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恢複如初時,藤丸立香選擇回到東京居住,
原以為苦難都已過去,剩下的應該都是幸福與甜蜜。
然而,一切卻是事與願違。
即使世界重歸安甯,即使重要的人都生活在一起,
該受的苦,仍然還要繼續受着。
“真是無用,才跑了兩萬米就累得走不動道了。”
斯卡哈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藤丸立香。
“對,對不起,可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還敢狡辯,我的弟子,怎麼能連區區的兩萬米都跑不下來!”
“可是……”
“罷了,既然你不想動,今日不就訓練了。”
撂下這句話以後,斯卡哈就背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唉……”
在治療身上的擦傷時,藤丸立香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前輩,是我弄疼你了嗎?”
手拿消毒酒精和棉花的瑪修,滿是抱歉地詢問道。
“不不,瑪修你做得很好,我剛剛隻是在想事情而已。”
“想事情?那個,前輩……不介意的話,請把煩惱說出來吧,我想和你一起分擔。”
學妹瑪修,用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這樣說道。
看着她清麗的臉龐,藤丸立香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
于是那個在心裡潛藏已久的猜測,便脫口而出了。
“瑪修,你說斯卡哈小姐是不是讨厭我?
不隻在訓練的時候,就算是平日裡也對我不是打就是罵的……”
瑪修原本安然的神情,随着這句話的入耳變得驚愕起來。
“你說斯卡哈小姐……讨厭你?”
在她看來,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前輩既然提出來了,那必然有他的依據。
身為局外人的她也不好妄下斷言。
“……也許是前輩你這段時間太累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這樣吧,明天我替前輩向斯卡哈小姐請個假,
出去散散心,前輩的心情一定會好很多。”
“散心啊……嗯,散散心也好,謝謝你,瑪修。”
立香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也許現在,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第二天天還是蒙蒙亮的時候,藤丸立香獨自一人出門了。
他想一個人靜一靜,是以選擇向杳無人煙的山裡進發。
越往高處走去,周圍的霧氣就越濃重,
立香卻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這本就是自然現象。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于登上山頂,
似乎是因為陽光愈發強烈的原因,霧氣開始漸漸散去,
周圍的一切,終于現出了真容。
腳下是一片雲海,身旁有蒼松迎客,
腳邊還有很多立香見都沒見過的奇異植物,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藤丸立香感到既新奇又有趣。
好不容易爬到山頂,立香自然不舍得這麼輕易下山。
他開始在山裡四處閑逛,順便思考一下斯卡哈小姐的事情。
啪,啪,啪——
“咦,這是什麼動靜?”
遠方突然有奇怪的聲音傳來,立香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走到一處密林前時,立香有些猶豫該不該進去,
聲音确實是從這裡面傳來的,
可誰也不能保證,密林當中就沒有危險。
如果,遇上了野獸或者惡人,那該怎麼辦呢?
他想打消念頭,可裡面傳來的聲音,不知為何讓立香産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這裡面究竟有什麼?
他很想一探究竟。
“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最終,好奇心戰勝了危機感,一向謹慎的他,這次決定冒一回險。
立香用手撥開了擋住去路的藤蔓,然後小心翼翼地邁了一步。
……嗯,沒有危險,繼續前進。
确認過周圍的環境以後,
立香稍微松了口氣。
不過他沒有大意,仍舊如同走在地雷陣上似的,走一步看一下,生怕着了别人的道。
事實證明,他先前的預感是對的。
密林裡沒有陷阱,也沒有猛獸。
一步一回頭地走到底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兩個坐在石桌旁對弈的老人。
見到這一幕,藤丸立香恍然大悟。
剛才的動靜,原來是對弈的兩個老人,落子時發出來的聲音。
“……倒也是,普通人的世界裡,哪會有那麼多不合常理的事啊。”
少年自嘲地笑了笑,直到這時他才突然發現,
原來自己,是那麼懷念當年的冒險生活。
本着來都來了,不看看可惜的想法。
藤丸立香走到那兩個須發皆白,看起來非常仙風道骨的老人身邊。
“打擾了,能讓我也看看嗎?”
“……”對于他的靠近,老人們并沒有表現出不悅,
事實上他們隻顧着下棋,連看都不看立香一眼。
啪,啪,啪。
黑子白子仍在交替落在棋盤上,
看起來有些枯燥,但奇怪的是,
對圍棋一知半解的立香卻越看越覺得有趣,不知不覺間便沉迷其中。
等到一局結束時,方才回過神來。
有些尴尬的是,老人下完棋的第一句話就是趕人。
“年輕人,你該回去了。”
其中一位白衣老者這般說道。
“正是,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另一位黑衣老者說話更是直接。
被如此直截了當地驅趕,就算是藤丸立香也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試探性地問道,
“能不能,能不能再讓我看一會兒,
不知為什麼,看你們下棋感覺非常有趣。”
“哦,你喜歡看棋?”
這番話似乎說動了白衣老者,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立香。
“……原來如此,你倒是有資格站在這裡。”
“想看棋的話,就吃了這個。”
黑衣老者也不廢話,直接從懷裡掏出了紅得放光的棗遞到立香手中。
“欸……謝謝。”
正巧,一局棋看下來,立香也感覺肚子有些餓了。
于是便拿起那枚紅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兩位老者見他吃了,也就不再多說,
自顧自地開始了下一局棋。
……
不知不覺間,兩位老者的對弈又結束了。
這一次,黑衣老者先說話。
“你該回去了,年輕人。”
“即便是你,也不該長時間待在這裡。”
白衣老者随即補充道。
“……說得也是,感覺我已經出來很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
一局棋看下來,藤丸立香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于是便告别了兩位老者,從山上下來。
不過有一點立香卻怎麼都想不通,
前後兩局明明黑子一開始都優勢巨大,為什麼到最後都會和棋收場呢?
俗話說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難。
這句話在藤丸立香身上卻并不适用。
明明上山時走了很久的山路,可不知為什麼,下山的路卻異常得短,
他才走了幾步,就走到了山下馬路邊。
但藤丸立香還是沒有多想,隻覺得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真正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還是路邊的電視。
确切地說是電視裡的新聞節目讓他覺得害怕。
“觀衆朋友大家好,今天是2221年6月6日,今天新聞的主要内容有……”
“……呵呵,新聞播報的主持人什麼時候換了,真是的明明以前那個就很好嘛”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帶着僥幸的心理,走到路邊的便利店裡去。
“老闆,我問你件事兒……”
随手從貨架上拿了瓶汽水後,他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
“你知道今天是幾年幾月幾号嗎?”
“今天啊,應該是6月6号吧。”
“那……是哪一年?”
聽到這個問題,老闆狐疑地看了眼立香,有些不悅地回答道,
“你該不會在耍我吧,今年當然是2221年啦,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還來問我。”
老闆抱怨的話還在說着,
但是藤丸立香卻完全聽不進去了,
掏出錢包付完錢以後,就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喂,你果然是在耍我吧,拿兩百年前的鈔票來忽悠我,這玩意兒早就不能用了,
……喂,你聽見了嗎,喂!”
身後,那個老闆還在大喊大叫。
滄海桑田,一切果然都已物是人非。
失意的少年走在路上,随意望去,
沒有一處熟悉的地方,更沒有一個熟悉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我隻不過看了兩局棋而已,為什麼時間就推移到了兩百年以後。
藤丸立香想不通,也不願再想。
原本想要折回去問那兩個老者,
可誰知轉身一看,身後哪有什麼大山,有的隻有一眼望不到頭的鋼筋水泥。
帶着最後一絲希望,
立香憑着記憶,往家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雖然變了很多,但喜歡整體布局沒有大的改動。
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可是……就算找到了原來的家又能怎樣?
兩百年過去,那些熟悉的人,應該一個都不在了吧。
呵呵,這可真是,讓人絕望啊。
少年腳步未停,隻是臉上卻帶着哭一般的苦笑。
挂在天邊的夕陽,已經在一點一點地西沉着,
千家萬戶都陸續點亮了家中的明燈,
而後,便是飯菜的香味傳出。
藤丸立香的腳步愈發加快,像是逃跑一般,懼怕着黑夜的降臨。
天黑了,該回家吃飯了。
這是小孩子都記得的道理。
可是現在,他可能連家都沒有了。
太陽啊,等我尋到家,你再落下可好?
理所當然,太陽才不會為了一個區區的人類而改變行程,
該落下時,它便落下,
随後,無垠的黑夜就來了。
此時此刻,藤丸立香終于有了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獨感,
他有些想哭,但又覺得哭出來太過丢臉,是以忍住了。
往前走,再往前走。
即便身處黑夜,藤丸立香還是不忘繼續前進。
明明希望渺茫,明明努力過後也可能是失望,
可他還是沒有放棄。
終于,他到達了目的地,然後愣在了原地。
誰能想到,兩百年過去了,
自己的那個家,還是原來記憶中的模樣。
可是,房子沒有變,人卻不可能還在。
想到此處,少年興奮的心一下就涼了下來。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要進去看個究竟才好,
……就當,是讓自己死心吧。
他本來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推開門進去已經做好了被人趕出來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是,客廳裡沒有人,
廚房的方向倒是有動靜,應該是有人在做飯。
“那個,你好,請問有人在嗎?”
少年坐立不安地開始走來走去,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害怕看見陌生人,
因為見到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就破滅了。
哒哒哒——
腳步聲從裡面傳來。
“是誰,有什麼事?”
人未至,聲先到。
“……哎呀,是你回來了……終于等到你了。”
那人走出來,帶着淡淡的笑,平靜地站在立香面前。
可藤丸立香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那是他聽過無數次的聲音,
那是他見過無數次的臉龐。
藤丸立香沒有想到,兩百年了,真有的還有人在等着自己,
自己心中那小小的
堅強的少年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淚水,
小跑着撲向了那個美麗的女子。
“斯卡哈,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不過是兩百年時間罷了,你就哭成這樣,看來是鍛煉還不夠啊。”
她雖然這樣說着,但是摟着立香時,眼眶也悄悄被淚水浸濕了。
啊啊,兩百年了,終于等到了你。
沒有人知道,在得知了藤丸立香失蹤的消息後,她有多麼焦急和自責。
也沒有人知道,兩百年來,日日夜夜都在苦苦等待是何等痛苦的滋味。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隻因為她的那個人,真的回來了。
相擁之後,兩人的情緒都稍微平複了一點。
藤丸立香向斯卡哈訴說了自己在山上的遭遇,
斯卡哈也告訴立香他失蹤以後發生的事。
在他失蹤以後,和他有關的從者們因為沒有了留在世上的錨點,是以沒過多久就被迫傳回英靈座。
留下的,隻有身為人類的瑪修,還有不老不死的斯卡哈。
這麼多年來,也正是因為有了斯卡哈的堅持,
這一帶的布局才沒有發生大的變動。
也正是因為斯卡哈的堅持,這個房子,一直保持着藤丸立香失蹤時的樣子。
“因為這樣,你回來時才不會覺得寂寞啊。”
她拉着立香的手,溫柔地說道。
“斯卡哈小姐……”
立香已經哽咽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啊,對了……”
沉默片刻後,斯卡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說道,
“瑪修臨去前,把她的盾留了下來……那丫頭,直到最後一刻都相信你會回來。”
“……”提到瑪修,立香更是心痛,那麼好的女孩,就因為自己而苦等了一輩子……
“你不必如此難過。”斯卡哈拍了拍立香的肩膀繼續說道,
“瑪修把盾留下,不是隻是為了紀念,還為了有朝一日的再次相見。”
“……再次相見?真是什麼意思?”
“呵呵,你還記得英靈召喚系統嗎?”
“對啊,原來還有這一手!”
藤丸立香黯淡的雙眸終于泛起了光芒。
是啊,是啊,
隻要把她們重新召喚出來,不就又能一起生活了。
“事不宜遲,那盾在哪,我們趕快去取吧。”
“在瑪修的房間裡,你進去就能看到。”
“哦,知道了。”
少年興高采烈,站起來身來就要沖向瑪修的房間。
但跑了兩步,他突然又停了下來。
“嗯?怎麼了,你不是着急見她們嗎?”
斯卡哈疑惑地看着立香。
“……斯卡哈小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藤丸立香杵在原地,腦子裡滿是關于斯卡哈的兩種截然相反的印象。
為什麼你待我那麼嚴苛,卻又願意為我苦守這裡兩百年?
斯卡哈微微張開雙眼,很意外他會在這個時候問自己這個問題。
不過她還是回答了,就像是在說别人的事情一樣,一臉平靜地說道,
“我啊,不管是對你嚴格也好,還是留在此地等你也罷,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隻有一個理由,你知道是什麼嗎?”
立香傻愣愣地看着她,毫不意外地搖了搖頭。
見他仍是這呆頭呆腦的樣子,斯卡哈捂嘴輕笑,随後走到他面前說道,
“傻瓜,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你呀。”
說完,便扶着他的腦袋,給了他一個飽含愛意的深吻。
—完結撒花—