

風雪交加的夜裡,傳來清脆的打更聲,攪碎了歸鄉夢,一旦回到家鄉夢也踏實了。中唐詩人劉長卿雲: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頂風冒雪,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一聲聲溫暖的狗叫聲,足以打動人心,我們都是一隻風雪夜歸的狗兒。

哪怕郁郁不得志,窮困潦倒,也要飛回故鄉療傷。初唐流放嶺南的宋之問說:

嶺外音書絕,經冬複曆春。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與家鄉斷絕了音信,熬過了冬天又是一春,我要回家了。可為什麼越接近故鄉,心兒卻越膽怯,甚至不敢打聽從家鄉那邊過來的人呢?清代納西族詩人牛焘雲:

回首萬裡路,途長日西暮。

翼短不能飛,栖栖向何處。

——《自鎮沅歸家有感》

回首路萬裡,家在夕陽中,我恨不得生出雙翼,飛回家鄉,總比栖息在一個個孤獨之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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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感覺就是好啊!有村童探問,有老母迎迓,有狗兒牽衣,有鄉音慰藉,有熱飯暖心......家鄉近了近了,心兒安了安了!

還是那條熟悉又陌生的村頭小路,幾個玩耍的小兒嬉笑着圍上來,煞有其事盤問一番。年老還鄉的賀知章喜作《回鄉偶書》: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鬓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些垂髻小兒啊,怎會認得我這離家幾十年,滿口家鄉話的糟老頭子呢。晚唐的杜牧面對家中孩兒,賦詩《歸家》:

稚子牽衣問,歸來何太遲。

共誰争歲月,赢得鬓邊絲。

連小孩子都知道,追名逐利一場空,鬓白如雪回來遲,漂泊半生回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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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座狹窄又破舊的青石小橋,家中的小黃狗小黑狗小花狗似有靈性,預知故人今歸,早早伫立橋頭迎迓了。安史之亂平定後,詩聖杜甫攜家人自阆州傳回成都草堂,寫下《草堂》,其中有句:

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裾。

鄰舍喜我歸,酤酒攜胡蘆。

大官喜我來,遣騎問所須。

城郭喜我來,賓客隘村墟。

首先歡迎我歸來的,就是往日豢養的狗兒,牽着衣褲,親昵地嗚咽。鄰居也來探望,帶來了一葫蘆老酒。好友知道我回來,遣人騎馬來問我還需要什麼。村裡人喜我久别乍歸,都來探視、問候,歡聲笑語溢滿了窄小的院落......近現代詩人黃假我的《歸家雜詩·其一》,寫得更有情味:

初到家鄉似異鄉,碧山紅樹換新妝。

獨看小犬還如昔,伴我依依入草堂。

家鄉變了,舊貌換新顔,唯有沒變的是家裡的小狗,搖着尾巴,把我迎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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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催淚的,就是白發老母,拄着拐杖,望眼欲穿盼兒歸。晚清詩人許傳霈在《侍母歸家·其二》寫道:

一峰盤繞勢崔巍,老屋三間傍水隈。

堂上白頭人幾個,杖藜言笑出門來。

三間老屋前,白發飄飄的老母親拄杖出迎,淚眼裡含着笑意,為兒拂去一路風塵。

清代戲劇家、詩人蔣士铨一曲《歲末到家》,寫得更是感人至深: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

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

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歎風塵。

天底下最牽挂你的,莫過于家中老母;遊子最思念的人,還是慈祥的老媽媽!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萬水千山,膝下承歡。”不管你在外打拼得如何,賺沒賺錢,也不管親友探問,家人催婚,都要想着回家過年,回到父母身邊。哪怕疫情阻隔,雲上的回鄉歡聚也一樣溫馨别緻......

-作者-

劉琪瑞,男,山東郯城人,一位資深文學愛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聲》《鄉愁是彎藍月亮》和小小說集《河東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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